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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芝的生平及其作品》批評的精神 王統照作品集

去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金,為愛爾蘭大詩人夏芝所得,于是國人對于夏芝之作品及思想,漸引起研究的興趣,可惜至今對于夏芝還未有過系統的介紹。此篇系年前譯夏芝詩集《微光》時掇拾而成,現在重加刪改,揭之于《東方雜志》。

著者附識

一 緒 言

有人說作一國的文學史,甚至作一個國內的一個時期的文學史,都是不容易著筆的,我以為不但一國的文學史與一個時期的文學史如此,即為一個文學家作個周到詳細的評傳,也是處處令人感覺著筆鋒的遲回。因為作某家的傳記,必先要多多的研究他的著作,還要進一步,能了解他的思想的結晶,審知他的性格,環境,及時代的背景。這些都是直接,或間接與此作家的作品及其作品所表現的思想有關的。況且古今的文學家,他們的思想,及其作品的色彩調子,雖說同在于一個民族之中,同隸于一個主義之下,然人各有其特異之點,這是稍治文學者所盡知的。

復次,我又有個感想,就是為文學家作傳,凡屬于純粹的寫實主義派的作家較易,而屬于神秘派與浪漫派的作家較難。因為寫實主義的作家與其作品,是客觀的,忠實的,平凡的,顯著的,所以研究與理解上,比較的容易。至于神秘派與浪漫派的作家與其作品,是主情的,奇幻的,朦朧的,因此更使人有不易捉摸之處。

我由這點看來,當我寫下那夏芝略傳四個字時,使我生重大的慚愧!

夏芝的介紹,是中國文學界近一二年中的事,不過譯他的作品與述他的思想的,只三五篇,——就我所見的。我呢,對于他的全部著作,未曾都得屬目,就要作為略傳,未免太不自量了,然我因譯成他所作的這部《微光》集,不能沒個介紹,因夏芝的思想,實是現代世界文學家中的一個異流,況且他的著作,更是神幻縹緲,不易了解,故更有作介紹的必要。

或者有人說:在中國這樣的思想黑暗的狀況下,不應介紹這樣新浪漫與帶有象征色彩的作品來。這句話,我也認為有片面的理由,但文學絕不是在一個范疇里能籠罩住的,況且即使任何神秘與浪漫的思想,必有個本然的物事,作其思想的骨子。不過不如寫實主義的明著與直觀罷了。實在說來,夏芝的思想,也絕不是故蹈虛空,神游于鬼神妖異之境。只是他的著作,有個縹緲朦朧的影子在上,但看讀者透視眼光的深淺罷了!且我以為如夏芝的著作,雖是有神話與民族的傳說作材料,然而他那種高尚的思慮與熱情的沖擊,也全由此表征而出。若看其文字之表面,則不近人情,不切實事,有何引人贊嘆的地方,而他的想望與情感,以及對于愛爾蘭的戀情,與對于宇宙的批評,卻于其中流露無余了!

二 夏芝的身世

要敘述夏芝的身世,則時代的背影,與民族的特性,這當然是要明了的。

愛爾蘭的色爾特族,原是英國最先的土著民族。他們有很悠久的歷史,其民族的特性,與后來侵入英國的諾爾曼人完全不同。雖說他們同隸于一個國家之下,愛爾蘭且是多年的被征服者,然色爾特族人,仍保存其天然的性質,不能與英人同化為一。所以到現在,愛爾蘭尚能恢復獨立的地位,組成嶄新的愛爾蘭自由邦。我們曉得英人是一種實事求是莊重沉著的人們,而色爾特族卻自原始以來,直到二十世紀科學極盛時代,他們的神秘色彩和浪漫性質,仍然是異常濃厚。而尤可從他們的文學上看出。因為色爾特人,富有自然的文學上的特征。色爾特族人的性質,是奇幻的,不是平凡的,是象征的,不是寫實的,是靈的,不是肉的,是情感的,不是理智的。因此,由這類性質,而創造出的文學,當然與英文學兩樣。有獨特的性質——濃厚的地方色彩與民族思想。不但與英文學不是一種面目,即與法,與德,與意大利,俄羅斯諸國中,也可謂異幟獨標了。

從前的愛爾蘭作家,我們不說了。近代最著名的,則當推葛雷夫人(Lady Auguster Gregory),新格(John Millington Synge)同夏芝(William Butter Yeats)。愛爾蘭的文學界,自有此三人的作品出現,于是他們文學的光焰與色彩,更加明耀了!然而這三個人,雖說都是色爾特族晚近文學的結晶者,不過各人創作的特質,仍然是不相混淆。我們于此單說夏芝的身世與其性格,以作后面論其作品時的引導。

夏芝于一八六五年六月十三日,生于愛爾蘭首都杜柏林(Dublin),他的父親J. B. Yeats是愛爾蘭的R. H. A.王家騎炮兵,初從事政治生活,后為著名的藝術家。他的祖父William Butter Yeats,也是藝術界的首領;嘗為都溫州托林里墟(Tul**lish)地方的總牧師。他的外祖父William Pallexfen,是經營商業的,曾作過船主,在賽利溝(Silgo)那里。由此看來,夏芝的家族,原是具有藝術性的。夏芝于九歲時,便到倫敦去,他的父母以后就住在那邊。夏芝第一次受的教育,是在哈馬兒斯密司(Hammer **ith)的古普林學校,當他十五歲時,又在杜柏林斯密司(Era**us **ith)學校里。

