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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觀第九》人物志譯注 劉劭作品集

本篇導讀

不少人認為《人物志》最有實用價值的地方,在它提出的各種觀人之法,其分析不獨鞭辟入里,所建立的分析體系環環相扣,各項觀點互相印證,互為參考,簡直就是一個龐大的**結構。能將此實用價值體現最深刻最透徹的,莫過于本章,文中提出八種觀人之法,雖有本于先賢, 而又先凝結成“九征”篇的由征神(外表、言行、舉止)以觀人格的理論于前,補充于“七繆”、“釋爭”等篇于后,但相比之下,本章較上述諸論更具體之處,在于本章的分析往往落實到真實的場景,以逼現人物在深層中的人格、才能、情感、意志、氣質、個性、動機等等,其分析真是繁富多姿、漪歟盛哉。

總括而言,觀察一個人,得看這個人的善惡、情感、聲譽、質量、行事動機、愛敬對象、欲望、缺點和聰慧來判斷其高下,以致決定他能否擔當大任。本章是全書最長的一篇,但劉劭沒有浪費筆墨,甫始即呈列八觀的清單,其后逐一詳細討論。

八觀者,一曰觀其奪救[1],以明間雜[2]。二曰觀其感變[3],以審常度。三曰觀其志質[4],以知其名[5]。四曰觀其所由,以辨依似[6]。五曰觀其愛敬,以知通塞[7]。六曰觀其情機[8],以辨恕惑[9]。七曰觀其所短,以知其長。八曰觀其聰明,以知所達[10]。

[1] 奪救:在救恤別人時所表現的一面。奪,壓倒,勝過。即壓倒救助別人想法的另一面。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或慈欲濟恤而吝奪某人,或救濟廣厚而乞醯為惠。”意思說,有的人有慈善的欲望但吝嗇壓倒了他的慈善;有的人想廣泛救濟而向人討要水醋去進行布施。

[2] 間雜:復雜。

[3] 感變:對外界變化的感應。

[4] 志質:素質及外在表現。

[5] 名:此指社會名聲。

[6] 依似:近似。

[7] 通塞:暢通和阻塞。此指人情的通塞。

[8] 情機:情感變化的緣起。機,事物變化之所由。《大學》:“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鄭玄注:“機,發動所由也。”

[9] 恕惑:寬宥和疑惑。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得其所欲則恕,違其所欲則惑。”

[10] 達:此指所成就的事業。

譯文

八觀,第一為觀察他在救恤別人時所表現的另一面,以此來了解其質量的復雜。第二為觀察他對外界變化的感應,以此來明白他平常處世的態度。第三為觀察他的素質及外在表現,以此來知道他將獲得的社會名聲。第四為觀察他行為表現的緣起,以此來辨別兩種近似行為的區別。第五為觀察他對愛和敬的態度,以此知道他與別人情感交流方面是通暢還是阻塞。第六為觀察他的情感變化的緣起,以此知道他為什么對別人寬宥和疑惑。第七為觀察他的短處,以此知道他的長處。第八為觀察他的聰明程度,以此知道他將能成就的事業。

何謂觀其奪救,以明間雜?夫質有至、有違[1],若至勝違,則惡情奪正,若然而不然[2]。故仁出于慈,有慈而不仁者。仁必有恤,有仁而不恤者。厲必有剛[3],有厲而不剛者。若夫見可憐則流涕,將分與則吝嗇,是慈而不仁者。睹危急則惻隱,將赴救則畏患,是仁而不恤者。處虛義則色厲,顧利欲則內荏[4],是厲而不剛者。然則慈而不仁者,則吝奪之也。仁而不恤者,則懼奪之也。厲而不剛者,則欲奪之也。故曰:慈不能勝吝,無必其能仁也[5]。仁不能勝懼,無必其能恤也。厲不能勝欲,無必其能剛也。是故不仁之質勝,則伎力為害器[6]。貪悖之性勝[7],則強猛為禍梯。亦有善情救惡,不至為害,愛惠分篤[8],雖傲狎不離[9],助善著明[10],雖疾惡無害也。救濟過厚,雖取人,不貪也[11]。是故觀其奪救,而明間雜之情,可得知也。

[1] 至:無欲。違:有欲。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剛質無欲,所以為至。貪情或勝,所以為違。”

[2] 若然而不然:即似是而非。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以欲勝剛,以此似剛而不剛。”

[3] 厲:厲害。

[4] 內荏:內心怯懦。

[5] 無必:不一定。

[6] 伎力:技藝和能力。

[7] 貪悖:貪婪悖謬。

[8] 愛惠分篤:仁愛慈惠情分深厚。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平生結交情厚分深。”

[9] 傲狎:態度傲慢言語不敬。

[10] 著明:顯著,明顯。

[11] 雖取人,不貪也: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取人之物以有救濟,雖譏在乞醯,非大貪也。”

譯文

什么叫作“觀其奪救,以明間雜”?人的本質有無欲和有欲兩部分,如果無欲多于有欲,就會出現有欲要取代無欲的邪惡情況,形成一種似是而非的現象。所以仁愛出于慈善,但有慈善而不仁愛的現象。仁愛必定包含著救助別人的因素,但有仁愛而不去救助別人的現象。厲害中必定包含著剛強的成分,但有厲害卻不剛強的人。例如見到別人可憐就為之流淚,想把自己的東西分給他卻又吝嗇,這就是慈善而不仁愛。見到別人危急則生惻隱之心,想要去救援卻又害怕自己遭難,這就是有仁愛之心卻無施救之行。處在虛而不實的道義中則面帶嚴厲,看到關系到個人的私利時則心里懦弱,這就是厲害而不剛強。這就是說慈善而不仁愛,是由于吝嗇的本質壓倒了慈善。仁愛而不救助別人,是由于恐懼的本質壓倒了仁愛。厲害而不剛強,是由于欲望戰勝了剛強。所以說:慈善不能戰勝吝嗇,不一定能夠行仁愛。仁愛不能戰勝懼怕遭禍患,不一定能夠救助別人。厲害不能戰勝私欲,不一定表現出剛強。所以人的不仁的本質如果占上風,那么技巧和能力就是有害的東西了。貪婪悖謬之性如果占了上風,那么剛強勇猛就成為致禍的階梯。也有用慈善的性情救助邪惡的,這種情況也不造成危害。因為仁愛慈惠情分深厚,即使對方態度傲慢言語不敬也不與之分離,救助別人善意明顯,即使有過分憎恨邪惡的行為也沒有害處。救濟別人過于豐厚,即使從別人那里索取東西,也不算貪婪。所以說觀察一個人在救助別人時表現的一面,其間復雜的情形可以辨明,“觀其奪救,以明間雜”的內涵就可以知道了。

