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
元旦──國歷二月十九日──:寓碧雞山云棲寺方丈。曉起,于法座前整威儀禮佛。寺中有自方丈以至百工,陸續來賀年。余去歲除夕前二日,與轉逢老、蘇慧純同抵山,乃轉等被誣在拘未出,郁坐不樂。案有林[山+求]屺居士求書,寫:‘從來第一義諦,心言都所不及;豈唯觀無可觀,亦復說無可說’一偈試筆。徐平軒居士來訪。午,同應趙家在丈室所設齋。
初二:催定安方丈赴昆明保釋轉、蘇等。午應徐昭武居士所請齋;席間為徐照武、金仲陶、李獻延及趙家諸居士談楞嚴心要,頗能契會。
初五:定和尚偕轉、蘇及塵空等回寺;王竹村居士亦同來山。余適于午飯后散步林間,跌傷面手,腰膝亦隱然作痛,喜哀參半。王竹老以滇三七食之良愈。晚聞談已故哲嗣夙慧事,頗異之。
初六:定和尚以汽車邀余及轉、蘇、塵并妙乘赴浴安寧溫泉;訪李印泉先生,并遇王述曾居士。泉有明楊升庵題“天下第一湯”額,及陳大賓詩碑,乃成‘天下第一湯泉,華清差可比擬;大賓池上留題,老僧亭間延佇’,一六言絕以記之。初八:太華寺請齋,并邀王、李、蘇諸居士及轉、塵、妙諸師同往。定和尚商請于寺講經結緣,遂定十七日開講心經。
初九:王竹老下山,返昆明自宅。別前,細談滇省佛教及雞足山事,洎對余此來希有以弘振之。
初十:漫游普賢寺,至碧雞關、下高峣,遇董雨蒼居士,邀過其別業茗談。十一──三月一日:鐘衡平率眷及友來山敬禮。午飯畢,率之參觀,至寺后大悲閣,告以將略事修葺移居之。
十二:追念常惺法師,成:‘識面今廿三載,知心亦十八年;方喜責可君貸,那堪逝占我先’一偈。
十三:下山乘船過大觀樓,登岸環游一周,至勝因寺。午飯后,由慈濟導游金馬山曇華寺。晚由月滄引觀昆明夜市,宿翠湖佛教會。
十四:上午剃沐畢,參觀孔廟改設之民眾教育館。
下午,應龍主席志舟約,由定和尚陪赴五華山省府。其副官主任李華鵬甚信佛,招待頗殷。晤龍主席談佛教諸事,尤極融洽。并遇川滇鐵路公司沈總經理,及中國銀行宋經理等同在座。
十五:月滄邀余及鐘沖平、蘇慧純并定妙慈諸師,賞月于翠湖海心亭畔柳堤上。某居士攜奏音樂機片,怡然遂成一絕。
十六:定和尚備汽車邀游筇竹寺、海源寺;于寺旁靈源別墅訪周惺甫先生。去年,與先生在國府及考試院曾相邂逅,晤談移時。偕至正覺寺午齋,同席更有何筱泉、方國瑜等有志館編修四五人,暢論佛教,款洽殊殷。別,乘原車返云棲寺,歸識所感云:‘雪庵遺植筇竹,龍洞開浚海源,嘆息鐘沉正覺,憑誰喚起佛魂’?十七:在云棲寺法堂(即戒壇)開講心經。先由方丈禮迎至佛殿拈香,唱佛,入法堂升座開講。聽眾寺僧及諸山僧眾百余人,來賓與男女居士百余人。余講,由塵空記錄。午,蘇慧純設如意齋供眾。
十九:午飯時,轉、蘇等又傳去被拘。初以為一詢可了,次日聞事態益嚴重,心憂之,多方以為營救。
二十一:心經原擬再講多日,為轉、蘇事,定和尚等皆營營不安,入經文遂略釋,才兩座而畢。講錄整理后,將由云棲寺付印流通。
二十二:江民之君率母弟嫂侄等七人來敬禮;其母張氏在重慶曾皈依,法名心升。
二十三:重修雞足山志館總編輯彭寄甫,談雞足山事,涉及王陽明學禪宗,及昌明佛教,改造中國文化等問題。
二十四:徐昭武居士列舉“若無我誰受業報”及“佛生一體眾生何須成佛”等疑問,余隨問為釋,歡喜作禮而去。
二十六:云棲寺聞是日龍主席將來寺宴請翁部長,朱、王二秘書長,及中央研究院評議諸君,寺中整潔籌迎。而實則為陸財廳長、張建廳長、祿路局長主請,龍及翁、朱、王均未到。到任可澄、黃衡秋等數十人。張廳長、祿局長就余談頗久。張以須訓練寺僧,能貢獻國家,服務社會為言。余謂:僧寺系適應以前國民而立,未能赴現代需要,亦與一般齊民同耳。其根本還在政府能扶助僧中先覺者,施行現代僧教育,建成現代僧制,乃能應付現代環境也。方丈前牡丹是日初開一朵,游者皆留連欣賞。滇正月之物候天氣,殆同江浙之初夏。
二十七:定和尚赴省,囑為轉、蘇等訪李印泉、周惺甫、王竹村諸公,謀保釋。二十八:正午微雷暫雨。來云棲后,一晴將匝月矣。聞云南春冬常晴,惟夏季多雨。
二十九:移居大悲閣方畢。鄭太樸以任中山大學教授入滇,偕工兵署二二廠周自新廠長夫婦來訪。鄭為昔年陪游法、比、德諸國者;周亦在法時故友,話舊甚樂。鄭告余次日即赴澄江縣中大,周在昆明可常晤。旋綏署軍醫處周明齊處長,偕葛清品、周澤民、徐中尚三君蒞談。周兼軍醫校長及云南省佛教會常委,于佛法提倡護持頗力,請余星期六赴醫校為學生講演,以開拓青年研究佛學風氣;余佩其熱誠而許之。三十:金仲陶居士偕張愚若翰林顧訪。張、金信佛多年,曾皈依常惺法師。張年七十,神清體健。謂昔年曾晤余于北平柏林寺,殷殷問常惺病故之狀。是日得渝函,邀同發起護國息災法會;佛化新聞載法會成立甚詳。當復戴季陶院長等一航空代電贊嘆之。
二月
初一──三月二十一日──:云棲寺傳戒,請講梵網戒本等,轉推塵空法師講之。余才聽開講,即有軍醫學校周明齋校長派來趙訓育主任及楊副官持函云:星期六所邀各界人士甚多,請先布講稿,余乃擬總題并別目與之。是日,撰成常惺法師塔銘;并開始寫五十以前的自傳,述其緣起云:‘文友,學生,信徒,要我寫自傳,早已是多年的事了。或因法務鮮暇,或有經書可看,而一自回顧生平,又覺千瘡百瘢。已強半饃糊不甚了了,所以終鼓不起興致來寫。移寓碧雞山云棲寺匝月,徜徉山水以外;心境閑甚。偶然高興,寫了幾天日記。事怕起頭,一起頭頗想從己卯元旦一直寫將下去,有事寫幾筆,亦不定每日要寫。又因為五十以后有了日記,聯想到把五十以前的憑記憶追寫些出來,亦為消遣閑空日腳的好法子;于是我五十以前的自傳,便從此開始’。
初四:與妙乘赴昆明,至省佛教會。午飯后,偕月滄訪王竹村居士,訂星期日(初六)開常惺法師追悼會。又訪黃中委衡秋及拓魯生居士,談重慶護國法會諸事;并過鐘衡平居士家略坐。回佛教會,則楊太空主筆(益世晚報)已坐候良久。多年不晤,敘舊情并談時事。周校長亦來接洽次日講演事宜。
初五:午后,鐘衡平偕宋一痕參議來,談及過去曾主持掃蕩報。軍醫學校王興、周何昌兩教官蒞訪,皆信佛多年。王送所編佛化家族及軍醫校刊。四鐘,至軍醫校,則當地官紳已經滿座。周校長及教職員等分任招待。源源而來者,如李慰亭省長、王裴章軍長、各學校校長、教師等多人。旋同到講堂開講。周校長說明請講宗旨后,余按照“萬有皆因緣所生”講題,講一小時半,遂由周校長邀同敘餐。回佛會已七時余矣。
初六:上午,月滄、妙乘等等開常惺法師追悼會。下午二時,舉行追悼,定安和尚領眾拈香。王竹村報告常師行歷。會眾臨時堅請余講大乘空有宗義。拈龍樹‘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名中道義’一偈及余臨時造‘因緣所生法,一切依識有,所執自性空,即顯圓成實’一偈。講一小時余。
