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左制軍 同治二年五月初八日
連接十三、十七日惠書,相距已遠,書到動逾半月,軍情無由互達。此間近狀,自東關、銅城閘攻克后,巢縣即于二十二日克復,含山、和州于二十四五日均即收復。舍弟與彭、楊之意,堅主鮑軍下攻二浦,直達九洑洲,定于初六日進兵。少荃聞忠酋回救蘇城,函囑舍弟猛攻金陵等處,無令忠部得全萃蘇、滬。沅軍遂于二十八日攻破雨花臺石壘及南門外各石壘,金陵城賊思欲奪回數壘,連日前來撲濠,鏖戰不休,其分股犯儀、楊者,現尚圍撲天長、六合。其忠酋果在江北,抑在金陵,抑回蘇州,洎未得其詳也。
蔣、毛二軍救援壽州,二十七日直逼城下,二十八日破苗二壘。我軍傷亡至五百余人,官弁死者二十四人,士氣頓沮,不特不能解圍,且恐為苗逆所乘。聞四眼狗舊部四千,尚在苗處,故戰守堅悍有法度,絕非苗練未經大敵者所能,未知信否?蔣君滑而輕敵,亦本非破賊之才耳。
弟才力竭蹶,自去秋以來,深自知其不勝此任,茲又益以苗逆巨患,正未知決裂之所屆。頃又具疏密申前說,請簡大臣會辦,抄呈臺覽。
希庵癆病失音,尚住湘鄉城內,輕重反復,深為可慮。操孤舟而涉巨海,環顧篙師柁工,少可倚恃之人。來示謂鄙人喜綜核而尚庸材,蓋不盡然。近年所見諸將,惟程鎮學啟謀勇俱優,去年撥赴上海時,舍沅弟堅不肯放,兄弟力爭數日,強之東行。厥后程鎮屢立奇功,舍弟雖深幸少荃振起一隅,有益全局,而亦未嘗不私怨阿兄,坐令彼得一人而強,此失一人而弱。是知喜雄駿而惡葺,重干莫而薄鉛刀,乃人情之常態。今之碌碌隸敝部者,庸則有之,尚則未也。克庵有大功于徽,就徽境籌餉,以供其軍,事屬可行。惟茶捐一節,敝處先已加銀四錢,曾經出示,并于四月初十咨明冰案,實難再加,以失信于商民。休寧捐輸一節,**間窮餓者多,府縣屢次稟請發賑,寄諭亦飭勸捐賑濟難民,達川與司道諸君各湊數百金寄徽賑饑。休捐如有所得,只能賑濟徽民,不能遽供劉軍。屯溪鋪捐,介唐擬概濟劉軍,劉軍在徽一日,此項供給一日,卻不必另立科則,號令紛歧。此數者均求閣下婉告克庵。敝處事局稍順,即在茶捐項下,謀所以酬克庵之功者,專款解濟,不至過形菲薄也。
復李申夫 同治二年五月初十日
黃土嶺之戰,頗為得手。貪賊中資財,最易誤事,吾見前此諸軍因貪搶賊贓,轉勝為敗者,指不勝屈。每謂騷擾為人鬼關,貪財為生死關,蓋言愛民則人,擾民則鬼,力戰遺財則生,貪財忘戰則死也。霆營于洋財言之津津,最為惡道。閣下新立一軍,欲求臨陣不至大敗,得手時能多殺,不得不以禁貪財為第一義。若待有轉勝為敗之禍,而后悔之,則已晚矣。賊財乃其所固有,取之于方戰之際,則大禍立至,百弊叢生;取之于收隊之后,則諸福駢臻,千祥云集,此實鄙人閱歷已久之言,故水師《得勝歌》中有云:“第七不可貪賊贓,怕他來殺回馬槍。”閣下于立法之寬嚴,號令之繁簡,體驗最精,望于此事立一妙法,下一雷令,期于堅明約束,不作游移兩可之詞,其庶幾乎?
與吳桐云 同治二年五月初十日
壽州之不克解圍,于大局殊有關系。苗逆頗畏希部之威,今見蔣、毛之技不過如此,以后當更猖獗,難于收拾。所幸臨淮一軍。業已立定腳跟,餉項亦較前稍裕。頃聞河南亦解臨營銀萬金,久旱之余,得此甘雨。唐帥部卒恩誼固結,但使不至斷炊,必可一戰。臨淮之根本既固,六安之要區無失,他處縱有疏失,尚可徐徐補救。臨淮營章奏,是否全出巨手,抑義帥與諸客互有潤色?續請僧邸南下一疏,鳳、定肅清一疏,稍嫌浮夸失實。我楚軍之所以耐久者,亦由辦事結實,敦樸之氣未盡澆散。若折奏過爾浮偽,不特畏遐邇之指摘,亦恐壞桑梓之風氣,可否與義帥熟商以后,刪除夸飾,一歸簡質?
致楊厚庵 同治二年五月十一日
楚軍向來頗講紀律,近日霆軍到處搔撓,各處來咨及紳民控告者甚多,皆歸咎于鄙人。國藩愧而且憾,情愿不打賊了,不愿部下有此風氣。春霆心地卻好,頗有忠君愛國之意,志在滅賊,鄙人故取其長而略其短。然霆營弁勇擾民如此,為患甚大,應如何設法嚴禁,請閣下一面申戒,一面密速復示。
復郭意城 同治二年五月十八日
自克復巢、含、和三城后,旋又于初九日收復橋林、江浦、浦口諸城隘。現在水陸會攻九湫洲,未知能否得手。壽州之圍,至今未解。苗逆實非悍寇,蔣、毛并此不能制之,希帥久離營次,湘軍稍孱矣。自江味根仍奉赴粵之旨,鄙人本不欲再強之東來,曾專緘奉達左右,并于味帥來牘批答。旋接味根信,抄錄復奏,決計援江征皖。而江西善后局詳定江、席二軍已有四萬可靠之餉,敝處因再咨味根,請其建旆東來,并咨明寄帥。不知江軍日內果成行否?