夏芝的著作中,常常可以看得出他贊美與愛戀他幼時的游之鄉的地方,尤以賽利溝地方為甚。原來他的外祖,就住在賽利溝。他的早年著作,便是在賽利溝開始作的。那個地方,本是山水幽靜的地方,他在那里作過些韻文同散文,在巴拉資城——是賽利溝的一個城,曾作過那篇《約翰許兒漫》(John Sherman),他曾說這個城,是“灰色的街道”,是“在夏日滿了鱘魚與鰻魚的捉魚人,他睡著了,在冬日像只熊。”夏芝之戀愛賽利溝的故鄉,對于自然多所欣慕與戀念,由此可以想見了。

而在我所譯的這本《微光》里,更是處處可以看得出。如《洛司與鼓角》,更是地方色彩異常濃厚。我們可于《微光》這部集子里,見出他對于故鄉的一草一石,以及飛馳的灰云,荒涼的海岸,都有夏氏綿杳幽深的思念。

夏芝在童年中,倒沒有什么奇跡可述,不過他自小時便有詩人的深感。十六歲時,就起手作詩,他那時正在 Pre Raphaelite 學校里讀書。因著天然的引感,便作的這些詩,詩中之一,名叫做《竊童》(The Stolen Child),其詩之美麗,如其他的弦歌是一樣的活潑與爽利,也可以說是在英詩之黃金時代所能找得出的相同。這雖是夏芝的處女作,然而已是“儀態萬方,亭亭玉立”的絕世美人了!關于他這時期的著作,很有可以引證的地方,且待下章里再說。

至于他的性格,卻也與其著作上所表現的思想,有同一之傾向。他也曾學過美術,然他相信文字的興趣,比美術還要高的。所以就成就愛爾蘭近代的一個詩人。他自二十歲上(關于他的詳細的性行敘于后章),在報紙雜志上,已發表了好多的著作。直到現在,仍然在愛爾蘭經營他這種紛繁的生活,而其著作,早已風行世界,人人以為愛爾蘭的詩人,且公認為世界的詩人了。

夏芝的詩,和戲劇,散文等,幾無一不含有詩的風味在內。這實是他的著作的一個特點。總言之,則夏芝用詩表現他的思想是朦朧的,神秘的,神話傳說的影響,與熱烈的幽美的深感,而象征的痕跡,則處處可見。

他與詩哲泰戈兒是最為契合的朋友,他曾在泰氏的著名詩集《伽檀偈利》第一次用英文印行時,作過很好的一篇序言。這也可見他們的思想之彼此契合之處,雖是作品的形式不同。我們知道夏芝的生平,是平淡的,安靜的,不像其他詩人,或因政治,或因戀愛,弄得流離漂泊。在夏芝是常安心在幻想出花園里的。我在此略述他的身世,至于其著作與思想的解剖,在下面略說梗概。

三 偉大的詩人

上面說過夏芝是一個詩人,他所作的任何種文學作品,都有深醇的詩意,滲浸其中。至于他平生,亦惟有詩的著作最富。他從十六歲在學校時,就學作詩。其最佳的,便是《奧廂的漂泊》(Wan dering of Oisin )與其他的詩。這種夏芝的少年詩,全是蒙了憂郁與沉著的色彩,著眼到不可見的宇宙之美境,要脫卻人世的煩悶,求靈魂的安慰的呼聲。我們現在就來論他二十年的代表作《奧廂的漂泊》看是怎樣?

《奧廂的漂泊》是一種敘述詩,是極長的獨唱劇(Monologue),敘述一個異**,名叫奧廂(Oisin)(現在印刷者多有當作為 Usheen 的)。他少年的時候,他同他的伴侶們去獵一只鹿,越過一處海岸,看見一個高大的婦人,騎在馬背上。夏芝的詩道:

她的朱唇,像落下的夕陽,

當一個暴風雨的落日,在定命的船上,

而檸檬色的淡暈,是在她的發中。

這位婦人便告訴與他們同行的,說她名叫尼姆(Niam),是安吉司(Aengus)的女兒,她是居住在很遠的地方,說:“在這些潮水激動之后。”

音樂,與愛戀,及睡眠待著,

那里是能夠的,當白色之月上,

而紅日沉下,世界入了朦朧時。

奧廂并不注意他的伴侶們的祈禱,同尼姆騎上馬去了。可見奧廂這等心意的熱烈,與其獨行的精神。本來夏芝這篇劇詩,是表明愛爾蘭**教,和異教的沖突的,然于文字中,含有豐富的象征色彩,借奧廂獨行的超越,表示出靈魂的自由。奧廂同尼姆同騎去后,便越過海,奧廂在他無意識狀態中,只覺得被她的臂攬著,只是僅僅聽著她似乎唱著她的仙歌。后來他們第一次便到了舞島(Island of Dancing)。他們在這個地方,度了一百年的歲月,全是在漁,獵,與歌舞,愛情中討生活,觀察天然之美,享受人間之美,可謂奧廂的靈魂最愉快的時期。忽然有一天,奧廂立在茫洋之海岸邊,在水泡中忽見一個破壞的矛筆,頓時因此微感,使他記憶起來,這等敏銳的記憶一起,眼看萬物,俱迅速的變化,于是他聽見一種悲弱無生氣的歌聲,是喊出了人類的痛苦來:

一個老人,攪起火使發光輝,

在一個小孩的屋中,或是一個友人,

一個兄弟的屋中,

他不留戀他的歡迎;在這些日子里,

乃生出荒涼,與彼此的密語與嘆息,

他聽見暴風雨在煙囪之上,

火熄了,且是被寒冷搖顫。

但他的心,仍然作著戰與愛的夢境,

獵犬的呼聲,在古代的群山之上。

 

但是我們在青草地里分手了!

注意呵,不要使我們后來的日子煩擾,

或是少年的柔軟,從我們的面上失去;

或是戀愛的第一次的鮮嫩,卻死在我們的注視里!

