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人順德何鴻校刊
序
鈐山堂文集序
嘉靖三十年三月朔旦,元相大學士介溪嚴公以其鈐山堂文集三十二卷,寓甘泉子於天關,授以首簡敘之。於是時,水也病廢文字十余年矣,焚香對書,再拜再拜,上以答公禮數之殊也,亦以賀公求言之篤也。曰:「推公此念,人將輕千萬里來進之以嘉言矣,況受知如水者乎!」展而讀之,凡為賦詩古律絕句七百八十,頌序記碑五十有九,內制講章二十有七,雜著二十有五,志銘四十有三。曰:「富矣哉集乎!?矣哉文乎!有詩不戾乎風雅漢唐矣,有言不戾乎訓誥詔令矣。」於是心悅而神悸焉,恍然如入陶朱之室,開寶藏之庫,萬珍爍灼,光彩奪目,令人應接不暇,又爽然著自失也。乃作而揚言曰:「蓋嘗大觀天地間,文而已矣。文即道之著也,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矣。或識其大,或識其小,大小一文也,一道也。道生天地,文在天地;天地生圣人,文在圣人。是故經乎天而文,緯乎地而文,觀乎人而文,三才之道,文焉已耳。天之覆幬[也,地之持載]也,日月之代明也,星辰之朗耀也,云漢之為[章]也,風雨之潤賁也,雷霆之轟烈也,山峙之巍巍也,川流之潾潾也,昆蟲之耀耀也,草木之夭喬也,堯之光被四表也,舜之重華,煥乎其文章也,禹湯之文,命之圣謨之嘉言之洋洋孔彰也,文武之丕顯丕承也,皆文也。然天地萬物所以覆載,所以代明,所以決烈,所以章,所以流峙,所以鼓耀夭喬,圣人所以光被,所以重華,所以文命洋洋孔彰,所以顯承,其必有所以為之者矣。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是故天地圣人,文焉盡之矣。然則知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則知鈐山之文所以為鈐山之文矣。」或曰:「請聞其所以。」曰:「神而已矣。神者,道之妙也,文之本也。子不聞鈐山之降神乎?吾於留都已形於詠歌矣。介翁生而神氣以靈,疏朗開豁。童言宿生之事,矢口成章之[能,應]機萬變之妙,辛甘調劑之宜。履歷於艱難,允媚於天子,良工心苦,人莫與知。然則非公之精之神之為之乎?」曰:「請問根本之說。」曰:「子[謂]參天之木,果[假]外為之者哉?所由本根也。得天之[氣],受地之質,氣質合一,生生不測,莫知其然之謂神。故能由根而乾、而枝、而葉、而華實,以參天。夫華實者,文之類也;根本者,所以為華實之神之類也。知木之所以為華實,則知鈐山之文所以為文矣。水也年將九十矣,亦伏生言語支離之時,豈有文乎哉?據案隨筆書之,重以報公之禮意之隆也,亦將以來天下之善從。水也始鞏太平之基於無窮,而太平一老亦得以安臥於無窮無虞之天也。是故為鈐山堂文集敘。辛亥四月
莆陽黃氏世稿序
莆陽黃氏世稿,今南京戶部郎中黃子先世之遺稿也。黃子曰:「日敬也不敏,從先生游二十年矣。輒有先世之遺,惟先生教之。」甘泉子曰:「吾觀之亦二十年矣。江之南北之巨家之文獻,未有能過之者也。」甘泉子病間,喟然嘆曰:「所謂巨室者,非謂有貨財之謂也,有文獻之謂也。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夫孔子觀於夏商之禮而嘆文獻之不足,嘆夏商之德之衰也,后之人不能守也。又曰:『我欲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舍魯何適矣!』蓋嘆周德之衰,而其后自傷[之]也。夫傷之與不能守之,此文獻之所以不足乎!夫[子]取魯,[幸周]禮之在魯也。禮者,文獻之主也。文獻在魯,則為魯重;文獻在天下,則為天下重;文獻在一國,則為一國重;文獻在一家,則為一家重。然則黃氏稿斯其為黃氏之重乎!」或曰:「何謂世稿?」曰:「夫世稿也者,世世之稿也。自唐而宋、而元、而國朝,千有余年,其為世自六世、十世、至二十有二世,其為作者自刺史公、校書公、狀元公、至中憲公三十有七人,為詩文雜著凡百四十八,其為文獻,不既備矣乎!戶曹君運精神於二紀之間,從而增修而光大之,其不敢傷之而慎守之者歟!其知所以重其家者歟!其孝慈兼盡者歟!后之人心戶曹君之心,則世稿流光於無窮也已。」辛亥四月
