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道在心奚必逺求人心自善自正自無邪自廣大自神明自無所不通孔子曰成之精神是謂圣孟子曰仁人心也變化云為興觀羣怨孰非是心孰非是正人心夲正起而為意而后昏
慈湖立命全在心之精神一句元非孔子之言乃異敎宗指也不起而為意便是寂滅
溫州楊某深信人性皆善皆可以為堯舜特動乎意則昏日用平常實直之心無非大道
慈湖旣以為人性皆善人皆可以為堯舜是矣卻又以為特動乎意則昏何耶天道常運人心常生蓋性者心之生理也生理故活潑潑地何嘗不動動則為意但一寂一感莫非實理故性不分動靜理無動靜故也今以動意卽非是認堯舜人性是死硬的物矣可謂知道知性乎
孔子曰人者天地之心又曰心之精神是謂圣孟子亦毎道性善又曰仁人心也大哉斯言啟萬世人心所自有之靈人孰不受敬其親有不愛敬其親者非人也人孰不知徐行后長者不后于長者非人也此心人所自有也不學而能也不慮而知也心之精神是謂圣果如吾圣人之言也其有不然者非其心之罪也惟民生厚因物有遷感于物而昏也心之精神無方無體至靜而虛明有變化而無營為禹曰安女止明其本靜止也舜曰道心明此心卽道也
此數語如魚目之混明珠有眞有偽有正有邪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非知言之學也差之毫厘謬以十里也舜曰道心明心卽道也則舜曰人心而謂此心卽人可乎
孔子曰吾未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今見其人矣先公有焉仲兄有焉某親見先公自悔自怨至于泣下至于自拳如是者數數仲兄亦深入其趣嘗告某曰吾今而后知古訓所謂內自訟者予有過實自訟是以內訟名齋亦如今之國學有齋曰自訟有大過則居焉士恥之而仲兄樂之者深入其趣也大哉改過之道乎有過而憚改者不能自訟也惟賢者為能自訟惟賢者為能改過
旣以自訟為是而又以動意為非自訟非動意乎人心活的自做槁木死灰不得也故佛者欲靜不得終日強制終日動意故名心猿意馬若勿忘勿助時靜時動莫非自然何等灑落
四明楊某為浙西撫屬淳熈十一年八月朔旣領事而僦宅隘陋外髙中卑無宴息之所客至不可留不可以奉親偶得在官僧屋于寶蓮山之巔帥君雅禮士為更其居又使某惟意規摹之乃創書室于高爽之地東江西湖云山千里幽人騷士來其上無不曰奇曰壯哉快哉
其曰惟意規摹之又知于高爽之地又稱曰竒曰壯曰快非動意乎是知天地未嘗一時而不運行人心未嘗一息而不生生感應也安得不動雖慈湖說不動亦卽動也除死乃不動耳故佛者終日學死
昔曾晳暮春沂水之詠學者熟視不見泰山之形恪也請書詠春以銘堂又請旉明其旨予曰入而事親其旨也出而事君其旨也兄而友弟而恭其旨也夫婦之別其旨也朋友之信其旨也其視其聽其旨也其言其動其旨也儆戒兢業其旨也喜怒哀樂其旨也思慮詳曲切至其旨也春秋冬夏風雨霜露其旨也風霆流形庶物露生其旨也如是旉明可謂至明白至詳盡或者猶疑焉予又曰其疑者亦是旨也樂哉是宜曾晳曰暮春者春服旣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也他日恪又請銘其堂之東房曰時齋唐虞而上道之名未著惟曰時堯曰疇咨若時時是也以不可得而名姑曰如是又詠春之旨也請銘其西房曰勿齋凡動乎意皆害道凡意皆易孔子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之狀大槩無踰斯四者入斯室者能寂然不動如天地乎則無庸服是藥矣又請銘其東院曰熈光光如日月之光無思無為而萬物畢照易曰知光大也又曰篤實輝光又曰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又曰君子之光緝熈斯道不動乎意熈和而理亦詠春之旨也其左曰昭融昭眀融一卽熈光其右曰修永修其永永而無息者卽熈光卽昭融卽詠春之旨又其別室曰喜哉舜作歌曰股肱喜哉斯喜不可思也曰止所易曰止其所也斯止非止斯所無所是謂止得其所皆詠春之旨也斯止非難無勞興意斯止非逺無勞索至斯止在筆端光照天地
一篇皆禪之宗指而一一文之以圣人之言人徒見其與圣人之言同而不知其實與圣人之言異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也佛者毎援毋意必固我之說以自附殊不知意必固我皆人欲之私是可無也彼乃以一切意誠心正皆宜無之非誣圣人之言乎胡康侯謂五峯曰佛者與圣人句句合字字是然而不同五峯問旣曰合曰是如何又說不同康侯曰于此看得破許你具一只眼康侯可謂卓有所見矣