初七:游金馬碧雞坊,過汪錦綸略坐。下午,聞王竹老談雞足山往事。鐘衡平設素齋甚禮,有上海銀行某經理及太平保險公司方副理等同座。夜間,周校長聞余次晨返山,送來禮品。
初八:以馬車回云棲寺,沿途風景絕佳。惜久不雨,風猛塵坌。
初十:佛學書局沈彬翰經理來函云:向佛學半月刊探問余者頗多,請告以近狀;乃抄從渝到筑、從筑到滇詩錄寄復之。
十一:幻碧后堂師住雞足山二十年,以山菌攜贈,談雞足山及曾到過之麗江、巴塘、里塘之僧寺、喇嘛寺移時。接亦幻來書,陳報雪山事外,述關于今后復興中國佛教途徑,頗涉及思想的根本問題。
十二:為救釋轉、蘇等,偕定和尚及蘇之親友陳、楊二君,至靈源訪周惺老未值,與何筱泉居士長談,請為轉達。再至溫泉訪李印老,當蒙囑王述曾律師起稿致函龍主席;并浴溫泉乃歸。
十三:陳古逸居士到大悲閣,坐談昔年與常惺法師辦四眾佛教會事,并悉清季曾出使歐美。又德人李華德,曾任北京大學教員,前年在盧山住月余,頃偕法國女佛徒二人,并一英國紅十字會員來訪,談歐美佛教情狀。香港陳靜濤居士,托人帶來印度香、紀念章、專刊等。
十四:復書陳伯年先生,討論因明學。又復書亦幻,論革新僧制,復興佛教,須從堅定佛法之根本信念做起。
十五:雷雨破曉而至,屋漏而天氣驟寒。有楊隋氏等五人求授三皈。晚晴后,初夜經行水池邊看月上,得句。
十六:初至云棲時,由黃子衡居士之少君等,以汽車送抵山門,攝影二幀;是日承函贈。
十八:連日雨雪寒冱,大似隆冬。據聞每年二、八月,有三天凍節云。
十九:觀音誕,有至大悲閣晉香者。午后,廣西省政府顧問林競偕盛紫莊來訪,談一小時而別。忽見國機多架自東向西飛去,山居距市較遠,不聞警報,疑有空襲。已而果有敵機三架,自西向東經頭上而過,旋聞高射炮及轟炸聲,而未卜轟戰結果如何,以筆墨已預備,當時寫贈定安方丈一聯云:“定靜無雙地,安寧第一湯”。并跋云:‘己卯春,掛單滇海云棲寺,居大悲閣,饒山水之趣,定靜之樂。并承定安方丈導浴安寧第一湯,值寺開壇傳戒,乃書此贈之,藉志雪泥鴻爪’。
二十、二十一:皆有空襲警報,見國機升空翔察者十余架,自東過碧雞關西去。后聞因氣候關系,敵機未至。
二十二:陳履吉居士來訪,送柳葉銀紅茶花變蓮花形狀,攝影一幀。并引竇應昌、竇朱淑卿伉儷求授三皈;法名密應、心淑。并接陳古逸居士函贈湖月集續集二冊。二十三:曉聞轉、蘇等保釋,昨夜回山。即往方丈室晤敘,并同午餐,為之悲喜交集。送余歸大悲閣,坐談移時,冀能早日去雞足山,大有‘入山不厭深’之概。閱報,知張仲仁先生至滇,函告李印老以轉、蘇事,并候仲老。
二十四:昆明近年佛教衰亂,在凈土宗與新流行西藏密宗之互相歧視,兩宗信徒時有向余申訴者。余告凈土宗徒曰:佛法廣大,凈宗與密宗各適一類機宜。篤修凈土者,應以律儀范身,教理啟心,勿執凈宗為獨勝為唯一,而輕蔑而排斥其余法門;亦勿因非獨勝非唯一而移易其信愿。一方面決志勤行,隨喜一切世出世間之福智善根,以廣集為得生凈土的資糧。告西藏信徒曰:西藏元、明間佛法衰亂,不亞此時漢地之禪、凈,而得以復興且保持隆盛迄今者,仗宗克巴之改建。西藏各派之佛法,皆以密宗為質,而宗克巴派之特長,在依律儀分七眾以區別密宗之混融,及依教理分三士以階漸密宗之躐等。余派亦藉以觀摩激勵,并振墜緒。非是,則西藏佛教早淪尼泊爾之末運,尚有今日之興盛乎?晚唐以來,漢地佛法以禪、凈為質;今末流之弊,亦因混融躐等而致。救而起之,補而充之,當師宗克巴之意而善學之,勿應囫圇移殖,尤勿宜煽宗克巴所革之弊!
午后,建廳林務處黃日光處長,及王竹村居士相繼來訪,談甚久。
二十五:中國佛教前途之隱憂,在僧眾之較高者,中年以上者,或有道念操修,而無適應時代需要以發揚佛教之智能;中年以下者,或有知識能力,而連佛法根本信念亦已拋棄,更談不上苦行修持;至泛泛者,唯藉經懺以混俗偷活,更下流而不足言矣!
二十六:彭寄甫編修贈七律四詩,才肆而意充,是曾寢饋莊、禪者。薄暮,閑步庭階,塵空侍次,頗論及中國佛教前途之戒律問題。
二十七:應董雨蒼居士午齋請,至碧峣,先訪陳古逸居士,談移時,偕赴董君別墅,則前省長田夔舉、轉、定、塵、妙諸師,及王、袁、黃諸居士,皆集一堂矣。二十八:余自二十四年夏間在京講經,因牙痛拔去右顎一盤牙后,即不時有牙痛發生。但以前不過數日醫治,即可痊愈,痊后左顎上下牙仍可嚼食較硬之物。乃今春痛痊后,兩顎上下牙皆已不能復原。各種老相漸迫,愈增人生無常之實感!二十九:聞太華后氣象臺,為西山亦為昆明最高峰,上午乘興登探。滑竿由寺后小徑蜿延曲折造其巔,得臺員引至第三層臺頂。三望豁然;而正南滇池最寬處,猶有較高一峰將眼遮住。據云:晨曦升臺,人立處,往往有五色圓光環項間。時亂云漸厚,風猛,氣亦稍寒,不克久立,即歸云棲午餐。
三十:今日于報紙,閱美國羅總統向德、義建議和平方式全文,及我國蔣總裁國民精神總動員之廣播。覺近年來國際之大貢獻,無過羅氏前數年泛美會議之演說,及次,此和平方式之建議。國內之大貢獻,無過蔣氏前數年之“抵御外侮與復興民族”,及昨日之精神總動員演說。近年當得起大政治家者,亦唯羅、蔣二氏而已。歐洲各國政治家之作風庸劣,日本更卑瑣而無足道。意者,大西洋之文明已將沒落,將由太平洋東西兩岸兩偉大民主國首領,共建太平洋文明,以重造人類之太平世界歟!我不禁馨香禱之!
三月
初一──四月二十日──:接張默君中委哭邵公翼如哀憤十二篇,纏綿悱惻,不忍卒讀,憶二十五年夏,曾請翼公與張女士同在廬山大林寺講學,乃題六言二韻云:‘今我憶賢伉儷,匡廬講學一堂;今讀連篇哀憤,真欲城崩孟姜’。
晚飯前,定安方丈邀與張愚若、李獻亭、金仲陶、王竹村居士,及轉逢、妙乘、塵空諸師,商改組云南省佛教會事,略有決定。因余昨接蔣委員長函請為國民精神總動員會設計委員,及渝辦事處函告,中央社會部派員商擴大組織中國佛教會,故對于滇省佛教,亦先擬有所策動。
初二:下午張、金、李、龍四居士來敘,談國際大局。片時,又有財政部貴州鹽務處鈕建霞處長,以鄉誼眷來訪。坐談次,張仲仁先生與交通銀行彭愷丞、莊叔豪、張正冠、陸玉貽四君亦至。仲老自言已無掛礙,無恐怖。書示今日在安寧溫泉曹溪寺,見楊升庵兩碑,憶去年于普賢寺晤升庵塑像一絕,云:‘人言我相似升庵,四百余年共一龕;來向優曇花下立,摩訶薩果儻同參’。當答贈六言二韻云:‘化為長存浩氣,還現矍鑠老翁,已無掛礙恐怖,照見五蘊皆空’。
初三:逢老虔為設齋者轉請上堂說法。
(拈杖云) 諸法空無性,欲說何所從? 以從緣起故,緣會即成宗!