 

但是戀愛之露直到有一天朦朧了我們的眼,

當大神帶著嘆息從海中來,

而眼淚從天上流下,

而明月如同一個蒼白的玫瑰萎謝了!

奧廂在舞島上,過的是愉快戀愛的生活,因波心的浮動便生出這段感想,聽到了人類的苦痛之聲,遂同尼姆重復騎上了馬背,到了勝利之島(Island of Victories)。奧廂在這個島上,釋放了一個少女,少女是被一個惡魔縛起來的。從此以后,奧廂便同惡魔戰爭,迥不是與此愉快光明的生活可比。這樣過了一百年,而戰爭也隨之延遲到一百年。至于第三節,是他們又離去此地,往善忘之島(Island of Forgetfulness)。那個地方,是個山間的峽谷,他們看見一些人是:

在星光與陰影下,有一些奇異睡眠的人們,

他們的赤體,與光亮的身子,傾瀉出與堆積著在這路中。

奧廂便吹起角來,將睡眠中的一個喚醒,半啟開他迷蒙的眼睛,并且揮舞著鈴杖,在他們那些魔術睡覺的人中,其中這段歌曲,描寫谷中人民的遺棄一切,永睡難醒,比較生活快樂的舞島,日事戰爭的勝利之島,又是一種新的景象,于是此一百年間,尼姆與奧廂也相倚而睡,在長的青草與蓬蒿中。后來奧廂大覺醒來,他覺得一個熱望,又重復回到他自己的世界,設使只是一天的。尼姆也應允他去,不過當他們去時,也覺得有個不好的先兆,因為奧廂久已漂泊在縹緲仙境來履塵世的緣故,所以他若再接觸著塵地如沙粒之細微的一點,他也就永不能再到尼姆這里來。于是奧廂因久處默默,荒涼,奇異之境地,便又重回到愛爾蘭。那是他已經舍棄他的英武的異**的日子。他去尋找他那舊日的伴侶,早就死了,于是國家中滿了祈禱者,與新宗教的懺悔者的悲哀。這種“城郭雖是,人民已非”的景象,使他心中平添了無限的打擊,只感得悲傷與慨嘆!但是在善忘與憤怒的片時中,他卻被兩個僧侶激醒。這兩個僧侶,正在搖顫著,負著兩個沙袋,他卻攫奪過去,投去有五碼之遠,奧廂便從馬上落下,于是他便到圣帕提克(Saint Patrick)那里去。圣帕提克勸他要悔悟,改了他那種浪漫漂泊的習性,而奧廂卻完全不聽,拒絕了這種希望,一任自己靈魂的自由,并且稱贊他的同伴喊呼著連絡起他們,拋擲地獄的“炎火之石”。他曾對圣帕提克辨說道:

但我們在孤寂的地方里忍耐著,

解脫束縛為自由之潮廣,

心中知道是沒有法律,也沒有規則,

并且手中,也沒有厭倦的器具拿著。

后一節中,為《奧廂的漂泊》全詩結穴之處,處處要表現出奧廂反對**教的精神,而一任極端的自由性的發展。其主意之高,與詞句之美,可謂少年的杰作。本來他這首長詩,是取材于愛爾蘭舊日的史材,加以點綴與變化,便成了他少年表示思想的大著作。他這首長詩,第一、第二兩節先成,第三節完成的時候,是一九一二年,后來第一、第二兩節,又經過修改一次,僅是少數的字行還留著,改正的很多,第三節就沒有什么大的改變。

我們要明白夏芝的這篇少年作,實已埋下了后來作《影水》(Shadowy Water)的根苗。《影水》雖說是劇本,但完全是詩的劇本,與弦歌無異,是空想虛幻的神境,由夢靈的境界,引人們到真正自由的理想天國。我們就《奧廂的漂泊》看來,其中象征的憧憬,和寄托的深沉,使人聯想著而獲得靈魂的安慰!

夏芝的此詩,在愛爾蘭文學界中,可算是最偉大的詩了,其中敘自由的境界,敘戀愛的愉慰,敘惡魔的交戰,與**的勸誘,成此三節大著,假使夏芝平生只有此一部著作,也可享不朽之名而成為偉大的詩人了。

除此是夏芝的少年作品之外,如《隱秘的薔薇》(The Secret Rose),如《葦叢之風》(The Wind Among the Reeds),如《和平之薔薇》(The Rose of Peace)、《在七樹林中》(In the Seven Woods),都是極有名的,就中尤以《隱秘的薔薇》,《葦叢之風》為佳。不過像這一些詩集中,他的創作的個性,雖是永遠沉浸在著作里,而因時代的先后,便有些思想更動,與詞句用法的變幻,我在此也不過僅僅介紹個梗概,不能一一的去討論解剖。獨對于《奧廂的漂泊》說的詳細些,因為那是夏芝的少年作,我們從這里可以看出他的思想的起源,以后雖有變化,總可以有所依據了。所以以下我對于他所作的詩,只大概的作一個統括的敘述。