人皆有此昭融之光而不自知今夫目視耳聽手持足行口言心思自備五常君親忠孝兄弟弟良天婦倡從賓主迎將應酬交錯不可勝窮而其實澄然寂然變化孔彰斯妙也自古謂之心又謂之神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圣此心無體虛明洞照如鑒萬象畢見其中而無所藏惟動乎意則始昏作好作惡物我樊墻是非短長或探索幽遐究源委徹淵底愈乖張故孔子諄諄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以箴學者之膏肓斂其霧露岀其昭明融一之光
此議己見前章惟曰此心無體卽不識心旣曰無體又焉有用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何物乎
從游三千獨曰顏子好學日至月至者不與何謂至至止也書曰安女止良性寂然淸明而不動自知自信自淸自明自寂自止雖萬變萬化交擾參錯而實無所動故曰至又曰止至矣止矣何以學為吁本心雖明故習尚熟微蔽尚有意慮萌蘗卽與道違道不我違我自違道有我有違無我無違有我斯動無我則無動我本無我意立而成我日至之外猶有違意起而動故也月至則益熟矣月至之外猶有違亦意起而動故也至于顏子三月不違益精益一三月而往猶微有違不逺而復純一如故不動如故變化云為皜皜精白是謂時習而悅之學是謂文王之德之純是謂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是謂吾道一以貫之是謂天下萬世生民自有之性
此皆以圣賢之格言文自己之邪說所謂句句合字字是然而不同若看得破許你具一只眼者此類也且其言止不言動言寂不言感言清明而不言淸明之體大道之實無間于淸濁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不知何故豈得為知道乎且謂所學者何事所習者何事為何而能悅其文自有先后而乃合學時習恱而言之亦異于圣人之言矣獨日至月至先得我心之同然又不知所至者何事何物又以至為止也亦引入彼之說也不亦異乎
某行年七十有八日夜兢兢一無所知曷以稱塞欽惟舜曰道心非心外復有道道特無所不通之稱孔子語子思曰心之精神是謂圣圣亦無所不通之名人皆有此心此心未嘗不圣精神無體質無際畔無所不在無所不通易曰范圍天地果足以范圍之也中庸曰發育萬物果皆心之所發育也百姓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長無不知敬其兄愛親曰孝敬兄曰弟以此心事君曰忠以此心事長曰順以此心與朋友交曰信其敬曰禮其和曰樂其覺曰知故曰知及之所覺至于純明曰仁言此心直而不支離曰德其有義所當行不可移奪曰義名謂紛紛如耳目口鼻手足之不同而一人也如根干枝葉華實之不同而一木也此心之虛明廣大無所不通如此而孔子曰學而時習之謂其時時而習又曰思而不學則殆何也此心夲無過動于意斯有過意動于聲色故有過意動于貨利故有過意動于物我故有過千失萬過皆由意動而生故孔子每毎戒學者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態無越斯四者故毎每止絕學者
此叚亦猶前說而又謂精神無體是圣道無體也何以有作用
道心大同人自區別人心自善人心自靈人心自明人心卽神人心卽道安睹乖殊圣賢非有余愚鄙非不足何以證其然人皆有惻隱之心皆有羞惡之心皆有恭敬之心皆有是非之心惻隱仁羞惡義恭敬禮是非知仁義禮知愚夫愚婦咸有之奚獨圣人有之人人皆與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同人人皆與天地同又何以證其然人心非氣血非形體廣大無際變化無方倐焉而視又倐焉而聽倐焉而言又倐焉而動倐焉而至千里之外又倐焉而窮九霄之上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非神乎不與天地同乎
首數句詞氣正與檀經何其自性數言相類其引人皆有惻隠之心等語乃援儒入釋者也其倐焉而視數語乃以知覺運動為性為道也豈不謬哉
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擊磬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擊磬也君尊臣卑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婦別長幼順朋友信無非擊磬也目之視耳之聽心之思慮口之言四體之運動無非擊磬也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皆擊磬之旨也
