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吳竹莊署撫 同治九年
皖垣經閣下布置妥貼,有丁道帶兵彈壓,當能放心北行。征軍餉項不敷,敝處前復英帥一書,已允將皖南茶厘劃半歸皖。其時尚未知李少帥全軍渡黃,以為淮勇或可稍裁,淮餉或可稍減。旋聞李帥全部赴援畿輔,額飽不減,而運費轉增。又聞英帥奏請浙、閩、楚、粵各協一萬,是以于南局茶厘又復吝不遽撥,待部議英奏之準否,再行酌辦。亦因此間月出之款太巨,不敷周轉也。
山東降眾多歸老巢,潁、亳空虛,誠如尊慮。惟升字一軍漕帥奏防清江,奉旨允準,礙難更調。奏疏一事為疆臣當務之急,英帥幕僚既不蟬聯接辦,自應速聘能手。朱春舫年已七十,去年大病之后,殊形衰憊,且為多年文案,所苦不愿奔馳遠道,再業此席,勢不能強之使行,渠已有專函奉達矣。承示皖中應辦要件,勤懇見商,目下要務,自以安插降歸之捻、籌解征軍之餉二者為大端。降捻如未蠢動,不可驚之使動,姑相忘于無事。彼且為嬰兒,吾亦與之為嬰兒,其聚處仍不外蒙、亳、阜、宿四屬,前年桂、朱、李諸君辦有頭緒,當選妥員暗為察訪,而不輕于一發,乃可安反側之心。征軍既在豫境,月餉竟不可少,免致嘩變。此外各務,閣下久任藩臬,洞悉皖事,當不難措置裕如也。
目下中原澄清,防務稍松,移節六安適中之地當無不可,回省則可不必。近日圣意每以疆吏住省為安逸,出省為耐勞也。暗在都門勸捐,必應速停;盱眙鹽厘局,則敝處已咨請停止矣。聞張總愚兇焰未衰,英帥入京之奏恐難遽允。能于畿輔肅清之后臺旆乃署此席,則尤游刃有余矣。
復丁雨生中丞 同治九年
頃接十二日排遞惠書,并鈔示大疏及復總理衙門函稿,忠懇之忱溢于楮墨,佩慰無量。玉躬稍有感冒,日來計已康復。來示見商各條,慎密周詳,深得要領。
蘇屬漕米僅存二萬余石未裝,此后需船無幾。江北、浙江之漕短船頗多,閣下親傳號商,諄切屬諭,業已出具切結,四月初旬即有大起沙船應用,并屬各商招集津東衛船,復命粵商兼辦夾板,三者兼營,決不致誤。上年奏案本未計及江北新漕亦辦海運,略參用夾板,尚無悖于原奏,能全用沙船則更妙矣。
總署屬解神機營之餉,此時畿輔**,自不可以空函具復。閣下允解七萬,多寡斟酌得中,函稿立言亦極妥愜,函末申言吳中情形,尤中窾要。惟疏稿似須再酌。總署專以書致尊處,不致敝處,系以私語相商。若會鄙人前銜復奏,是以官話應付,彼不以為敬之,而反以為外之,昨已與閣下面議及此矣。不特不宜會鄙人前銜,而且不宜專案復奏。只可作一短短夾片,放重筆,用輕筆會列敝處后銜,俟銀起解半月,再行入奏。至官相奏撥巨款,中旨飭江蘇等省各籌十萬,只能解二三萬,則雙銜復奏可也。