諸上座!一切法從本以來,空無自性,常寂常妙,出過思量擬議道,語言文字道;所以釋尊掩室于摩竭,凈名杜口于毗耶,三世諸佛到此,口掛壁上,歷代祖師到此,退欲下邊,盡皆賣弄伎倆不得。然從上佛祖,所以塵說剎說,行捧行喝,打不盡諸般的葛藤,要不過應機赴緣,策發當人向上精進的方便。所以云:‘識得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今在“國家至上”,“民族至上”的全國精神總動員,南洋華僑尤為獻身國家服務,民族的熱忱洋溢中,乃有星洲華僑林妙喜信女,不遠萬里,以多生善根、福業所感資財,寄至昆明碧雞山云棲禪寺飯僧請法。老僧適因掛單在山,亦被推挽上臺,來為眾饒舌。對于今日這一席的盛齋,又如何發付呢?(卓杖云)凈福回向全國民,與全國民同勝利!
初四:吳潤野偕一合肥張居士來談。聞明教寺三根和尚,去年二月間被炸片傷足身故。寄塵在離城七十里,依夢東和尚住,甚安。
初八:為住云棲寺青年僧眾,提倡日習佛學常識一小時,由定安和尚召集寺眾為訓話,令各自簽名求學,當有三四十人,即請塵空每晚于齋堂講授之。
初九:周百朋居士率子來禮敬,云從重慶與張仲老同車至滇,將赴香港領取振委會購置之小型紡機器。回抵昆明后,如不易運川陜,或將在滇省覓地開設工廠云。初十:黃斐章居士訪談,關于闡明佛學建設中國文化,及改善僧寺等問題,歷一時余。
十一:晨間,定安、轉逢,陪王中委茂如、王特派員禹枚蒞訪,坐談久之。同赴方丈午齋。下午,性空至,略聞貴陽近狀。
十二:觀黃二南舌畫。稽古有秦弘始時梵僧,遷絞烈義,墨吐云龍;及五代僧了然,揮舌成畫。今居士獨奮千載之下,親睹口粲蓮花,因有斯贈:‘秦代墨噴烈義,唐季畫吐了然;居土獨傳衣缽,親見口吐妙蓮’。
丈室坐次,王茂如居士詢自性有無,為略剖緣生無自性義與中國臺、賢、禪所云自性義之差別,頗得首肯。歸大悲閣,朱少濱、趙子藝、陳善初三君訪談。趙君舉問大局趨勢,余為縱論因果,側重應多造善因,方堪挽救。
十三:近人習用名詞,有極不合理者,例如“國術”一名,實系武術或體育。豈因我國唯此術故名國術耶?抑因此術唯我國有故名國術耶?殊不可解!又專以男女名“性”,如所謂“性愛”“性生活”等。其實男女性不過類性之一部分,性非限男女,男女亦不唯性,以性為男女代名,理何可通?再如“文學”一名,例如:數學是明數之學,法學是明法之學,則文學亦自應是遍明一切有關文字、文辭、文章之學,以章太炎之文學定義為較當。乃近人則專以“詩”“小說”“劇本”名文學,以我觀之,此但應名為“美術文”耳。藝術之藝,亦通工藝,故應正名“美術”。美術之畫,美術之文,均為美之一份,何得以“美術文”冒“文學”全稱!凡是習非成是、積謬流傳者,何可勝數!
十四:今日得某君書,上海有人推余為佛教醫院院長,與對方各請律師登報互相攻訐。實則余并所謂佛教醫院亦尚無所知,殊堪詫嘆!
十五:曾國藩謂:‘凡事皆有其極困難時,能打通者,便是好漢’。佛門受戒參禪,昔皆引處極困難中,俾自去打通。但此種學風,已為近來青年所不曾經歷,故忍辱、耐煩、刻苦、習勞,佛學院學僧往往不如老禪和子。
十六:昨夜偕定安、轉逢、塵空、妙乘、黃二南、李獻廷、趙子藝、蘇慧純等,放舟滇海,看新月初上,紅如落日。忽聞警笛一聲,有疑空襲者。其實心境虛明,風浪靜恬。玩至月高,始棄舟山上,歸即安寢。曉起憶志一絕:“山畫碧欲天連,月出紅如日落,扁舟劃破空明,何處一聲孤鶴’!二南取為畫題,作滇池泛月圖,余為題之。擬售玆畫,建碧雞亭為紀念。閱昨今兩日新聞紙,驚悉渝市被轟燒,當致電并飛函詢渝市諸友。
十七:在慧純處,與塵空、妙乘同午餐。告妙乘:待時平可在六和塔,作佛教新生活運動。
十八:楊余慶、曾師魯、高啟智來訪。曾系文正曾孫,楊為一放之弟。聞一放已于去年身故,不禁憮然!憶紹興二十年前諸故友,詢及王子余、王芝如、駱季和,皆在故鄉;而郁九齡、沈仲九,則在閩依陳公俠云。余昔曾舉“儉樸”“勤勞”“誠實”“公正”之四德,為國民常德。茲閱梁任公以“同情”“誠實”“勤勞”“剛強”為道德公準,意亦甚近。以“同情”“剛強”可納公正,“儉樸”可附“勤勞”也。十九:今晨得觀宗電,士老和尚前日在滬西逝;復電觀宗為主持后事,詳函近況,并在云棲寺普佛追薦。回思初在鸚鵡湖拜見,今三十四年矣。歷歷前塵,深深永感!擬函奘老,于新修塔院,分一穴奉安。
二十:蘇居士購“法相唯識學”至,始知商務印書館已印成兩厚冊發行;惟定價每部四元,似覺稍貴。
廿一:張愚若、李獻亭兩居士來談,鐘衡平與汪民之亦至,為疏散戚屬,在山借屋兩間。衡平定日內率眷回滬,并悉鐘、李、謝諸居士及葦舫等,均在渝無恙,為慰。
廿二:得馬如云居士、葦舫師函,悉渝息災會化整為零近況,及潮音二期印成者,及四期排印者,均被炸毀,在渝已無法編發,因計劃在滇暫續。
廿三:徐昭武居士來,問唯識疑義數條,為釋之。
廿五:王茂如居士來久談,對心經講錄有所研討。出李卓吾焚書,因略翻閱。廿八:連日陰雨,定安、妙乘自昆明歸,告云南省佛教會,議決于四月初八起,請余講普門品三日。
廿九:中國以孔子為文圣甚當,且今得孫中山可繼之。而武圣昔崇關、岳,乃前代君主,使人效死愚忠者;今以民族立場,應改奉朱洪武為武圣。蓋中華民族能攘外安內者,功莫盛于洪武;漢高、唐太均不過安內,秦始、隋文攘外安內而旋即分崩,宋太力絀攘外,故無有及洪武者。繼起民族英雄,當以洪武為法。關羽、岳飛、文天祥、史可法,皆死難無功,不宜步趨。至洪武稱帝傳子,自系當時趨勢,在今日則必然以領袖而傳賢也。
四月
初一──五月十九日──住昆明碧雞山,三月有余矣。自冬末徂夏初,氣候無多變化,草皆八節長春,花亦四時不謝,真仙境也!但晴雨晝夜間之寒暑升降,每每有一二十度,衣服之調劑,殊為不易。
初三:接葦舫寄來海潮音稿,及懺華函。渝市暫無法續刊,遂定于昆明編出第三四五六期合刊。
初四:將海潮音有關時間性各文理出,交塵空攜去昆市,請王茂如居士先為接洽,擬托朝報館臨時代印。
初五:定安晨趨談入城籌備講經事,余與約明晨下山到勝因寺午餐。下午,妙乘偕振濟委員會駐滇專員陳君毅、及祁善卿夫婦來訪。而金仲陶居士,以接云南省佛會通知,明午開改選籌備會,約于晨間一同入城。
初六:勝因寺午餐,所備時蔬六七,極為甘美。有一英國佛徒訪安定,據云:來昆明已四十年,久聞我名,深致欽敬,遂同進食。食畢,余赴南門剃沐。抵省佛會,悉王茂如、周明齋曾來訪,因答訪之。在茂如處,遇朝報總經理王公弢,對印潮音事略與商定。 初七:余至昆明,于當地宰官多有會晤者,但除龍主席,均未一謁。是日,安定以請余講經,設蔬廣宴官紳,陪余一訪問之。接談者,為張建廳長、裴市長、董縣長等。而晚間同席者,則為張莼鷗、何友生、祿介卿、黃衡秋、王茂如、王禹枝、王申五等,歡談甚洽。
初八:晨間,與妙乘散步翠園,過翠湖飯店,曾養甫尚未起身。下午,曾偕王廳長回訪,盛談將督辦滇緬路,極望余去整興雞足山。情高語摯,大被感動。六時余,按時開講,聽者如軍政部某廠長、聯大、濟大、云大哲學系學生,張愚若、王茂如、徐昭武等男女居士,共三四百人。而王竹村亦適于是晚從重慶飛返昆明,可謂緣深矣。
初九:是晨,月滄、妙乘、塵空、體法、妙禪,陪游黑龍潭金殿,遇中國銀行、華安公司二君,以汽車送歸。
初十:云南省佛教會,在整理委員整理后,開第四屆改選會。省黨部推王茂如、黃衡秋兩中委指導,民政廳亦派許秘書監督,余亦代表中國佛教會參加,到代表八十余人。由主席定安、黨派整委張友仁報告,王、黃兩中委,許秘書及余訓詞后,即投票選舉。乃選票結果,竟以余為當選理事之最多數者,實出意外。當晚,續講普門品畢,立委張默君蒞訪,談邵翼如先生殉國事,同深悲感!
