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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郛卷八下》說郛 陶宗儀作品集

西疇老人常言【何垣】

講學

學貴有常而悠悠害道循序而進與日俱新有常也玩愒自恕曰我未嘗廢非悠悠乎顧一暴而十寒斯害也已孔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學不可躐等先致察于日用常行人能孝于事親友于兄弟夫婦睦朋友信出而事君夙夜在公精白承徳雖窮理盡性亦無越于躬履實行也

學以養心亦所以養身蓋邪念不萌則靈府清明血氣和平疾莫之攖善端油然而生矣是內外交相養也記曰心廣體胖此之謂也

士有假書于人者必熟復不厭有陳書盈幾者乃坐老嵗月是以白屋多起家膏梁易偷惰知儆則庶幾矣君子之學體用具蔵修之余時與事物酬酢因可以識人情世態其間是非利害豈能盡如吾意哉有困心衡慮則足以增益其所未能也

交朋必擇勝己者講貫切磋益也追隨防玩損也若佞諛相甘言不及義寜獨學寡聞猶可以無悔吝

勿忌人善以身取則焉孳孳不已惡知其非我有也勿揚人過反躬黙省焉有或類是亟思悔而速改也去其不善而勉進于善是謂之善學

與剛直人居心所畏憚故言必擇行必謹初若不相安乆而有益多矣與柔善人居意覺和易然而言必予賛也過莫予警也日相親好積尤悔于身而不自知損孰大焉故美味多生疾疢藥石可保長年

孔門大學之道備九思三畏正心誠意也敏事而慎言修身也孝友施于有政而家齊矣敬信節用愛民惜力而國治矣以至謹修憲度而四方之政行振墜拔遺而天下之民歸心二帝三王平治之道莫或加此矣節食則無疾擇言則無禍疾禍之生匪降自天皆自其口故君子于口之出納唯謹

禮以嚴分和以通情分嚴則尊卑貴賤不逾情通則是非利害易達齊家治國何莫由斯

恭儉美徳也出于矯則過故足恭取辱苦節招兇君子約之以中而行之以誠則恭近禮儉中度矣

子貢謂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夫子非隠也如入孝出弟數語必行有余力而后可以學文蓋實行不先則徒文亡益況可遽聞性與天道乎后世學者從事口耳且茫無所從入乃竊襲陳言自謂窮理盡性亦妄矣人心如槃水也措之正則表里瑩然防風過之則湛濁動乎下而清明亂乎上矣夫水方未動時非有以去其滓污也澄之而已風之過非有物入之也撓動則濁起而清自亂也君子其謹無撓之哉

為己之學成己所以成物由本可以及末也為人之學徇人至于喪已逐末而不知反本也

初學自誦數入若口誦而心不在焉罔然哉識其為何説也學者展巻當屏棄外慮收心于方策間熟復玩味義理自明所謂習矣而知察也

水道曲折立岸者見而操舟者迷棊勢勝負對奕者惑而傍觀者審非智有明闇蓋靜可以觀動也人能不為利害所汩則事物至前如數一二故君子養心以靜也為學日益須以人形已自課其功然后有所激于中焉而勇果奮發不能自已也人一已百雖柔必強

律己

上智安行乎善而無所希避中人覬福慮禍故強為善而不敢為惡下愚皆不畏禍故肆為惡而亡所忌憚日用飲食取給不必精也衣冠禮容茍備不必華也若閔耕念織將慚惕不暇敢過用乎哉

一毫善行皆可為毋徼福望報一毫惡念不可萌當知出乎爾者反乎爾

惟儉足以養防蓋費廣則用窘盻盻然每懐不足則所守必不固雖未至有非義之舉茍念慮紛擾己不克以防靖自居矣

飲寜淺酌食必分器戒乎留殘衣必澣濯破必縫補戒于中棄蓋萬物皆造化所畀予深惡人殄壞之也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人惟起居飲食日順其常福莫大焉昧者不悟其為福而徒歆慕榮利不知榮利外物也顧可常哉