復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三日
惠書,敬悉一切。侍、輔、護諸偽王之眾,麇集江、常、無、金一帶,似均不足深畏。侍逆屢敗于金柱關,精銳損耗殆盡,輔、護尤無能為。忠逆有十三日自金陵回救蘇州之說,然聞僅帶四千之眾,蓋其銳卒亦多損折于巢、含、九洑洲一帶,而洪逆又苦留之共守金陵。自九洑洲克復,霆軍南渡金陵,已成合圍之勢。謂忠酋不肯專顧金陵而忘蘇杭,則或有之;謂金陵悍賊全萃蘇垣,則未然也。尊處飭各軍穩慎以圖,自可萬無一失。滬甘而淮苦,人人皆知。質堂之不愿赴淮,與昌歧同。昌歧之義應赴淮,則自十年保淮揚鎮實缺,已定之矣。閣下若必留昌歧共剿蘇垣,則請于昌歧部下質堂、東華等酌派一人,帶三四營駛赴長淮,一助義渠,共誅苗逆。質堂本太湖水師,名實不符,鄙人不能因昌歧梗令而改派質堂也。溫世京遠道解餉,如大旱之得雨,恰慰殷盼,渠言業經稟明彤帥,即留江蘇候補,不得回粵銷差,是否可歸人勞績酌委之班,伏候卓奪。蘇松浮糧減額一折,業經上陳,甚好,甚好。此事不趁今日圖之,則永無可望矣。
復左制軍 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九日
弟與各鎮公牘,體例少乖,行之已久,今亦難以驟更。兵事不貴遙制,節節代為籌度,機反滯而不靈,則來緘屢經指導,固已敬佩無矣。自少荃攻克昆山,分道圖蘇,沅弟攻克雨花臺各壘,忠逆調群賊南渡,遠救蘇州,近救金陵,于是下而天長、六合、儀征、來安,次第解圍,上而橋林、江浦、浦口,亦皆不戰而先潰,于是楊、彭乘機力攻,將九洑洲、草鞋夾、燕子磯賊壘賊舟,一律掃除,不特舟中壘中之賊斬馘無遺,即北岸回賊之甫抵中洲而未渡南岸者,誅踣亦實逾萬,而我軍亦傷亡至二千之多,蓋水師近年惡戰也。現調春霆南渡扎孝陵衛,作合圍之勢。忠逆本意援蘇,洪逆強留共守金陵,現于東北城外,趕修石壘以御鮑軍,一面飛調黃、胡、李、古、賴、劉諸逆回援金陵。黃、李現在鄱、都之交,劉、席、段、韓之力本足踣之;古、賴現在石、太、青、涇一帶,窮餓不可終日,若皆有金陵之行,則饒、潯、徽、池四府之境,指日可望肅清,江、席可進規廣德,克庵可進規湖州矣。東南其果有轉機乎?惟米價日昂,餉項奇絀,本軍已百孔千瘡,無可剜補,而唐、馬在臨淮,蔣、毛在壽州,尤為朝不保夕,萬不能坐視其呻吟而不一援手,不得已索回河、景、婺、樂四卡,以濟眉急。雖相距稍遠,而此間艱窘之狀,必有道達尊聽者,想邀鑒諒。弟所轄多膏腴之區,假若以胡文忠處此,必不至生事蹙蹙如我今日,鄂中近事多不愜人意,亦令人苦思胡公無已也。
與厲伯符 同治二年六月初一日
九洑洲克后,二十日又有洋船停泊中關,運米進城。此項接濟不斷,將來恐又成持久之局,實深憂愧。秀相嚴禁運米東下,自是為半平市價、半截賊糧起見,而立法未善,于洋船購米濟賊者,全未禁遏,于各營買米自食者,反行禁阻,雖有敝處之護照咨文,亦不準買,且欲令敝處將已發之護照咨文概行撤回。此時散布于江湖港汊之中者,何能逐起撤回?且下游水陸十余萬人,若一律禁止買米,何以度日?鄙人已將不能撤回咨照、不能禁營采買之故,咨復秀相矣。又恐營員舞弊營私,或咨照數少而多買,或并無咨照而假冒,特派劉小粵太守芳蕙往鄂會查。奉懇閣下主持一切,其有確憑者,放之東下;其憑少而射多、無憑而假冒者,查禁截留;其擄船而勒買,則照弟擄船告示徑行正法。大約營中最惡之風,以米與船并擄為尤可恨,而霆營弁勇居其大半;奸商最惡之風。以重價購米附洋船運濟金陵為尤可恨,而寧波與廣東人居其大半。弟現于船米并擄之案,痛加懲辦,其寧波、廣東奸商,由鄂購米濟金陵之案,不知鄂中能辦否?
致李希庵中丞 同治二年六月初一日
日內未得惠書,而接大咨請假四月回里調治之疏,讀之焦灼無似。如蒙圣慈俞允,則從此壹意養病,凡鄂皖軍務及部卒依戀之誠、缺餉,一概置之不問,或者漸有轉機,以慰中外之望。
此間克復九洑洲,本是極好消息。無如洋船自二十日后,又復停泊中關,運米進城,豪無顧忌。而春霆自下游渡江,扎于燕子磯一帶,尚不能直達孝陵衛,與舍沅弟隔絕三十余里,莫能合圍。看來又成持久之局。天意茫茫,未知何日始果厭亂也。蔣、毛在壽州,殊無解圍之望。成武臣至三河尖后,又檄令由六安州同援壽州。未知果有濟否?
復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六月十二日
六月初九日接五月二十九日惠書,敬悉一切。顧山以西,攻破賊營七八十座,從此進逼蘇垣,群賊當無固志。金陵城大賊多,鮑、蕭諸軍尚不能扎孝陵衛。百戰劇寇,困獸死斗,以古**之,本不宜遽謀合圍,恐援賊大至,或者一蟻潰堤,全局俱震;以機勢論之,又似宜迅圖合圍,使金陵、蘇、杭之賊同時危急。該逆備多力分,或者鏖兵子金陵,收效于蘇浙。厚庵、沅甫力主合圍之說,鄙人亦不敢過爾持重。惟勁旅無多,雖添調鎮、揚兩防之兵,猶不能合長圍而斷接濟,必待江西一律肅清,江、席、李諸軍由石、太、旌,寧打至廣德、東壩,庶無他慮,非可旦夕期也。壽州失守,苗焰彌熾。馬榖山蒙城一軍,萬難保全。臨淮為中原之樞紐,皖撫之根本,萬不能坐視不救。現咨請楊、彭兩帥,先派舢板八十號,一赴義渠之急,仍求閣下迅催昌岐星速赴淮,勉搘危局。公義私情,皆不能不一援手,務望毋徇昌岐之托而允吳紳之請。至懇,至懇!苗逆若得壽、蒙,其禍孔長,湘勇之力漸不能穿魯縞,將來蕩平此寇,端賴臺端淮勇矣。
復沈中丞 同治二年六月十三日
接前月二十八日惠書,敬承一切。陶溪渡、洋塘之賊俱退,江軍已到湖口,江西當可漸就肅清。惟金陵、蘇、浙剿辦得手,皖南終為逋逃之藪,江西仍無安枕之日。去冬以來,徽、饒等處,專仗閣下與左帥大力經營,鄙人愧未厝意,此后有事,當通力合作也。九洑洲克后,方意事機大順,澄清可望,不料苗逆猖獗,壽州淪陷。該逆素所畏者,希庵之湘勇,今湘軍技止于此,彼復何所畏忌?馬榖山蒙城一軍危在旦夕,唐中丞臨淮一軍恐亦難保。長淮全局將壞于鄙人之手,而江以南機勢可圖,又未敢舍此而顧彼。愧悚旁皇,莫知為計。
九江洋稅一款,國藩會于四月二十七日奏提三萬,旋于五月八日接到局詳,指此項供江、席兩軍,當時已難于著批。今江、席正當進剿吃緊之際,此項自當先盡渠軍,如收數大旺,或可分潤皖臺,再行酌商。今年一事可以告慰,谷米先事預籌,將來度過荒月,尚可余谷三萬有奇。餉銀則奇絀異常,厘金亦毫無起色。有米無銀,各軍可扎老營,難以開差,浙江之索還景、河等卡,廣東之不準截留厘項,均不免石交生隙。而湖北大稅,川私占盡,淮南引地及希部欠餉太多,皆不免大起論端。今而后知天下之爭,皆生于不足也。
厘卡得人實難,前此舉劾數員,皆據各處稟件,不知當否?敝處派去之員,亦求閣下留心察看,隨時函示,不勝感禱。即請臺安。
復李希庵中丞 同治二年六月十四日
尊恙服人參有效,則可受補劑,猶是旋轉之機。
壽州竟于初四日失陷,苗焰彌熾,關系極大。渠所畏者,麾下之湘軍耳,今湘勇技倆為彼所輕,此后恐益不可制。向使閣下身在行間,或在六安等處,必不至此。成、蔣均予參懲,毛則情多可原,原折抄覽。榖山在蒙城,萬無能救之理。義渠臨淮一軍,現求厚、雪二公派船往救,不知果有濟否。一苗得志,群捻縱橫,遂使淮南全局,壞于鄙人之手,所愿閣下病痊早出,同扶艱危,禱祝曷已!金陵近狀平安,酷暑異常,熱病大作。霆軍尚不能進扎孝陵衛,厚庵調蕭慶衍會剿南岸,亦因合圍無期,尚未南渡。順請臺安。伏希保衛,千萬自玉。
唁王瑞臣 同治二年六月十四日
二月間在金陵聞伯姊之訃,哀悼實深。茹苦含辛三十余年,不獲稍享子舍之祿養。近歲處境略豐,憂患略減,而遽一病不起,天之厄吾伯姊,理不可測。以吾之悲痛莫釋,知甥昆弟之抱恨無窮期也。然人生境遇,早豐而晚嗇者,則暮年難堪;早嗇而晚豐者,則如倒啖蔗,漸漸回甘,將死尚有余適。伯姊最苦之境,在道光年間,至咸豐中即漸漸回甘,臨沒當無遺恨,甥亦不必過于哀慟,或至以毀危身。謹遵遺命,不復入營。居家之道,以黎明即起為第一要義。吾家自元吉公以下,至今六代百余年,并無一日晏起,甥家可奉以為法。“勤儉”二字,無論居家居官,皆不可少。待兄弟和而不流,財產、衣服、飲食皆推多而讓寡,獨至禮節所在,則兄先弟后,秩然有序,不可紊亂。課農蒔蔬,一一親自檢點,不可一一寬縱。嚴則家有忌憚,勤則事有功效。治家有暇,常常讀書習字,以養其靜氣。至囑,至囑!
