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維也納火車站等待著克拉麗莎。她還沒有好好地和哥哥擁抱,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爸爸怎么了?”埃杜阿爾特遲疑了一會兒,“他還沒有和我談過話,我想,他是在等你回來再說,但是我其實已經可以想象是什么事。我怕他已收到了藍色公文。”“什么藍色公文?”克拉麗莎凝望著哥哥,不明白他說些什么。“是啊,我們在部隊里這樣說,就是讓一個人退伍。我早就聽見這樣一種流言,國防部里或者參謀總部里有人覺得老爸礙手礙腳。話說回來,自從軍隊的報紙對他那本書發出攻擊以后,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這個攻擊無疑是上面授意的,早在今年春天他們就打算把他調走,讓他到波斯尼亞去當國防軍的總監,可是他拒不接受這一調令,所以他們干脆就把他連根拔掉。在我們部隊里,直言不諱的人都不招人喜歡,不論這人是誰,或者有什么能耐,他們都不在意。你得會趴下當狗或者會搞陰謀詭計,否則大家就會對你使壞。”在埃杜阿爾特平時坦然開朗的男孩臉上不由自主地出現一股嚴酷的神情,突然一下子他看上去和他父親酷似。“咱們現在別聊得時間太長,他在等我們呢。他現在心里一定并不輕松,走吧!”
他從妹妹一直在哆嗦的手里接過她的箱子,兩個人一聲不吭走過火車站的大廳。克拉麗莎還沒法整理自己的思想,她想象中的父親總是與權力和錚亮的軍裝連在一起的。她簡直難以設想,突然有人能拿掉她父親身上的這一切;沒有什么東西曾經有過從父親身上散發出來的這樣的光輝;這個光輝照亮了克拉麗莎的童年時代,盡管她還認不清父親的臉。父親曾是她的驕傲。克拉麗莎無法理解,父親會像一個平常人那樣的走路,身穿灰色的外套,身上沒有這樣色彩和光亮的彩霞,沒有這金色的衣領,誰也不認識他。等到馬車馳向斯彼格爾街的時候,克拉麗莎再一次猶猶豫豫地問道:“你有把握嗎,埃杜阿爾特?”“幾乎可以確定,”埃杜阿爾特答道,一面用眼睛眺望窗戶,為了掩飾內心的激動,“確定的是,我們得竭盡我們所能,做到他所希望的,或者他所要求的。我們不能使他心情更加沉重。”
舒邁斯特盡管地位很高,可是生活總是像斯巴達人一樣儉樸。在五層樓的一套簡單的三居室住宅里,勤務兵給他們開了門。勤務兵也明顯地顯得情緒非常壓抑,他告訴他們,中校先生正在他的辦公室里等待他們。兄妹倆走進房間,父親從書桌旁站起來,急忙把夾鼻眼鏡摘下——最近幾年由于遠視的度數加深,他被迫戴上夾鼻眼鏡——向克拉麗莎走去。他像平素一樣親吻一下女兒的前額,可是克拉麗莎覺得這一次父親的擁抱似乎更有柔情,也把她抱得更緊。父親簡短地問道:“你過得好嗎?”克拉麗莎急忙回答:“很好,爸爸。”在說最后一個音節時,她幾乎透不過氣來。父親用命令式的口氣說道:“你們坐吧!”說著指了指兩把靠椅,他自己也回到書桌邊,更加親切地對兒子說:“你可以抽支煙,不必拘束。”屋里一片寂靜,可以通過敞開的窗戶聽見米夏埃爾教堂鐘敲十一下;他們三個人都像軍人一樣的準時。
中校又重新戴上夾鼻眼鏡,有點神經質地把他面前放著的幾張寫過的紙摞在一起。他意識到自己隨口講話不大有把握,便事先為這次和他孩子們的談話起草了一份備忘錄式的稿子。在他說話停頓的時候,不時低頭看看草稿,找個支撐,好接著往下說。只有開場白他顯然背了下來,安排得很妥當;顯然他想談話時直視他女兒的眼睛,可是他辦不到。他的目光通過磨光的鏡片,只能很不穩定地看到孩子們頗為拘謹的目光。他很快就低下頭去,使勁看他的草稿,避開孩子們的目光。
準備講話之前,他先清清嗓子,“我把你們兩個,今天叫到這里來,”父親開始說道,他的嗓子發干,有點沙啞,仿佛有人卡著他的脖子,“是想告訴你們幾件有關你們和我的事情。你們兩個都已長大成人,我知道,我現在要和你們訴說的一切,都嚴格保留在我們三個人之間,不得外傳。現在,首先,”——他看了一眼第一張紙,他的臉便完全罩在陰影之中,“我已經辭去了我在皇家軍隊中的職務,我要求離職的申請書今天已送往陸軍辦公廳。”