飲啄前定毋庸強求任目前所有則自如想珍異不獲則心慊矣自此理以推廣凡貴賤亨屯無入而不自得也

惠廸吉從逆兇惟影響然世固有多行悖戾而未罹殃咎者何也天有顯道疎網難逃霖淫浸漬人固未之覺迨雨止則墻隤矣

士能寡欲安于清澹不為富貴所淫則其視外物也輕自然進退不失其正

人情憚拘檢而樂放縱初肆其情之所安若未害也操修不勤威儀不攝流入小人之域而不自覺可不懼乎所貴乎學問者所以制其情之安肆也

君子安分養恬凡物自外至者皆無容心也得則若固有之不得本非我有也欣戚不加焉豐不見其有余夫何羨約不知其為乏夫何慊義理先立乎其在我故人欲弗之累也

矜名譽畏譏毀自好也忘檢制肆偷惰自棄也自好者中人也可導之使為善也自棄者民斯為下矣不足與有為也

知學則居貧無怨學而深于道則安貧能樂常人貧則怨小人貧則亂

學成行尊優入圣賢之域者上達也農工商賈各隨其業以成其志者下達也夫子論上達下達蓋以學者對小民而并言也若夫為惡為不義之小人彼則有敗亂耳惡能達

名者實之賓也實有美惡名亦隨之故溢美則為譽溢惡則為毀是以古者無毀譽所謂直道而行也

過而能改者上也圣人也過而不貳者次也幾于圣也有過而知抑悔又其次也亦可以為賢矣下此則有文過而遂非者矣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也故曰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吾夫子之所以嘆也

欲為君子非積行累善莫之能致一念私邪一事悖戾立見其為小人故曰終身為善不足一旦為惡有余常情處順適則安值猜沮則懼懼則知防安則靡戒故悔吝多生于念慮所不加而動必檢飭者可保無咎也君子有偶為小人所困抑若自反無愧怍于我何損又安知其不為進徳之助歟

應世

富兒因求宦傾貲污吏以黷貨失職初皆起于慊其所無而卒至于喪其所有也各泯其貪心而安分守節則何奪祿敗家之有

士有寛余義當軫念窮乏然孰能徧愛之哉骨肉則論服屬戚疏交朋則計情義厚薄以次及之如力所不逮亦勿彊也

酒用于饋祀醼集以成禮若常飲則商刑所儆彞酒則周誥所戒況居官必有職業處家亦有應酬無故日飲則神昏思亂安保其不舛謬哉君子制之有節焉惟賓饗則卜晝余非燭后不舉醆

江行者事神甚敬言動稍褻則飄風怒濤對面立見此誠有之愚俗蓋迫于勢耳君子不欺闇室處平地者顧可肆乎

凡居人上有勢分之臨惟以恕存心乃可以容下故行動必先謦欬歩遠則有前導燕坐則毋簾窺壁聴是故君子不發人隂私不掩人之所不及也

無仆御莫事君子平時當拊存以恩而不可假之辭色微過勿問慵惰必儆大不忠則斥遠斯可以無后患女君之育婢獲亦莫不然

富貴利達是人之所欲也然而出處去就之異趣君子小人之攸分蓋君子必審夫理之是非而小人惟計乎事之利害審是非則虞人雖賤非招不往計利害則茍可獲禽雖詭遇為之

惟天生人隨賦以祿蠶方蝡而桑先萌兒脫胞而乳已生如形聲影響之符孰主張是彼皇皇求財利如恐不及者豈不謬用其心耶

人事盡而聴天理猶耕墾有常勤豐歉所不可必也不先盡人事者是舍其田而弗蕓也不安于靜聴者是揠苗而助之長也孔子進以禮退以義非盡人事與得之不得曰有命非聴天理與

君子之事上也必忠以敬其接下也必謙以和小人之奉上也必諂以媚其待下也必傲以忽媚上而忽下小人無常心故君子惡之

齊人競與右師言媚其權也為其能富貴已也孟子獨不與之言知良貴在我也不甘為小人屈也去就有義窮達有命富貴在我豈權幸所能擅哉

在仕者事上官如嚴師待同僚如畏友視吏胥如仆撫良民如子弟則無往而非學矣居家者事親如君敬尊屬如上官待兄弟親賓如同僚慈幼少恤耕役者如百姓御奔走使令者如吏卒而少加寛焉是亦為政矣世俗之愛其身曾不如愛其子之至也遣子入學必厲以勤教子治身必導以為君子逮跡其自為則因循惰弛罕克自強措心積慮甘心為小人而不以為病茲非惑歟有能即其所以為子謀者而為己謀則思過半矣