十一:上午,云南大學哲學研究會代表:李思齊、程國勛、吳光華三君,請訂期擬題該會演講,遂定于次日下午一時,題為“唯物唯心唯生與佛學”。晚七時,續講普門品完。
十二:下午一時,由云大代表等迎至云大。隨行者,有妙乘、月滄、塵空、性空等。先在大客廳茗談,旋赴第二教室開講。聽講者:為云大學生,及聯大學生、教授等,共百余人。據云:為云大學術講演未有之盛。講一時半而畢。晚赴黃斐章、王愉廳席。同席者,黃衡秋、王茂如、王竹村、定安、平光等。曾便赴周宅賀新任內政部周部長,及訪張愚若、金仲陶居士。
十三:開省佛教會笫四屆第一次執監聯席會議。出席者:定安、平光、王申五、王興周等十余人,推平光臨時主席。提議應先推定理事長,當即一致推余,余聲明不能久在云南,改推平光或定安,推辭莫決。平光率眾頂禮,務要余擔任。余遂提議:先推各股主任,互推久之,結果:定安擔總務主任;王申五擔交際主任;而教務主任推平光擔任,平光堅要余兼任,余愿擔教務主任,而以平光任理事長為交換,平光遂宣布余為理事長已議決,不可更動,教務主任保留下次理事會推定。余不得已,乃聲明暫行擔任。當先從會中整理,如一月中能整理出頭緒,當在未離云南以前擔任下去;如連本會都不能整理,則于一月后仍即辭退。眾皆表示愿盡力擁護余之主張進行,當決定于十五日下午二時舉行就職宣誓,及十五日下午七時開第一次理事會。
十四:約月滄、定安、妙乘,對會中過去現在及將來事勢,作一詳談。遂決定對于會務應興應革應整理之方針,以備提出次日理事會議決施行。當日偕定安答訪張默君,并訪賀新任臨參議會李儀廷(鴻祥)議長。出其世父叢岡先生遺墨囑題,已先有陳古逸、周惺甫諸老題記,乃題四句云:‘留得吉光片羽,發揚潛德幽輝;靜觀人間墨妙,彌暢物外禪機’。
十五:下午二時,舉行就職宣誓。理監、候補理監廿四席,共到十九席,省黨部仍請王茂如、黃衡秋中委監誓。遂與商訂一教黨合一之宣誓儀式:余居主位,王、黃中委陪位,余理監事在后分兩排均向佛立,諸山四眾會員兩旁唱香贊,余先拈香,二中委次拈香,理監推二人再次拈香。禮畢,宣誓;誓畢,唱贊念佛發愿,攝影散會。晚七時,開理事會,皆準時到齊,祗徐理事昭武因不在城內,請金理事仲陶代簽。乃將各案次第提議,均經圓滿解決。定將議決各案,于十九日、二十日次第執行,歷三小時精神不懈。十時散會,余即歸寢。
十六:晨八時,偕定安、妙乘、性空等回云棲寺休息。下午一時,余返抵大悲閣,計恰離山十日。
二十:連日雨多晴少,據聞系已入雨季使然。
廿一:為省佛教會及海潮音事,冒雨下山。
廿二:海潮音印刷尚未接洽清妥;省佛教會諸事,亦猶在漸上軌道間。
廿四:晚七時,佛學研究社開第一次研究會,到社員五十余人:周明齋理事報告籌辦經過,推余為指導師。余就會提出王兆熊居士關于呂碧城女士普門品華英譯文對照三問題,有陳履吉居士等起立討論,認真研究,精神甚好。八時,開省佛教會第二次理事會,報告整理會內各務已漸就緒。月滄、王申五理事、王兆熊監事所擬通俗演講簡章,當即通過。
廿五:海潮音移昆明出版,委托朝報印刷,佛學書局發行,略有端倪。
廿九:連日陰雨,會內修理工程遲滯,頃始就緒。下午,董雨蒼居士、定安和尚來商談維護原有云南佛學院基地──時防疫處征用──,院董會交涉,稍有眉目。
五月
初一──六月十八日──云南省佛教會,開始實行改良朔望齋會,舉行通俗宣講,成績尚佳。黃中委衡秋來訪,盼將楞嚴之七處征心,及從聞思修二文,摘出為淺顯說明,以起人研究與修證之趨向。
初二:應祿介卿司令約,會談雞足山佛教之整理建設事宜。王中委茂如亦來,坐談佛理移時。七時,開第二次研究會,申乃勛提出:“佛教是正信非迷信”問題,無多討論,王興周就圓澤三生石公案,提出:一、三年間,其母腹內胎有無第八識問題;二、修行是否應專凈土宗問題;三、圓澤巳證何果位問題,頗費研究。
初四:早晨,返西山休息。閱報載:“現今國家,已分為侵略反侵略兩大陣線”之說。余以今所謂侵略,即古所謂攻;今所謂反侵略,即古所謂非攻。則吾國墨子之非攻,實為反侵略之祖,而非攻尤要在其有能破壞及抵御攻具之實力。如墨子之事,先與公輸子對演,因使之寢攻息兵,方為善策。
初五:彭嘉霖君贈云南備征志,系清王樂山著,都二十一卷,自史記西南夷列傳,至明黔寧沐氏世襲事,都六十種。其中以清馮蘇撰滇考上下卷為最精雅,而傳聞互異之辭,亦當參綜諸著以見其錯雜之源流也。
初六:閱古滇說雖訛蕪,但所傳‘前哀牢王兵阻其道,阿育王三子不復返矣,遂歸滇各主其山。后值楚莊王遣將莊蹺,總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蹺至滇池,見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饒數千里,以兵威定,滇民服焉。欲歸報,會秦并六國,擊楚奪巴中郡,道塞不通,還以其眾王滇。其阿育王三子,并神明四舅甥之遺眾,與蹺兵諸夷雜處。蹺為滇王,崇信佛教,不忍殺生,遷居白崖、鶴拓、浪穹。后眾推仁果者張姓新君之王滇,蹺傳世卒矣。仁果肇基白崖,尚創業之祥于玆,遂以地號國曰白。操存五常之固有,不昧一真之虛靈,堅守三綱,修明六藝,本戒法于天竺,枝姓文于漢唐,言從善簡于諸語,服隨世俗于時宜,號年法古,正朔從夏,采摭諸家之善,自集成于一支,而為白氏國也’。頗能探漢唐以前滇民之淵源。大抵滇土著諸夷,哀牢實為首出;周秦間天竺阿育王部眾傳入佛教,而楚莊蹺亦以兵眾威臨,由梵漢及哀牢諸夷糅合成之云南民族文化,殆為唐宋以來南詔國、大理國之所基歟!