父親停頓了一下,然后念道:“我在軍中服役將近四十年,一直努力為人正直,無論是對下級還是對上峰,即使對最高領導和至高無上的上峰,我都從來沒有說過一次謊話。所以我也無須向你們,我的孩子們有任何隱瞞,我——”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并不是自愿離職。就算他們用將軍的頭銜來對我的離職加以掩飾,也許還事后頒發一枚勛章給我,這也絲毫改變不了這一事實。對我而言,毫無改變。他們建議我提出辭職,那種方式使人毫不懷疑,目的就是要擺脫我。我也許可以表示**,并且要求覲見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對我的工作始終極為仁慈地表示關懷。但是我沒有這樣做。活到五十八歲,不再祈求,不再哀求,這點你們自會理解。”
他又遲疑片刻,接著繼續往下念:“我作為軍人在皇家軍隊里服役了將近四十年,所以我知道,軍人的第一職責乃是服從。我們得遵守紀律,服從命令。即使我們認為這道命令并不正確,也不公正,我們不得批評,我也不會去批評。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的孩子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樣你們才不會對我感到困惑,不會心想,我在什么時候曾經沒有盡好職責;不言而喻,這也得嚴格地保留在我們當中,不得外傳。你們知道我多年來幾乎一直在專門計算外國軍隊,也可能是敵國軍隊的兵力和裝備。我想我對我做的事情很有把握,就像我對這方面很有把握一樣。我這些計算、對比的結果,從未向我的上峰隱瞞,盡管他們很遺憾地認為,這些研究結果完全多余,不起決定作用。我不同于其余的參謀總部和國際部的人員,指出巴爾干半島各國在戰略上和物資供應上占有優勢,它們無疑正在武裝起來,準備和土耳其開戰,同時經過比較我也并不隱瞞我們自己軍備中的幾個弱點:必須估計巴爾干半島戰爭會發展成一場大規模戰爭,根據我的計算,軍火的消耗就要擴大七倍之多。他們把我與此有關的報告年復一年地放在多余的公文之中置之不理,我已習慣于他們低估我的報告,把它們擱置起來。我知道,戰爭中主動權決定一切。所以我繼續加強情報的精確性,因為我并不是求得報酬而盡忠職守。這時我得到一個優先的機會。在夏季演習時和皇太子殿下[1]進行了一次較長的談話,他想知道我對這些演習的意見。我坦率地發表意見,按照紀律盡可能地維護我的上峰。皇太子殿下似乎極感興趣,我又兩次被請到科諾彼旋特宮去覲見皇太子;他又問到我,用統計學做出的確定,是否可以在發生一次國際**時作為判斷,是否有勝算的基礎。我根據自己的信念做了肯定的回答,因為我這些年不是為了游戲而在這件工作上花上每小時時間的,而是希望在危險時刻這些材料能對我的祖國有用。皇太子殿下接著問我,是不是可以為他個人做出一份這樣的報告;我表示樂于為他效勞,只要他把這份報告保存在他自己手里,不致把它泄露出去。殿下向我做了保證。——我,”舒邁斯特的聲音念到這里,變得更加強勁,更加激烈——“花了四個星期的時間撰寫這篇報告,盡可能的誠實,猶如我的計算和我的良心。既然這個帝國未來的主人對此似乎很是重視,而我們大家又和這個帝國休戚相關,命運相連,我也就毫無保留地談到我的憂慮。碰到一次國際沖突:特別因為我們炮兵實力不足,我們將會陷于極度危險的境地。而我們參謀總部預計的俄羅斯軍隊動員所需的日子,被我整整縮短了一半。皇太子親自接過我的報告,再一次向我保證,這份報告只會保留在他手里;可是幾個月以后,從人們吐露出來的幾句火氣十足的話語,以及軍隊報紙同時對我發表的一些表格進行的公開的攻擊,我發現我寫的備忘錄的內容已為大家普遍熟悉。他們的手法巧妙,使我無法進行估計,是誰在幕后指使,于是我只好不作估計,我的備忘錄是如何為我們的敵人們所獲悉的。我被解職,只不過是他們責怪我的一種回答。我必須有所估計,我現在對你們,我的孩子們,要說的是,我對我的所作所為絲毫也不后悔。我對遞交給皇太子的每一句話,對因為確信無疑而流露出來的顧慮,負全部負責。這是為了我們帝國的利益而發表的意見,我們帝國正處于極大的危險之中,這比我們的政治首腦和軍事領袖所認為的要嚴重得多。但愿我冤枉了他們!那么他們是否冤枉了我也就無所謂了。”