明道

道綂之傳自堯舜書雖載精一傳心而學之名未著也學聚問辨蓋夫子賛易之辭如三王四代惟其師出于記禮者之言爾堯學于君疇等説亦見于孫卿所述六經未之前聞也發明典學實自説命始至成王而后緝熈光明形于詩人之頌焉由是推之傅説之有功于名教大矣

舜命契敷五教泰誓數受狎侮五常茲有見于經者然初不列五者之目為何事也所謂仁義禮智信孔門垂教因門人問及則隨為之答亦未嘗合五者而為言至漢儒而后指名為五常矣史氏以之協五行與五音上配五星下儷五事其説似鑿然質諸理而當揆之數而合蓋亦自然而然非強為附防也

夫子論少壯老所當戒者三為學者血氣戒也而未始言養氣養氣之説實昉于孟子然則夫子曷為不言養氣也曰夫子稱天生徳于予而斯文在茲其高明廣大渾然天成視持養之功粗矣是謂誠者天之道也若孟子則必善養而無害也是謂思誠者人之道也充孟子之養猶曰威武不能屈則匡人與宋司馬其如夫子何多見其不知量也

夫子答仲弓子桑伯子之問聞子游?歌之聲而笑皆微啓其端以示之居敬而行簡學道則愛人必待二子自述夫然后進之曰雍之言然偃之言是也其初也夫子豈有隱乎曰開而弗達則思舉一隅使得以三隅自反也顔子終日不違既心通默識矣猶必退省其私而后稱其亦足以發非所謂循循善誘歟若夫造如愚之境則非二子所能及也

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吾有知乎哉無知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我非堯舜之道不陳齊人莫如我敬王也孔子每自抑孟子每夸大何也曰夫子宗主斯文故道洪徳博如滄溟泰華無所不容孟子思濟斯民故行峻言厲如拯溺救焚不暇退遜圣賢分量固殊而所遭時勢又異自不得而強同也

夫子品題諸子皆因問仁發之由也可使治千乗之賦求可宰千室之邑赤可使與賓客言三子皆卿大夫之才也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則付雍以侯國之任矣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其與顔淵者何如哉異時為邦之問獨以四代之禮樂許之次而雍也則可使南面至若由求輩則僅列政事科而已權衡誠允寜有錙銖之爽乎

一貫之防曾子領其要曰忠恕而已矣及子思得其傳其論誠也極而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孟子嗣之其論養氣也大而至于塞乎天地之間夫圣門講學雍容唯諾而已至子思孟軻乃如此張大何歟曰圣道本平夷夫子如一人在上不言而信羣**如百僚相師溫乎其和也子思孟軻出自圣門如肅將王命建侯植屏以蕃王室八鸞四牡之盛威儀皇皇非復內朝之簡且易矣本厚而華實蕃不亦宜乎

孔子之于陽貨也瞰其亡而往見之不欲仕而諾以仕圣人之言行當如是乎待小人以權也如不能全身遠害而直墮惡人之阱則何以為孔子

世未嘗無賢者也君不見用故績效不獲顯于時士未嘗無遺逸也不遇圣賢故聲跡亦不著于后微生畞楚接輿與晨門荷蕢耦耕荷蓧之徒雖議論趨向未合中道然而生不逢辰能巻懷遂志豈不遠勝夫同流合污以自辱者哉不幸不遇明君不得以所長自見也抑又幸而遇吾夫子猶得以所懷自白也