賞析與點評

本節所討論的話題,其實屬于道德心理學的范圍。道德心理學的研究領域很廣,其中一項,是人在作出道德抉擇時,其心理質素或當下的心理活動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該項抉擇;從相反角度看,心理活動在多大程度上受道德判斷所左右,亦是其所關心的,亦即是說道德與心理兩者的互動程度及方式,都是道德心理學所欲探問的。

劉劭觀察到有些與上述相關而又很有趣的現象,這些現象似乎違反了一般人的觀點。一般人常以為仁愛產生于慈悲,亦即是說有慈悲就有仁愛;又認為有嚴厲之心則會有剛直的品性。所謂有慈悲就有仁愛,或有嚴厲之心則會有剛直的品性,在邏輯上都是一個條件句 (conditional statement),其形式是:“若A,則B。”條件句的證立完全依賴A作為B的先決條件,亦即是說有A就有B。但如果有反例出現,則可立即將此條件句否定,亦即是說此條件句不能成立。所謂反例,是指A的確出現了,但B卻沒有出現。在此情況下,該條件句便可判為不真,或者簡單說,錯了。

劉劭所觀察到的,就是如此,他舉例,有些人一見人有危難便生同情之心,連眼淚也流了出來,很明顯這是他具慈悲心的明證。然而,當要把心中的慈悲化為實際行動時,例如要解囊相助,或要救苦救難時,卻顧左右而言他,充分暴露他吝嗇或怕事的性格。這就是“有慈悲則有仁愛”的反例,適足以否定了一般人的看法。其他相類似的情境,劉劭也舉了一些例子。依他的分析,此中重點是,這個所謂有慈悲之心但卻欠缺仁愛的人,反映了一個可被普遍化的現象。慈悲屬道德層次,而仁愛則屬于心理行為領域,一者內在于心靈的隱蔽處,另一外顯為可觀測的行為。上述的那個人,受到心理欲望的裹挾,放棄了道德對自己的要求,正是一個典型的心理打垮了道德的例子。劉劭警告這可不是光鬧著玩,而是可以構成潛在的危險現象。當不仁愛的心理占了上風,他能力再強也都一事無成,同理,當貪婪占了上風,勇猛的性格反而會令此人走上害人害己之路。劉劭由個別例子抽繹出一個普遍化的道理,借以考察人心中的善惡消長的現象,實足以令讀者深思。

何謂觀其感變,以審常度?夫人厚貌深情,將欲求之,必觀其辭旨[1],察其應贊[2]。夫觀其辭旨,猶聽音之善丑。察其應贊,猶視知之能否也。故觀辭察應,足以互相別識。然則論顯揚正[3],白也[4];不善言應,玄也[5];經緯玄白[6],通也;移易無正[7],雜也[8];先識未然,圣也;追思玄事,睿也;見事過人[9],明也;以明為晦,智也;微忽必識[10],妙也;美妙不昧,疏也[11];測之益深,實也;假合炫耀[12],虛也;自見其美,不足也;不伐其能[13],有余也。故曰:凡事不度[14],必有其故。憂患之色,乏而且荒[15]。疾疢之色[16],亂而垢雜。喜色愉然以懌,慍色厲然以揚。妒惑之色,冒昧無常。及其動作,蓋并言辭。是故其言甚懌而精色不從者[17],中有違也。其言有違而精色可信者,辭不敏也[18]。言未發而怒色先見者,意憤溢也。言將發而怒氣送之者,強所不然也。凡此之類,征見于外,不可奄違[19]。雖欲違之,精色不從。感愕以明[20],雖變可知。是故觀其感變而常度之情可知。

[1] 辭旨:說話的意圖。

[2] 察其應贊:觀察他的回答是否得當。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視發言之旨趣,觀應和之當否。”

[3] 論顯揚正:論說清楚所提倡的正確。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詞顯唱正。”

[4] 白:明白。

[5] 玄:心里明白。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默而識之,是曰玄也。”

[6] 經緯玄白:言辭上、心里頭都明白。經緯,意為規劃治理。此指掌握運用。

[7] 移易無正:隨意變動改變觀點,沒有正確的理論。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理不一據。”

[8] 雜:混雜、不清楚。此指語言和意圖。

[9] 見事過人:認識事物超過別人。

[10] 微忽必識:極細小的事物也能看到。微忽,極言細小,隱約細微。《大戴禮記·文王官人》:“微忽之言,久而可復,幽間之行,獨而不克,行其亡如其存,曰順信者也。”

[11] 疏:疏朗。

[12] 假合炫耀:假借別人的觀點來炫耀自己。

[13] 不伐其能:不自夸自己的能力。伐,夸耀。

[14] 不度:不合常規。此指失常。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色貌失實,必有憂喜之故。”

[15] 荒:通“慌”。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憂患在心,故行色慌。”

