一、沖場
首先出場的腳色,以沖末為最普遍,術語叫做“沖場”。沖末多半不是劇中主要人物,他上場之后,其他腳色陸續登場,展開劇情。也有些劇不由沖末沖場,而由其他腳色如正末、正旦、搽旦、凈、丑先上場,不過,這種情況比較少些。
二、上場詩
腳色出場之后,一般先念四句上場詩(或叫做定場詩)。詩的內容,按照出場人物的身份、行業、年齡及劇情而有所不同。但每一類型,幾乎都各有幾句照例的、公式化的句子(有些劇里字句完全相同,有些則略為變化一下)。例如:
大官僚出場念:“龍**閣九重城,新筑沙堤宰相行。我貴我榮君莫羨,十年前是一書生。”
老旦出場念:“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不須長富貴,安樂是神仙。”較窮苦一點的老旦,則念:“教你當家不當家,及至當家亂如麻;早晨起來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
一般年老的中小地主一類人物出場念:“月過十五光陰少,人到中年萬事休;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遠憂(或作:莫為兒孫作馬牛)。”大地主出場,則念:“段段田苗接遠村,太公莊上戲兒孫;雖然只得鋤刨力,答賀天公雨露恩。”
惡霸或花花公子出場念:“花花太歲為第一,浪子喪門世無對;聞著名兒腦也疼,只我是有權有勢× ××。”——活畫出一副惡霸仗勢欺人的形象。
買賣人出場念:“買賣歸來汗未消,上床猶自想來朝;為甚當家頭先白?日夜思量計萬條。”
書生出場念:“黃卷青燈一腐儒,九經三史腹中居。試看金榜標名姓,養子如何不讀書?”等等。
上場詩念畢,就自述姓名、籍貫、身份,或交代劇情有關的人物和情節;如和他同時上場的有幾個人物,也由他一個一個地代為介紹出來。全劇就從這里開端,各腳色陸續登場。
與上場詩相對的是下場詩。在一折將結束時,劇中人物有時念四句詩,然后下場。這種詩稱為“下場詩”,多與劇情內容相結合。這里不另舉例了。
三、唱
唱,是元、明雜劇的主要構成部分,以代言體的方式,由主唱腳色的口里唱出來(凡標明曲調如〔點絳唇〕、〔混江龍〕等,均為唱的部分),可以抒情、敘事、議論、描寫、對答;結合“科”、“白”,便構成雜劇的整體。
元雜劇一般規律,全劇里主唱的僅限于一種腳色,即由正末或正旦唱(楔子里或由沖末唱);由正末主唱的名為“末本”戲,由正旦主唱的名為“旦本”戲。這一種腳色(正末或正旦),在全劇四折里,所扮演的劇中人物并不限定是一人,比如說:第一折正末扮甲,二折正末扮的就不一定是甲,也可扮乙,三、四折也可以是丙或丁。例如《單刀會》是末本,正末在一折里扮喬公,二折扮司馬徽,三、四折扮關羽。不過,這種一個腳色扮幾個人物的情形不太多,一種腳色扮演一個固定人物的較普遍。不管扮的是甲、乙或丙、丁,如果是末本,那么,他們就都是正末;如為旦本,則她們都是正旦。
上面講的是一般情況,也還偶有些例外,不能不在這里附帶談談。例如:一、全劇各折并不由正末或正旦主唱到底,而是由末、旦分擔主唱腳色。像《西廂記》第五本:楔子,正末唱;一折,旦唱;二折,正末唱;三折,紅娘(旦)唱;四折,正末、旦、紅娘接唱。又如旦本《東墻記》第三折:生(沖末扮)唱、梅香唱、正旦唱、生唱。二、不僅主唱腳色(末或旦)唱,其他腳色(凈、丑、搽旦等)也唱一兩支曲子。不過,所唱的一兩支曲子多屬小曲或曲尾,不算作整個套曲的組成部分,所用的韻也多與**的韻不同。如旦本《臨江驛》第二折,凈扮試官唱〔醉太平〕小曲;同劇第四折,搽旦也唱〔醉太平〕。又如末本《薛仁貴》第三折,丑扮禾旦唱〔雙調·豆葉黃〕。又如旦本《望江亭》第三折末尾〔馬鞍兒〕一曲,由李稍、張千和凈扮楊衙內各唱一句,合唱四句。
怎樣解釋上述例外現象呢?現在還沒有一致的看法。據現存一百多種元雜劇看來,例外現象究屬少數。但它的存在,卻不能不引起研究者的注意。這些例外現象的產生,初步推測,約有以下幾種可能。一、經過明人的改動:他們依據當時的南戲、傳奇的唱法,改動了元雜劇原來的某些面貌,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像前面所舉的旦、末接唱,和不限于末或旦主唱,而由數人(各種腳色)接唱、合唱的例子,就是南戲、傳奇習用的方式,而明雜劇里也偶有采用的。我們看旦本《張生煮海》劇,《元曲選》本第三折忽然變成由正末扮演的長老主唱,破壞了全劇由一種腳色主唱的規律。