夫子之不為衞君也冉有何疑子貢又何待于問也孔門諸子直情無隠求實有疑既扵心未安賜未能決亦不敢臆對逮聞夫子夷齊得仁何怨之論不惟二子之疑釋然后世雖愚懵者亦不待詔誥而自無疑惑矣儒者之待異端甚扵拒防敵惟恐其得以潛窺側睨也若其回心鄉正亦欲招而納之如逃楊墨而愿歸于儒孟子曰歸斯受之豈非招降納欵開之以自新乎楊墨害道孟子辟之在孔子時豈無邪說诐行乎不聞有以辟之何也曰圣人之待異端如中國之眡荊蠻人之眡禽獸也世治化行則遠邇率服矣深居簡出雖有猛鷙其如人何孔子不過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己子夏謂小道致遠恐泥而已處之于談笑之間而孟子乃深排峻抵雖曰出扵不得已然亦辭費而力殆矣

七十子之在圣門皆可與共學也而未必皆可適道由求商賜諸子可與適道矣未可與立也可與立者顔子一人而已抑可與權乎曰其殆庶幾未達一間耳擇乎中庸未造乎時中也三月不違未至扵安仁也曾子何如悟道于一唯之間而臨深履薄終身戒懼亦庶乎其為立也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而已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而已圣道可謂簡易而冉求乃自病其力之不足子貢謂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何哉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匹夫之愚可以與知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宜學者望道而不可及也

蒞官

為政寛嚴孰尚曰張嚴之聲行寛之實政有綱令有信使人望風肅畏者聲也法從輕賦從薄使人安靜自適者實也乃若始焉玩易啓侮終焉刑不勝奸雖欲行愛人利物之志吾知其有不能也

凡蒞事之始不可自出意見以立科條雖嘗有所受之亦恐易地不便于俗也茍人情有咈而固行之終必捍格如病其難行而中變后有命令人弗信矣故初政莫若一仍舊貫如行之宜焉何必改作或節目未便熟察而徐更之人徒見上下相安而泯不知其所自不亦善乎故君子視俗以施教察失而后立防也

官職崇庳當安義命自抱闗擊柝以上茍能官修其方職思其憂雖未著殊庸偉績亦可無愧于心無負于國若茍且以僥求幸進將誰欺乎

居下位求應上之期防則涖事毋拘早晏也然須羣吏咸集則觀聴無疑吏或獨抱文書以進在我者固不為其私請而曲徇萬一小人巧設隂計姑?外以售其私則瓜李何能自明茲不可不防也

當官動必自防凡家之器服所需宜壹取諸其鄉不得已薪蔬常用市于官下亦須給納明文帳具予直適平而物毋苛擇庶免于悔吝

敝政有當革者必審稽源委如其更也于公私兼利夫復何疑若動而利少害多不若用靜吉也

舉事而人情俱順上也必不得已利無十全則寜詘己以求利乎人毋貽害于人而求便乎已

法示防閑非必盡用職存臨涖安在逞威但使條教章明則易避而難犯吾謹無以擾之任其耕食鑿飲彼此兩相忘矣

守曰牧民令曰字民撫養惟鈞而孳毓取義尤切也蓋求牧與芻不過使飽適而無散佚耳凡乳兒有所欲惡不能自言所以察其疾癢時其饑飽勿違其意是司乳哺者責也若保赤子故縣令扵民為最親

近世長民者每立抑強扶弱之論往往所行多失之偏未免富豪有辭于罰夫強弱何常之有固有貲厚而謹畏者有怙貧而亡籍者當置強弱而論曲直可也直者伸之曲者挫之一當其情人誰不服若在事者律己不嚴而為強有力者所持則政格不行孰執其咎哉君子當官任職不計難易而志在必為故動而成功小人茍祿營私擇己利便而多所辟就故用必敗事仲弓問政夫子告之以舉賢才子游宰武城方扣其得人而遽以澹臺滅明對夫邑宰之卑仕非得志也而圣門之教必使之以舉賢為先子游方閑暇時已得人于察訪之熟后世有位通顯而蔽賢不與之立何以逃竊位誚哉