夏芝一生,或者可說是詩境的一生,沉浸在精神主義(Spirituali**),魔術(magic)與神秘的哲學(Esoteric philosophy)中。所以他的創作品,全帶著這等色彩,表現此等色彩最重的,如一八九二年出版的《康臺司凱則琳》(Countess Kathlernn)的一卷弦歌(也可謂為戲劇的詩),在《奧廂的漂泊》出版的三年后,是比《隱秘的薔薇》(一八九七)與《葦叢之風》(一八九九),更可見出是有精細的努力,與詳密的藝術,在秘密的主義(Occult-i**)之中。《康臺司凱則琳》,雖說是詩,也是長的歌劇。《葦叢之風》是敘戀愛的詩,然當中盡有象征的寄托與靈魂的縹緲,都是這幾篇詩中的要素。可以說精神上的醇化的產品。而且內中尤多用愛爾蘭的神話,作點染與敘述的材料,所以詩中的思想,朦朧沉蕩,在他的詞句之上,令人不易領解,滿浮了個性幻想的光耀。如《薔薇》一詩,我的友人滕若渠說是夏芝創造人格的作品,的確不錯,所以我們從這幾首詩中,一方面可以了解夏芝的人格的高尚與靈偉,一方面得到最高藝術的真值。每句中有細致靈活的表現,每詩中有沉著生動的象征,戀愛的夢,人生的暗影,微物的生命,思致的漂蕩,這還都是夏芝的著作的表面上,他的詩的詞藻上,給予我們的認識。其實他的主義他的詩的骨內,含了靈肉調和的生命,注射超越的偉大的情緒,借詩的歌聲,到人們的每個的靈魂里去,不是沉落到現實的物質的事象上,而要發現思想中的秘密,掘破所有生命的黑暗的潛影,導開萬象靈感的流源,這是他詩中最大的精神,也是他著作的最高的志愿。他在這些詩集中,用愛爾蘭古代神話的故事的很多,又一面用草木,器具,景色的象征亦多,不過他所以用古代神話,較多之故,因為色爾特族原系富有神秘色彩的民族,他們自古相傳的神話,很有許多的價值。如夏芝在各詩中,借以引用的,然而絕不是如同古典主義,只知徒數古代的家珍。因為借神話表現出的精神,雖是虛幻縹緲,然意思與諷刺,卻與人生的事,是有密切的關連。夏芝呢,尤為在愛爾蘭新詩人中神秘氣最重的。浪漫的色彩,在他的著作中,隨處可見。而且他詩中的思想,不止是為愛爾蘭人說法的,是著眼到過去與未來宇宙的全意識的曖迷之云的上面,他要借美與靈感來,引人們往憧憬的樂園中去,反對平實而呆板的物質的生活。

說到夏芝的詩中的象征主義,更為普遍而顯著。他詩中除了朦朧的象征不計外,他如借草木器具等的對話,尤為明了的象征。本來象征主義之在文學上,有情的象征,與智的象征,我以為夏芝的詩歌,雖都將這二種象征主義包含在內,究竟情的象征的分量多些。

如《葦叢之風》、《隱秘之薔薇》與《快樂之都會》,都是富有象征的色彩,然而說理的深透,與音韻節奏的諧美,也可謂臻于極點。《葦叢之風》,象征的最為難懂,而《隱秘之薔薇》,靈的事物的象征甚多,每首詩中的人格,都有意識的特別模型,其中討論戀愛與熱烈的問題尤多。論文學上的藝術,《葦叢之風》在諸詩中最為不弱,而《快樂之都會》,則借微物說出戀愛的意想來,如用“魚尾”,“小紅狐”等的題材。詩人的幻想,實是無所不包,能將宇宙任何事物,加以解釋與描寫,便成了偉大的詩。至于哲學的觀念,與愛的觀點相混融之詩,不能不稱《葦叢之風》了。

至于說到夏芝的詩,在世界文學中,與哪個詩家有相似之點,這卻是極難比擬的。因為愛爾蘭文學,已經是不同世界文學合流,而夏芝的著作,地方色彩既重,他的詩又不是摹仿者可比。不過他的詩,也可約略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期可以說就從他的十六歲起,一直到著作《奧廂之漂泊》止。此一期是夏芝最富于熱烈情感的揮發的著作,不過此一期中,也有仿效他人的作品。第二期便是著作《隱秘之薔薇》與《葦叢之風》等完全象征的詩。至第三期,卻已與人生的生活關系,漸漸發生了。若說起他的詩,與歌德(Goethe),與亞倫坡(Allan Poe),與伍資伍司,都有相似的跡相與音韻。然而各人的作品的原質,仍然是各具的,因各人的思想,容或有幾許的相似,至于各人的韻律(rhythm),與形式(form),調子(tune),無論如何,是不能從同的。

以上所舉的夏芝的詩,多是一八八○或九幾年的作品,其中第一期第二期間作品甚多。但是他最近年中出版的詩,是什么呢?就得以《七樹林》,(一九○三年出版)與《綠盔》(Greern Helmet)(一九一○年出版)的弦歌為最。再則還有《責任》(Responsibilities)一集。(一九一四年出版)這都可說是第三期收獲最佳的詩集。在這些作品中,比較起第二期的《葦叢之風》的象征的作品,幾乎全然不一樣了。有一首詩名叫《外衣》的,就是他最末后的一本詩,詩里完全是人事的比擬與理想,與從前幻想之花中的境地尤異。在《七樹林》詩中,我們可以看出夏芝的藝術的功夫,恰像在幽靜處的淡色之花,所表現出來的靜穆的美,與細致的美一般。雖然,這些詩其質樸與散文無二,而其敘述與興感的功用,迥非散文可比。《七樹林》的詩,很足以表明夏芝思想的淵源,與其經過的變化的痕跡,也是敘事詩。而尤注意到表現(expression)與興感(inspiration),《綠盔》不過是《七樹林》的各一部分,這本詩集,也還是夏芝詩集中容易了解的。于下面的此集中的詩,錄下幾行,以見夏芝后期詩的趨向。

How Should the world be lucker if this house,

Where passion and precision have been one

Time out of mind, becometo ruinous

To breed the lidless eye that loves the sun?

And the sweet laughing eagle thougths that grow

Where wings have memory of wings, and all

That comes of the best knit to the best? although

Mean roof-trees were the sturdier for its fall

How should their luck run high enough to reach

The gifts that govern, men, and after these

To graduel time’s last, gift, a written speech

Wroughe of high laughter, loveliness and ease?