初七:云南之山,兼云嶺、怒山、高黎共山之橫斷山脈。高黎共山來自藏印主山之喜馬拉雅山,與怒山同入緬甸。云嶺山脈出昆侖南支,其正干由鳥蒙山、六詔山入黔桂,為湘粵贛閩浙諸山;其旁支哀牢山、蒙樂山脈,入安南。而水之金沙江為長江源,南北盤江為珠江源;其富良江、瀾滄江則入安南,怒江、龍川江、大盈江則入緬甸,出印度洋。稽云南之山水脈絡,宜其能糅合中印兩民族文化,為中國佛教之奧樞,世界佛教之弘紐也。
初八:按現在中國版圖,舊時五岳,今應改置。當以昆侖中支之終南太白山為中岳(見于右任先生歌,有萬二千尺高):泰山仍為東岳,出昆侖北支;南岳仍衡山,或以勾漏都陽當之,皆出昆侖南支;而昆侖山即為西岳;北岳可由阿爾泰山系之杭愛山充任。昆侖系則本山及三支共得其四,阿爾泰山系亦居其一,天山系、喜馬拉雅系境殊短,自宜不入五岳之列。或以西藏境內喜馬拉雅山為西岳,東北境內之長白山為東岳,則漢得中岳,滿得東岳,蒙回得北岳,藏得西岳,漢苖得南岳,亦分配略均矣。 初九:到佛教會,七時開研究會。是日臨時提出問題者,有陳履吉、徐昭武等。討論者,有王興周、李思齊等,以李思齊所說饒有深意。九時,開理事會,通過辦醫務所,及僧侶救護隊簡章。推定安和尚為隊長,就勝因寺辦之。
初十:請轉逢和尚于會中演講華嚴字母,王茂如每日來聽習,甚有興趣。偕定安訪李西屏參議、易頌皋軍法處長、李希堯警務處長,款談甚洽。關轉、蘇被誣案,已有消釋之希望。
十一:云南佛學院開第一次院董會議,到陳蔭生、董雨蒼、王申五、周明齋、王茂如、徐昭武、定安、王禹枝等。關于各要事皆經解決,并推定余為院長,與定安、董雨蒼、王申五、金仲陶負責籌備云。
十二:關于海潮音出版,與朝報印刷廠數次交涉,未能于六月內如期出版,為憾!李思齊來述對于佛學發心緣起,及擬以佛法原理構成政治哲學之意趣;同坐有王茂如居士及帥居士等,與討論甚久。
十三:偕月滄出席省黨部七七紀念籌備會,由書記長隴體要主席,到各機關團體學校五十余人,推定龍主席為大會主席,張伯苓與余演講。隴系初晤,臨別與余握手致欽。
十四:真現實論中華書局出版,昨已校就,寄到稿樣。
十五:接縉云山法尊來書,有開建佛化新村條約,若能成為事實,亦一勝業。是日,徐茂森等五人求授皈依。
十六:十時,祿介卿司令來晤,約同訪民政廳李子厚廳長,談雞足山事一時余。李廳長原籍賓川,故對于山事,甚為諳悉,但猶未能有何具體之決定。午,應徐昭武居士齋,時蔬珍禮,同席有田霽云、張西屏等。七時,佛學研究社照例討論。八時半,開理事會,所商皆關于七七紀念之事。
十九:鄭太樸偕中山哲學教授潘懷素來訪,商借居山寺,專研佛學。約星期一偕往西山,擬成云南佛學院,邀為教授。
廿一:會中舉行祈禱追薦法會,到圓通寺體明等。下午三時,出席云南各界七七二周年大會。龍主席報告后,即請余講演,說明七七紀念之革命價值與宗教意義之二點。繼聽黃衡秋中委演說,中國民族以前之貧、病、愚、弱,與抗戰后之轉弱為強。今陷為漢奸者,大抵因私生活之奢佚,理不勝欲所致,語多精警。返會,聞陳定謨博士由渝乘飛機來昆。晚間,段宗洛、董雨蒼兩居士蒞談片時。
廿四:轉逢、潘懷素、盧愛知等,偕往西山休息。閱朝報天虛我生病榻寄懷詩,答以四句:‘丈室唯留一榻,十方佛土亦虛;無病而病摩詰,不來而來文殊’。廿五:定安方丈壽辰,到云棲慶祝者紛紛,余與李獻廷等同席。幻碧來大悲閣,出舊作大觀樓浪淘沙,及雞足山絕頂歌,點蒼白云歌,聲意蒼遠。
廿六:錢穆之國史漫話,雖未周閱,然大抵闡繹中國民族重實際生活,及文字傳持,以此文化同化力,成為綿延五千載統一四萬萬五千萬之大民族,亦頗能探得國族之精髓。唯此其長處,亦其弱點。因太重實際生活,茍求存活生殖:一、雖有高尚之哲學宗教如佛法者,亦不能遍發超越信行,而流雜延壽度亡等猥瑣之要求。二、不能發達探究自然界,以充實改進人功之科學。三、于廣土眾民,不積極為普周之教化,貫澈之訓練,嚴密之組織。因側重文字傳持,祗貴囗耳誦習,故除書籍及文字有連帶關系之圖畫碑銘等,他若建筑、音樂、雕刻、儀器均不寶愛,易致摧毀,于技巧藝能,尤被輕視,即圖書歷經變亂而損失之數量,亦超過殘存者多倍。坐前三因,遂積為虛憍文弱之龐然大族,坐言不能起行,安享不思創作。殆如病浮腫癡肥者,運動維艱,昏沉懈廢。故今殊不應翹其優點有驕,當知其短處以亟圖挽回耳!
廿七:李榮蘭、康應賢、顧瓊英、金妙德、李蓮玉等,求授三皈。
廿九:劉子杰夫婦等三人,求授三皈。
三十:連日夜雨晝晴。晨九時,入城主持會務。
六月
初一──七月十七──:佛教會由塵空等作通俗講演,聽者甚眾。但海潮音三至六期合刊,為朝報印刷所耽誤,迄今無印出希望!
初三:張愚若、金仲陶邀請蔬食,同座有陳古逸等。
初四:李協和先生到昆明,晚間訪王愉園,并晤李印泉先生,擬邀臨省佛會餐鈙。
初七:于省佛教會蔬宴李協和、李印泉、王茂如、黃斐章諸公,及佛會理監事徐昭武、周明齋、王禹枚相陪,歡談暢洽。曾在滬漢率領救護隊之西竟是日適來,亦邀同席。晚開研究會,成立佛學研究社主干團。九時,與王申五、平光理事等開理事會,歸寢稍感疲困。
初八:曉起因夜后受寒,已感不適;復以李思齊來長談,述其治學從政及傾誠佛法之經歷,旋即不能午餐而病作。
初十:連病三日,得王興周、王愉如兩醫士調治漸愈。晚閱李印泉先生贈近刊曲石詩錄,中有贈太炎先生:“平生風義兼師友,萬古云霄一羽毛”句。憶前五年余挽以“佛門自昔尊開士,國學于今失大師”句,因并志之。
十一:曉閱完曲石詩錄,題四句偈云:“早歲綰軍揆政,頻年耽隱習禪,險難吟成健在,佇看劍掃烽煙”。薄暮,張學智、歐陽暄、朱瘦梅等來問病。
十二:九時余,李協和、李印泉兩公車臨佛會,邀同游西山華亭寺,路經普平山,參觀李印老別業,及張仲老所題“萬笏飛來刻石”,成一偈贈李協老云:“京國倡談佛學,匡廬雪竇優游,更從黔山滇水,心心印接法流”。二公更游太華返城,余歸留大悲閣養痾。
十五:小病纏綿未愈,得國際反侵略大會中國分會函紙囑題,題云:“古所謂攻非攻,即侵略反侵略;墨耶兼愛為宗,佛孔爰其先覺” 。
十六:中央軍校教官孫浙蒼,偕友眷來訪。
十七:慧堅、法舫來書,述關于中國佛學會被推為歡迎尼赫魯大會招待組主任,及推余為顧問,盼親撰一歡迎詞。頃病稍可,乃勉強命筆草一稿寄去。
十八:聯合大學教授毛子水、田伯蒼、江澤涵、姚崇吾、鄭華熾,及學生林宗基、陳舉干等七人來訪。又、曾養甫督辦之介弟憲立,及滇緬鐵路工程局丁守基、白啟予等,談欲在西山僦屋以居;周明齋處長之少君某某偕至,詢及周處長,飛渝尚未返滇。
十九:倡設之尼眾訓練班,得報告今已成立開學。
二十:重慶來信,各界歡迎印度國民黨領袖尼赫魯先生大會,寄來推余為顧問函。
廿一:周晉熙處長自渝返滇,來探余病,當為處方送來藥水。
廿二:潘懷素偕余建勛之妻女來訪。余君昔在柏林學生會曾招待吾講演,其夫人為德人之已入華籍者,名施榮蘭。
廿三:妙乘陪西竟來游西山諸勝,對于佛教會會務有所商談。大覺居士許公武,以大隱廬詩草寄贈,題云:“淚彈東南戰痕,吟抒川康邊策,獻向靈山佛前,都化金剛般若”。
廿四:李榮蘭詢求靜坐,授童蒙止觀及六妙門,為講大意。
廿五;天氣陰寒,體仍未全復康健。
廿六:連日調養漸佳,定安和尚燒雞蹤菌,邀至方丈午餐。贈云南順寧紅茶,試飲甚美。聯合大學學生呂信昌持手冊來求書字。
廿九:偕轉逢和尚由西山赴省垣,彼擬先赴雞足。
七月
初一──國歷八月十五──:王興周醫士早臨診處病后調養方,服漸復健。晚,潘懷素來談。
初二:晨,王茂如蒞談,外間對余主辦會務,頗有非議者。余亦感覺到會以來,雖有不少革除整理興辦之事業,但因主干得力人缺乏,僅成將就敷衍之局,不能有切實推進希望。
初三:逢老突病,今昨兩日均承王興周居士走治,熱誠可感!