送歐啟河歸郴陽序
歐生來居天關三月,將告歸。甘泉子思所以歸之者曰:「吾子身衰绖而來問於天關,將以求大孝之道也。夫大孝順親,其次悅親,其次不違親。且屏岡大人何為?」曰:「家君起家,初尹霍山,霍山之民立生祠焉。后遷守廣西府,二年而歸,苗獠之男婦出而遮留之載道焉。」曰:「而大人之游何也?」曰:「獲交於歐公南野,南野公見重焉。」曰:「吾始觀其子而知其父,今聞其父益知其子矣。且大人之所愿於子何如?」曰:「責成於舉業也。」曰:「□子之所志何如?」曰:「策也將棄舉子業而進於圣賢之德業也。」曰:「此可謂不違親乎?悅親乎?順親乎?」既而曰:「吾有一言而使子之父子悅順而不違者,子其欲聞之乎?則子可以歸而不負於茲來矣。」請聞焉。曰:「子不聞吾之二業合一之訓乎?合一者,執事敬也,敬則一矣。一二業也,一則無二矣,無二則純,純則神,神則化,神則不可知,化則無跡。積之而化,有德有言,如老人出老人聲氣而不自掩,其不可知之神乎!如羚羊掛角,妙不可尋,其無跡之化乎!是故德業以盛,舉業以成。言出諸吾心之同然者,而同然者觀感焉,百為百成,萬選萬中,德行道藝之學以復,而鄉舉里選之政以寓焉。父母其順矣,豈直不違而悅也哉?然則子可以歸矣,其執此而進壽焉,以為何如?」辛亥六月
馮母湛氏安人六十一壽誕序
馮母湛氏者,增城沙堤西圃公□之長女,故知名邑庠生觀之元配,庠生時舉之母,而甘泉翁之族孫也。仕卿亟稱母之賢,孝不衰於舅姑,敬不違於夫子,義不失於姒娌,慈不遺於童仆鄰里。今年六月初二日,為六十初度之辰,惟翁壽之!甘泉子曰:「是則母之賢足以自壽矣,又求之於外者以為榮乎哉?」舉曰:「請益[焉]!」甘泉子曰:「吾聞之:立身行道,揚名於后世,以顯父母,壽親之至也。且母之教,仕卿可得聞歟?」曰:「言與行而已。言必曰慎,是以屢有誡躁之訓焉。」甘泉子曰:「君子一出言不忘乎親,懼辱親也。不亦善乎!」「行必曰正,是以幼有頑戲之撻焉。」甘泉子曰:「君子一舉足也,跬步不忘乎親,思墜親也。不亦善乎!然則如斯而已乎?」曰:「未也。母遣舉也從翁之學曰:『翁之學,圣賢之學也。盍往從焉!』甘泉子曰:「嘻!此母所以為賢也。昔者孟母遣子往學於齊魯之間,以成大儒,而母之名益彰,至於今不衰,百千萬億年無疆之休,壽與天地同悠久。壽其至矣!壽其至矣!馮氏之子,宜以孟子自勵而壽而母為孟母,垂百千萬億年之耿光哉!辛亥六月
表雙節詩序
穗石倫子、素隅林子、星野盧子,一日過天關,樂道大巡蕭公一門雙節之美。甘泉子曰:「可得聞與?」曰:「可。史具之。」曰:「於撫按司縣以及里學核實何如?」曰:「惟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丁亥,巡撫四川右副都御史張,行據布政司呈淮按察司提督學校僉事陳牒呈,據內江縣申據儒學廩增附生員陳瑜等呈稱,覆查得本縣高梁里節婦陳氏,乃故巡檢蕭騰側室,夙有淑行。二十六而寡,誓不貳適,撫正室陰所出世建如己子,撫孤孫蘅如撫建,俱成立,優入儒學。惟陳守節三十八年,今六十有三,於嘉靖二十六年蒙巡按監察袁御史扁揚貞節。惟孺人李氏歸蕭故庠生露,慈淑端莊,楷范閨門,篤生世延。九歲露卒,李時年二十八,蹈履貞潔,備嘗百荼,與正室吳撫延登甲科,見任監察御史。李卒守節二十八年,壽五十六。嗟惟二氏守節,年例俱合覆查。」曰:「於巡按何如?」曰:「巡按鄢御史行據報如巡撫無異。」曰:「於二司何如?」曰:「布政司會同提學道再查明實報,與巡按無異。」曰:「於縣里何如?」曰:「初,縣示諭十六里里老查訪。隨據高梁梧桐二里里老陳國才等呈稱:本里第八甲故蕭巡檢騰側室陳氏,守節三十八年,今年六十有三。又見任蕭鄉宦世延生母李氏,守節二十八年。嗟惟二氏,實俱矢死報夫,鬼神可質,皆宜旌獎。與二司無異。」曰:「請問其詳。」曰:「惟陳氏富順縣人,適蕭七年,騰與正室陰輪亡。陳時年二十六,無子。人有欲奪之志者,誓死守節,撫騰十一歲嫡子世建,教訓備至。