原治

帝者以道懷民其治渾然而不可名也故其民安之而習于相忘王者以仁撫民其治至公而無私也故其民愛之而上下相樂霸者以法齊民其治假公以行其私也故其民畏而相制不敢違強國以威刼民其治無往而非私也故其民怨而易于相率以為亂僅存之國厲民以自養無復有政治也故其君民相與危寄惴惴然朝不謀夕矣

周之士貴以肆秦之士拘且賤士生于秦士之不幸也而于秦乎何益以是知臯防稷契知效忠嘉為當然至夏商之季亦豈逢干所愿哉

人主立政造事圖惟永乆則當參酌羣言是之謂僉謀智畧畢達則當擇是而從是之謂獨防若事必已出而弗加咨訪乃自用也謂之獨防可乎自用則小最君人者之大戒也

君臣相與謀謨各由其心之相契而入文帝天資仁厚聞張釋之長者之言而悅景帝資稟不及而晁錯術數之説得以投之故以徳化民克成刑措之風以智馭物循致七國之變一言契合治體以分可不謹夫

君子之事君當彌縫其闕而濟其所不逮漢武帝好大喜功方窮奢極靡而公孫?為相乃以人主病不廣大為言孟子所謂逢君之惡者歟

人君以至誠治天下不容有一毫之偽也偽萌于心則發于政事有不可掩焉者如病作于心而脈已形飲未醉而色已見可畏也哉

人主之心不可有所偏倚漢武初年獨任宰相致田蚡之專恣擅權厥后偏信諍臣致嚴朱吾丘主父諸人交私諸侯潛蘊譛訴故曰偏聴生奸獨任成亂大哉我宋之祖宗容受讜言養成臣下剛勁之氣也朝廷一黜陟不當一政令未便則正論輻湊各效其忠雖雷霆之威不避也漢唐惡足以語此哉

有過而諱言適重其過因言而遽改適彰其美晉靈公冬寒而役民鑿池過也能聴宛春之諫而罷其役后世有取焉為其能用人之善也況不為靈公者可諱過而憚改乎

舜取人為善咨四岳辟四門無所不訪也近君側之人有不待問而自言者或恐其有所挾而言未可遽信也故必察焉所謂好問而好察邇言是也

天下不能常治有弊所當革也猶人身不能常安有疾所當治也溺于宴安而因循弗革是卻藥屏醫而覬疾之自愈也率意更張而躁求速效是雜方俱試而幸其一中也

善保家者戒興訟善保國者戒用兵訟不可長訟長雖富家必敝兵不可乆兵乆雖大國必詘理有曲直有司者治之曲者必受罰師有曲直天鍳實臨之曲者必敗績故安分守己崇遜息爭可以長守富也飭備安邊愛民惜費可以長享治也

齊國嘗饑孟子言于王而為之發棠他日饑齊人望之孟子忍不與復請何也孟子非有言責而齊王本無愛民之誠心一請而偶從亦覺其若蹈虎尾矣彼受牧者恝然立視矧不在其位而狃于數請得不貽攘臂之誚哉以孟子切扵濟民且未免避逺形跡人君不能舍己從人則無望乎嘉言之罔伏也

進危言于平治之世明主不可易之以為過計也齊威侯不説扁鵲有疾當治之言逮至疾深彼則望之而走矣圖治者其毋忽乎思患豫防之戒哉

四方有敗當國者諱言猶赤子受病保母為之掩覆也故禍幾始作當杜其萌疾證方形當絶其根諱亂而不蚤治者危其國諱病而不亟療者亡其身

評古

季氏將伐顓防由求同見而請問焉夫子未答而獨呼求以責之蓋主是役者求也求因聞持危扶顛之戒而后獨陳夫近費當取之説夫子何以逆知其主是役哉為兵謀者先聚斂圣門嘗鳴鼓以聲求之罪矣然則子路不與謀歟曰不與謀則不同請矣蓋求實倡而由和之也宜夫子并目之為具臣也