伯姊墓志,秋涼再當撰次寄去。
致劉印渠制軍 同治二年六月
近來精神日漸,畏熱異常,競日坐臥竹床,令人搖扇,偶有動作,汗下如雨,公私事件每多廢閣。身膺重任,時懼僭越,前后三次疏請簡派大臣來南會辦,未蒙俞允。希庵請假在籍養病,渠所部皆歸敝處調度,苗練巨患亦屬責無旁貸。如力僅可負五十斤之重者,今已負至千斤,而又累加不已,勢不顛蹶不止。軍營及地方二者均乏繼起之賢,不似往歲之人才輩出,深用憂灼。尊處今又得好幫手否?郭、鄧二賢為毛、江兩公所留,幕府似此者實難再得。直隸府廳州縣中已物色得偱吏幾人,敬求開單見示。廣東雖在位未久,屬吏史賢喆若干,敬求評示一二,以廣孤陋。
復左制軍 同治二年六月二十六日
軍士多病,實用兵第一苦事,微聞杭、嚴各軍,與江西、金陵諸軍多寡相等,而霆營獨甚。上年三次派人至湘,募萬余人,旋募旋逃,且病且死,今又不滿七成,其不病者則不滿四成。外間多咎霆軍不應圍扎金陵,以活兵置之呆地,不知初渡江之際,系厚、雪、沅、霆等乘機定議,敝處二十一日始接克復九洑洲之信。時霆軍于十八日起,已分作四日渡江,后之不能遽進孝陵衛,速圖合圍,又不能抽至皖南,改為活兵者,則皆以酷暑多病之故也。克庵一軍,聞亦為暑病所苦,難更縱橫馳擊。黃文金在湖口,氣勢尚自浩大,恐非江、李二軍所能了,尚煩克軍西行,乃能肅清江境。壽州陷后,已將成、周、蔣、毛諸軍調防六安、潁州、三河尖等處,諸公旋具稟不保六安各鄉要隘,則新谷全為苗有,我軍無所得食,而城亦難保。又批令各軍分扼要隘,稟批抄咨冰案。馬榖山在蒙城,萬無可救之理。義渠在臨淮,本足自固其壘,敝處又添調何紹彩四營,并楊、彭水師往援,乃義公老營僅留孱卒千余,而張得勝、普承堯等略可用者,皆在懷遠,一為賊梗阻,則決裂堪虞。苗逆窺臨淮,黃、李窺江西,日內極憂灼惟此。余尚平善,用以告慰。
致彭雪琴侍郎 同治二年六月二十七日
黃老虎等股,本系屢挫之后,勢將退竄,不料初二日韓軍一挫,賊以全力注重湖口,味根、申夫似俱不足御之。自都昌老爺廟直下至馬垱、東流,濱湖、濱江處處皆賊。師船太少,又復散漫,萬一賊擄小劃載數百人渡湖之西,渡江之北,則全局決裂,而吳城、華陽各種厘卡,立時星散,不得已請閣下親自赴援,庶幾數百里水面,在在嚴防,無隙可乘也。
復季君梅 同治二年六月二十八日
久疏箋候,悚仄實深。頃奉惠書,敬審動履康愉,藎勞日楙,至以為慰。此間軍事,惟辛酉秋冬、壬戌春夏機勢最順,迭克沿江城隘。自去秋以來,將士多病,奇險環生,日居駭浪之中,懸崖之下,直至四月初間,偽忠王自六安東竄,巢縣、和、含次第收復,二浦、九洑旋亦攻克。方幸去危即安,收召驚魂,波恬浪靜,不料苗逆復叛,全淮震動,壽州陷沒,蒙、宿亦岌岌可危,而另股竄擾江西,為數亦近二十萬。天下滔滔,竟不知何日少得休息。弟以非材,忝竊高位,權任過崇,虛名鮮實,日夜兢兢,恒虞顛蹶。去冬以來,業經三次具疏,請簡大臣來南會辦,未蒙俞允。不敢望置身事外,但求事權略輕,少分謗責,區區鄙忱,想知我者能識其微也。下游蘇、松、常、太事機極順,江陰果克,即北岸通靖團局,亦不至更有他虞。吳江破后,蘇賊與杭、嘉消息難通,或者蘇城競有可圖,良為至幸。惟群盜如毛,此克彼竄,終乏一了百了之法,是可慮耳。
閣下祥琴已御,而師門墓志,至今未泚能筆構成,尤深愧歉。蓋文藝久蕪,不敢率爾,非謹以俗冗致遲也。哲嗣已考蔭當差否?楞仙常相見否?系念無已。
復毛寄云制軍 同治二年七月初六日
前聞霓旌度嶺,晉秩兼圻,箋賀稍稽。頃奉二十一日惠書,牖示周詳,佩慰無似。疏稿分肌擘理,洞若觀火,粵事須從軍務下手,正與鄙意不謀而合。驪珠既得,鱗爪自不勞而理。拙見尤以水師為要,西江發源云、貴,匯流兩廣,槃薄萬里,論者以謂江河以外第一巨川,即東江、北江,亦復歧港百出,浩瀚逶迤,動與海汊交錯,專恃陸師,斷難制勝。今之長龍舢板,其初式本出于廣東,惟楚軍立法較密,紀律特嚴,楊、彭部下風氣素正,多出廉恥之將,遂爾遠勝粵東水師之舊。竊謂兩廣軍事,高州之擾亂其偶,而南韶與潯、梧、肇、羅之蠢動乃其常也;陸兵其經,而水師即其緯也。閣下既從軍務入手,似宜并講水師,用楊、彭之紀律,選湖南之將領,挈以俱南,以一洗彼中水軍官兵伙匪明護暗搶之陋習,必可一振聲威,潛移默轉。凱章持躬謹飭,馭下有法,不特戰守可靠,亦足少挽風氣。如其病體全愈,閣下盡可攜以赴粵,弟當作書勸駕。粵中為凱章熟游之地,或亦欣然南征。二年以來,閣下所以惠助敝處至多且大,借此一才,未足云報也。惟金逸亭觀察實為敝處目下切求之人,蓋希庵部下成、蔣、蕭、毛四軍,勢均力敵,莫能相下,苗逆并非百戰悍寇,聞因兩軍不和,以至援壽無功,欲求聯絡希部,化散為整,惟逸亭或勝斯任。弟昨于未讀尊疏之先,業已函商希庵,諄催逸亭東來,如逸亭經過長沙,尚望無以大力奪之南趨也。
此間近事如常,楊、彭二公業經派船八十號馳援臨淮,義渠老營當可保全,霆、沅兩軍又為疾疫所苦,幸援賊雖到,尚無戰事。味根、申夫于二十八、九日迭獲勝仗,黃老虎有下竄之信,江西腹地應無他虞。
復郭意城 同治二年七月初七日
接六月二十日惠書,敬悉一切。寄帥抄示入粵疏稿,想大筆所為,分肌擘理,入木三分,精能如此,恐不能不作下山和尚矣。凱章盡可入粵,已于復寄帥信內詳之。逸亭必須來皖,則請閣下強為我致之,希部四軍,舍逸亭觀察外,別無可聯絡之人,幸浼寄帥無并挈以度嶺也。劉開生學問淹博,文筆亦雅,特章疏箋牘不甚合式。告以嶺南之行,渠頗憚于遠游,蓋其眷口寓于天津,胞弟宦于山東,親戚朋好多僑居于上海、安慶,一經赴粵,則各處消息難通,故欲前而仍次且耳。