這種詩,固然也是難于明了,然其接近人事與生活上的關聯,比起第二期的完全象征詩來,卻容易了解得多了。

《責任》全集,可說是夏芝的劇詩,與敘述詩中的最精粹的。雖然沒有最早期的韻文之美,而熱情也較少,靈感也較少,然而理智的色彩,與灰暗的觀念,卻較前此為發達。所謂由絢爛以入平淡,由最高度美降于低度的美,其藝術亦是由簡樸平素中產出,不像從前的緊張興奮了。

我們由以上的拉雜的敘說中,固然未必能盡敘出夏芝的詩的偉大精神的幾分,然其思想的途逕,與藝術的轉變,也可約略明曉。而夏芝所以成為世界詩人,成為新浪漫派的詩人,成為偉大的詩人的由來,也可知了。我私自的感想,以為夏芝的詩,與歌德的詩,及梅德林克的戲劇,同為天才的作品,雖形式不同,然他們超越的思想,不容束縛的主義,著眼到不可見的事物,以喚醒人間物質的迷夢,建筑理想中之樂園,用美麗的字句,縹緲的思想,以慰人們浮薄而淺露的沉悶,卻很有許多地方相同呢。至于他的思想的解剖,與其對于人生意義的見解,再略述于下。

四 夏芝的戲劇與散文

夏芝的戲劇,與長篇敘事詩,簡直沒有什么區別,詩的氣味都非常濃重。他早年所發表的著作,如《律例島》(Island of stotues),《搜求者》(The Suker),如《毛司笛亞》(Masoda),都有戲劇的形式,然而也可說是有些弦歌的形式。至于他戲劇的處女作,卻是在一八九二年發表的《康臺詞凱則琳》(The Codntess Cathlenn),其他如一九○二年的《加則琳尼霍立亨》(Cathleen ni Houlisan),均可稱為深刻的諷刺之作。及一九○三年《沙漏》(The Hour Glass)出版,用智愚表象出道德的真價來(此劇曾由沈雁冰君譯過)。一九○四年而其有名之著作《影水》(The Shadowy Wa-ter)與《無物之地》(Where There Is Nothing)出,而夏芝的象征劇,與其新浪漫的思想,乃大白于世。然在其頭十年所出的《心愿之地》(The Land of Hearts Desire)一劇,已經足為后來此二劇的導線。

他這些劇本,若一一加以研索,過于費力,此處所述,不過照夏芝全體戲劇的主義,與其藝術的變遷的痕跡,略述其內容罷了。

《康臺司凱則琳》一劇,也是蒙了神話的色彩,是說愛爾蘭古時的事,其結構卻非常簡單。有一個地方在大饑饉之年,忽然有兩個惡魔,假裝成商人,拿著金子,到那個地方去要叫農人賣去他們的靈魂。凱則琳是個女人,她聽見了這個可悲憫的交易,便犧牲她的所有,去買下食物。她運谷粒的船,正在進行,而她的家畜,卻已被帶到很遠的地方去,她的儲蓄的東西,卻已為此兩個惡魔掠奪了去,于是不論在哪里,靈魂的買賣,成了很活潑的交易。只有靠著她這個法子,能拯救饑餓的人們。她就將自己的靈魂賣于惡魔,將帶去那一些人的靈魂來換了,因為既有了金錢,去購買實物,使多數人民免了這個饑困的危難,這都是凱則琳賣了一己靈魂的效果。她既傷心而死,不過她的靈魂,是純潔高尚的,兩個惡魔無可奈何她,于是她的靈魂,便一直的去稟告上帝。

夏芝自己說:“此劇是純粹的象征,兩個惡魔,是世界。金子,是單純的眼的驕傲。農夫是在我們的心里。凱則琳僅僅是個靈魂,或是人類的精神。她常常不斷地作出犧牲來,且不斷的因為良好的原因的貢獻,使自己束縛起來。而到末后,是勝利的和平,因為每個高尚的運動,是在實在的和平中。”我們看夏芝自己的話,這一劇的主義所在,可以不用再為贅寫了。

《心愿之地》一劇,初演時是在倫敦阿微奴劇院(Avenue Theatre);而劇中事實,卻是在愛爾蘭賽利溝五月節的前夕。是說農家一個老農,名叫勃倫,他的妻是勃立蓋提,還有他們的兒子沙溫,與媳婦瑪麗,牧師哈爾特。他們都聚在農家的廚下,過這一天。老勃立蓋提卻斥責她兒婦,專讀神仙道理的書,并且希望她拋棄了讀這個,做家務代替。后來大家正自談到善良人民的一些故事,瑪麗勃倫便出到門外撤蓮馨花,她第一次就有錯誤的遇合,她在門外的黃金色的路上,看見一個小姑娘,在風里跑來。她的衣服是綠的,頭發是紅金色的,她的容顏蒼白,像落下水似的。

于是大家都起了疑問,這是哪個的小孩?后來又聽見敲門的聲音,瑪麗沙溫開門一看,原來是個身軀矮小而奇異的婦人。老勃立蓋提斥罵她,又愿意她去的遠些,不過這個嗜讀仙書的姑娘,卻很小心地對付那位婦人。待了一會,又有一個叫門的,她又起來開門,這時卻已給了一塊泥根草與這個老年而奇異的婦人,她雖要去擦笛子用的,勃立蓋提這時卻異常的生氣,且罵恨她的兒婦,后來男人們卻都助著她的兒婦,瑪麗也用愛情來答她的丈夫,她便覺得有看不見的在她的手中,是說:

來啊!仙人們領我出去,這個玩偶的家庭。

讓我有了已經失去的自由!