及長,送入儒學。又撫建六歲遺孤蘅,不怠益勤。頻荒,麥粥遺米以食。迄今三十八年,一節無玷。惟李氏梧桐里人,年十八歸露,生子世延。九歲露卒,正室吳日相對泣。李矢曰:『我心可對天日,死不他適。』事吳盡禮,吳亦逮李撫孤盡心。頻年旱暵,艱苦備嘗,教延舉進士。李卒壽五十六,守節二十八年,以子貴贈孺人。然其節行表表,誠可勵俗。」曰:「於儒學何如?善言必再。」曰:「本學廩增附生員李繼等,據通學生員王仕榮等,核實陳氏李氏節行云云,與縣里老無異,信言不他。」曰:「已經行會查,今據呈報,除行聽候會奏外,惟二氏節行可嘉,相應先獎。仰縣即便動支官銀,備具羊酒段疋鼓樂,送至二氏宅里,以勵風化。」甘泉子曰:「偉哉!其二氏之節乎!感應之理其微矣。匹夫匹婦,一念之誠,可以動天地,而況於人乎!而況於貞德者乎!故二氏之貞,在里孚於里,在學孚於學,在縣孚於縣,在司孚於司,在撫巡孚於撫巡。雖放之而無所不準,通乎神明,光乎四海,無所不通。」太史公曰:「二氏於是乎有六難焉!余觀節烈傳,上下千余年,?舟之后,始終一節,之死不變,如二母者誠難。雙節相輝,出於一門,又難。皆在側室,而能自樹立於勢又難。側室而無子,雖有子,貧而歲饑,艱苦備嘗,麥粥以養,終不易志者,又難。養而至於成立,又難。成之顯名,顯庸於朝,宣力於四方,又難之難也。母以子賢,子以母著。故曰:非此母莫生此子,非此子莫[顯此]母。吾聞蜀多奇節異人,不圖妯娌母子間一時見之也,豈非岷峨之降神爾耶!詩曰:『維岳降神,生甫及申。』其不誣也已。」三子曰:「吾黨里居,合作冊以表焉。」甘泉子曰:「然哉吾老矣,猶能為之執殳。」辛亥七月
送謝子振卿游南岳序
謝子振卿將之楚,游於南岳,拜別甘泉翁於天關。翁曰:「子好游乎?吾語[子游]。」曰:「游有不同乎?」曰:「有形游,有神游,有天游。」曰:「何謂形游?」曰:「形游者,步趨之間。如子之之楚若乾程,過清遠若乾程,過連州取快捷方式若乾程,至茶陵訪羅子鐘,乃同子鐘、一泉若乾程,謁衡山守蔡白石,謁兵憲潘石泉若乾程,抵衡山又若乾里,入衡岳精舍,登祝融峰以息焉。此之謂形游也。」曰:「何謂神游?」曰:「神游者,心思之間,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之思一泉,即是到茶陵;仰企石泉、白石,即是到■州;懷精舍上封,即是登祝融,此之謂神游也。」曰:「請■天游之蘊。」曰:「天游者,與道同流,天地萬物同體。勿忘勿助之間,無在無不在之妙,不疾不徐,渾與道俱。[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化故不滯,神故不測;無入而不[自]得。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此之謂]天游也。天神之游,惟振卿自得之。若夫形游,則有可容說者,吾以病戚不能詩,姑書疇昔岳游紀行之舊,數閱於冊,而振卿歌而往,詠而歸焉,庶幾自得之云。」辛亥八月
賀兩灣康子六十壽誕詩引
甘泉子曰:甚哉!久敬之足以觀人也,豈惟善交哉!兩灣子康子用行從予游,講學於西樵者無慮三十年矣。自三十而四十,不替乎三十;自四十而五十,不替乎四十;自五十而六十,不替乎五十。兩灣子今行年六十而六十不變矣。蓋聞之:大賢終身慕其師,六十而慕者,吾於兩灣子見之矣。今之達人,平時旋辟唯諾,無所不至。一臨利害,反眼若不相識。朝而師之,暮則背之矣。甲而師之,乙則背之,不已則毀之,毀之不已,則擠之井而下石焉,操其戈而入其室焉。斯人也,又何取長壽於斯世哉?兩灣子恒久而不變,言言必師,行行必師,口口必師,心心必師。道非但恒於師也,是謂恒於道也。恒於道者必恒於年,吾知康子之壽不可涯矣。同志者歌之。辛亥九月
重刻白沙先生全集序