筠仙親家于六月十五履任,昨日到一詳文,欲于各口岸督銷淮鹽,漸復引地之舊。鄙意欲商賈不販輕本之川私、粵私,而販重本之淮鹽,欲小民不食賤價之川私、粵私,而食貴價之淮鹽,雖殺之而有所不行。筠公前有一信,欲于淮引地面重稅鄰私,較此詳差為易辦,差有把握,茲將令兄一詳一緘抄寄尊覽,鄙人本日復舍弟信亦附抄呈上。將來以此意復告筠公,敬求閣下與南坡翁熟商兩策孰善,一面飛函示復,一面請南坡翁星夜東來敝處,即當咨商湖北,俟接到閣下復函,再行具奏。
復李希庵中丞 同治二年七月初八日
接六月十九日惠書,知已返旆旋里,從此安心調養,當可日有起色。楊樸庵言其戚友蘇姓者,道光初患癆病,群醫束手告退。蘇姓乃移居山寺,親屬概謝不見,僅帶一雇工在旁,目不開,口不言,日用百物,開載一水牌之上,有所需則向牌上指點,而令雇工取辦,然不服藥餌,不食腥葷,每日所需之物亦極少矣。后二年余,癆病已愈,妻子入山迎之,猶不肯歸。五年始歸,壽至七十有奇。不知閣下可仿照行之否?此間軍事,無論夷險難易,千萬不必系念,此后亦不復以軍務相關白,但求設法令逸亭來皖,聯絡蕭、毛、成、蔣諸軍,俾貴部不至全改舊觀而已。
復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七月十六日
群賊夾攻吳江,卒不得逞。蘇、浙之賊業已截成兩橛,局勢極佳。惟忠、侍、輔等著名逆首麇萃金陵,初一、二日撲下關官營,初八、九日印子山之戰,皆異常兇悍,未審舍弟終足制之否?潮、為、展三偽王,系何姓名,求便中示及。義渠近極危險,來信抄寄一覽。苗逆盡可緩打,而臨淮則不可不急救。臨淮倘有疏失,繼此席者朝廷必取材于楚軍,必征兵于敝處,必征餉于尊處。與其待決裂之后百方補救,不如趁此時早一援手。故國藩既請厚、雪兩部往援,而又屢催昌岐繼進,蓋亦有萬不得已之苦衷,伏希鑒亮。籌發糧藥,速昌岐西行,至要,至感!昌岐平日之忠良,在滬年余之功勞,鄙人豈嘗須臾或忘?特時艱所值,有不得不飭令兼顧淮上者,明者可一望而得也。
江西肅清后,江、席、李三軍可由建德、石、太下達旌、寧,機勢漸順,惟餉項極絀,除希部四營外,本部領餉者至九萬余人之多,蕭慶衍一軍,前已子公文內咨達,其他軍窮窘,想尊處必有所聞。一由鄙人不善理財,一由食者太眾,無術減省。尊處現雖欠餉兩月,然使此后只發九成、八成,則可月省四萬、八萬,敝處則縱月添四萬尚不能發足六成之數。務乞指定二三厘卡,幫我數月,即明年索還,亦無不可,勝于指困之高誼矣。
復左制軍 同治二年七月二十五日
日來未審近履何如?軍士疾疫大愈否?相距過遠,甘苦遂不相聞,至以為念。此間近事,春霆南渡后,即已病瘧,洎未就痊,其部卒病者,亦較他軍獨多。赴湘募勇則旋募旋逃,終無足額之一日。舍沅弟初九日之戰,殺賊甚多,然金陵賊勢實未甚衰。洋槍隊動調至七八千之多,舍弟與之相持,竭蹶補苴,救過不暇,若果合圍,恐尚有他虞也。湖口賊退,江西一律肅清。江、李、席諸軍本應乘勝進剿石埭、太平,而江軍病多夫少,至今尚未拔動,李軍拔至東流,亦以病卒三成以上,不敢獨進。該逆遂以全股圍攻青陽,朱云崖臥病甚重,正在料理后事,其七營營官病者四人,其胞弟亦帶一營,甫經病故。該軍近日本不得力,惟青陽若失,則南陵、涇縣、寧郡均為可慮。苗逆攻蒙城不得,乃悉力回攻懷遠、蚌埠之師。該處為普承堯、張得勝諸將,素不可恃,而義渠倚重之。弟咨調楊、彭水師舢板八十號往援,僅破苗部劃船,不能毀其陸路營卡。糧路已絕,普、張固危如累卵,臨淮亦恐難保全。袁帥于六月二十四日淪逝,希庵多病,僧邸不來,江淮諸艱,遂畢萃于鄙人一身。餉項以人多而愈絀,將領以恬熙而愈孱,中夜以思,怛然憂愧。
江、席、李三軍前有一牘,令其作為潯、饒、徽、池、寧五郡游擊之師。就目前論,潯、饒暫可安枕;就大局論,下游若果得手,群盜固將假道五郡以奔命,以江西、湖南為逋逃之藪,即下游終不得手,亦不久仍思就食江西。克庵一軍還徽后,尊指如何調派,江、李、席、段、韓、屈諸軍果應如何布置,而后五郡不至靡爛,江西終保萬全,尚祈藎籌,一一裁酌,函咨惠復。徽、池兩郡,處處與江西唇齒安危共之,寧國郡南路涇、旌、太三縣,則切近江西北路三縣,則于江西無甚關系,江、席之力不能遽調謀廣德、東壩,是否姑置寧郡北路,亦祈卓裁詳示。
復毛寄云制軍 同治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凱章處弟曾寄一緘,勸其度嶺南征,不知日內開募成軍否?臺從果于何時啟節?至以為系。水師宿將應取材于下游,誠為至論。頃雪琴適來此間,弟與之熟商,既用彭、楊部下之將,僅咨送一二員,亦必不能得力,仍須派統領一員,營官數員,哨官數十員,全仿淮揚水師、太湖水師之例,全軍規模略具,在粵中僅添勇丁、船炮而已。現已商派陽江鎮總兵任星元為統領,即日函商厚庵將營哨各官派定,俟筠仙中丞過此時,即令攜諸將以行。此間水軍之稍有名跡者,大抵皆筠仙所熟識,任鎮亦其一也。逸亭如果東來,自當專案出奏。惟近日奏調之案,往往屢疏交爭,而卒無赴調之日。故弟先函托希帥諄請逸亭東下,俟行期已決,再行疏陳,或亦省箋牘之繁。
黃老虎伏誅之說,自是浪傳,其受傷或尚可信,近日全股圍攻青陽,四面文報不通。如青陽不保,則下游南陵、涇縣、宣城、蕪湖皆將大震。皖南積骸成莽,人類將盡,而賊勢蔓延其間,未有已時。不知上天何惡于皖,造此古今未有之浩劫,而鄙人薄植,適丁斯厄?終夜以思,但有悚畏而已。
致鮑春霆 同治二年八月初三日
知貴恙近已全愈,各營士卒病者日見輕減,至以為慰。聞金陵米鹽菜蔬比前稍賤,軍士日用之需少得便益,則苦況亦減矣。貴營扎城北,離孝陵衛太遠,難于施功,必須改從城南進兵,庶幾糧路易通。茲備咨文二分,一分請援臨淮,托辭也;一分赴大勝關,實情也。聞黃、李、古、賴等股,皆將回援金陵,貴軍至大勝關后,先扎一不甚當沖之地,俾各營略得安閑。待擊退援賊后,再進孝陵衛可也。