中校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把一張寫過字的紙放在一邊,拿起一張新的,“好——這是第一點。現在談我自己。我希望我將不定期地離開你們。你們能夠理解,我一向工作繁忙,很少和你們待在一起,但是我想,你們對我有足夠的了解,不會苛求我。作為一個退職的軍官,作為一個賦閑在家的退休人員,讓我舊日的同僚帶著同情的目光居高臨下地觀看我,我沒有興趣在五十八歲時,身穿便服,出現在咖啡廳里,或者理發館里。你們也不愿意看見我身穿便服在這里到處溜達;我也不愿意別人用一種我早已免去的頭銜來稱呼我。誰也不能這么干。我既不愿意別人向我表示敬意,也不愿別人向我表示同情,或者向我刨根問底。我只是為你們感到惋惜,我的孩子們。可是我不能做出例外,尤其在你們身上我不能例外;你們將把我過去的樣子保存在你們的記憶里。我已下定決心,不等舉行離職的覲見,今天就離開維也納。我到柏林去,取得我出版人的同意,我將在柏林出版我的表格,這樣甚至可以大大地減輕準備工作;我的自由是違背我的意愿得來的,也許這種自由能允許我去游歷幾個國家,從而補充我的觀察。雖說我已被人解除職務,認為我已不復需要,可我自己并不放棄我的職務,我不會因為一道官方的命令,就放棄我三十年的工作。為了我們親愛的祖國,我將留在我的職位上,我將繼續工作。這個工作便是,這話我公開宣布,”舒邁斯特提高嗓門,“——為了戰爭,我看到戰爭已經來到,不可避免地來到,我認為對于我們自己非常危險,要比我的同僚們懶散舒適的樂觀主義估計的危險得多——我的這項工作便是盡我綿薄之力,把一切在關鍵時刻對我們部隊有用的資料收集起來預做準備。不論他們是否召我回隊,我只想讓他們看見,他們戴著玫瑰色的眼鏡沒有看見或者不愿看見的東西:那就是,我們正瀕臨深淵的邊緣。他們為我所做的計算稱贊我,為此我繼續工作。但是不論這是好、是壞,受到回報,還是未受回報,都無所謂。也許他們在那一時刻會用得上這些計算,當然最好那一時刻并不來臨。做事,要為這事本身去做,而不是為了得到奧地利皇室的感謝。我曾經宣誓效忠,我要永遠恪守這一誓言。”
中校又拿起另外一張紙,“現在第三點,談談你們。你們母親和我結婚時,按照規定帶來了一筆保證金。我把這筆錢從一開始就看成是你們兩人所有的財產。無論是這筆財產還是利息,我都分文未碰,多虧投資可靠,今天你們每個人拿到的款項數額幾乎和你們母親交到我手里的數額一樣。你那部分,埃杜阿爾特,我存的是未成年人有保障的票據。而你那部分,克拉麗莎,我是用你的名字,存的是郵政儲蓄銀行。在你們成年之日,可以自由支配你們的存款,不必征求我的意見,或者向我知會。這筆數量相當可觀的財產,在你不樂意擔任軍職時,可以讓你能夠另選一個職業;可是我必須請你自己做出決定。我從肉體到靈魂都是軍人,可是我勤勤懇懇地干了一輩子,臨了卻蒙受冤屈。但愿這事不會把你嚇退,重要的只是,要愛你正在從事的事業,并且忠實正直地把這事干到底。克拉麗莎你呢,讓這筆財產充當你的嫁妝。可是我希望,從現在起到你結婚為止,你并不是無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我了解你,你一定會找到合適的事情。我的住宅供你們兩人使用,租金從我的養老金里支付。你們之間自會誠實地決定該如何使用并且分配這個住宅。你們對我不必擔心,我的養老金完全夠我簡樸的生活所需。另外我的出版物也給我帶來可觀的存款,也許會繼續給我帶來高額的收入,超過我的需要。父親今后不會充當你們的顧問,那么你們兄妹兩個就彼此成為最可靠的朋友。所以不必為我害怕,為我擔心,尤其不要為我感到遺憾;這點我受不了。那么……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請你們可靠地實現我昨天在遺囑里表示的遺愿——不要舉行軍事葬禮!從我脫下這身制服起,我就不再是軍人。現在我只自由自在地根據我個人的愿望和認識,為我的皇帝和我的祖國效勞。”
舒邁斯特把紙張疊疊整齊,最后幾句話,他念得慷慨激昂,就像在前線發布命令,聲調響亮果斷,斬釘截鐵,猶如喇叭聲響。現在他把夾鼻眼鏡放進眼鏡盒,把講話稿紙放進書桌的抽屜,然后站起身來。衣領勒住他的脖子,他把衣領又整理了一下。兩個孩子身不由己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此刻,他面前沒有了那些給他提示的草稿,他想以父親的姿態和他的孩子們談話。他又變得像平素那種拘束,他試圖用隨隨便便的口氣說話,“好,就這樣!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現在……現在你們情況都了解了……話說回來,你們現在得自己尋找合適的道路……我沒法向你們說些什么,也沒法給你們什么忠告……誰也不知道他自己怎么做才對……對此,的確沒法說什么……其他一切只有自己知道……每個人自己得知道。”