夫詩文何為者也?曰:人之言爾也。言者,心之聲也。是故人不能以無心;有心,不能以無言;有言,不能以無音;有音,不能以無章。言之有章,章而暢者,文也;言之有音,音而律者,詩也;皆心之聲也。是故其心正者其言淳,其心和者其言順。淳和生於心而達於言,故曰:「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確如也。」皆心之為之也。白沙先生之詩文,其自然之發乎!自然之蘊,其淳和之心乎!其仁義忠信之心乎!夫忠信仁義淳和之心,是謂自然也。夫自然者,天之理也,理出於天然,故曰自然也。在勿忘勿助之間,胸中流出,而沛乎絲毫人力不存。故其詩曰:「從前欲洗安排障,萬古斯文看日星。」以言乎明照自然也。夫日月星辰之照耀,其孰安排是?其孰作為是?定山莊公贊之詩曰:「喜把炷香焚展讀,了無一字出安排。」以言其自然也。又曰:「為經為訓真識?非謝非陶亦浪猜。」蓋實錄也。夫先生詩文之自然,豈徒然哉?蓋其自然之文言,生於自然之心胸;自然之心胸,生於自然之學術。自然之學術,在於勿忘勿助之間,如日月之照,如云之行,如水之流,如天芭之發,紅者自紅,白者自白,形者自形,色者自色。孰安排是?孰作為是?是謂自然。曰:「或有疑白沙先生自然之學為禪,然乎?」曰:「先生之量廣矣大矣,盍觀之天地之廣大乎?天無不覆,地無不載,而妍蚩無所不容。故其詩文或借用佛老之言,而不自以為嫌,人遂以為佛老。然則孟子舉陽虎之言,亦謂為陽虎,可乎?語曰:『癡人前不得說夢。』即以為真矣。觀先生之詩曰:『人不能外事,事不能外理。二障佛所名,吾儒寧有是?』又曰:『托僊終被謗,托佛豈多修?弄艇江門月,聞歌碧玉樓。』其先生之真(手)[乎]!大巡蕭友山先生於百官萬物叢冗之余,而能追慕白沙先生之風。既修廣城書院,將撥田以供祀,又求真像,刻全集以愛慕表揚之,則友山之所養可知矣。孟子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知其人,論其世,是尚友也。友山其尚友哉!」友山聞之曰:「非予之能也。蓋聞吾鄉先達高三峰司徒昔也巡於廣,亦嘗修書院於茲矣,吾有慕焉而為之也。」甘泉子曰:「此友山所以為賢也。前人作之,后人繼之,又皆內江產也已。見內江之多賢,讓大美以居於前輩,又以見士風之厚也。吾黨有愧焉!」刻工將成,介司府來謁序於卷端。予惟自然之學固先生始已命水矣,乃不辭而謹序之,俾后之開卷者當作如是觀。辛亥九月
厘正詩經誦序
詩何為而厘正也?甘泉子曰:「厘正夫淫詩也,厘正夫小序之淆雜者也。」曰:「其厘正夫淫詩何也?」曰:「非厘刺淫詩也。夫子去淫奔詩也,淫奔之詞不可存於經也,此必夫子已刪者,后儒復取而雜入焉者也。夫子曰:『吾自衛反魯而樂正。』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無邪者正也,故雅頌之詞,與刺不正者、刺淫奔者,皆正也。故曰:『去鄭聲,鄭聲淫。』淫奔之聲不使留於聰明,然后可以畜其德也。若夫淫奔之詩,所謂導欲增悲者,何德之畜?夫古之詩皆樂章也,奏之鄉黨焉,奏之閨門焉,奏之邦國焉。周子曰:『樂詞善則歌者慕。』淫奔之詞果善乎?可慕乎?果可奏之鄉黨閨門邦國乎?是化人以淫也,其大不可也。此夫子之所以去之,獨存三百篇爾也。一曰『詩三百』,二曰『誦詩三百』。逮其孫安國,亦曰『三百』。今乃三百一十篇,其一十篇者,殆非夫子所刪去淫詩,好事之儒復取而混之為三百一十者乎?其云『懲創逸志』,刺淫則可,淫奔之詞則不可,是化人逸志以淫也。」曰:「吾子之去之,有據乎?」曰:「有之。詩書不可盡信者多矣。書有偽泰誓,有汲冢周書。或今文有而古文無,或古文有而今文無。武成猶待乎考定,孟氏止取其二三。詩有逸詩,有有其聲無詞者,斷可知矣。」「其厘正小序何也?」曰:「小序者,如今人作詩者必先有序於前,為某人某事爾也。詩之大序,孔門**子夏以夫子之意為之。其曰『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國史謂小序也。其時近,故其記事也切;與后之生乎千百年之后,而憶說乎千百年之前者,不亦異乎!故論詩者必以小序為正。然其中有數字后儒雜入者,然亦寡矣。厘而正之,使序純乎古,則序正;序正則詩正矣。」「然而必曰『誦詩』者何也?」「不聞孔、曾、思、孟之指乎?不聞程氏之指乎?孔子曰『誦詩三百』,未聞讀詩也。孟子曰:『誦其詩』,未聞讀詩也。