[16] 疾疢:泛指疾病。

[17] 精色:即神色。

[18] 敏:敏捷,迅速。

[19] 奄違:掩蓋違背。

[20] 感愕:感覺和驚訝。此指人們由于內心的感受而表現出的神情。

譯文

什么叫作“觀其感變,以審常度”?人們往往外表表現得很豐富和充分而把真實感情隱藏得很深,如果要了解他們,必須要觀察他們說話的意圖,觀察他們的回答是否得當。觀察人們說話的意圖,就好像聽聲音的美丑。觀察他們的回答是否得當,就像審視他們智力上是否有能力。所以人們觀察說話和反應,完全可以對彼此的能力進行識別。這就是說論說清楚所提倡的正確,是顯著的明白;而不善于言辭和回應的,是心里明白;言辭上心里頭都明白,是通達事理;隨意變動觀點沒有正確的理論,是言語和意圖都不清楚;事物還沒形成就先認識到,是圣賢;追求思索深奧玄妙的道理,是智者;認識事物的能力超過別人,是英明;心里明白但常表現出不足,是機智;極細小的事物也能看到,是精妙;對美好奇妙的事物昭然明了,是疏朗;越檢測越覺得對方知識淵博,是蘊含富實;假借別人的觀點來炫耀自己,是虛偽;自己展現自己的優點和長處,是不足;不自夸自己的能力,是有余。所以說:凡是失常的表現和舉動,都是有其內在緣故的。憂患的表情,疲乏而且慌張。疾病的神色,面色雜亂且帶有污垢。喜悅的神色歡愉而快樂,怨恨的表情嚴厲而怒顯。嫉妒疑惑的表情,唐突冒昧變化無常。這些情緒都表現在行動和言語當中。所以當一個人嘴上說快樂而神色與其所說不一致時,其中必有相違背的地方。當他的言論違背真實情感而神色可信時,言辭表達往往不夠敏捷。當他還沒說話卻怒色已經表現出來時,說明他的憤怒之情已經難以抑制。當他將要說話而怒氣伴隨而出時,說明他被迫去做不以為然的事。以上所說的種種情況,都是表征明顯外露,不能掩蓋。雖然想掩蓋真相,但神色并不相順從。通過人們由于內心的感受而表現出來的神情,即使有所變化也可以知曉其真實的內心。所以說觀察他情感的變化就可以知道他的常度之情。

賞析與點評

觀人甚難,其中一個原因在于人往往把內在真實的情感、心態等,有意無意間隱藏起來,有意則跡近偽裝,無意則多由于現代心理學所謂的自我保護機制使然。本節就是針對這個問題,提出了解決之道。依劉劭之見,要探知他人心意,要看三點:

一、觀其言辭表達;

二、察看他對別人意見或事情變化的情緒反應;

三、比較、對照上述兩者,看看是否具一致性。

前兩點劉劭沒有作清晰的區分,因為所謂反應,很多時候是以語言的表達顯示出來,第三點則有獨立的段落。在這里我將先綜合討論前兩點,劉劭于此分析了十四種人格。

一、觀其言辭表達:

(1)率真坦白型:發言主旨清晰,內容多弘揚正道;

(2)思考內向型:不善言辭,內心玄奧;

(3)融會貫通型:明辨是非,說理深入淺出;

(4)雜亂無章型:論辯立場搖擺不定,論點東拉西扯;

(5)超凡入圣型:事情只露端倪而竟能測知后事發展的方向;

(6)聰慧睿智型:與前一型相反(但不對立),從眼下之事,揣摩清前因;

(7)洞明世事型:明了世事,深入過人;

(8)大智若愚型:深曉世事但又不會輕率表露;

(9)觀察高妙型:別人微小的舉動或事情微小的變化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10)處事疏通型:事事不昧,掌握通透;

(11)真正實力型:事情發展越深,掌握能力越高,經驗豐富,實力極強;

(12)虛有其表型:表面附和,曲意奉承;

(13)自我吹噓型:到處自夸自贊,但實力不足;

(14)才智有余型:與前者相反(且亦對立),有實力而重謙厚,不會自夸才能,所以實力多于表面所見,仿佛有余一樣。

由以上分析可知,一般而言,外表言行應當反映內心,但其實不然,下面第三點將有討論,但在此之前,讓我們看看劉劭從另一角度,對內外互為表里的分析。

二、察看他對別人意見或事情變化的情緒反應。不少人語調神色非比尋常,劉劭認為必有原委,例如:

(1)滿心憂慮的:惟恍惟惚,神色有異;

(2)患有隱疾的:神色雜亂,蓬頭垢面;

(3)喜事連連的:心情和悅歡暢,舉止輕松;

(4)心有憤恨的:怒氣沖沖,疾言厲色;

(5)內心妒忌的:舉止冒失,忽然這樣,忽然那樣。

三、比較、對照上述兩者,看看是否具一致性。

內心所想,口中所說,原則上在外表都有反映,將兩者比較,更有效掌握人心,劉劭又將不相一致的分成四種:

(1)言談表現喜悅,但神情不盡如此的:喜悅必是假裝;

(2)說話自相矛盾,但神態誠懇認真的:表達能力弱而已;

(3)還未說話已怒氣沖沖,殺氣騰騰:已動真怒;

(4)未說話前神態還溫和,但一旦發言即盛怒激昂:強壓怒氣。

無論哪種情況,都顯示了人在情緒波動時必會泄露于神色間,若能觀人于微,又掌握了上述各種分析、歸類等,則能有效觀人,有如按圖索驥。

何謂觀其至質[1],以知其名?凡偏材之性,二至以上[2],則至質相發,而令名生矣[3]。是故骨直氣清,則休名生焉[4]。氣清力勁,則烈名生焉。勁智精理[5],則能名生焉。智直強愨[6],則任名生焉[7]。集于端質[8],則令德濟焉[9]。加之學,則文理灼焉。是故觀其所至之多少,而異名之所生可知也。

[1] 至質:即前文所說的志質。

[2] 二至:指本質和氣質。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二至,質氣之謂也。”

[3] 令名:美好的聲譽。《左傳·襄公二十四年》:“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

[4] 休名:美好的名聲。

[5] 勁智精理:智力強勁精通事理。

[6] 智直強愨:才智美而真誠。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真而又美。”

[7] 任名:可信任的名聲。

[8] 端質:突出的品質。

[9] 令德濟焉:美好的品德就形成了。

譯文

什么叫作“觀其至質,以知其名”?大凡偏才的稟性,本質和氣質在兩種以上,則會互相影響使其凸顯,美好的聲譽就產生了。所以質量正直氣質清正,就會產生美好的名聲。氣質清正能力強勁,就會產生功業的名聲。智力強勁精通事理,就會產生賢能的名聲。才智美而真誠,就會產生可以承擔責任的名聲。這些突出的質量集中在一起,美好的品德就形成了。再加上學習,那么他的文化素養就會熠熠生輝。所以說觀察一個人突出的本質和氣質的多少,各種各樣的名聲怎樣產生就可以知道了。