復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八月初五日
接惠書,敬悉湖蕩河汊如此之多,質堂又不肯分扎,淮揚師船亦有難于抽調之勢。然號令者,吾輩所當共守而共惜之者也。敝處號令不行,亦行及尊處矣。臨淮危如累卵,義渠吁救甚切,亦斷不能置之不問。頃普、張、朱營之在懷遠者,業因糧盡撤退,軍火器械委棄殆盡,概由此間搬運挽救。袁帥長逝,希公久病,苗捻諸艱,遂畢萃于鄙人之身。昌岐往援義渠,即所以助鄙人,但恐陸路瓦解,非水師所能為力耳。
復左制軍 同治二年八月初七日
貴恙近想霍然,軍士病少減否?敝軍各防,亦苦多病,沅、霆二部,今病不得戰者尚有四成,余軍亦略相等,惟青陽朱軍獨多。云崖病已二月,不省人事,營官死者一人,病者四人。黃、李大股自二十日圍攻青邑,四面包裹,文報不通,已十七日矣。城中米糧不足,萬難久支,現飭申夫往援。渠軍僅三千人,病者什四,豈能解此重圍?江、席亦以士卒病困,不能繼進。若青陽不保,則南陵、涇縣、寧國、蕪湖處處吃緊,勢且瓦解。弟現調鮑軍仍由燕子磯渡回北岸,再由江北渡過南岸,以備上援寧、蕪之急。上游無恙,則再進孝陵衛,扼截金陵糧路。是否有當,尚祈卓裁示及。臨淮事,日岌岌,普、朱、張軍由懷遠撤回,軍械委棄殆盡,日內由此搬運,不能遽到。臨淮四戰之地,唐部無一可恃之將,苗逆戰事,未知何如。守則過于發逆,營壘一夕必成,一成則無能破者。中原之禍方殷,斷非薄劣所能勝,即僧邸恐亦未足了此也。
復李申夫 同治二年八月十五日
——行軍以渡水為最難。不特渡長江闊河為難,即偶渡漸車之水、丈二之溝,亦須再三審慎。恐其半濟而擊,背水無歸,敗兵爭舟,人馬踐溺,種種皆兵家所忌。此次渡水扎營,本系冒險之著,又不以全軍同往,而僅去兩營六百人,又不多帶子藥等物,致左營以槍炮不齊而先退登舟,右營以子藥不繼而參用鍋鐵,此皆調度不善之咎。然閣下本意欲急解城圍,冒險挺進,不暇細思,亦欲力挽過于持重之弊,鄙人不深究也。子藥盡而打鍋鐵鈕扣,亦敗兵口頭套語,仆向不信。
——閣下于午未間壘成后,即坐小劃回營,留陳、鄭獨處危地,此不足服將士之心。惟晚飯后又騎馬至棕子店,夜又至沿堤巡哨,此節差足服軍心。鄭將不顧陳將,棄壘先遁,此最可惡,應否參辦,請酌之。陳將守至四更,始帶隊沖出,可憐可敬。雖不能遽予特保,然亦必設法獎之。應即令其添募一營,并楊春華一營,亦歸其調遣,由閣下專案稟請。渠得三營,稍厚其力,而閣下仍與之寸步不離,庶有起色。
——袁橋新失之壘,為賊占踞,此路已難再進,洪山口亦不易攻,則銅阜進兵之路,已無可下手矣。喻鎮似應會同席軍由茅坦進兵。頃加批喻鎮來稟,抄呈一覽。至來書謂進奪袁橋,須得水師猛攻,此則不然。柳壽田十二日僅帶舢板四號,受傷至三十余人之多。閣下所坐小劃,被困于獅子山,跳人蘆葦泥淖之中,始得逃出。則該處之河窄灘淺,已可想見,豈水師用武之地哉?彭帥已派定湘營各船與喻吉三同赴銅埠,不患炮船之少,然該處斷不宜多船,此自閣下閱歷太少之故耳。
——春霆病又反復,頗為沉重。其軍由燕子磯渡至北岸,又由大勝關渡至南岸,非十日不能渡畢,陸行又須半個月,萬不能遽到青陽。朱洪章并無援青之說。若借彼兩軍以張虛聲則可,若靠彼來會戰解圍,則不可也。
復李希庵中丞 同治二年八月十七日
七月杪接惠書,欣悉心境安逸,興趣不減,雖難刻期康復,定可日起有功,至以為慰。此間近事,義渠所派普、張諸軍圍攻懷遠者,為苗所困,糧路斷絕,七月二十二日潰圍突歸,士卒傷折頗多,兵械委棄殆盡。黃開榜水師往援,亦失船六七十號。現在陸兵未敗者,僅何紹彩四營及去秋招募之義字三營,水師則楊、彭部下丁泗濱、王吉等尚在臨淮,與相依護,未知能否瓦全。苗逆破懷遠后,復圍蒙城,榖山已至臨淮,蒙邑恐難幸保。桐云近與義渠大相齟齬,皆義直而桐曲。蕭慶衍在金陵相得益彰,餉亦稍裕。毛、蔣、周三軍在六安、霍邱等處,均屬認真,亦得民望。惟成武臣被參稍重,受病已久,又與固始陳令積不相能。潘塏父子首鼠詭譎,成亦且疑且畏,以是郁郁不自得。其守潁四營,孤懸淮北,亦如嬰兒失母,寢食不安。是數者皆須逸亭來此調停,庶武臣得舒其抑郁之氣,潘塏漸化其猜忌之心,而河南守令亦不至十分作梗。頃得逸亭書,必須奏準乃可東來,敞處定于十日內出奏,令其綜理周、成、蔣諸軍營務,會辦皖、豫交界剿苗事宜,諭旨必可俞允,河南亦必無違言,祈代催逸亭迅速啟行。至要,至懇!
致左制軍 同治二年八月十八日
日內未得惠書,不審尊體果否全愈,將卒次第痊復否?為念。此間近狀,青陽被圍,已近一月。申夫十二日敗挫一次,東門一路已難再進。席軍由西南進,味根換防池州,病者太多,亦不足以御黃、李。接朱鎮十三夜與申夫信,賊城中萬難久支,抄呈臺覽。青邑不保,則涇、南、寧、蕪四城,灣沚、青弋江各隘,處處吃緊。現調鮑軍上援寧、蕪,而春霆抱病甚重,士卒病者缺者尚有四成,皖南之危,殆與去冬相等。敝處兵數九萬,而無一支得力游擊之師,誠恐一朝決裂,前功盡棄,幸賴閣下惠撥劉、王二軍,久戍徽、祁,大局不至瓦解。然寧、池茍有他虞,則唇亡齒寒,亦終累及徽、祁。義渠一軍,白普、張七月二十三日潰退后,苗逆再圍蒙城,臨淮老營,暫可茍安。然陸師無一足恃,水師又以河窄水涸,愛莫能助。臨淮倘不能支,則上游潁州、六安、固始、三河尖,在在可危。本日有寄金逸亭一緘,抄呈臺覽。筠仙履運司任月余,銳意為我謀興鹽利,甫有端緒,而又有嶺南開府之行。敝處終日憂貧,而大處洎未能認真區畫。尊處經營鹽政,果大有裨益否?