不仁者不可以乆處約為其好勇而疾貧易于為亂也然則如之何王者制民之產使有常業則不至于乆處約矣彼有仰事俯育之資雖使不仁且勇非迫于貧之可疾肯捐所愛而為亂乎

孟子不肯枉尺直尋及説時君則每因其所好而進説何也功利之與仁義猶水火之相反不乘其所樂聞而巽入之則正論難以動其聴也他日語齊王方問以四境不治則遽顧左右而言他矣不仁者可與言哉齊梁之君地丑徳齊孟子以仁義防于其間幸其聴用則皆可以澤民也卒乃謂齊王足用為善至梁惠則以不仁斥之非有適莫也志莫患乎自滿至惟虛可以受人梁惠自矜其于國盡心而齊宣猶能謂吾惛不敏取齊棄梁于此乎決矣然而卒無成功者天也孟子亦自嘆夫天未欲平治也

滕文公服膺孟子之教講明凡一再而行之身措之國者已有余用民之被澤未也而仁心仁聞已達乎四境賢者聞風而悅之許行自楚往陳相自宋往何其速哉信乎饑渴者易為飲食也

梁襄惠王之嗣也孟子鄙之謂望之不似人君齊王之子亦人子也孟子一望見之頃則興喟然之嘆為大哉之稱于此亦可見取齊棄梁之意也

什一中制也三代共之由春秋至戰國良法廢格而取民出于私意乆矣戴盈之欲復什一而未能無勇也白圭欲二十而取一過猶不及也

唐杜佑建省官之議上稽有虞之制疾當時諸曹列寺官名之重復也今六部長貳并制而諸司各具郎員卿監與少皆除而丞屬亦俱充備方之古制冗不亦甚乎是又杜佑之所未見也

本朝兵制之善謂天下之兵本于樞密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于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意深矣遠矣歴數百年而無兵患可為法于天下后世愈乆而愈無弊也

古稱將帥名號一也今日之制實則異焉將所以握兵諸軍綂制綂領正副將是也帥所以御將諸道制置經畧安撫知州帶節制是也體綂相維上下相制朝廷遠慮過于前代矣

租賦田桑所出也自禹定制不使貢其所無今之取民視古什一何啻數倍矣谷帛之外又折估而使輸錢焉夫民不能自鼓鑄也使捐其所有損所直以就所售吏之不良又先期以趣之斯民益不堪命也古者山虞不賦魚鼈川衡不貢材木先王恤民之意槩可識

朝廷責守令以惠養徳意美矣近制郡守更代以財計虧盈為殿最于是常賦之在邑者郡皆掩取不遺而督迫于縣者日急令亡所從出則又苛責于民是澤上壅而害流于下也法不良而欲美意之行亦難矣

用人

使人當用其所長而畧其所短則無棄才事上當度己量力以肅共王命則無敗事責人以其所不能是使馬代耕也強己才之所不逮是行舟于陸也

虞朝九官各因能任職而終身不易后世庸才不量能否而俾更九職之事以此責治不亦難乎而況鮮同寅協恭之誠無率作興事之志蓋由朝除夕改之不常考績黜陟之法廢也

朝廷需賢以為用常患乎欲用而無才人才修飭以待用每阨于無路以自進蓋賢否之不辨則銓曹資格病之也奔競者得志則廟堂聴察不廣也上下相求兩不相值欲賢才不遐遺官職無曠弛得乎

州縣置學以教養人才美意也設教官之科而許人求試是使人之好為人師也師嚴然后道尊顧未能無患失之念惡在其為尊乎

君子小人互相指為朋黨辨之不蚤則君子常被誣而小人常得志也先儒有言曰君子至公引類小人徇私立黨善夫為國者知所以扶植善類而不為**所傾其庶幾矣

何代不生賢雖戰國之世未嘗無也而曷為不能致治魯之使樂正子為政也用未必專也宋使薛居州在王所也愛莫助之也滕將行王政而選擇使畢戰也國褊小而無得展布也甚至居位而言不見用在下而上不見知如齊之蚳鼃孔距心者若之何而能致治哉故君臣相得古今所難也