賞析與點評

本節的任務在考察一個人的聲譽,在哪個程度上是受他的志向、氣質等所影響。一個人先天所具的才質與氣質等,若能配上恰當的教育栽培,理論上應有所成就繼而取得名聲。

我在全書多處提到,劉劭的“天賦先天決定論”使得他特別重視人的骨體面相,本節中,劉劭沿著他在“九征”篇里所建立的“生理觀人法”,把幾種生理特征與名聲對應起來,其內容大致如下:

(1)骨骼挺直而氣質清朗的人:較易獲得善良正直的美名;

(2)氣質清朗而又體力充沛的人:較易獲得健康進取的美名;

(3)聰明過人而又思路清晰的人:較易獲得能力勝人的美名;

(4)智力過人、性格率直而又為人誠懇的人:較易獲得能當大任的美名。

能擁有此四種特質之一二的,已是難能可貴,但如能兼具四種質素的,可稱為品德高尚了。先天質素已經如此,當然是鳳毛麟角,這還不止,若再加以高質素的后天教育,使他知書識禮,學有所成,那么,他就真是人中之龍了!

何謂觀其所由,以辨依似?夫純訐性違[1],不能公正。依訐似直[2],以訐訐善。純宕似流[3],不能通道。依宕似通[4],行傲過節[5]。故曰:直者亦訐,訐者亦訐,其訐則同,其所以為訐則異。通者亦宕,宕者亦宕,其宕則同,其所以為宕則異。然則何以別之?直而能溫者[6],德也。直而好訐者,偏也。訐而不直者,依也。道而能節者[7],通也。通而時過者[8],偏也。宕而不節者,依也。偏之與依,志同質違,所謂似是而非也。是故輕諾,似烈而寡信。多易,似能而無效。進銳[9],似精而去速。訶者[10],似察而事煩[11]。訐施[12],似惠而無成[13]。面從,似忠而退違。此似是而非者也。亦有似非而是者。大權[14],似奸而有功[15]。大智,似愚而內明。博愛,似虛而實厚。正言,似訐而情忠。夫察似明非[16],御情之反[17],有似理訟[18],其實難別也。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得其實?故聽言信貌,或失其真。詭情御反[19],或失其賢。賢否之察,實在所依。是故觀其所依,而似類之質可知也。

[1] 純訐(jié):專門指責他人的過錯。訐,斥責別人或揭發別人的隱私。

[2] 依訐似直:出于直率稟性而去指責他人過錯。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以直之訐。”

[3] 純宕:本質氣質都放蕩不羈。

[4] 依宕:仿佛是放蕩。

[5] 行傲過節:傲慢不受節制。

[6] 直而能溫:剛直而能溫和。

[7] 道而能節:用道義節制自己。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以道自節。”

[8] 通而時過:雖然通曉了事理但已時過境遷。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性通時過。”

[9] 進銳:進取急切。銳,急切,迫切。《漢書·淮南厲王劉長傳》:“于是王銳欲發,乃令官奴入宮中,作皇帝璽。”

[10] 訶者:大聲斥責別人。

[11] 似察而事煩:好像明辨事理實際上使事物更加煩亂。

[12] 訐施:假意施與。訐,《說文》解釋說:“詭偽也。”

[13] 似惠而無成:好像是在施惠于人實際上并無結果。

[14] 大權:掌握朝政的權臣。

[15] 似奸而有功:表面看好像奸詐而實際上是有功之臣。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引用殷商時伊尹的歷史故事說:“伊去太甲,以成其功。”

[16] 察似明非:審查類似的事而明辨是非。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欲察似類審,則是非御。”

[17] 御情之反:用人情反復說明。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取人情反復明之。”

[18] 理訟:審理案件。

[19] 詭情御反:對什么是虛詐不實的人情把握錯了。

譯文

什么叫“觀其所由,以辨依似”?專門指責他人過錯的人性情邪惡,不能公正。出于直率稟性去指責他人的過錯,也用這種方法對待良善。本質氣質都放蕩不羈的人好似流水,不能通曉道理。放蕩不羈的人好像通曉道理,但其行為傲慢不受節制。所以說:直率的人也指責別人的過錯,專好指責別人的人也指責別人的過錯,二者同是指責,但他們指責的行為卻不同。通達的人也放蕩不羈,放蕩的人也放蕩不羈,都是放蕩不羈,但他們的原因是不同的。然而怎樣辨別他們呢?剛直而能溫和,是有道德的人。率直而好指責別人,這種行為為偏。好指責別人本性卻不直率的,這種行為為依。用道義節制自己,這種行為為通曉事理。雖然通曉了事理但已時過境遷,這種行為為偏。放蕩而不節制,這種行為為依。偏和依,表現相同而實質相反,也就是人們所說的似是而非。所以輕易承諾,好像剛直勇決而實質上缺少誠信。常常輕視別人,好像很有能力但卻一事無成。進取急切,好像是很精明能干但放棄得也很快。大聲斥責別人,好像要明辨事理實際上使事物更加煩亂。假意施與,好像是在施惠于人實際上并無結果。表面順從,好像很忠誠但在下面卻相反。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現象。也有似非而是的現象。掌握朝政的權臣,表面看好像奸詐而實際上是有功之臣。有大智慧的人,表面看上去愚鈍而內心清楚。廣施仁愛的人,表面看起來虛浮而實際上厚重。直言相勸的人,表面上看好像是指責實際上是忠誠。審查類似的事而明辨是非,用人情反復說明之,就好像審理案件,其實是很難辨別的。如果不是天下最精明的人,誰能夠取得其實質性的東西呢?所以說僅僅聽信一個人言論相信事物的表面現象,可能會失去真實的東西。對什么是虛詐不實的人情把握錯了,可能會失去賢能的人。對賢能與否的考察,最根本的在于看與之近似的情況。所以說“觀其所依,而似類之質可知”。

賞析與點評

世上正直的人不少,但弄虛作假的人亦多,兩個人同樣罵人甚兇,誰是性情真率,誰是本性歹毒,該如何去辨別呢?又另兩個人,行事作風同樣瀟灑,但會不會其一是真的不羈,但另一則其實是放蕩無恥呢?兩者分際,薄如紙張,若不懂區別,與人交往將會十分不利,更遑論要去作有效的職位任免了。