但同樣是明刻選本《柳枝集》本同劇第三折,則仍由正旦扮仙姑主唱,保持了一般規律。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上述兩種版本,其中必有一種是經過明人改動因而失去原來面貌的。《元曲選》本的《張生煮海》可能就是這樣的;雖然《元曲選》的刊行時間略早于《柳枝集》。現存元雜劇,絕大多數是明刻、明抄的本子,同一個劇,因版本不同,內容上往往有相當大的差異;我們如果拿明本和明本,明本和元本,互相校勘一下,馬上就可以發現這個現象。從這里可以知道:現存的元雜劇,除了元刊本的三十種以外(可惜是簡本),其余的絕非元代原來的面貌,或多或少都是經過明人改動的。二、可能是元雜劇后期的作品,受了南戲的影響,作者想吸收南戲的唱式以革新雜劇傳統形式的一種表現。這個看法,從元明之際和明初的雜劇作品中,可以獲得一些佐證。但是,像前面所舉逸出常規的、如《西廂記》等劇作,卻是公認的元雜劇早期作品,因而這個看法還有待于更多的資料來證實。三、與二說剛剛相反,認為“逸出常規”,正是“常規”尚未建立之前、摸索階段的現象。就是說:早期作品才會產生這種現象,后來“常規”形成了,有了一致遵守的形式和規律,作家按照一定的規格進行編寫,作品才“斠(jiào)若劃一”。
上面三種看法都各有一定的理由,但都沒有強有力的、使人完全信服的證據,都不足以全面解釋各種相互矛盾的現象;也可能三種看法各自看見了真相的一面。這個問題,尚有待于作進一步的研討。明雜劇里有些不同于元雜劇體制的情況,見第十一章《明雜劇概況》。
四、賓白
前面第三章《劇本的面貌》《賓白》一節中已經詳細談過,這里不再重復。
五、科
元雜劇里把演員在舞臺上表演情態的戲劇動作,叫做“科”(表演滑稽動作或言語使人發笑的叫做“插科打諢”),或作“介”。例如:嘆氣為“做嘆科”——表演嘆氣的動作和神態;兩人相見為“做相見科”;向人道謝為“做謝科”;喝酒為“做飲酒科”;思考一件事情為“做尋思科”;表情示意為“做意科”;一種動作重復了三次為“三科了”;等等。凡遇劇本上記載“某某科”的地方,演員都需作出相應的動作和表情。中國古典戲劇唱工和做工并重的優良傳統,在元雜劇里是可以找出它的根據來的。可惜做工方面表演藝術的細節,未曾詳細記錄下來,未免是一件遺憾的事。
六、效果
戲劇里表現各種聲響時,如劇中人物表演彈琴的動作,后臺就發出相應的琴聲;其他如打雷、起風、下雨、鸚鵡說話、雁叫等等,后臺都發出相應的各種聲音,與前臺密切配合,使觀眾收到真實感的效果,現代戲劇術語叫做“效果”。元雜劇里把這類聲響仍列入“科”內,如《漢宮秋》第四折作“雁叫科”;《薦福碑》第三折作“內做雷響科”;《襄陽會》第三折作“做起風科”;《生金閣》第一折作“細樂響科”;等等均是。實際上,這種種聲響,都不是前臺上演員表演出來的,而是后臺其他人發出來的;若一起列入“科”內,并不太適合。但元雜劇已經注意到效果這一點,也可說明這時戲劇表演藝術,已經發展到了相當成熟的階段。
七、收場
元雜劇在全劇將結束的時候,照例由一個地位較高的人出場作斷,對劇情作最后處理;然后念一首詩,或七字句的順口溜,也偶有念詞的。詩的內容是概括劇中重要情節,并含有褒貶判斷的意義,很像判詞,元刊本中叫做“斷出”或“斷了”。它的位置是在第四折最末一曲之后,題目正名之前;也偶有放在“煞”、“尾”之前的。念完了斷詞和題目正名,就收場,全劇結束。茲略舉一二例以明之。如:
《博望燒屯》劇(明脈望館抄校本)最末一曲唱完,最后由劉備出場下斷:
(劉末斷出):因為那曹操奸雄,將夏侯惇(dūn)拜為先鋒。遇趙云佯輸詐敗,追趕到博望城中。著云長提閘放水,使劉封簸土揚塵。俺軍師故使巧計,舉火箭博望燒屯。則今日收軍罷戰,再不許起動刀兵。
題目 關云長提閘放水
正名 諸葛亮博望燒屯
同劇,元刊本在“劉末斷出”位置作“駕斷出”,詩從略未刊,接著就散場。
又如《陳州糶米》第四折,最后由包拯下斷:
(包拯云):張千,將劉衙內拿下者,聽老夫下斷。(詞云):為陳州亢旱不收,窮百姓四散飄流。劉衙內原非令器,楊金吾更是油頭。奉敕(chì)旨陳州糶米,改官價擅自征收;紫金錘屈打良善,聲怨處地慘天愁。范學士豈容奸蠹,奏君王不赦亡囚。今日個從公勘問,遣小 手報親仇。方才見無私王法,留傳與萬古千秋。
題目 范天章**差官
正名 包待制陳州糶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