復沈中丞 同治二年八月二十日
接奉七月二十七日復函,敬悉一切。日內伏審玉體康復,勿藥占喜,至以為禱。此間近狀,青陽被圍,已匝一月。十二日申夫在北門外之十里鋪扎營,被賊撲陷,士卒傷亡甚多。喻吉三、席硯香由茅坦繼進,尚無確信,而城中食盡已久,萬難再支。本日接朱云巖信,抄呈臺覽。不特下游之南陵、涇、寧視青陽之存亡以為存亡,即徽、池、潯、饒各屬,實亦防不勝防。青失則賊焰驟長,即使劉、王、段、韓等仍如冬春之苦守苦戰,亦在勝負不可知之數。眷言大局,憂愧曷已!前調霆軍回援皖南,據報于十二日自金陵拔營,斷不能赴青陽之急矣。臨淮唐帥一軍,自七月二十二日普、張各營自懷遠潰退后,傷折頗眾,軍械全失。苗逆復往攻蒙城,故臨淮老營得以偷安旦夕。然餉絀兵單,終慮難以圖存。來示謂江、席宜進攻石、太,與浙軍步步聯絡,俾左帥得以次第肅清浙西,良為三省至計。惟賊數太多,官軍大支活兵太少,其野戰十分可靠者尤少,縱使青陽幸而解圍,而下游無食可謀。群賊之回寧、廣、湖州者,其偶然也,內犯饒、廣腹地者,其本心也。弟之約旨卑思,不敢遽規廣德者,蓋有鑒于去夏之覆轍耳。
厘局各員,臺端固執謙退,不置可否,弟現派至江西辦厘者已至十五員之多,日夕兢兢,常恐用人不當,不特貽害商民,亦必有損吏治。厘卡之爭端,何一不與州縣相交涉?不敢求一一稽查,但求于聲名最劣者,以片紙見示,立即撤委,則惠我多矣。順問臺安。
再,密啟者,接奉初十日大咨,以蔡道將九江關洋稅三分勻解一案咨商迅復。查蔡關道于七月二十八日陪馮展云學使坐輪船來安慶,在何小宋處小住三日,初一日馮、蔡與彭雪琴同赴湖口。蔡道在此面稟公事三件:一言京米太少,江西本屆須解漕米進京;一言九江洋稅可以三分之二解江、席,一分解安慶;一言茶葉落地稅洋人紛紛不服,且華商于落地稅之外,別無厘稅,洋商于落地稅之外又別有子口稅,亦不公允,宜將新章更改等語。弟比答以京米、洋稅二者,須稟撫轅;洋稅尚可函稟,京米必須進省面稟。至落地稅新章應改之處,準由該道稟請酌改,但須與前次貼出告示不相矛盾等語告之。三十日,渠來稟辭,弟又囑其晉省稟見閣下,是蔡道歸潯后即行晉省之說,敝署人人知之,彭、馮二公知之,九江府縣知之,不知南昌有所聞否?又不知厥后何故中止三分勻解?在渠以為遵旨辦理,然既未面稟,又未奉批,情理殊不妥葉。渠之申報,弟尚未批,當即批令以后盡解江、席,不解安慶,其現已解到之萬五千金,敝處亦可徐解江、席,如昨日解米二千石之類,亦可抵也。此案孫署司之初詳,蔡道之申報,弟與閣下之奏咨,四者皆有參差不符之處,諭旨亦作調停之詞,弟若備咨奉復,恐稍著斧鑿痕跡,故以密函布復,恕不另咨。
又,大咨中“萬難戀棧”一語,似有引退之志。自臺端蒞任江西,劣員淘汰將盡,仕途為之一肅,門包供應,省垣絕跡。若旌從去位,則繼之者恐難如此弊絕風清。即主兵如段、韓、屈、王等,皆能竭誠效命,客兵如劉、王、江、席、李等,亦感激無間言,若另易他帥,亦難必眾軍之用命。弟忝附同舟,竊欲代皇上一為挽留,代百姓一為攀轅。可否涵納眾流,同支危局,伏候卓裁。
復嚴仙舫 同治二年八月二十二日
自偽忠王竄擾江北,迭攻石澗埠及廬、桐、舒、六,均以堅守幸完。該逆連不得逞,折而下竄,官軍乘勝攻克巢、和、二浦,并攻九洑洲,下之,江北一律肅清。方意事機大順,即金陵老巢,或亦可圖,不料苗逆復叛,陷踞懷遠、壽州,全淮震動。大江以南,則黃、李、古、賴諸偽王由江右下竄,圍我青陽,援盡糧絕,萬難保全。而寧國、涇、蕪諸城,勢必處處吃緊。皖南被兵最久,白骨如麻,屠人互市,或百里不見炊煙,而群盜縱橫,方興未艾,不知皖人何辜,遭此奇劫!賤子不幸,膺此艱巨,譬操壞舟而行大海颶風之中,日引月長,靡屆靡究,先生將何以拯我也?武贊臣新軍效力桑梓,義不容辭,第不知新集之卒,少有紀律,不擾閭里否?賤軀粗適,舍弟金陵一軍,尚屬安穩,賤眷擬于今冬來皖,一圖聚處。附告以慰垂注。
復李申夫 同治二年八月二十三日
喻軍能在鰱魚山扎定,而鈞軍不能在袁橋扎定,喻鎮十八日之得處安在?貴部十二日之失處安在?此等須切實講求一番,不可疏略看過。行軍以失陷營盤為大辱,羅、李諸公以比諸婦人之小產損胎,言失陷一次,后即慣陷而不以為恥也。江、席已至茅坦否?聞賊有回援蘇州之說,青陽或有一線生機。春霆十五六等日由燕子磯渡至北岸,日內當可渡至南岸,漸上蕪湖矣。
復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八月二十六日
婁門之賊晝夜撲我新營,程部輪班堵擊,卒保萬全,從此圍攻蘇城,益有把握,至以為慰。此間青陽圍困,數年所僅見,申夫部下陳、鄭兩將,十二日于袁橋扎壘,被賊撲陷。喻吉三于徐村扎營,幸已扎穩,二十四日約江、席二軍進薄城下,不知能解此重圍否?春霆病體漸愈,其全軍調援皖南,先渡而北,復渡而南,日內可至蕪湖,能保蕪、宣、涇、南等城,大局或不決裂。苗逆猖獗日甚,蒙城危在旦夕。都帥已派兵二千援救臨淮,寄諭復催富公親往,李良臣亦帶五千人赴臨,與苗決戰,人數實為不少。惟一國三公,心志不齊,義帥復布置多疏,恐皆非苗逆之敵,思之憂悸無已。來示以揚軍宜及時淘洗,良為至論。惟眼前人才缺乏,富公專任揚防,兼顧臨淮,果能大過都帥否?敝部別無獨當一面之才可以薦達,閣下所稔知也。即江北貨棄于地,亦無一好手可以前往經理,遂令滴滴歸公夾袋中。如有其選,不妨破格會保,敝處所以諸事因循,只為無賢可舉,此心極不忘耳。
復孫筱山 同治二年八月二十八日
接到惠函,知幼丹中丞奏請開缺,已將關防送交尊處護理。頃又奉賜書,已派文廉訪兼署,以糧臺、厘局不能兼顧,欲敝處派員接辦。范云吉到此,已逾一月,詢及與閣下金石至交,久欲令其赴江會辦臺局諸務,因渠欲將此間公事推尋端緒,討論是非,是以未遽成行。今貴處既相需甚殷,即當請云吉料理西行,大約九月半前可以啟行。臺局瑣務,仍煩藎勞,與又石方伯妥為經理。幼丹兄玉體想已日就痊愈,勿藥有喜。或因敝處調兵籌餉,措置多乖,抑或公牘私函,言詞失當,以致賢者不得安其位,是皆鄙人之咎,愧歉何極!朝廷倚畀柱石,計日必有溫旨慰留。弟昨亦有密函,略致挽留之忱,不知可勉強縶維否。此外是否別有拂意之事,便中尚祈示及一二。