本節開首所提到的“依似”,指的就是弄虛作假的人,劉劭指出,原來孰真孰假,判斷的關鍵在于人行事之“由”。所謂“由”,王曉毅譯為“準則”,杜保瑞譯為“緣由”,Shryock譯為“行事所發之處”(where a man begins),都不及侯書森與朱杰軍譯之為“動機”清楚。“動機”在內,在內的何以能為我們辨別真偽提供線索呢?劉劭深信,有諸內必形于外,當然那些“依似”必將深層“動機”收藏得很好,但收藏得很好不等于完全不露痕跡,而痕跡就是所謂蛛絲馬跡,對于一個擁有概念工具、兼又時刻提高警覺的人來說,別人眼中的蛛絲仿佛鋼索,馬跡則是車軌,好比一個武林高手,再快的劍在他眼中都只如電影中的慢鏡頭,一切無所遁形。

有些人外表正直,但攻擊人則毫不留情,由此可知,所謂正直,假象而已。又有些人貌似瀟灑,但行事放縱,任性妄為,所謂瀟灑,假象而已。

那么,有沒有真正正直但仍攻擊別人的人,或者行為有所放肆但仍不失真正瀟灑的呢?劉劭認為有,關鍵是他們在所謂攻擊、放肆之外,有否實質的工作能力,若有,這只顯示他們并非“兼德”之人,偏才而已矣。但偏才也是才,比起那個“依似”仍高了不止一級。

再推而論之,凡輕率地承諾做事的人,多半是“有頭威、無尾陣”;凡輕言事事于他都簡單不過的,最終多一事無成;凡表現進取而不久即放棄的,也難成大事;凡專事批評而又不分大小的,很多時只為大家制造麻煩;凡廣施恩惠地承諾但又最終不加兌現的,只是使詐而已;凡當面順從但卻陽奉陰違的,虛偽的佼佼者是也。

以上是似是而非之輩,特征是永遠一事無成,因此不應寵信,不能重用。不過也有相反,亦即似非而是的,與前者很相近,但務須區別開來。

有些人似弄權弄國,但其實是為民為國;有些人表面愚魯,但其實是大智若愚;有些人兼愛眾人而似流于空泛,但其實是在謙讓之間成就別人;有些人處處批評,但其實發于真心,忠言逆耳而已。

總括而言,凡事不應只看表面,否則以忠為奸,以奸為忠,最重要的是要建立一種意識,知道表象不可靠,識人要看動機,以劉劭所舉例子舉一而反三,久而久之,必可準確鑒別真偽。

何謂觀其愛敬,以知通塞?蓋人道之極[1],莫過愛敬[2]。是故《孝經》以愛為至德[3],以敬為要道[4]。《易》以感為德[5],以謙為道。《老子》以無為德[6],以虛為道。《禮》以敬為本[7]。《樂》以愛為主[8]。然則人情之質,有愛敬之誠,則與道德同體,動獲人心[9],而道無不通也。然愛不可少于敬。少于敬,則廉節者歸之,而眾人不與[10]。愛多于敬,則雖廉節者不悅,而愛接者死之[11]。何則?敬之為道也,嚴而相離[12],其勢難久。愛之為道也,情親意厚,深而感物。是故觀其愛敬之誠,而通塞之理可得而知也。

[1] 極:頂點。

[2] 莫過愛敬: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愛生于父子,敬立于君臣。”

[3] 《孝經》:儒家經典之一。多以為孔門后學所撰,宣傳孝道,從漢代起就被推崇,《漢書·藝文志》列為“七經”之一,東漢鄭玄稱《春秋》為大經,《孝經》為大本。今文本十八章,唐玄宗注,宋邢昺疏,收入《十三經注疏》。

[4] 要道:重要的理論。

[5] 《易》:即《易經》,又稱《周易》,儒家經典之一,包括《經》和《傳》兩部分。《經》包括卦、爻、卦辭、爻辭等符號和文字。《傳》又稱《十翼》,是儒家學者對《經》的各種解釋。《易經》以八卦象征天、地、雷、風、水、火、山、澤等自然萬物,推測自然與社會的變化。今通行本有《周易注疏》,為三國魏王弼、晉韓康伯注,唐孔穎達正義。

[6] 《老子》:道家著作,又稱《道德經》,相傳為春秋時老聃所作,或謂成書于春秋戰國之際。西漢河上公作《老子章句》八十一章,前三十七章為《道經》,后四十四章為《德經》。一九七三年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老子》甲、乙本及《韓非子·解老》都是《德經》在前,《道經》在后。現存注本有西漢河上公《老子章句》,三國魏王弼《老子注》等。

[7] 《禮》:儒家經典著作,包括《周禮》、《儀禮》、《禮記》。《禮記》是戰國至漢初儒家學者關于各種儀禮論文選集。《儀禮》記載上古的各種禮節儀式,如冠禮、婚禮、士相見禮、鄉飲酒禮、喪禮等。《周禮》記述了先秦的政治經濟制度,但對其成書年代及內容是否真實學界有不同看法。

[8] 《樂》:既《樂經》,儒家“六經”之一,論述了音樂的起源發展及社會作用。原為三十二篇,秦時亡佚,一部分被編入《禮記》中。

[9] 動:往往,常常。《三國志·吳書·周瑜傳》:“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漢相,挾天子以征四方,動以朝廷為辭。”

[10] 與:參與。《禮記·王制》:“五十不從力政,六十不與服戎,七十不與賓客之事。”

[11] 愛接者死之:接受愛的人甘心為施愛者去死。

[12] 嚴而相離:嚴肅拘謹互相敬而遠之。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動必肅容,過之不久。”