詩曰:『綿蠻黃鳥,止於丘隅。』則止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耳矣。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則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耳矣。此孔子之誦詩也。詩曰:『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則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詩曰:『樂只君子,民之父母。』則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父母。』云爾。此曾子之誦詩也。詩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則止曰:『言其上下察也。』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則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則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此子思之誦詩也。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則曰:『言飽乎仁義也。』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則曰:『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詩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則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此孟子之誦詩也。程明道於詩不用訓說,惟加一二,吟哦上下,以養其性情。故於『瞻彼日月,悠悠我思』,則曰:『思之切矣。』於『道之云遠,曷云能來!』則曰:『歸乎正也。』此明道之誦詩也。吾取以為法焉。誦也者,吟哦咨嗟之謂也。吟哦之不足,則咨嗟之;咨嗟之不足,則長言之。樂發於中,形於言。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手舞足蹈者,樂之事也。此詩之教所以為樂之章,而德之所以成也。愚聞之師曰:『有疏,微言塞。今之讀詩者滯其心於訓詁之間,玩物喪志,果可以成德乎?果可以達於政,使之四方,而能專對乎?果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以事父,遠之事君乎?諸皆誦詩畜德,德之成而詩之大用也。』愚生千載之下,悵斯文之不明,於每章之下作誦語數字,以備學詩者吟哦咨嗟而得之,以成盛德而達諸大用也。其朱子之訓詁,則旁注於逐句逐字之中,可以釋訓足矣。蓋以[省學]者誦習之勞,玩物之病也。而凡朱子賦比興之指,及其傳說,則存之於后,不敢易焉。何居?朱子詩傳於諸書為尤善也,故不敢易焉。若夫所刪十篇之什,則以淫奔之詩既去,不能什也。或曰:「然則子之取各篇題小序置於每篇之首,何居?」曰:「仿文公以國風周南之說於篇端,使誦詩者一開卷閱篇,即知作詩之義也。」辛亥十一月
祝圣會集引