初四:晚,袁安鄰偕謝俠遜來訪,袁曾在京皈依名清安,謝以棋藝游南洋宣傳抗戰歸國。茗談之后,并由袁君及會中職員與謝棋王對著三局,均謝勝,余贈心經釋義而別。
初五:李公印泉以五言一絕書贈云:“宗風揚雪竇,飛钖到南中,定靜無雙地,云天一笑空”。
午后,于朝報館前遇謝俠遜棋師,入室閑話移時,同坐有屠石鳴、夏江等。承贈南洋象棋專集三冊,并南游雜錄。轉至歐美同學會訪李華德、潘懷素二君。歸會又有歐陽暄、朱瘦梅來晤鈙。晚開佛學研究社主干團會議,到周明齋、胡一貫、王興周、李思齊等,尚稱圓滿。
初六:蘇慧純約吳翼翚及高某來同午餐。吳善拳術,昔于滬曾入佛學會聽余講演。晚間佛學研究會,討論王興周關于楞嚴及起信論提問,并贈謝棋王一絕;“事同借箸運籌,意深教戰明恥,攜象舞向炎疆,遍將國魂喚起”!
初七:海潮音七八期托中央報社印,已先出版,乃三四五六合刊托朝報印者尚未能出,殊以悵然!
初八:定安和尚來言:此間李西平、王竹村居士等,已集捐款將分各名山道場修建護國息災法會,云棲寺先于初十日起楞嚴七壇云。 初九:閑訪周明齋處長、黃斐章軍長,而往探李公協和未值!晚,陳履吉引楊極中居士專誠叩見。
初十:午前有譚云山在星洲介紹之莊為琉君來謁。連日因空襲警報,下午公園散步,李協公蒞會,余亦失迎。
十一:李協公偕其夫人及兒女等五人來會禮佛,敘談良久;聞余欲赴雞足、仰光,意極贊助。晚,潘懷素來談習禪經驗,洵為有修定宿根者。
十二:莫斯科真理報記者朱煌來訪問,與之縱談佛教之因果法則甚詳。
十三:法國音樂師吉人古,由時佩瓊女士陪同來會參加念佛,聞唱誦梵音,深為贊美。擬持錄音機再來會制成音片,以廣流傳云。
十四:昆明紳商李西平發起護國息災法會,本日起于會念佛三日,超薦死難軍民,并講仁王護國經,祈禱息災。
十五:于佛教會設盂蘭盆供,講盂蘭盆經。下午七時,續講仁王經,并方便授郭明新、范定璋五戒。
十六:陳履吉引張春林來皈依。又前在廣州皈依之羅慧憲(中大學生),引教授朱子范進談移時。六時,應龍主席在省黨部晚餐之約。七時,講完仁王護國經。
十七:暹羅華僑國揚藥局總經理,兼佛慈大藥廠暹羅總理馬澄秋,以等持介紹,偕馬天翼、馬快冬、陳展慧、馬燦遠、沈偉良來訪,詢知華僑在暹羅現狀;到滇參觀,蓋含有遷地謀生之意。午后,因聯大教授袁昌 ─ 鴻壽─、林文錚久坐,長談其擬作中國佛教史記之計劃。
十八:為佛教訪問團,國府林主席題來“巨海南針”,省府龍主席題來“大法西還”。但接葦函,以外匯未下,在渝甚焦急。
十九:歐陽暄伉儷在會設蔬請余及定和尚。是日得蔣總裁題來“悲憫為懷”四字。
二十:午前九時,法國吉人古音樂師,應約來會制華嚴字母音片五張,系轉逢和尚、王茂如居士合唱,李公協和亦與夫人公子蒞聽。制畢,偕赴時南樓家午餐,時蔬皆其夫人時佩瓊手制,珍美逾常,兒媳婿女一家清穆,為佛化家庭之好模范。晚開佛學研究會,興周居士講畢,討論頗久,有新參加者數人發言。
廿一:協和先生書贈一絕云:“廿載聞師法,彌天一道安,今將西竺去,海水吸應干”。午為轉逢、諦聞、妙乘、楊瑞田,赴雞足餞行,邀謝俠遜、潘懷素同席,觀奕象圍棋數局。
廿二:協和于寓中籌設佛堂,偕茂如同蒞會,商供陳像品及修凈壇法事,因贈佛像、蒲團等。
廿三:轉逢老和楊瑞田是晨先赴大理下關。
廿四:接國宣函聘,諸事俱定,因擬發函電等;而經費仍未撥交。
廿五:諦聞、妙乘晨赴雞足山,九時偕茂如、定安、竹村,及凈業社五眾應協和邀,至其寓中為舉行設立佛堂典禮,并同回省佛會午齋。
廿六:竟日大雨,天氣驟寒如冬月。
廿七:云南通訊社楊蔚來訪問赴緬之行。晚開理事會,到徐昭武、周明齋、平光等,因妙乘去雞足山,議決調整會內職員。
廿九:月小,本日作地藏菩薩法會,心圓講演。謝俠遜邀參加廿四號象棋比賽,以已定赴雞山未允。鄭太樸到晤。汪民之送來彌陀繡像,及桌圍二。
八月
初一──九月十三日──:比以前朔望來會人少,亦見疏散者已多矣。
初二:得軍法處來信,轉、蘇等已批一并開釋。
初三:王小徐居士來晤,贈其近著批判馬克思主義,以佛法是澈底的辨證法,擊破哲學科學以至馬克思所執,頗中要害。因請次日提大綱為佛學研究會講之。初四:是晚開研究會,王小徐居士臨講,來聽講者特多。講畢、陳履吉居士等稍有討論。
初五:定安和尚中午在會召開云棲慈幼院發起人會,成立籌備處,即席捐三千余元,結果圓滿。晚,王竹村居士就會宴陳伯南、林翼中、區芳蒲中委等,暢談蘇俄等國際之新劇變,對于佛教訪問團深表同情。
初六:塵空與楊靜安將海潮音在昆明編發手續結清,即寄縉云山法舫代為主持出版。
初七:陳定謨已來數日,為安家未能即偕去雞足,余與蘇等亦決展期。
初八:偕塵空、蘇慧純等返云棲寺。晚,陳蔭生居士偕張相時、劉梓然來大悲閣。
初九:晨,陳蔭生再至大悲閣,談敘其于佛法信解之經歷及進修之趣向,洵為根性猛利行愿精純者。午,設齋并約陳古逸、董雨蒼、金仲陶來陪,金以病未上山。初十:塵空告辭下山,定于后日附滇緬車朝雞足。昨陳古逸持滇海九蓮圖囑題,乃題云:“葉洲九蓮西發,花池一鳥東游,丹蕊翠羽交映,法音心香合流” 。十一:閱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載菩提達摩不惟見續僧傳,且先見同時人楊炫之洛陽伽藍記,則其人不可疑為烏有。而其理入壁觀,與行入之報怨、隨緣、無所求、稱法四行,亦簡要,允為中國禪宗之初祖云。
十二:湯用彤佛教史,僅為說明漢、魏依方術流行,魏、晉藉玄學推闡,入南北朝后,南統循玄學而進展,北統沿方術而演變。此雖有所開顯于適應漢地之因革一方面,然于佛教自發自主而化暢中國之一方面,則反被掩沒不彰。他若以真諦所傳之攝論、俱舍,與衡、臺之圓教等均歸北統,亦多牽強。但破除近人佛教始來于漢末之說,承認漢明為中國帝皇之留意佛教最初者,不無可取之處。
十三:中國佛教之自主自發方面,吾意東漢以至隋、唐,道安前為西域灌輸中土承接之時代;道安起為中國進求西竺應付之時代,從道安為始,即奠中國佛法之基。中國佛法者何?凈、臺、禪、賢是也。皆以苦行──戒──、禪誦──定──為本,宣化敷講為末。與之相對者,則為朝廷貴顯之傳學者,自成學宗,亦以資發苦行、禪誦者之進益。貴顯之傳學,首推羅什之創興三論──或四論──宗系,引其前者有毗曇,附其后者有成實。次為流支、勒那之地論,與真諦之攝論、俱舍,大成于玄奘之唯識,而義凈之律,不空之密,亦為傳入顯學之殿。然晚唐之后,不唯毗曇──或俱舍──、成實、性──三論──、相──唯識──衰歇,且律行南洋、密盛西藏、而華夏均若亡者,則因中國不能為整個外學承守而次第收吸消化為凈、臺、禪、賢之中國佛法也。道安重禪教而崇兜率,沿至慧遠,遂萌凈土宗,亦因時尚以念佛觀三昧為最高禪行也。承習苦行禪誦,至慧文吸四論精髓為空假中三觀之禪,傳至慧思、智顗成歸崇法華──涅槃、佛性諸家異說,尚不成宗,可附歸天臺,猶地論、攝論可附歸唯識。──之天臺教觀,吸涅槃佛性,三論中道,天臺一心,楞伽宗通之精髓。至弘忍、慧能,蔚為禪宗,承上禪風,吸收地論、攝論以逮唯識、律、密之精髓。由杜順始崇華嚴,傳智儼、法藏,至澄觀成華嚴教觀。茲后解則天、華,行則禪、凈,即臺賢止觀亦不復行!誠以或專禪──空──、或專凈──假──、或通禪凈──中──,已能握得止觀之宗要,斯所以著宗鏡錄之永明大師,以有禪有凈土,猶如帶角虎稱歟?