譯文

什么叫作“觀其愛敬,以知通塞”?為人之道的頂點,不能超過于愛和敬。所以《孝經》把愛作為最高的道德標準,把敬作為為人之道的重要理論。《易經》以氣感為為人之德,以謙虛為為人之道。《老子》把實施教化沒有固定的方法作為德的準則,把寂寞無為作為眾道之理。《禮經》以敬為為人之本。《樂經》以愛為主導。這說明人情的本質,如果有愛敬的誠意,就會與道德混為一體,經常獲得人心,就沒有走不通的道路。然而愛不可以少于敬。如果愛少于敬,那么廉潔有氣節的人會歸附他,而大眾則不會與他在一起。如果愛多于敬,那么雖然廉潔有氣節的人可能不喜歡,但接受愛的人會甘心為施愛者去死。這是為什么?如果把敬作為為人之道的標準,人們之間就會嚴肅拘謹互相敬而遠之,相處勢必難以持久。如果把愛作為為人之道的標準,人們之間情親意厚,在人們中間產生深深的感染。所以說觀察一個人的愛敬的誠意,他為人處事通達與閉塞的道理就可以知道了。

賞析與點評

本節談兩種極重要的道德感情如何影響一個人的成敗際遇。說到際遇,我們往往認為屬于不可掌握的范圍,盡人事后便要聽天命。但劉劭認為,此不盡然,因為一個人對別人“愛”與“敬”的多寡,會直接影響他被人接受的程度。被人接受越深,成功的機會自然越大。

為什么這樣說?作為最重要的道德情感,“愛”將自己倒空,把關注力由己身投向他者,因而易于獲取人心。同理,“敬”是以人為尊,情操高尚的人尤其喜歡。不過,由于“敬”必然會突顯人的尊卑分際,所以,一個只敬不愛的人,固然不及只愛不敬的人,就是敬多于愛的人,也不及愛多于敬的人那樣易于一帆風順。因此,有愛有敬而又愛多于敬的人,在世成功的機會最大。

劉劭如此分析,是從客觀效果方面著眼,而不是要求我們“策略性”地去愛去敬,這點不能不察。

何謂觀其情機,以辨恕惑?夫人之情有六機:杼其所欲則喜[1];不杼其所能則怨;以自伐歷之則惡[2];以謙損下之則悅;犯其所乏則婟[3];以惡犯婟則妒;此人性之六機也。夫人情莫不欲遂其志[4],故烈士樂奮力之功[5],善士樂督政之訓[6],能士樂治亂之事,術士樂計策之謀,辯士樂陵訊之辭[7],貪者樂貨財之積,幸者樂權勢之尤[8]。茍贊其志[9],則莫不欣然。是所謂杼其所欲則喜也。若不杼其所能,則不獲其志。不獲其志,則戚[10]。是故功力不建,則烈士奮。德行不訓[11],則正人哀[12]。政亂不治,則能者嘆。敵能未弭[13],則術人思[14]。貨財不積,則貪者憂。權勢不尤,則幸者悲。是所謂不杼其能則怨也[15]。人情莫不欲處前,故惡人之自伐。自伐,皆欲勝之類也。是故自伐其善,則莫不惡也?是所謂自伐歷之則惡也。人情皆欲求勝,故悅人之謙。謙所以下之,下有推與之意,是故人無賢愚,接之以謙,則無不色懌。是所謂以謙下之則悅也。人情皆欲掩其所短,見其所長。是故人駁其所短,似若物冒之[16]。是所謂駁其所乏則婟也。人情陵上者也,陵犯其所惡,雖見憎,未害也。若以長駁短,是所謂以惡犯婟,則妒惡生矣。凡此六機,其歸皆欲處上。是以君子接物,犯而不校[17]。不校,則無不敬下,所以避其害也。小人則不然。既不見機,而欲人之順己,以佯愛敬為見異[18],以偶邀會為輕[19],茍犯其機,則深以為怨。是故觀其情機,而賢鄙之志可得而知也。

[1] 杼:通“抒”,抒發,申述。《楚辭·九章·惜誦》:“惜誦以致愍兮,發憤以杼情。”王逸注:“杼,渫也。”洪興祖補注:“杜預云‘申杼舊意’,然《文選》云‘抒情愫’,又曰‘抒下情而通諷喻’,其字并從‘手’。”

[2] 歷:越過。《孟子·離婁下》:“禮,朝廷不歷位而相與言,不逾階而相揖也。”

[3] 婟:忌恨。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人皆悅己所長,惡己所短,故稱其所短,則婟戾忿肆。”

[4] 遂:如愿,完成。

[5] 烈士樂奮力之功:勇猛之士喜歡以勇力立功的環境。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遭難而力士奮。”

[6] 善士:有德之士。《孟子·萬章下》:“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督政之訓:政治修明。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政修而善士用。”

[7] 辯士樂陵訊之辭:辯士,能言善辯之士。《管子·禁藏》:“陰內辯士,使圖其計。”陵訊,皇帝垂訊。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賓贊而求辯給。”賓贊,指幕僚。唐韓愈《鄆州溪堂詩》:“公暨賓贊,稽經諏律。施用不差,人用不屈。”

[8] 幸者樂權勢之尤:受寵幸的臣子喜歡當權者有過失。幸者,寵臣。尤,過失,罪愆。《周易·賁》:“匪寇婚媾,終無尤也。”《詩經·小雅·四月》:“廢為殘賊,莫知其尤。”鄭箋:“尤,過也。”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權勢之尤,則幸者竊其柄。”

[9] 茍贊其志:如果推舉他實現志向。贊,推舉,推薦。《禮記·月令》:“(孟夏之月)命太尉,贊桀俊,遂賢良,舉長大。”鄭玄注:“贊,猶出也。”

[10] 戚:憂愁。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憂己才之不展。”

[11] 德行不訓:不遵從道德行為規范。訓,通“順”,順從,遵循。《尚書·洪范》:“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孔安國傳:“凡順是行之,則可以近益天子之光明。”漢揚雄《法言·問神》:“或問文,曰‘訓’;問武,曰‘克’。”李軌注:“訓,順。”

[12] 正人哀:正人君子哀愁。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哀不得行其化。”

[13] 敵能未弭:敵人的能量沒有消除。弭,消除,止息。

[14] 思:悲傷,哀愁。《禮記·樂記》:“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

[15] 怨:怨恨,不高興。

[16] 似若物冒之:感到憤悶好像被東西覆蓋一樣。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情之憤悶,有若覆冒。”

[17] 犯而不校:雖受到冒犯而不去拒絕他。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雖或以小犯己,不校拒也。”校,柵欄,引申為拒絕。《墨子·備穴》:“為鐵校,衛穴四。”孫詒讓《墨子間詁》:“鐵校,蓋鑄鐵為闌校,以御敵。”