若水拜手稽首曰:斯會也,其所謂非常之會乎!會也者,會也,會其有極也。相會於人倫之極,相勵於不容已之趨也。是故祝圣會者,設會以致敬乎君也。祝畢而會也者,設燕以相親睦,以相規勉,因會以致信乎朋友之道也。夫君者,人倫之首也,人有能忘其元首而股肱不戚者乎?友者,人倫之綱也,人有自絕其紀綱,彝倫斁而不之恤者乎?故斯會立,則觀之者,敬君之心藹然而生矣,信友之念確然而篤矣。其或非有大不得已而不附者,聞此,其必隱之於心乎!而有思乎!則自反曰:「彼會眾皆敬君,而我獨不敬君乎?世豈有無君之國乎?」則其赴會之心也必果;又曰:「彼會眾皆信友,吾獨不信友乎?薄友乎?非友乎?古豈有不須友以成之人乎?」則其不附會之心也必不果;此之謂不容已之趨也。相會於仁義道德之歸,化民易俗之矩也,其視洛社耆英諸會,但取適於優游杯詠之間者,少有間矣。然則斯舉也,雖謂之非常之會可也。是故為之引,以申作會之意云。壬子五月
壽院長黃慎齋司訓八十一華誕敘
或有問於甘泉子曰:「壽其足貴乎?其無足貴也,盜跖百年而日殺不辜。」或曰:「壽其果無足貴也乎?其有足貴也,顏子假之以年,不日而圣。記曰:『知及一年,則知藝谷。知及十年,則知藝木。知及百年,則知藝人。』是故所貴於一年者,為其藝谷也;有一[年]而不藝谷焉,何貴於一年也?所貴於十年者,為藝木也;有十年而不藝木焉,何貴於十年也?所貴於百年者,為藝人也;有百年而不藝人焉,又何貴於百年也?大禹惜寸陰,寸陰,日之積也;陶侃惜分陰,分陰,寸之積也。日積月累,氣至而變。螟蛉不滿日不化形,甜瓜不至期不脫蒂,故年彌高而德彌邵。耇老成人,古人治天下者貴之,而仁者務焉。書曰:『母遺壽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夫稽古人之德也者,知人也;稽謀自天也者,知天也;知天人之蘊,必由壽耇焉得之。壽果不足貴也乎?其不為人之所祝愿也乎?詩曰:『[周]王壽考,遐不作人。』作人而必待壽考焉,壽其果足貴也。壽之系於人大哉!」天關諸同志鐘子、周子、姚子、鄧子、謝子、劉子、馮子,無慮數十子聞之,前曰:「今天關院長司訓慎齋子黃子,年八十一,今六月十有二日為華誕初度之辰,諸生謹請以此言壽之,可乎?」默翁曰:「可哉!」聞平甫者,異人告符,終遇有道。老而好學,八十從游。領袖天關,布教作人。得聞乎古人心性之學焉,其稽人也。夫講究體認天理之學焉,其稽天也。夫稽人不已,必至於希圣;稽天不已,必至於希天。合天人而一之,故能配天地,同悠久,萬壽無疆。此諸子之所以為慎齋祝頌之至也,合書為八十一壽誕敘。壬子六月
敘黎氏家訓
湛子曰:甚矣哉!道之難行也。以其同然者而感其同然之心,如合符節,然而無應之者,豈人各異心也哉?弗思爾矣。有若人焉,勃然興其同然之心,相感於未傾蓋之前,所謂絕無而僅有者,寧不為之一大快哉!自予為家訓以教宗族之人,且白於巡按洪君,準行府縣,令本宗族遵行之,又令盡縣之人宗族遵行之,又令旁郡縣之人之宗族遵行之,於今十有三年矣,竟未聞有應之而興起者。今年秋八月,有順德鎮康鄉之善士黎瑞鸞養真子,行年八十有二矣,乃相慕而興,於於而來,齋戒而后見,請慎齋司訓為之先容,執**禮於天關,而慎齋亦八十有一也。同居月余,一日,袖書一冊以進。予觀之,乃其自作家訓也,云慕予家訓而為之者,比予家訓益備。又出己田四百畝於祠堂,為子孫合食之具,視予之義倉又多焉。夫以八十有二之老,而虛己從學,一難也;為家訓以善族,雖今之卿大夫猶所未能,二難也;今之士大夫惟知富囊橐,益田宅,遺子孫,於族人之饑寒,祖考之祠墓,略不少加意,如越人之視楚人然,而不知己與宗族皆出於祖一人之身也,今養真子乃割四百畝之田無難色,又難也。夫三難者,皆天理人倫之至,修身齊家之道,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若夫養之以天理,文之以禮樂,吾豈復有加益於養真者哉!書附黎氏家訓之首以歸之,為宗族鄉黨之榮,且為教焉!壬子九月
精選古體詩自序