十五:連日大雨,不惟氣候如隆冬,而昆明東郊與附近安寧縣等已洪水為災,云棲寺亦舉行祈晴法事三日矣。今午雨停,有放晴意。孫樂齋居士來訪,攜贈所印琴禪居士書畫集。晚間,頗有月出以應佳節之希望,定安和尚邀供月茶點,入中夜后,月光微露。
十六:天仍陰寒,定安邀至方丈午餐,十大盤時蔬皆作寧波調制,豐美異常,略商談慈幼院事。
十七:大悲閣香燈仁慈,供設面點,請定安方丈及寺中班首職事等來陪。食畢,定和尚赴城。晚,蘇慧純返山,攜來報函等,知孫茂柏、胡蒙子、譚毅起曾到會相訪。葦舫在重慶尚須半月滯留,乃決仍居山,暫不入市。并接民政廳通知省佛會之中國佛教會廿六年修正章則。
十八:晨間,蘇慧純至,談下午四時開慈幼院籌備會;余告以暫不下山,將提議一函及捐款拾元托為帶交。
十九:天漸晴好,出至寺前寺中散步,臨暮始歸。
二十:遣永良入城投置郵件,赴方丈午餐。適協和先生至,對時局頗抱憂念。與話別后,在寺前荷池觀魚,遇余建勛君偕昔曾在柏林舊識之湯騰漢教授,立談片時,知將往重慶為中藥西制之設計,亦時所急需也。
廿三:雞足山志館彭總編輯,幻碧編輯,聞余將赴雞足,有詩投贈,答以二十四字云:“圣地名山重志,遺禪軼聞細搜,我欲門叩華首,攜手迦葉西游”。廿四:赴高堯──山傍──途次,遇董雨蒼居士。抵高堯后,在金仲陶居士家坐談,出示陳古逸居士近作常惺法師弘法說。旋董居士來,邀至其家,承以滑竿送回山閣。
廿五:午后警報大作,山上亦聞甚清晰,見起飛之機有廿余架之多。
廿七:潘懷素聞余有赴渝一行之訊,到山同進午餐。
九月
初一──十月十三日:因潘懷素向歐亞航空公司昆明站站長為商得初三日──十月十五日──飛渝機票,遂決定赴渝。適李協公伉儷來晤,約于十五晨以汽車送達機場。是日,并代定安理事等留塵空緩去雞足,暫在云南省佛教會,代管會務,并擔任余后方之通信聯絡。
初二:王茂如、黃衡秋二公先后來訪,對于訪問團深致贊助之意。晚,定安方丈自西山趕來相送,贈琥珀珠串、雞鬃菌壇。并因傳聞昆明市小學會議有發動提廟產之事,囑謁內政部長,商求制止。
初三:早四時半,李協公派汽車抵會,遂由定安、塵空、蘇慧純、永良,陪送至巫家壩飛機場。到后稍坐,機場職員及乘客漸次紛至辦理過磅手續畢,即升車于六時起飛。回見定安等猶在揮手。起飛既高,忽見東山吐吞紅日,其美不減泰山觀日出。以機震耳隆隆,乃塞棉花,揭窗幕觀賞之。
九時,抵重慶沙平壩,則鐘益亭、葦舫、虞愚、翟伯士伉儷、息災法會安、蕭諸君、佛學社居士盧厚德昆仲等十數人,及中宣部代表魏科長,已趨機迎接。入機場時,中宣部董副部長亦握手來迎。即同至佛學社,而李子寬居士由長生鄉浩屋趕到相晤。同進午餐后,沐浴休息。
初四:晨七時,王曉西社董自鄉居特來。談次,知近日頗留意參究禪錄。八時,韓梓材、廖源清、陳洪居士等代表佛學社設齋洗塵。而星洲日報特派員李冰人訪談赴南洋事。旋羅漢寺方丈昌仙、獅子山監院覺通、昭覺寺代表慈云,及佛學會王邵深、寧達蘊等來晤。十時,應中宣部約,因葉部長養痾北碚,由潘公展副部長、曾虛白處長細談邀余到渝一行意趣。訂于次晨八時,出席國際宣傳委員會而別。轉至曾家巖,應虞德元午飯之約,有黃君凌霜等同席。悉蔣公派凌霜赴美洲,不日亦將起行。飯后,至陶園訪戴院長,知赴蓉未歸。在許公武秘書長處坐談良久。轉謁于院長,談西安太白山歌,謂中國新五岳應以太白山為中岳云。晚由了空宴請,同席蔣雨巖先生、歐陽德三居士等;而法尊師亦已從縉云至渝,對于漢藏教理院近事有所詢談。初五:七時半,所借蔣雨巖車至,與葦舫同去出席中央國際宣傳委員會。到軍委會、外交部等代表約十余人,由潘副部長主席。先議訪問團事,經一小時余,大致一切決定。并由曾處長言外匯一二日必可取到,即可回昆明出發,惟葉部長尚須與余一面談耳。歸路順訪張君勱先生、吳禮卿委員長。而朱騮先秘書長、張公權部長、王亮疇部長、周惺甫部長,則均公出未遇。回社午餐后,反侵略中國分會章駿锜來談反侵略分會事。陳真如先生蒞訪,出示游金佛山各詩及南川佛學會講詞,均先讀為快!晚,鐘益亭宴請,同席郭本道君等,談涉復性書院事。
初六:午,應羅漢寺宴,同座獅子山成意、覺通、賀德云等,頗討論云巖法師故后,關于獅子山繼承事。下午,陳真如再蒞談,而社會部代表楊琪亦適來訪。以陳部長赴蓉,囑先函商量整理中國佛教會各問題,返渝尚欲一為面談。去后,邵力子先生蒞談良久,旋張岳軍秘書長所托陳志賡秘書來約次日下午三時,赴大溪別墅,陳秘書出西山追慕圖乞題。晚,周仲良局長來談。
初七:法尊師早六時回縉云。原約十時過江到獅子山午餐,即購飛機票返昆,乃九時宣傳部潘約克君來,謂財部所發外匯,與原預算相差甚鉅。乃一方向交通銀行商請暫緩簽發,一方再請財政部更改。有此周折,不惟赴昆明延期,而獅子山亦辭未去。午二時后,陳秘書派車來接,造張副院長寓,談訪問團及精神總動員事甚詳。旋轉訪孔院長、邵力子先生,均未值。返會,應翟伯士等公宴。
初八:早晨,得孔院長來邀下午四點鐘往晤。三點余,陳秘書派車來接,遂準四時到達孔院長官邸,晤談甚洽,當蒙改更外匯。返社,應周仲良局長、歐陽德三科長公宴,并由葦舫當晚購定下星期中航票二位,行期始決。
初九:函告昆明星期五飛行日期。并因委員長昨已由蓉返渝,張文白主任著軍委會交際副官李國華存問何日離渝;而反侵略會來約于星期日開會歡迎,另有諸少甫、陸士寅二君蒞訪。
初十:黃君凌霜午前來社設宴歡餞,以新編出中國青年季刊送閱,內容極為精美豐富。并悉不日將赴美洲,遂互祝旅途平安。三時,赴反侵略會茶會,到鐘可托、閻寶航、朱世民等數十人。由邵力子、陳真如主席,分別致詞畢,余略說此次訪問團赴緬、暹等夙具因緣,及佛教慈悲為本方便為門,與維持和平之反侵略宗旨相符義。并由鐘可托、郭本道諸君繼續發言,極為歡洽。歸社已暮色蒼茫矣。李樸生處長并訂次午陳委員長之宴約。
十一:晨九時,張文白主任于國府黨政軍聯合紀念周畢,蒞訪佛學社,談數十分鐘,因即約定于星期三謁蔣委員長。十一時,赴青年會海外部部長兼僑務委員陳委員長宴,同席皆海外部及僑委會重要人員。除惠告海外僑胞情狀及商通訊聯絡外,并談悉陳委員長近來亦頗留意佛經,自稱江南一畫師。謂待時平,即辭官,暢游名山勝地,專從事繪畫之藝術,意致誠摯而清逸。歸社后,外交部王部長派員來約定次日晤談。