正弊

甚矣風俗侈靡而法禁不行也泥金以飾服玩而山澤之產耗矣銷錢以為器具而鼓鑄之利蠧矣京都列肆日價相夸逺方何禁焉王公戚里時尚競新士庶何責焉法行而后化流皆當自近始也

冠昏喪祭民生日用之禮不可茍也在上莫為之制節而一聴俚俗之自為鄙陋不經甚矣攷古酌今著為一典頒之四方以革猥習是當今之急務也

三代盛時民徳歸壹農祥祈報而已今也祠社非時率斂征醵急于官府是以豐年常苦不給一遇饑歉則流亡矣上之教不明下由之而莫知悔也如之何而使斯民之富庶也

自左道亂俗有茹蔬雜聚而生廢人理者自妖巫惑眾有病不醫藥而死非正命者準之法令皆殺無赦今愚迷誑誘壁掛空文而刑戮不加焉何以革其非而道之歸正歟

國匱民貧莫今為甚矣寺觀塔廟崇建未已也乃曰人自樂施非欺罔乎為國者蔵富于民今乃潛耗民力竭國本矣上之人宜亟為禁止也況有導之者乎古者禁人羣飲今榷酤牟利設法以誘其來惟恐其不酣醉也古者制民常產今民自有田州縣利于稅契惟恐其不貿易也富教大畧如此欲風俗還淳不可得也

藝圃折中【鄭厚】

論君臣

湯武非圣君伊周非純臣孟子非賢人揚雄非君子成湯放桀于南巢唯有慙徳曰予恐來世以茲為口實夷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此湯武之罪也去亳適夏既丑有夏復歸于亳召公不悅周公作君奭以自解此伊尹周公之罪也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三宿出晝于予心以為速沈同問燕可伐歟吾應之曰可此孟軻之罪也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此揚雄之罪也

湯武

君天也父也元首也天不常雨澤而潦旱為下土者傾而陷之可乎父不理生產而博飲為子孫者鴆而?之可乎頭目昏重一身之累為腹心股肱者謀而易置之可乎其不可也必矣湯武之罪當無所逃彼其自恕與天下后世恕之者不過曰誅一殘賊而拯億兆于涂炭行大義者不卹小節興大利者不顧小害是又不思甚也為湯武者能保其子孫皆賢明仁圣否乎如身后之付不可必蓋亦姑忍是而冀其將來矣何遽為禍首以啓天下無君無父之心使殃毒之流紛紛如也蜂螘之有君其羣不敢攘而伐之分素定也使湯武不為亂臣賊子倡未必后世敢兆是亂也夏書成湯放桀于南巢惟有慚徳使湯禽獸也則安而有之若猶人也惡得不慚夷齊讐周而餓死君子曰義士則不義之名將有歸矣若曰應天順人湯武豈得已哉此書生所知也愚夫納民且不曉此特以根夫納民心者為是説

伊周

伊尹周公非純臣也非經行也不可為后世法也跖犬吠堯各防其主臣無二心伊尹去湯就桀丑桀歸湯去就之際跡同奸謀使兵家得引為反間伊尹自取之也桐宮之放與羿奡準罪耳此豈人臣所當為者哉冢宰居攝召公不悅非謂敢遂有之也亦意其啓當時之釁開后世之端爾是以效伊尹而不得盡其心者為霍光效周公而不得盡其心者為王莽董卓曹氏代漢司馬代魏劉裕代晉紛紛至于五代未嘗不托跡伊周以階亂故曰伊尹周公非純臣也非經行也不可以為后世法也萬章之于伊尹曰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歟愚于周公亦曰賢者之于人臣也其君不仁固可代歟