他停住,不說了。他自己也感到,他一籌莫展,凈說了些空話、廢話。他的目光沒有和他的兒女對視,而是向下低垂,似乎想在地毯的花紋上看出什么名堂。然后他突然振作起來,顯然他想起了他原來想說什么,“對了……還有一點……我在五十年里看清楚了一點,學到了一點,一個人一生只能做好一件事情……只做一件事,但是必須把這事情做完全,做好……問題不在于這是一件什么事情,誰也不可能超越自己。但是只要把你的一生花在一件事情上,就算沒有白活,只要這是一件規規矩矩的、老老實實的、干干凈凈的事情,這個事情就會像你的血液一樣,屬于你自己……別人是不是把這事說成奇思怪想,或者說成一件蠢事,這都無所謂。只要你自己覺得它正確就行……必須竭盡全力效勞,十分正派地效勞,不論是否得到感謝和酬報……必須了解你的事業,你自己的事業,并且把它進行到底……你必須要有一點你相信的事情……做人必須堅定,倘若遭遇不幸,倘若人們把你趕走,就像趕走一條癩皮狗似的把你趕走,還對你百般嘲笑……你就得咬緊牙齒,堅定不移……你們聽見了嗎……萬分堅定……萬分堅……”
他感到羞愧,竟然被他的感情所控制。他拼命掙扎,身子開始搖晃。克拉麗莎已經向他跳了過去;聽到最后幾個字,克拉麗莎已經感覺到父親聲音里已經升起一股苦澀的痛苦。父親現在躺在克拉麗莎的懷抱里,身子為強烈的抽泣所震動,過于虛弱,無法抵御。他把過多的痛苦埋進心底,把過多的痛苦吞咽下去。克拉麗莎感到,父親使勁地抓住她。他內心深處每一次痛苦的震動都傳到克拉麗莎身上。父親終于掙脫身子,別轉頭去,喃喃地說道:“原諒我,可是我畢竟只能和你們談一次話,這是最后一次。一個老年人難免感情激動……好,現在讓我自己來應付吧……我一個人可以獨自承擔這一切……最好讓我獨自承擔……你們兩個還有什么話要問我嗎?”
兄妹兩個一聲不吭,接著埃杜阿爾特向前邁出一步。出于軍人的習慣,他在父親面前保持一定的距離,不由自主地立正。他說:“爸爸,你談到你寫的文章里總結了你研究和觀察的結果,我很希望看到你的文章,不愿這篇文章就此丟失。我知道,把它內部保留,不予外傳。你應該信任我們,至少相信我們。倘若你還有一份抄件……”
舒邁斯特看了他兒子一眼。這是他這一天第一次能夠做到自由自在地看著他的兒子,“謝謝你,”他懷著真正溫暖的感情說道,“你說得對,這也屬于你們。我壓根兒就沒想到這一點。倘若檔案柜里的一切都會發霉腐爛,那么總得有人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我知道,你們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看。倘若這事成真——奧地利真的沉淪了——那你們就把我的文章燒掉吧。倘若有人說我們撒謊,那你們就把它封存在一個圖書館里,以便另外一代人會這樣談論你們的父親:倘若如此,他做得對。”
舒邁斯特走到他的書桌跟前,尋找他封好的一個卷宗,上面寫著:“我死之后不必打開,就此銷毀。”他把這個卷宗交給埃杜阿爾特,看了看表,不等兒子開口,“好吧,現在別再說什么了,一句話也不要再說了。”他擁抱了兒子和女兒,兩個孩子順從地不敢再說一句話。舒邁斯特回到書桌旁,筆直地等在那里,和他兩個兒女一樣;兩兄妹低著頭走出房間,也不回頭看上一眼。他們感覺到,等房門在他們身后關上,父親一定就會昏倒。勤務兵幫埃杜阿爾特穿上外套,他們默默無言地走下樓梯。當他們走出大門,米夏哀爾教堂鐘樓上的鐘正好敲出十二下清脆洪亮的金屬鐘聲。他們一分不差地正好在父親那里待了一小時,但是在這一小時里,他們對自己父親的了解,甚于他們以往整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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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皇太子即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爵(1863—1914),1896年定為奧匈帝國儲君,1914年6月28日在塞爾維亞的薩拉熱窩遇刺身亡,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