[18] 以佯愛敬為見異:把別人假裝的愛敬當作對自己特殊的看待。

[19] 以偶邀會為輕:把別人因遇到自己而相邀看作是對自己的輕視。偶,碰上,遇到。

譯文

什么叫作“觀其情機,以辨恕惑”?人的情感或情緒有六種主要的表現:抒發了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就欣喜;沒有發揮能力和特長就怨恨;用自我夸耀的方法超越別人就會被厭惡;用謙虛自損的方法處人之下別人就會喜悅;觸犯別人的短處人家就會忌恨;自夸己能犯人所短就會受到妒害;這就是人性中的六種情感或情緒的表現。人之常情沒有不想讓自己的志向如愿實現的,所以勇猛之士喜歡以勇力立功的環境,有德之士喜歡政治修明的環境,才能之士喜歡政治混亂的環境,謀略之士喜歡謀劃計策,能言善辯之士喜歡被皇帝垂詢,貪婪的人喜歡積聚錢財,受寵幸的臣子喜歡當權者有過失。如果使他們實現志向,則沒有人不欣然而樂的。這就是所說的抒發了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就欣喜。如果不發揮他們的能力,那么他們就不能得志。不能得志,就會憂愁不已。所以沒有建立功名事業,有雄心壯志的人就會對不能盡其才感到憤怒。不遵從道德行為規范,正人君子就會對沒有實行教化感到哀愁。政局混亂不能治理,有能力的人就會嘆息自己的才能沒有被重用。敵人的能量沒有消弭,則謀略之人就會對奇計沒被運用感到哀傷。錢財沒有積累,則貪婪之人就會感到擔憂。權勢之人不犯錯誤,受寵的幸臣就會因不能弄權感到悲哀。這就是所說的沒有發揮能力和特長就怨恨。人之常情沒有不想處在別人前面的,所以對別人的自我夸耀,會感到厭惡。自我夸耀都是想超過別人。所以一個人夸耀自己的長處,沒有人不對他產生厭惡。這就是所說的用自我夸耀的方法超越別人,別人就會厭惡。人之常情都想勝過別人,所以都喜歡別人的謙遜。謙遜所持的態度就是居人之下,居人之下有推讓他人之意,所以人無論賢良還是愚鈍,如果用謙遜的態度對待他,則沒有人不表現出高興的。這就是所說的用謙虛自損的方法處人之下,別人就會喜悅。人之常情全都想把短處掩蓋起來,把長處表現出來。所以反駁別人的短處,就會使他感到憤悶好像被東西覆蓋一樣。這就是所說的觸犯別人的短處,人家就會忌恨。人之常情全都想超過比自己強的人,在超越的時候自我夸耀雖被別人厭惡,但還沒有被別人忌害。如果用自己的長處去反駁別人的短處,這就是所說的自夸己能犯人所短就會受到妒害。凡此六種感情,歸根結底全都是想處在別人之上。所以君子待人接物,雖受到冒犯而不去拒絕他的態度。不拒絕,就不會不敬而下之,所以會避免別人的妒害。小人則不是這樣。他們不明白人性之六機,卻想讓人們順從,他們把別人假裝的愛敬當作對自己特殊的看待,把別人因偶然遇到而相邀看作是對自己的輕視。如果觸犯了他的痛處,他們就會產生深切的怨恨。這就是考察人感情變化的原因,就可以知道他的心志是善美還是卑劣了。

賞析與點評

本節是古代心理學論述的佼佼者,其中論及有所謂“六機”,指的其實就是六種現代心理學的“心理機制”,是人所面對種種事情時,在心理所產生的相應變化,其本來的作用是要來做心理調整,以應付、適應種種變化,但因往往調整的幅度拿捏不當而引致心理異常。劉劭單憑超乎常人的觀察,便能提出全面而深入的見解,其中部分內容更明顯超越了其身處時代:

(1)欲望得到滿足:歡天喜地;

(2)懷才不遇:怨天尤人;

(3)比輸于人:遷怒于人;

(4)別人謙讓于己:滿心歡欣;

(5)遭人指出弱點:感到被辱;

(6)別人以其強項突顯自己的弱項:懷恨在心。

依劉劭的分析,此六種機制背后的總原則,反映了自己想騎在別人頭上的欲望,本來是人之常情,但若此欲望失落了便會產生怨懟,便是典型的小人無疑。不過,亦有人不甚計較,處處謙讓,則是君子一名。借助此六種機制,我們就可判斷一個人到底是君子,還是小人。

何謂觀其所短,以知其長?夫偏材之人,皆有所短。故直之失也,訐。剛之失也,厲。和之失也,懦。介之失也[1],拘[2]。夫直者不訐,無以成其直,既悅其直,不可非其訐,訐也者,直之征也。剛者不厲,無以濟其剛,既悅其剛,不可非其厲,厲也者,剛之征也。和者不懦,無以保其和,既悅其和,不可非其懦,懦也者,和之征也。介者不拘,無以守其介,既悅其介,不可非其拘,拘也者,介之征也。然有短者,未必能長也。有長者,必以短為征。是故觀其征之所短,而其材之所長可知也。

[1] 介:指獨特的節操或行為。《孟子·盡心上》:“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2] 拘:拘泥。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拘愚不達事。”

譯文

什么叫作“觀其所短,以知其長”?偏才之人的性情,都有他的短處。所以正直引起的過失,在于揭露別人的短處。剛強引出的過失,在于對人嚴厲。溫和引出的過失,在于軟弱。獨特節操引出的過失,在于拘泥。然而剛直而不揭露別人的短處,就不能夠成就其剛直,既然喜歡他的剛直,就不能否定他對別人短處的揭露,揭露別人的短處,是剛直的特征。剛強而不嚴厲,不能成就其剛強,既然喜歡他的剛強,就不能否定他的嚴厲,嚴厲,是剛強的特征。溫和而不軟弱,就不能保持他的溫和,既然喜歡他的溫和,就不能否定他的軟弱,軟弱,是溫和的特征。有獨特節操的人不拘泥,就不能守住他的節操,既然喜歡他的節操,就不能否定他的拘泥,拘泥,是獨特節操的特征。這就是說有短處的,未必能變成長處。有長處的,必定有短處作為特征。所以觀察其特征的短處,就能夠知道他才能的長處了。