復郭意城 同治二年八月二十九日
青陽被圍,已愈一月,米糧久盡,掘食野草菜根。守將朱云崖久病,不省人事,營官七人,病者三人,死者一人。以為萬難幸全,幸江、席、李、喻四軍于二十七日力戰,破賊壘數十座,立解重圍。臨淮及各路軍情,詳于二十七日奏調金逸亭夾片之中,想邀荃覽。淮南鹽務,先辦江西一岸,大致粗定。筠仙親家有一緘,條具鹽務近事,抄呈尊覽。此間新刻護照,亦附一張備查。其詳細章程,須俟奏定后,用公牘咨湘也。兩湖一岸,須南坡翁到此,再行商辦。其郴、桂、粵鹽侵入淮引地面者,似應于東征局酌加厘金,以重鄰私之稅,收復淮引之地,已札飭縣丞梁葆頤稟商東征局,前往察看,尚求閣下體察情形,主持一切。既以稅鄰保淮為題,自應在于淮引界內議加,不可于郴、桂、粵引界內議加。
梁葆頤者,梁筆珊、儷裳兩編修之胞侄,于尊府丁酉、甲辰皆有年誼。其家昔年鼎盛,即敝聯中所謂“八年九子四登科”者也,近則凋謝略盡,無以謀生,國藩惻然憫之。又因該員軒爽明敏,似一有用之才,故予其到省之便,特派此差,俾得修謁哲匠之門。或可因材陶鑄,漸有成立,則梁氏門戶,實有賴焉。黃慶之夫人張氏,已派吳大安送還湘陰,函托閣下與貞階照料一切。夏令若全無處分,鄙心竊不能平。劉德亮之妻另繼一事,敝處無從發端。若劉宅來此告狀,則可批準咨查,或由湘帥訪拿族痞,亦可結案。安慶所存銅炮,廢者三十七尊,共重萬四千余斤,將留為火藥局銅輪之用,不能解湘,計鑄錢不滿三千串,亦無甚裨益也。
復毛寄云制軍 同治二年九月初三日
奉到衡州惠緘,敬承一切。駁議固本四鎮一疏,義正詞嚴,浩然之氣,不可逼視。弟近日破觚為圜,久不進此侃侃之論矣。
青陽被圍三十八日,掘食草根蔬粥。二十七日,江、席、李、喻四軍合力大戰,盡破賊壘,立解重圍,皆閣下決令江、席舍粵從皖之賜也。此外各路軍情具詳二十七日調逸亭奏片之中,另牘咨達冰案。現令江、席、朱、李等由石、太、旌德進規廣德,鮑軍由寧國進規建平。兩路得手,即可會趨東壩,與浙師成合龍之勢。惟各軍久病積勞,紛紛請予休息,失此時勢,恐冬令水涸,炮船難入,機會難逢,又不能圖東壩矣。
任鎮星元即日當調令來此,由湘赴粵,在湘需用之資,閣下以一函托惲帥暨意誠諸公,自可呼應靈通。忠都轉尚未到蘇,筠帥已奏派許次蘇**。黃南翁予二十五日始抵武昌,計重陽后乃可會晤。
京米一事,恐僅有湘省實解米石,江西與湖北均經奏明不征本色,明年太倉奇絀,正不知何以支持也。相去日遠,南望悵然。
復陳作梅 同治二年九月初六日
承囑鄙人以全力經略淮揚,大處著筆,誠為名言至論。惟先哲稱引“利不什,不變法”,國藩則謂人不什,不易舊。都、吳、馮、喬諸公,固亦不厭人望,然環觀目前人材,求所以易之者,其材德果能什于諸公乎?抑能倍蓰于諸公乎?楊、彭之意,皆欲終老水鄉,不復請觀它樂,即臨之以朝命,強之以其所不欲,而位置何席,亦未敢必其遠勝前人。此外則黃茅白葦,彌望皆然,雖楚而未必有材,未鄶而已覺無譏。在皖已多茍且遷就,安能更謀淮揚?非國藩甘學趙、孟之偷藥,籠中空無一物,毛羽不豐,固不足以語高蜚也。
頃略整頓鹽務,試行西岸,擬由西岸而推及楚岸,由鹽務而推及厘務,次第更張,盈科后進,至于汰其驕惰而實以樸勇,懲其貪劣而易以悃幅,刻尚未遑及此。敬聞高論,銘刻不忘。
復沈中丞 同治二年九月十九日
接奉八月二十七日復緘,敬悉前疏計日將奉溫旨,上感君恩,下憐民望,知仁人必有不忍決然者。鄙人無狀,亦竊附諸紳耆之列,一致攀轅之忱,想鑒之也。
味根日內來皖城,談及渠與研香新構嫌隙,難以合軍,研香亦稟請回籍養病。弟以諸軍勢均力敵,不相統屬,恐一經輕進,不肯回顧,因與味根熟商,請其打破石埭后,即行回駐石門、洋塘一帶,保江西之藩籬。蓋蘇、杭賊勢窮蹙,必難久踞,舍皖南、江西別無可竄之路。一旦有事,饒州有江、韓兩軍,景鎮有段、王兩軍,庶幾有備無患。研香去志頗決,弟慰留之。如果肯留江、皖,則或駐建德,或駐枧田街,請卓裁預籌見示,以便會同飭遵。
弟于厘務力求整頓,蓋實出于不得已。至于擾累商民,大拂公論,則弟亦不敢出此。所慮卡員奉行不善,流弊日多,來示欲派大員坐局,聚精會神,頃派范云吉赴江,敬求隨事訓迪,于卡員劣跡,一有所聞,即告云吉懲究。是乃臺端所以惠愛商民,亦所以匡助鄙人也。
漕改本色一案,尊疏中“限以成例,官無可賠;準其實銷,費無從出”四語,最為破的之論。連日與黃南坡熟商,天津采買商米,毫無把握,有米時二三兩可售一石,無米時十余金不能覓一石,欲求大宗數十萬石,則斷不可得。必須由東南疆臣運解,乃可不誤要需。弟因擬一疏稿,將漕船、屯丁等大政一并陳請更張。茲將拙稿抄呈臺覽,擬于日內拜發。此議若行,則江西擬解漕折銀若干進京,均可改為米石。如擬解四十萬銀,則可改為十萬石米;擬解二十萬銀,則可解五萬石米。每石到津,統計不過四兩一錢,弟疏稱四兩九錢,從寬言之也。尊疏所復者,系復戶部與麒、丁等之議,其戶部與崇厚、華祝三之議,閣下尚未復奏,可否于復奏時,即照鄙議雷同出之?
復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九月二十日
忠、侍皆赴蘇州,黃老虎自青陽退后,已回湖州,恐其歸并蘇屬,則尊處愈形吃重。望堅囑前敵諸軍,但圖自守,不求進取。如其汛地太多,守兵太少,則攻蘇之兵亦未嘗不可暫行撤退。《傳》稱:“戰,勇氣也。”而以“彼竭我盈”為決勝之機。貴部戰無虛日,勝不絕書,恐亦將近再衰三竭之候,而賊當屢挫之余,積憤難遏,不可不加意戒慎。國藩敗挫多年,慎極生葸,常恐一處失利,全局瓦解,心所謂危,不敢不告也。聞貴處各統領驕氣日深,士卒騷擾日甚,聲望遠遜于去年,而季、荃與潘觀察尤為人所詬病。不知傳聞失實,抑或微有端倪?尚祈悉心體察,反復申誡,保全令問。至幸,至幸!