此是佛家擊磬以警動人心宗指何足以知圣人之心使慈湖在當時聞之則止于警動其心而已又豈如荷簣者于擊磬聲中知孔子不忘天下之心乎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圣旣圣矣何俟乎復淸之孟子曰勿正心謂夫人心未始不正無俟乎復正之此心虛明無體精神四達至靈至明是是非非云為變化能事親能事君上能從兄能友弟能與朋友交能泛應而曲當不學而能不慮而知未嘗不清明何俟乎復清之淸心卽正心正心孟子之所戒也而后人復違其敎何也易上系曰圣人洗心大學曰先正其心故后學因之不察夫上系之洗心大學之正心皆非孔子之言也下系子曰之下某二十有八而覺三十有一而又覺覺此心清明虛朗斷斷乎無過失過失皆起乎意不動乎意證然虛明過失何從而有某深信此心之自淸明自無所不通斷斷乎無俟乎復清之于夲虛本明無所不通之中而起清之之意千失萬過朋然而至矣甚可畏也
若如此說不俟清之正之然則易大學謂之洗謂之正皆非矣敎與學皆可無矣敢于非古圣人之言得罪名敎大矣夫不欲動意故不信誠意之說正心之說尚未曉程明道謂韓持國曰道不在克卻不是持國事持國佛者也故其道何用克之說與慈湖同
思如此不思則不如此非永也永非思之所可及也而必曰思者思夫不可得而思也者斯永也永非思之所可及也思而忽覺覺非思也斯永也孔子曰天下何思何慮謂此也曰毋意謂此也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謂此也
謂思夫不可得而思也者斯永也非動意乎是索隠也又謂圣人無知便是死灰了且其言自相矛盾矣
人有圣賢之異道無圣賢之異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圣此心初無圣賢庸愚之間百姓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禹曰安女止夲之不動文王緝熈敬止卽不動孔子為之不厭豈未覺而為哉亦緝熈敬止知及之后觀過精微用力于仁守也如鑒中象交錯紛然而虛明未嘗有動也
此猶前之說慈湖意只以不動為體為止而不知循其本體之自然流行各止其所者之為不動也又以孔子為之不厭為已覺而為[他何]惑于老佛無為之說而不知圣人之為無所造作非無為也異乎老佛之無為也可類悟其[非矣]易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又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仁知之偽日用之不察皆以為道何謂精何謂一孔子曰屬辭比事春秋敎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則深于春秋者矣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敎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敎也某不勝起敬而贊之曰大哉圣言著庭以屬辭比事為職辭不勝其繁事不勝其伙何以不亂亂生于意意生紛然意如云氣能障太虛之清明能蔽日月之光明舜曰道心明心卽道動乎意則為人心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圣而每戒學者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態萬殊而大槩無踰斯四者圣人深知意之害道也甚故諄諄止絶學者
屬辭比事及天有四時等語皆非孔子之言又以意譬云以心譬太虛日月則心與意二物三物矣不知心與意卽一物也本體為心動念為意一感一應其能漃滅乎明心卽道辯見前千言萬語只是此意鑄千萬錯
時者道之異名堯典曰疇咨若時時是音之訛也是卽此也古未有道之名惟曰是舜命禹始曰道心明此無所不通之心后世去古寢逺不曰時而曰道此道所以不明于天下也道不可思不可名舜曰若不在時此時卽后世所謂道而不曰道后世于心之外復求道不知此心虛明廣大無際畔范圍天地發育萬物卽道也孔子生于衰世不得不隨世而言而曰改而止謂改過卽止無容他求又曰心之精神是謂圣學者起意他求則戒之曰毋意又曰哀樂相生不可見不可聞而可意可求乎
時者道之別名一句近之但又以時為此為是而混同于不在時之時又云過改卽止而卒歸于無起意而不知圣人之戒毋意謂妄意也誠意之意謂夲意也慈湖于名義看皆不精品題皆未當而妄以己意改圣人之名理又謂上古言時不言道二典三謨之前無書可考何以見其不言道言道后世所以不明者卽舜言道心所以明道未見其為不明大抵慈湖只主張指心為道而不知天命之謂性性者在心率性之謂道道者路之名發于事為道豈可混也大抵是禪之宗指陷溺學者豈不可惜