賞析與點評

本節表現了劉劭的觀察頗有異于常人。一般看法,長處就是長處,短處就是短處。但他認為,一個人的短處,往往很吊詭地反映了他的長處,用社會科學的術語重申,則可說其短處與其長處具“正相關”關系。更有趣的,雖然短處能反映長處,但長處不一定就反映其短處,換言之,短處與長處所具有的“正相關”關系,是單向的,亦即是“短→長”而不是“長→短”。還更有趣的,就是長處雖然不“反映”短處,但在偏才而言,其長處卻又每每“引發”他相關的短處。

文中舉了幾個例子,例如一個性格剛強的人,其優點在于正直,正因其正直,所以常會站在道德高地責備別人,甚至使人難堪。此本為缺點,但他之所以有此缺點,正因為他有相關的優點,否則他就不成一個剛強之人。不論如何,劉劭點出了一個常人多忽略了的觀人之法,就是以其短處觀其長處。

何謂觀其聰明,以知所達?夫仁者,德之基也。義者,德之節也[1]。禮者,德之文也[2]。信者,德之固也[3]。智者,德之帥也[4]。夫智出于明。明之于人,猶晝之待白日,夜之待燭火。其明益盛者[5],所見及遠。及遠之明難[6],是故守業勤學,未必及材。材藝精巧,未必及理[7]。理義辯給,未必及智。智能經事,未必及道[8]。道思玄遠,然后乃周[9]。是謂學不及材,材不及理,理不及智,智不及道。道也者,回復變通。是故別而論之,各自獨行,則仁為勝。合而俱用,則明為將。故以明將仁,則無不懷[10]。以明將義,則無不勝。以明將理,則無不通。然則茍無聰明,無以能遂。故好聲而實[11],不克則恢[12]。好辯而理,不至則煩[13]。好法而思[14],不深則刻[15]。好術而計,不足則偽[16]。是故鈞材而好學[17],明者為師。比力而爭,智者為雄。等德而齊,達者稱圣。圣之為稱,明智之極名也。是以觀其聰明,而所達之材可知也。

[1] 德之節也:調節道德的東西。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制德之所宜也。”意思是把道德調節到合適的程度。

[2] 德之文也:使道德更美麗的紋飾。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禮,德之文理也。”文理即紋理。

[3] 德之固也:道德所持守、堅持的東西。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固,德之所執也。”

[4] 德之帥也:道德中起主導作用的部分。帥,起主導作用的人或事物。《孟子·公孫丑上》:“夫志,氣之帥也。”

[5] 其明益盛者:光明越加盛大。

[6] 及遠之明難:照到遠處的光明是很難做到的。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圣人猶有不及。”

[7] 理:深層的道理。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因習成巧,淺于至理。”

[8] 道:事物的根本規律。

[9] 周:完備,充足。《左傳·文公三年》:“君子是以知秦穆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與人主壹也。”杜預注:“周,備也。”

[10] 懷:歸向。《尚書·皋陶謨》:“安民則惠,黎民懷之。”孔安國傳:“愛**歸之。”

[11] 好聲而實:喜好名聲而又符合實際。

[12] 不克則恢:不能夠達到就是不合實際。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恢迂遠于實。”恢迂即迂闊,不合實際。

[13] 不至則煩:達不到則是煩亂。劉昺在解釋這句話時說:“詞煩而無正理。”

[14] 好法而思:喜好遵循法律而進行思考。

[15] 不深則刻:達不到深度就屬于刻。刻,形容程度極深。

[16] 不足則偽:達不到就是詭誣欺詐。

[17] 鈞材:素質才能相等。

譯文

什么叫作“觀其聰明,以知所達”?仁,是道德的根基。義,是道德的調節器。禮,是使道德更美麗的紋飾。信,是道德所持守和堅持的東西。智,是道德中起主導作用的部分。智從明中產生。明對于人來說,就好像白天依靠太陽而成,黑夜依靠燭火而亮。光明越盛大,所照越遠。然而照到遠處的光明是很難達到的,所以恪守學業勤奮學習,未必能夠成材。才藝精巧,未必能達到深層次的道理。能夠滔滔不絕地講說理義,未必能達到智的程度。有能夠成就事業的智慧,未必能掌握事物的根本規律。掌握了事物的根本規律才能夠思考深遠,然后才能夠辦得完備周全。這就是說學習不如成才深遠,成才不如知理深遠,知理不如有智慧深遠,有智慧不如掌握根本規律深遠。掌握根本規律,才能夠貫通反復變化的事物。所以如果分別論之,從它們單獨運行的角度,那么仁是重要的。如果把它們合在一起考慮,明就成為起主導作用的了。所以用明來統率仁,就會沒有人不歸附它。用明來統率義,就會戰無不勝。用明來統率理,就會無所不通。這就是說如果沒有聰明,就失去了通向成功的道路。所以說喜好名聲而又符合實際,如果達不到就是不合實際。喜好言辯而通曉道理,如果達不到就是語言繁冗卻不能切中正理。喜好遵循法律而進行思考,如果達不到深度就是苛刻。喜歡謀略又能謀劃奇計,如果達不到就是詭誣欺詐。所以素質才能相等而又好學,聰明的人為老師。力量相等而互相角斗,智慧的人為勝者。道德水平相等,通達的人為圣人。圣人的稱呼,是對極端明智的人而言的。所以說觀察其聰明程度,他能夠達到什么樣的人才的標準就可以知道了。

賞析與點評

最后一節,劉劭提出了一個似有異于傳統儒家的觀點,儒家的主張是徹底的道德主義,認為一切事物皆應以道德作最高的裁決,所有行事亦必以道德為最終極目的。本節前部分,以類似修辭學中的層遞法,逐級比較,由后天的教育層層上升至“體道”境界。不過,筆鋒一轉,以聰明智慧統率仁、義、理,以之為行事為人、立身處世要成功的必要條件。那么,劉劭有沒有自相矛盾呢?總合本節前后,他最終歸結到對“圣人”的定義中,“圣人”就是:具全部智慧而又道德完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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