工作呀!隨我愿,怠惰呀,也隨我愿!

她的父與夫,都承認她這種高尚的平和,所以她對她的丈夫,也無傷愛情。忽然她又害怕起來,聽見遠處有奇怪的聲音,她攀著沙溫,當這種聲音越發相近。

哦!保護我掩蔽著,

因我說今夜里有邪惡啊!

聲音漸近了,就在門外。沙溫卻知道這就是一個人類的小孩的聲音,領著進來,大家都很歡喜她,并且聽她那奇異而如夢境的談話。后來都寵愛她,將以前的害怕心都消沒了。不過這奇異的小女孩,卻對于耶穌在十字架上的像害怕。牧師遂將畫取到別屋里,女孩便快樂跳舞起來。因女孩的跳舞,漸漸地將瑪麗沙溫的靈魂,引誘到心愿之地。在風中奏著好聽的音樂,他們再從那里看見女孩只是覺得有不可抵抗的勢力,都求著牧師保護。牧師也無可為力,只好再去將耶穌釘在十字架上的像取來。正當他重回來的時候,大家都緊拉住他,非常恐怕,也不放他再離開他們,而女孩又出來在她與牧師中間,播撤些蓮馨花,圍繞著瑪麗沙溫。這段中有幾句是:

但快樂是智慧呀,而時間是個無盡之歌,

我吻著你,而世界也開始墮落!

沙溫這時出于愛力的壓迫,更不顧恐懼,就去保護他的愛妻,喊著與她戀愛的舊情,使之不要忘了,希望她再回來,而女孩還繼續用她的誘惑說:

白鳥,白鳥,同我來!小白鳥啊!

瑪麗末后如在睡眠中,女孩還喊著。在匆促中,大家看著女孩去了,沙溫就上去用手將他妻抱起來,不過已經完了,如同抱著了些浮泛的樹葉子,同槐樹的枯干一樣,而大家還聽得門外奏勝利之歌而去的女孩的歌聲,末后兩句是:

當著風的笑,與蕭蕭和唱的音,

而心的孤寂必是凋謝了!

這本戲劇,看到這里,我們若與上面所說《康奈司凱則琳》劇,比較看去,是有多少不同的色彩。至于是劇的末段,是很不容易明了,而難于解釋。在這全劇中,有好多美麗沉蕩的詩句,比有韻詩的價值都好。所以這種戲劇,即可稱之為夏芝的戲劇的詩(Dramatic Poetry)。

《陰影》與《心愿之地》,其縹緲的思想,靈的沖發,愛的偉大,都不相上下。其大旨為福甘爾欲求達到理想中的天堂,向西遠航,途中水手叛亂,忽然因捉到一艘神船,便爾中止。神船的王后,因其王被殺,要求水手殺福甘爾,卻因福甘爾一奏清琴,借音調之美,博起水手的同情,王后也為琴聲所感,反與之相戀。此即此劇之概略,也不必盡述。不過夏芝作此劇時,卻將他的生活影入。他在十九、二十歲的時候,便預備作此劇,后來究竟在一九一四年作成。此劇的精神,與其表現的主義,完全是夏芝自己的情緒與愿望的現出。而劇中表現的美,在劇曲中也不多見,求之于近代作家王爾德的戲劇或可相仿。

除上述諸劇以外,還有《無物之地》(Wneve There Is Nothing,一九○三年),是夏芝最長的神秘劇,內中兼有哲理的諷刺,與現代各種事業與思想的沖突。再則,《加絲倫尼霍立亨》與《沙漏》,一則為愛爾蘭民族保護的象征,一則為留真返樸的辯護,都是較近事實的劇本,與上述者不同。此數種國中已有人作過介紹,我也不再詳敘,其余尚有《星球里的一角獸》(The Unicorn of Stars),還是與《無物之地》,大旨相似,不過此等劇在夏芝全部的著作里,不能算得頂好的作品,遠不及《影水》與他的早年的歌曲。所以夏芝的著作,若分別起來,則《心愿之地》,《影水》,可為一類。《康臺司凱則琳》,《加絲倫尼霍立亨》是一類。而《無物之地》,《星球里的一角獸》,自然是異曲同工。而《沙漏》卻是道德的哲理的諷刺的寫實劇,與前所述者,都不甚相同。

總言起來:夏芝戲劇的特色,在有詩意,在思想的靈越,在描寫的技巧,在詞句的美麗,這都是色爾特族文藝復興中的夏芝的獨立于文壇的創作之特色。雖然也以詩人著名,而他的戲劇,在歐洲中,將來也可同但丁,莎士比亞,王爾德諸人同不朽了!

夏芝的散文,可分作小說與筆記,不過他的小說,與近代所謂Short-stories,性質不很相同,只是介乎故事與近代的短篇小說中間而已。他自少年時著作韻文,而同時也作散文,《約翰許兒曼》(John sherman),與《達哈》(Dhoha),皆是一八九一年出版,那時夏芝方二十六歲,已經惹起他人的注意來,而此兩種的散文著作,卻不甚相同。Dhoha是很富有滑稽而諷刺的,而John Sherman乃具有感動人的大力,不過只是無意中所作罷了。因這部書,便是夏芝用他沉寂的企圖,去著作出的一部近代生活的小說。的確不止是消閑,或無價值的短篇了。此書凡分四卷,二十六章,夏芝之作此書,是表白出他的家庭之病,和他第一年在倫敦所感觸的。他這種感觸,已曾在The Lake Isle of Innisfree中敘述過,而就是John Sherman一書的主題,不過The Lake Isle of Innisfree,少有改變,是雜入一個或兩個不純的角色,所以面目不一,在John Sherman中,對于天然的描寫,地方色彩的感觸很多。