孟子

春秋書王存周也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仲尼之本心也孟軻非周民乎履周之地食周之粟常有無周之心學仲尼而叛之者也周徳之不競亦已甚矣然其虛位猶拱而存也使當時有能倡桓公之舉則文武成康之道業庸可幾乎為軻者徒以口舌求合自媒利祿盍亦使務是而已乎奈何今日説梁惠明日説齊宣説梁襄説滕文皆啗之使為湯武之為此軻之賊心也譬父病亟使商醫為子未有不望其生者如之何而直寘諸不救之地哉軻忍人也辨士也儀秦之雄也其資薄其性慧其行輕其説如流其應如響豈君子長者之言也其自免于蘇張范蔡申韓商李之黨者挾仲尼以欺天下也使數子者皆咈其素矯其習竊仁義兩字以借口是亦孟軻而已矣要之戰國縱橫捭闔之士皆發冢之人而軻能以詩禮也是故孟軻誦仁義猶老録公之誦法也老録公誦法賣法者也軻誦仁義賣仁義者也安得為仲尼之徒歟嗟乎孔子生而周尊孟軻生而周絶何世人一視孔孟之心記曰擬人必于其倫寜從漢儒曰孔墨

京師坐鬻者愚逺方之人直百必索千酬之當其直則售意其知價也知價不可復愚酬之過其直則不售意其不知價也不知價則唯吾之愚必極其所索而后售孟軻抱縱橫之具飾以仁義行鬻于齊齊王酬之以客卿且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以萬鐘軻意齊王不知價者遂愚齊王求極所索而后售齊王徐而思孟軻之言曰王如用予則齊王由反掌開辟以來無是理悔而不酬軻亦覺齊王之稍覺也卷而不售抱以之他徐而自思曰齊王之酬我多直矣矯然不售行將安鬻遲遲吾行三宿出晝冀齊王呼已而還其舊直又是市井販婦行鬻魚鹽菓菜之態也京師坐鬻猶有體焉小兒方啼而怒進以飯推而不就徐其怒歇而饑也睨睨然望人進之矣軻之去齊留齊兒態也夫

揚雄

謂菽為麥大愚也謂鹿為馬大奸也揚雄以法言僭論語以太?僭易當時諸儒引春秋呉越之君比之引春秋一王之法誅絶之毋乃太甚此正如兒曹斂容危坐以效老成拜揖趨蹌以效賓主羅蜃列瓦以效俎豆長者見之特一笑耳何足深罪哉惟符命之作非大奸則大愚清凈寂寞者為之乎

無聲樂

仆在童齓與同隊行笑令曰無聲樂其令以十數輩環立相視笙簫鼓板各司其一無其器而有其狀其手之所指口之所擬身之所倚足之所履儼如其部之器瞪目禁聲先笑者犯大抵笑者不惑人之狀亦自惑其狀曰是何等作為貌像耶此笑機所以暗發而不可禁也然亦多輕衒者犯沉重者免仆素非沉重者而率常不犯每記當是時亦有道處之方其將作此態也先定想于胸中曰此予之平時手足口體也今變動而為是耳而又何足笑哉又能目寓而神不營形接而心不隨常恃此以自免輩類且訝之嗚呼壯而長也能守此道以渉世何憂患之能入哉

王介甫

小兒嘗拾一錢于道左明日復來往于得錢處常惓惓焉意其復有也王介甫見周人以書攷井牧施舍防斂致太平既得政欲乗其轍嗚呼真兒癡矣夫

發明義理【呂希哲】

老子曰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書稱堯之徳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記曰明明徳扵天下老子曰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孔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蓋孔子未嘗師老子也

防而禮不備亦謂之遇嫁娶而禮不備亦可謂之奔仲春防男女于是時也奔而不禁奔者謂之不備禮也若以淫奔解之不唯非先王之政雖后世為者亦不至如此之甚既有斗不可復剖也既有衡不可復折也后圣人因而為之法度禁約期于使民不爭而已矣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未能忘我故也顔淵曰愿無伐善無施勞能忘我故也子路曰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雖然未能忘物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能忘物也

伊尹之耕于野也傅說之筑于巖也太公之釣于渭水也其于天下非事事而究其利病也非人人而信其賢否也明其在己者而已及乎得志行乎天下舉而措之而已

莊子曰道之真以治其身其緒余以為國家其土苴以治天下予以為圣人以其所以治身者治國家天下近世儒者有戒婦人不油發不涂面者詩曰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自古而然又戒婦人不穿耳者莊子曰天子侍御又禁前不穿耳自古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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