甘泉子三十游江門,傳習之余,端默無作。先師石翁謂之曰:「子何不學夫詩,用以應世。」則對曰:「水也見唐宋以降人作近體律詩,非惟虛費精神,工作對偶,又去三百篇愈遠矣。水其作古選體乎!猶為近之。」翁曰:「可也,然愈難矣。竊惟難者,難於古淡乎!詩者心之聲也,古淡之聲,由心之古淡為之也。古則凡近之心釋,讀之者亦釋;淡則躁妄之心平,讀之者亦平。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夫心也、氣也、聲也,一也。是故作詩者,氣如其心,聲如其氣;誦詩者因聲以感氣,因氣以得心。千萬世之遠,誦其詩者可知其人,故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不可以興觀群怨,不足以言詩,比之俳優學人言語,烏足以動人哉?何以知其人哉?為古體者,非特詞氣之古淡,心亦古淡焉。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久之亦堯而已矣;服桀之服,言桀之言,行桀之行,久之亦桀而已矣。可不慎擇哉!」故水也自茲以來,必作古體,古淡之心存於中而發於外,一去對偶綺麗之習,近體之聲氣不使留於聰明,恐其凡俗躁妄之心入之矣。今老矣,於古體之中積累繁多,乃命門人選其尤者,得三百余篇,寫而藏之,以備觀風者采焉以為教云。壬子九月
賀廉憲盧望峰先生八十一壽誕序
嘉靖癸丑五月廿八日,增庠三師林、沈、李諸君,遣三生顧仕嘉、湯孔明、黃文錦,走二百里之遙,詣天關請甘泉子之文,以為盧憲長望峰六月廿四日八十一華誕之慶。甘泉子筦然笑曰:「昔伏生九十傳書,言語支離。水也亦垂九十矣,正伏生言語支離之年,而尚可為文乎哉?」贊之者曰:「望峰韋布之交,至親而信者也,豈宜以常禁拘乎?且以九十之老而壽八十之老,既稱其情,抑非增江希有之事乎!」甘泉子曰:「唯唯!壽人必以其德,知望峰之全德者水也。三子各以所知言其大者,可乎?彥亨其謂之何?」曰:「望翁之德,大者其樂道人之善乎!嘉也見泉師以五百金之宅居,與二百斛之贍谷送縣,為明誠書院,以館谷諸生;而望翁贊焉曰:『書院一所,贍谷百石。一朝與之,嘉惠后學。其盛心於斯為至。』此非樂道人之善乎?詩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樂人善,則誠不倦,可以壽矣。」曰:「盛德不孤。愿聞其再。用晦,爾謂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樂濟人之患乎!昔有捕盜濫及不辜,極力解之,活人居多,魯連之排難解紛也。鄉鄰有斗,公心平之,多以息訟,太丘之行誼信孚也。非樂濟人患乎?詩曰:『凡民有喪,匍匐救之。』夫樂濟人則愛不竭,可以壽矣。」曰:「盛德不孤,愿聞其三。中理,而謂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樂成人材乎!昔泉翁講於明誠,翁蒞勖焉,曰:『諸生體悉:德行為本,文會輔仁。毋淫於逸,毋荒於嬉。敬遜時敏,以成德業。』肇起雁塔,以壯增庠。大其形勝,以鐘毓秀。非樂成人材乎?詩曰:『周王壽考,遐不作人。』夫樂成人,則惠不匱,可以壽矣。」甘泉子曰:「君子有此三樂者,是故謂之大德。夫有大德必得其壽,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今望翁位躋總憲,家食千鐘,名遠愈芳,厥壽征應。今三子既嘉翁之三樂矣,宜奚壽?」於是湯子進曰:「孔明也,居近鶴嶺,其以鶴嶺之神祝焉,曰:『愿祝公以此三樂,如鶴之千齡,永為邦家之禎。』」顧子進曰:「仕嘉也,居近龜峰,其以龜峰之神祝焉,曰:『以此三樂,愿祝公壽如龜算,以為王圖之乾。』」黃子進曰:「文錦也,非佞,祝以地不若以天,其以天神祝焉,曰:『羅浮笛聲,長庚跨鶴,龜息不息,感應無極。』書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宜若可以壽矣。」甘泉子喟然嘆曰:「善哉祝乎!夫然后足以祈望翁之壽於無疆,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光,斯其祝之至矣!斯其祝之至矣!」三生歸報三師,軸而錦之,以為壽誕侑觴之助云。癸丑五月
張母唐夫人九十壽誕序