十二:早間,僑委員陳曙清君商談通訊聯絡。昆社振濟難民總站何崇杰主任來,談昆明救濟難童事。午間,郭本道先生就社設蔬餞行,同席劉百閔先生,及振濟會鐘委員、戲劇學院王院長等。席間縱談戲劇文藝,頗有珍聞。下午,如約訪王部長,對余赴緬暹極表愉快,并為英文使電香港、昆明英領,早將護照簽發。而晚八時至次晨一時,在避空襲中度過。
十三:早晨,由國宣處潘約克君與葦舫向中央銀行將外匯手續辦成,當即函托香港陳靜濤居士,并分別函告慈航、惟幻等。為李國華、潘約克授三皈依。三時余,李國華君以汽車來,遂于四時達蔣委員長官邸,當荷延見。別來數年,轉欣神辨逾昔,精光奕奕。除談訪問團及佛教會之事外,偶及民生史觀之社會哲學,應更有唯生論之宇宙哲學為根據。因蒙詢大乘佛學之體系,須若干時日可以講明。并問歸期,當告以約須五個月可還,遂致珍重而別。出,訪張主任文白,云委員長托帶致佛教圣地禮品,當于次日送交。遂轉赴陳部長五時之約于教育部。除訪問團外,談整理佛教僧寺及設佛教研究所等。原擬訪陳布雷主任、許靜仁委員長,以時不及而歸。
十四:晨起,將求寫之字了清。午分,應中宣部及劉百閔先生宴。葉部長養病北碚,仍未回渝,由潘、董兩副部長及曾虛白處長主席。董顯光副部長偕外國記者從湘北戰地視察才歸,聞談此次湘北勝利實際情況,頗多未見報紙珍聞。下午,鐘益亭、北海、止安,幫周葦舫購物品等準備明晨起身。晚,歐陽德三、翟伯士、虞德元來談,而馬如云居士,亦自鄉來送。
十五:晨起、以昨聞歐陽居士說陳藹士先生六旬壽期將屆,乃書一四句偈為賀云:‘文辨夙著英譽,德望咸仰勛舊;方便般若相莊,慶征無量光壽’。
九時,到達機場,昌仙、北海、馬如云、翟伯士、李浩澤等均至相送。得李國華照料,省除檢查諸手續。至十時,遂與相送者別,偕葦舫升飛。機中鄰座有財部郭葆東、出口商蘇值生、藝專校長滕若渠,略相接談。十二時,達昆明機場,承外交部王特派員,以汽車相迎;慧純、永良亦隨來接,乃同至佛教會。進餐后,謝別王特派員。有陳定謨、潘懷素、周百朋等晤談。清理擱積函件畢,休息。初夜月色甚佳,與潘懷素、胡蒙子步月翠湖,蒙子得詩三絕。
十六:葦舫以飛機受涼而病。因托周百朋、蘇慧純二君,去西南運輸處,與滇緬公路局接洽車輛。下午,王茂如居士來,坐談良久。余出剃頭,值定安和尚來未遇。旋有運輸處吳副主任琢之蒞訪,與談商赴臘戌汽車。晚間,王茂如介紹之運輸處周君玉麟蒞談,關于車輛接洽,稍有頭緒。聞潘懷素言,知陳定謨曾與談及擬辦雞足山學院事。
十七:周百朋商擬同赴仰光,定謨亦來細談籌辦學院之事;并函譚云山,約由緬甸同赴印度。下午平光和尚來訪。又中央記者陳叔同,詢佛教訪問團出發日期。十八:蘇慧純、周百朋送致公函與運輸處,再度商訂汽車之事,仍未完全決定。關于陳定謨之同赴仰光,則大略商定。
十九:葦舫病愈。是日觀音菩薩之紀念,來會仕女甚多,皈依者十余人。李協和、王茂如居士等來同午餐。見報載圓瑛解往南京,殊以憂念!晤董雨蒼,商談云南佛學院之加速籌備。
二十:墨禪在十八卷第五期上所發表“我們應該怎樣去研究佛教”,大致不逾余世界佛學苑之研究計劃,而分析詳細地方,更多可以參考。晚,接靜濤居士函,知外匯猶未抵港,且領匯費事。而午后,葦舫、周百朋與運輸處接洽車輛完妥。晚,譚毅起來,談及蕭佛成先生三公子松琴在昆,大堪為入暹介紹。
廿一:早,由塵空陪葦舫去游西山云棲來。下午,陳定謨、攜示繆子才去年出版中國固有之道德一書,始悉繆已去世。晚,潘懷素、蘇慧純亦來,曾會談大學之明德義。并聞黃凌霜已到昆明。徐昭武、胡一貫亦來晤談。又接王君芃生電告華緬佛徒聯合準備在緬甸佛教中心之曼德禮(瓦城),對余盛大歡迎,殊為可感!
廿二:晚,接靜濤因匯款未到自香港來電,當致函重慶中央分行查詢。并復靜濤或慈航、惟幻由港來滇轉緬。午,謝俠遜至會,同進餐后,偕謝及蘇慧純、王民興,同赴翠園茗談。未幾,永良陪陳定謨至。聞報告所飼小犬元寶,被汽車碾斃。此犬甚靈,前數月余物被竊,曾藉其狂吠,使偷兒驚走,聞悉殊為惋惜!晚,應王特派員禹枚與蘇慧純設在佛會之蔬宴,座客皆熟人,唯一常州會計師袁某為新識。定安和尚贈送心經釋義百冊,銅佛一尊。
廿三:李協和、王茂如、時南樓諸公,請在時宅午餐,系時夫人佩瓊親調鮮蔬。李夫人華世琦女士亦偕至。歸會,得國宣會送來中國英文年鑒等多冊。
廿四:譚毅起居士邀至冠生園午餐,同座蕭松琴先生,談暹羅事甚洽,并允為介紹泰國親友。餐畢,李協公以車送歸。晚,平光和尚送來銅質長壽佛一尊,又約同赴文明街參觀夜市,請得古銅釋迦佛藏像一尊。入徐昭武居士宅,小坐,再出觀夜市,有銅像數尊未請成而回,已八點半矣。
廿五:赴汪民之家午餐之邀,其兄子翼亦已來滇,其母與李姓女居士及其房東某居士同進食,意皆懇至。下午,平光老和尚又送來釋迦佛銅像一尊。
廿六:佛教會住眾公設時蔬供養,潘懷素、周百朋等同席。接靜濤香港函告,匯款仍未到,為念!下午,定謨偕北平研究院宓君賢璋蒞談,系十余年前在廈門大學曾相遇者。譚毅起居士送來蕭松琴先生介紹泰國[口+乃]長函。晚,定安和尚、蘇慧純、謝俠遜相談甚久。謝君出示所積棋賽攝影,并昨在朝報發表贈余詩二絕,特制閑云出岫一局,紀念余出國。
廿七:得靜濤居士信,托在香港之匯款齊妥,但慈航、惟幻之仰光護照仍未辦成。晚,佛教會同人定安、平光、徐昭武、金仲陶等蔬宴,到李協和、李儀廷、王茂如、黃衡秋、陳蔭生諸公廿余人,談別甚歡。徐昭武居士贈藏像綠度母一尊。廿八:擬定初一日由昆明出發,因即發招待昆明市新聞記者帖。但與西南運輸處接洽車輛之結果,連日無車,恐尚須耽擱多日。蒙委會秘書主任曹纕蘅先生因赴拉薩,亦道出昆明,蒞談赴藏之事,因以拉薩游學諸學僧恒演、碧松等事相托。廿九:晨,答訪曹秘書主任,談去秋長安寺雅集,分均作詩,并出示何敘甫繪贈云槎圖唱和諸什。赴周明齋處長午餐約,同席團員葦舫、譯員陳定謨,并邀有黃裴章居士等作陪。晚,招待昆明市新聞記者,共到中央日報、云南日報、益世報、朝報、中央通訊社、云南通訊社,共十三人。余即席報告佛教訪問團及數月來整理云南省佛教會之現況。當得周百朋居士回報,車輛已定矣,十四晨先乘滇緬公路局車赴下關。以后起居,入葦舫之訪問團日記,余日記暫行停止。(見覺音十、十一、十二、十四、十六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