John Sherman一書,不過是夏芝著作中的散文的試驗,但以后夏芝便不再作如此書的著作。無論是真與非真的作品,總與此書氣味不同。John Sherman沒有什么甚高的藝術價值,卻不可與一八九三年的《色爾特族的微光》(The Celtic Twilight)相提并論。此書后于John Sherman者不過二年,而夏芝的神秘色彩,遂以大顯。《色爾特族的微光》一書,的確容易惹起讀者的幻想。其中敘愛爾蘭神話,加之以判斷,敘巫,敘怪,敘水鬼,敘猿猴,敘奇異之孩,無頭之人等,看了必覺得是信口開河。或者中國人閱后,以為像這樣的故事,在中文的什么《閱微草堂筆記》,《夜雨秋燈錄》,《所園寄所寄》,《聊齋》等,很多,很多,且敘述得尤為驚奇,何必再求之于夏芝的著作。殊不知此書為夏芝的散文重要著作之一,既不像近代的short-Stories的結構謹嚴,也不像那些無意識的筆記,或作消遣的雜文,他的確有特別的性質在內,使人讀過有種清新的感動,玄妙的憧憬,愉快的迷惑,而呼吸著少年與天然的精神。此書與《隱秘的薔薇》有因果的關連。且書中所敘純為愛爾蘭民族,與地方的色彩,尤以賽利溝為中心,其體裁似為筆記,而其感人之度,則不下于詩與戲劇,兼含有自傳的性質,少年的回憶,敘述人們和自然相近之跡。而其一種細致美,與玄妙的思想,自然流露于字里行間。然我們須先知道,在此書中一面是夏芝少年的新浪漫的精神寄托之處,一面還有好多的象征到愛爾蘭民族的景象呵!

以上幾本散文,還是夏芝的少年作,其后十年中,有更多的散文,卻更富有神秘主義的情緒。如《隱秘的薔薇》一類的小說,都有詩的玄奧的內容,其意義亦甚單純,就是以精神與物質世界,作無窮的戰爭。然而這些散文與韻文也無甚區別,不過由散文過度到韻文,然其精神所在,卻是一樣的調子。至于散文中更有極純粹的一部重要著作,是《善與惡的觀念》(Ideas of Good and Evil)。這部散文,卻是夏芝的說理文,很費過一番的慘淡經營。與《色爾特族的微光》為同等的名著。除此之外,尚有《法律案》(The Tables of Laws),The Adoration of Mago,《發結》(The Binding of Hair),《陰影之薔薇》(The Rose of Shadow),The Book of the Great Dhoul,Red Hanrahan等。

總括言之:則夏芝的散文,其藝術上的成功,固不如詩與戲劇之大,然表現其理想,與其對于世界,對于人類的熱情,以及對于愛爾蘭的歷史,與其民族的觀念,都深切而沉摯。即其散文之美,如《色爾特族的微光》,及《善與惡的觀念》等,也可謂極盡散文的能事。其精美,單純,細致的種種文字,與筆法,使人讀了,得一種好的興感。韻文中有韻律,然散文中也有韻律(rhythin)。所以有些散文,雖非調宮葉商,分陰比陽,而在其節奏與詞句中,自有天然韻律的湊合。即夏芝的散文中,以Roan Ale-hernica為韻律最好的作品,又如《隱秘的薔薇》中,亦頗不少。

五 夏芝的特性與其思想的解剖

上文曾說過,夏芝的身世,是很優美而舒適的。況且在山水幽妙之地里生長,天然的興感,與修養,影響于夏芝的性情上不少。他原有藝術的嗜好,自童年時代,就沐浴在藝術的環境中。自二十一歲后即專心努力于文學事業,借口與筆以泄漏自然之秘,揭人生之謎,以此獻力于其愛爾蘭祖國,以藝術的世界,作其一生生命活動的世界,其志愿,其才質,也可想而知。他的面容,生得自然的秀美俊爽,廣額高鼻,也可當得起美少年的徽號。他的性情,近于偏激,又似乎嚴冷,他獨居時,喜歡清寂,不愿與他人作無謂的來往,出外的時候,忽而沉靜,忽而興奮,對于種種人物,都似有同情與興趣。他雖像神秘主義的詩人,然他決不是高自位置,蔑視他人,如英國自號唯美的狂才王爾德之所為。他也不似歌德的狂情四溢,熱血涌發一般,他只是在平淡中,深刻的觀察中,沉寂中,有熱烈的情感與企望。

夏芝的性情,既如上述,次則敘其思想的特點,此實大非易易,如細按著者各種作品,而緯以時代,加以詳細的批判,則至難!若統括而解剖其思想之大體,則尚可說,不過究不能“鞭辟入里”罷了。

我在第一章里,曾略將愛爾蘭文學,及色爾特族的思想的特質,少加說明,則夏芝不論其思想之如何繁復,總不能外色爾特族思想的遺傳,不過他憑借自己的天才,更光大,更發揮,滲融于世界的思想之流泉中,更形顯著罷了!