唐夫人者,吾廣方伯張浮峰先生之賢母也。鳳去鸞孤,雛睟而孀。今躋乎上壽之上,以及百年之期。寔為九十華誕初度之辰,適仲春幾望之吉。斯時也,天氣正中,明風和煦。浮峰子當事官職,乃興望云之思,方深愛日之懷。於是挹薇垣之露以和壽觴,剪羅浮之云以制班服。孝思如御風而歸,羈懷將縮地以致。壽域天開,幔亭日朗;瑤池置曾孫之宴,東海貢蟠桃之祥。於是南鎮為壽山,大?為福海;錢塘之潮引以崇尊,湘湖之莼於焉薦俎。水陸之珍畢陳,親朋之慶交至。於是嬋娟明織女之機絲,黃巖引長庚之鶴馭。扣陽明洞門,群仙排云而出賀;啟福地玄扃,素娥執事而駿奔。共為撒花之供,笑窺偷桃之兒。於時月宮耀彩,海屋添籌。天姥獻春,麻姑捧酌。歌若耶之章,誦曹娥之句。橫岡以為琴,群川以為弦。天地人之籟并作,道德性之樂交孚。顧謂人間,不知何樂可以易此?浮峰子於斯,其亦足樂親矣乎!浮峰子問曰:「雖然,此樂是亦足矣。請先生其進之。」甘泉子曰:「無已,則有三焉,雖千百歲不朽可也。夫人言行不出捆外,而可以傳之天下后世者有三征。上征盡婦,下征盡母,中征盡妻。」曰:「曷謂盡婦?」客有進而言曰:「吾聞夫人隨養湖藩,承順繼姑,婉事罔愆,宗黨稱難,足征孝德,宜進孝德之觴。」「曷謂盡妻?」客有進曰:「吾聞夫人自歸刑曹,以直左宦,中饋啖蔬,巽詞調劑,足征順德,宜進順德之觴。」「曷謂盡母?」客有進曰:「吾聞夫人誡子樹立,師明正學,迎養諫垣,乃勤乃儉,足征慈德,宜進慈德之觴。」甘泉子喟然嘆曰:「夫三德者,三世之德也,備矣,至矣。以茲顯揚,地與久,天與長,日月與光,是謂三不朽之道,無窮之門。吾知夫人之壽,其無窮矣。」於是吾廣大夫士聞者共慶,請書之錦軸,以復張氏,俾寓歸以為壽觴之侑云。甲寅正月
送巡按兩廣待御白?王君還朝序
白?子王子以夙學蜚聲,致身柱史,獨持風采。奉命兩廣,閑顧天關。甘泉子九十耄期,若昧平生,然白?子言曰:「我公之門下受教生也。」甘泉子愕然曰:「耄忘之,奚自?」曰:「自南野氏。時有北都之行,用托觀光之館。」甘泉子曰:「然則奚取焉?將取其能矣乎?我方空空,病無能焉,白?蓋以能問於不能矣。將取其多矣乎?而我方孑孑孤陋,則寡聞焉,白?蓋以多問於寡矣。由是本之,白?必有若無,實若虛矣乎!又由是而本之,白?必犯而不校矣乎!夫進善無窮,而物我一體,孔門諸子之學也,白?子若固有之,何取於予哉?」及觀白?行事,能發奸摘伏,能振文耀武,夫然后知白?子能而不自能也。又多識前言往行,多行善教善政,夫然后知白?之多而不自多也。吾之言為不誣也。夫以取善無窮之心,擴不校一體之仁,雖班諸孔門諸子可也。公暇之余,入連理之洞,游同樂之園,[觀]山鳥之戲,聽鹿鳴之音,嗒然賓主為之兩忘,竟日而歸,物我論量,為之同於渾然也。三年還朝,於其行也,感道義之愛樂游從之雅,辭以送之。白?子因見呈南野公,以為何如也!羅浮西樵之念,公今視昔,又何如也!其辭曰:『紅岡居后山名。荒荒兮!敬一閣名,公所修扁。煌煌。白云省后鎮山。蒼蒼兮,珠江前江名泱泱。潮汐詰屈入城墻,東湖西島深潛藏,?衣驄馬來相將。繄馬之良兮!衣佩之光。君如去此兮!誰予翱翔。甲寅正月
送大巡郭東山還朝序
圣天子嘉靖三十一年,簡命侍御東山郭君代巡東廣,迅如雷霆,從天而下。下車之初,首執鄉宦之奴之不法者,賤廝亦在逮。數人有或為之不堪者,予獨曰:「雷雨風霆,無非教也。假令十三省置十三雷霆焉,雷霆轟轟,品物震生,天以之清,地以之寧,而天下以之平矣。」久之,人或猶有為之不堪者,則應之曰:「公行公政,我秉我心,各適其適,夫又奚戚?且寔教益也。」乃設位望方而拜受於庭。蓋家奴之罪,乃教束未嚴者之過也。子路人告之以過則喜,禹聞善言則拜,水也年垂九十矣,嘗效武公九十求規國人,曰:「勿以我老而棄予。」設規桶於大門之外,三年而不得一言。今乃得不言之教,則又何為不喜而拜受於庭乎?越明年,公則陰遏望風之奸,普施不報之惠,躬禮士夫之家,加意於耄期之朽。徑訪天關,曰:「翁臥不起,吾亦將見公於臥內。」其開心見誠,明白洞達,有如此者。夫始用不測之威,終施不測之仁,寂如雷息,渙如冰釋,豈非無所凝滯,胸中磊磊落落大丈夫哉!於其代而還朝也,感慨之不足而咨嗟之,咨嗟之不足而情見乎辭云。先威后寬,**詮兮!震驚百里,不喪七兮!過化存神,不獲身兮!仰圣瞻天,復紫云兮!甲寅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