黃昌岐久不赴淮,在滬又不得力,楊、彭兩帥均大不以為然。頃將兩處來信抄示。昌岐檄令即日赴淮,再遲不能不參,幸亮我苦衷也。厚部戰守遠勝雪部,國藩久已知之,即質亦較勝于昌,然統帶十營,則均不甚稱職,再釘多船,尤可不必。近日尊處與舍弟添募甚多,鄙人殊以統領者不稱多轄為慮。拙性拘謹,每見高掌遠蹠而致疑耳。
白齊文再出投誠,自是**之畏洋兵,或可少息。幼丹告病,此間兩函挽留,溫詔亦必慰留,當不致恝然也。順問臺安。
復左制軍 同治二年九月二十五日
來示“度賊所必至,甫到急擊,不宜過于遲回”,正中此間諸軍之弊。即如青陽于二十七日解圍后,乘勝銳進石、太,古、賴諸逆實無固志。乃江、席以病卒太多,苦求休息;朱以病重求假歸;李、喻以孤軍人少,不能獨當一路;席又以與江齟齬,引疾謝事,坐是遷延,至今未進。石埭去青陽僅八十里,玩寇彌月,而六、潁、固、安諸軍,其情形略與此相類。軍興日久,諸將視賊如先世之夙債,得償固佳,欠亦不惡,催之不動,責之不畏,敝部觀之,殆無可以平賊之理。滬軍較敝處銳氣稍勝,然聞驕矜特盛,擾民亦習為固然。頃以一書規諷少荃,未知能否整頓。貴部徽、祁劉、王兩軍,其氣習遠過敝處,不知蔣、魏諸隊又復何如?江、席、李、朱輩自以由旌德進剿廣德為不易之理,近觀其氣象散漫,行止遲疑,恐緩急不能應手,已與味根商定:石、太克復后,江軍回扎石門、洋塘一帶,以保江西藩籬。席軍或駐建德,或駐枧田街,已函商沈幼帥,俟復到再定。非弟之姑置廣德,不愿與浙師合龍也,深入而難期有功,則不如退守饒、景,保全江西之為愈也。尊處兵力本單,規取杭會,萬難再顧江、皖,然饒、廣、徽州,處處關系貴軍糧路,劉、王二軍仍望在此三府附近周旋,所以惠江、皖,亦即所以保浙疆。敝部所調度者,不特江、席保饒,即朱、李、喻三軍亦皆可徽可饒,決不由池、宣一意進取也。
聞京倉需米至急,弟頃議復戶部崇厚籌備京米一折,抄咨冰案,如有不妥葉處,祈指示。浙江今年是否可辦米若干石?若照上海商捐之案,則明春舉辦尚不為遲,若浙力不能,則滬當竭力圖之。
致嚴渭春中丞 同治二年九月十四日
弟于二十二日復奏戶部議崇厚鹽漕一案,茲抄稿咨達冰案。聞京倉需米至急,吾輩為三江兩湖之疆吏,在今日猶可勉籌一二之時,特以部價僅一兩三錢,而外間運米一石所費在三倍以外,故雖以閣下之公忠體國,而不能不因此縮手;即幼丹中丞之賢,亦因此而不敢辦米。弟將窒礙情形一一說出,請特旨準其報銷,則外省無賠累之苦。至于由鄂至鎮江,由鎮江渡海汊至滬,本不易易,弟設法幫同遞運,若沙船能至鎮江受兌,則鄂船盡可解至鎮江,并非難事。承平之世,江督本有護送漕船之責,弟之設法遞運,亦屬分內之事,不敢攬,亦不敢推也。天下雖大,如鄂之富強足以自立者,能有幾省?如閣下與秀相之力顧大局,憂國如家者,能有幾人?若湖北不能解米,雖諭旨勉強俞允,究失朝廷之望。望臺端與秀相熟商,籌解京米若干萬石。戶部議崇厚之折,二公本應復奏,弟此折必有寄諭到鄂,亦應復奏,盡可歸并一疏。聞湖北漕折銀應解京者不足二十萬兩,即全數辦米,不滿五萬石。合米價、運腳統算到津不過四兩一錢可辦一石,弟折中每石四兩九錢,系于格外從寬打算。若能勸捐商米數萬,湊成十萬八萬,則妙矣。先此奉商,即日再當函商秀相。敝折中有不妥之處,求指示為荷!
致官中堂 同治二年九月二十七日
京倉需米至急,弟昨二十二日復奏戶部崇厚籌米一案,業經咨達左右,是否有當,伏乞指示。以湖北歷年之力顧大局,閣下平日之公忠體國,縱使鄂省不解京米,圣主必不見責,然究竟稍失朝廷之望,且非老兄忠藎之本懷。戶部議崇厚之折,閣下例應復奏,弟此疏亦必有寄諭到鄂,尊處似可并案復陳。湖北應解之漕,折銀聞不足二十萬,渭帥疏中言部撥十五萬,若改解本色,則不滿四萬石矣連米價、運費合計四兩一石可以到津,弟疏稱四兩九錢,乃寬為地步也。必須籌捐數萬石,湊成十萬或八萬石,庶與鄂中平日之魄力相稱。俟尊處辦有頭緒,弟當設法代為遞運。蓋承平之世,江督本有催運楚漕之責,分內事也。
淮鹽運楚,擬于漢口設督銷局,派厲、盛、黃、杜總辦,鄭君榮封隨辦,不裁公費,不減厘金,不禁鄰私,總期無損于鄂餉,而有益于淮鹺。俟章程粗定,再行詳商。
復李希庵中丞 同治二年十月初二日
聞尊恙日益增劇,旁皇憂悸,亦不欲以軍中瑣務相告。茲于十月朔日李星泰來,云得見臺端,并無增劇之說,健飯尚如去年,稍慰鄙懷。
此間近狀平安。舍弟在雨花臺將城外東南各賊壘攻破將盡,接濟漸漸可斷。青陽亦于二十七日解圍。臨淮雖急,近得富明阿帶四千人、李世忠五千人往助,足以自存。惟蒙城糧盡援絕,決難幸全。蔣、毛、周諸軍分守六、霍、潁境,當無他虞。成武臣一劾之后,牢騷偃蹇,不復約束勇夫,以致固始官民大有怨讟。渠請病回籍,未便批準,專待逸亭來此,調停補救。計貴部曲在此者,蕭、周、朱、唐,公私差為順遂;蔣、毛則以餉項太絀為苦,尚無他怫郁之處;成則前此功績最多,近來名望最劣,事機亦最滯。然鄙人當謀設法疏通,閣下安心養疾,切不可稍勞廑念。
復左制軍 同治二年十月十六日
古隆賢投誠,收復石埭、太平、旌德三城,寧國縣之賊不擊自遁,高淳、建平之賊亦以投誠收復,東壩則半降半剿,奪此要隘,廣德鄭賊酋亦有獻城之說,氣機頗為順適。惟群兇皆未就戮,遣散亦復無多,終非了義。現將各城分派守兵,另牘咨達冰案。廣德及寧國縣皆應有重兵駐守,惜力量不足,廣德僅以洪容海擬之,寧邑則竟無防兵,尚不能與雄師合龍。舍弟銳意圖合金陵之圍,然聞城中米糧尚足,賊氣尚固,似須蘇、杭全克,各路云集,乃可徐圖耳。
蒙城又得解嚴,殊非意料所及。苗逆逼脅各圩,因誅求太酷,群起叛苗。李世忠亦發憤以剿苗為己任,僧邸亦統師南伐,淮事或不至決裂。
淮南鹽務,近亦稍稍整理,先辦西岸,次及楚岸。淮鹺行楚,竟不能不聽鄂人抽厘,蓋如厚庵全軍,希庵四部皆食楚餉而剿**,皆取給于厘于鹽。今奪回淮南之引地,堵截川、粵之私鹽,彼驟失百余萬之厘,起而力爭,情也,勢也。故議行淮鹽而仍輸鄂厘,加鄰私而不禁侵淮,尚不知果有裨益否。景鎮、河口之厘日旺,由公委任得人之故,自無疑義。顧二處之旺,謂他處之衰為有所侵占,弟卻無此疑團,即閣下自恐有侵占,弟亦了不記憶。
幼丹于初三日接印復位。廣東高州之賊聞已殲滅,東南其果有豸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