我嘗自信哲學家,不必有詩人的思想,而詩人卻必有哲學家的見解。雖然詩人不必像哲學家有一定的理論、主張和主義,然由其音韻的湊合,節奏的調諧中,必須帶有哲理的色彩。

夏芝的哲學,有五個字,可以包括大體,即是“生命的批評”主義(Critici** of Life)。生命是穩秘的,是普遍的,無盡的,宇宙呀,光華的花草呀,下至于陰墻影下的青苔,漫舞空中的柳花,雖是質量不合,生命的大小長短不同,然各個物體,誰沒有他的生命的來源,與其連綿的創造的生命之本體。炎炎的火光啊,泊泊的溪流啊,也是生命的表現。音樂的調子,畫圖的彩色,也有一種細微隱約的生命之賦予。夏芝思想的來源,由于生長的故鄉,由于家庭的遺傳,遂成了他那種習性。及委身于文學之途,遂不知不覺間,助長其最高情緒之表現的哲理思想,乃趨入生命的批評之淵。夏芝不是樂天派的思想,然也非純粹厭世派的思想,他相信美即真而真即美(Beauty is truth, truth beauty)的觀察,相信人間生命是淺薄的,是浮泛的,是虛縹難知的,徒欲從物質主義,實利主義中,求得人生的真諦,他是根本上反對。他因此要在最高而精細的著作中,期藝術的完成,真正藝術的完成,即真的美的實現。他一生彷徨的感覺,即在有意識無意識中間的“朦朧的中央境界”。(Misty mid region)如同亞倫坡的創作一樣。要知此非頹廢派所可比,他的詩的唯一的標準,即細致美與悲慘美(Melancho** and impalpoble beauty)的喚起。所以就其作品中,感人的態度說,有時令人動半忘的愉快,有時令人有悲劇的興奮,然而他的愉快,悲郁,愛與同情,縹緲的虛想,深重的靈感,都由他的真誠中滲出,絕非故作奇詭,亦非無病而呻。他要在無窮的宇宙,求得內心的純清,作透過的視察,企圖在朦朧的信仰中,回應夢幻中靈的呼喊。所以他的著作中,如《葦叢之風》的萬物對話,如《色爾特族的微光》中各類神怪的引證,與敘述,《奧廂的漂泊》要求靈魂的自由,《善與惡的觀念》,對于事物的深刻的論列與批評,以《影水》與《心愿之地》,求不能見的境界,與靈的實現等,皆其最高情緒的最好表現。再則我們看上文所敘,其性行的怪特,也可知了。

他不絕對去說生命是無限的,也不說生命是最可寶貴的,但他往往是迎著清醒的冷風,吹著響笛來清醒他人,不要去作沉淪的夢境,要作朦朧而美的夢境。這是我的批評。他在文字上,往往浮出一種縹緲的美來感人于不知不覺間,這實是他的天才過人處。

夏芝的思想,既略如上述,然他受法國象征主義的影響頗大,至原始色爾特族的神秘思想,與勃來克的感動,有相當的影響。此外印度的宗教思想,與歌德的泛神論,我想都直接間接與其著作上有“桴鼓相應”的關系。且他平生信仰美的勢力最大,他以美術,乃導人往樂園去的第一條光明之路,所以他著作中沉郁,奇誕,細致,悲與愛,都是美的精神所寄托處。他對于人生所下之批評,不是直接的議論的,是隱秘的,是暗示的,是象征中包含的教訓。

其次則戀愛,亦是夏氏思想中之一要素。其韻文與散文之作品中,不論托為象征,或直敘的,此二字多為其事實之本體。總之夏氏早認此為第一個重要的人生之謎。不過以我的觀察,則夏氏固認人性中,此二字萬不能免,且為最偉大的記憶之一。然戀愛難期結果,否則于戀愛之外,別求其戀愛之對象、與地域,以求其不可目睹之理想,在夢幻中實現,此在夏氏著作中,可屢見者。

文學與美,根本上是一個鎖鏈。凡一個文學家,必有其對于美上的主張、與附麗,或以為人生的藝術為美,或以為藝術的藝術為美,或則以直寫事實為美,或以空馳遐想為美。無論如何,必有其著作中之理想的美的標準。夏芝平日之為人,原是最沉溺于藝術之淵的,他對于文字之形與意的美,則完全以調諧(harmony)為美。本來調諧,為美之要素,而夏芝以其自少年時之夢想,與愿望,亦以此為唯一之標準。他在《色爾特族的微光》中自序上說:“我有一個志愿,也像每個的藝術家,是由驚愕與拙笨的世界中的美麗,快樂,與興趣的事物中創作出個小的世界來。”

在他的意念,是要在這個糊涂的社會與人生中,另創造出一個小世界來。這小世界,是什么?便是美。然而如何方可使這個小世界,使人們感得快樂之興趣呢?須以調諧為目的,將人們的靈感,與愛力,使與大宇宙及不可見的靈境的愛力相連合。然大的宇宙,與不可見的靈境,目無所見,心無所思,要以那里將可憐的人們的靈魂,渡得過去?則調諧可顯其功用。夏芝又主張以為藝術的目的,是一種顛倒心神的覺醒。而何以有此覺醒之力?是則在世界中永久不變的心意,卻在現前而有變更的緣故。他以為人們對于夢想中的信仰,是縹緲而有力的,此等偉大的信仰,是人們靈的方面的渴慕的淵泉,不可泊沒。他愿從藝術,代宗教,以崇高細致的信仰,作人們靈的歸依,借此可以為由物質世界到精神世界的橋梁。然欲求此真正之美的調諧,無論如何,是要反諸內心。那末,偉大的記憶,與偉大的情緒,是最適用不過的工具。

文學家如法之毛里(Marris),曹拉(Zola),英之莎士比亞,拜倫,俄之屠格涅夫,其文字之美,與理想之美,都是著名的。但他們各人視為美的標準不同,故其思想異,其情感的揮發亦異。孟軻說:“使其易地相處,則皆然,”但我以為這句話,總不盡是。以之論政治家的手腕,與社會改革家的熱心,則尚可說,若言文學家的主張,與理想,則人各稟其天才,以相馳遂,雖時同,地同,環境同,而其作品,也未能相同。可見人的思想,究竟是最可寶貴而不能隨意移贈與他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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