口告舜曰安女止女謂舜也言舜心夲靜止惟安焉而已奚獨舜心本甲本心亦靜止故伊尹告以欽厥止厥猶女也奚口口口舉天下古今人心皆然故孔子曰于止知其所止于止本止也大學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此非圣人之言也此以意為之故有四者之序不起乎意融明濁惡覩四者夫人皆有此止而不自知也此未知止為止之理卽至善言之亦禪宗戒定慧之定乃虛定也虛止也知止最深知止卽得有許多節次者言其自然之勢也
伯正是心可以通天地貫古今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圣又曰夫孝天之經地之義孝友一也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無所不通伯正皆有是心是心皆具是圣今伯正又能兢兢防謹于未然某無能復措其辭卽兢兢無怠無荒而伯仲日用皆中庸之妙矣
千言萬語只是被心之精神一句誤了
先圣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者覺之始仁者覺之純不覺不足以言知覺雖非思之所及而猶未精一精一而后可以言仁孔門覺者無幾
此近徑速之說未能精焉能知一
經禮三百曲禮三千皆吾心所自有于父母自然孝于兄弟自然友恭于夫婦自然親敬于朋友自然信岀而事君自竭忠與賓客交際自然敬其在鄉黨自謙恭其在宗廟朝廷自敬復者復吾所自有之禮非外取也禮廢樂壞逾二千載學者率求禮于外先圣特曰復所以針二千載之膏肓發人心之所自有周公謂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記亦曰著誠去偽深戒夫人徒徇其文為而不由中也
此叚何等說得粗理雖人人自有然私欲蔽之非學無以復其本體若如此說則人人便是圣人又何須學連楊子亦不須講學矣禮者理也理無內外
禹告舜曰安女止謂舜本靜止不動安之無動乎意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圣人皆有是心心未嘗不圣虛明無所不照如日月之光無思無為而萬物畢照視聽言動皆變化而未嘗動乎意其有不安焉者動乎意也舜圣人而禹猶致戒而況于后世學者乎安非意也不動之謂安孔子曰時習者安也曰用力于仁者安也安曰非思非為是謂眞為舜曰惟精惟一者常精眀不昏純一而無間卽安也堯安安文王之德之純一也
如此云者必若槁木死灰而后可克其說也然則大學之誠意皆非歟蓋止非靜止之止乃至善之極所謂天理也慈湖元不識天理徒紛紛主其僻見之說以誣圣經
孔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又曰予欲無言又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圣語昭然而學者領圣人之旨者在孔門已茫無幾而況于后學乎比來覺者何其多也覺非言語心思所及季思已覺矣汩于事而昏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圣謂季思之心己圣何不信圣訓而復疑皆不復致問季思以黙識矣季思平平守此黙黙卽圣卽不厭之學卽喜怒哀樂之妙卽天地四時變化之妙卽先圣黙識之妙
北來覺者之多多于孔門豈有此理乃一時幾盡于禪矣又云平平守黙黙卽圣卽不厭之學云云豈援圣學功夫入于禪乎
子思曰天地之道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孔子曰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敎也又曰吾道一以貫之皆所以明著至神之道無不通貫也
地載神氣等語決非孔子之言乃不知道者妄言也夫神氣非有方所包貫天地何云地載是天地之氣二也
皋陶曰愼厥身修思永永久也古者未有道之名堯曰疇咨若時登庸時是也此也若順也言乎能順是者將登用之舜亦曰惟時惟幾惟此為幾也至舜授禹始曰道心皋陶曰永亦名夫永永悠乆卽所謂時而實無名道若大路然舜特謂夫無所不通之心至于通乎意則倚矣礙矣窒矣非通也故曰人心
皋陶全在愼字旣愼而永永得其道不能慎則猖狂自肆雖長寂滅亦非道矣愼者無過不及
入皆有是心是心皆虛明無體無體則無際畔天地萬物盡在吾虛明無體之中變化萬狀而吾虛明無體者常一也百姓日用此虛明無體之妙而不自知也
無體矣安有用是徒知見者之為體而不知不見者之為體也百姓日用不知安覩夲體說得何等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