上海鐵廠沈、馮二員承辦甚有條理,既經閣下訓飭,中外匠目亦皆歡欣鼓舞,自應乘機利導,漸圖擴充。今年奏留二成洋稅項下,除已撥解津五萬外,不再撥作他用,全供鐵廠之需。較之閩廠經費,當已及十之四五矣。外海水師極為當務之急,洋面迭有劫案,亟應從嚴剿捕,庶商船可以暢行,各國無所藉口。輪船、艇船及八團舢板各種均須秋間乃可造成,緝拿之時未便久稽,尊意先雇數號艇船,會同輪船駛往佘山、石浦等處,搜捕盜藪,良為要著。請即日覓雇,嚴定賞罰章程。其外海水師改定永章,亦請閣下于兩月內核定見示。吾兩人講求吏治,前經面商,以緝捕、詞訟、征賦三者為大宗,海盜則緝捕中之大宗也。請覲折弁何以至今不歸?北道近多梗塞,近來春水漲發,或更繞越稽延。俟滿兩個月,儻該弁猶未回轅,似應咨查軍機,以憑根究。或競附片奏查,統候卓裁。
復方元征大令 同治九年
徐臺支放各軍,入款寥寥,誠為可慮。近日裁撤數營,出款亦減,或可支持。老湘一軍,比年以來轉戰齊、豫、秦、晉,常以孤軍獨御悍賊,迄未稍休。邇來首援畿輔,星夜窮追,勞苦實倍他軍。以后該軍之餉,不宜輕于挪移,至以為屬。
徐方雨旸不愆,聞之深為扦慰。此間陰雨太多,大損麥稼。日來率屬步禱,幸稍晴霽。然十寒已久,一暴何能有益?惟冀連晴三四旬,或麥收尚可望四五分。尤祝軍事早蕆,裁減征餉,少紓民力,則如天之福也。
開生奉諱奔里,哀痛、窘迫二者交乘,百日后自當仍出從公,庶生事不至竭蹶。制球諸匠惟舒姓已回安慶,余俱尚在金陵。彭教諭已回湖南,鑰匙存僧人手。頃已將全球移至署內,紙有裂處,余皆完好。子舸制造此件,實為巨觀。惟一破之后,即無副本。鄙意欲照刻一分,并請子舸作地球圖說,仍分為十二宮,如天文帝星在卯宮,地球即以京師居卯宮。如某國某省經度在卯宮幾度,緯度在赤北幾度,其各說不同者,仿《通鑒》之例,作為考異注于本條之下。將來見聞愈廣,推究愈精,必成子舸不朽之業,而即藉以為防御外洋之具。丁中丞曾來敝處,得見此球,極為佩仰,欲延請入上海機器制造局。鄙意亦欲多訪才智之士,精于天文地理者,萃于機器局中。而徐州糧臺又有將撤之勢,故比即允許之。子舸在徐臺,薪水本屬不豐,一至滬局,自可增至一倍以外,于家計不無小補,去貴里又不甚遠,特此奉商。可否令子舸先赴上海,閣下俟撤臺后再離徐州,抑或喬梓不能暫離,別有窒礙之處,統祈示復。至國藩曾許以《皇清經解》全部餉子舸,亦經面托丁中丞在粵購寄,想不久亦可帶到。
復李申夫方伯 同治九年閏十月初九日
客歲臺從返蜀后久疏音問,馳系正深。十月杪濟寧途次接到惠函。具諗履祉增綏,萱闈養志,理縹緗之舊業,敦孝友之家風,至以為慰。
五言古詩一篇,感述往事,真摯沉厚,令人低徊欲絕,而淋漓激壯,亦有無限余音動于弦外,唯獎飾過當,非所敢承耳!
閣下襟懷曠遠,迥非時流所及。雖一旦以蜚語去官,還居寒素,乃能擺脫塵鞅,泊然物外,攜少長以承歡,要親懿而話舊,架多古籍,桁少新衣。謝氏詩篇,互入諸昆之夢;王家至樂,懼為兒輩所知。張圃翁《聰順齋語》、《恒產瑣言》,備極鄉居樂趣,乃居人生最泰之境。君處仕途艱蹇之余,若長能恬然自足,無求于世,則亦歸田中之一奇也。令弟及哲嗣輩聯翩鵲起,著譽黌宮,而不急于應舉業,廉賈挾資而不入市求贏,此又德門余慶方長之一驗也。
仆視事畿甸,一載有余,上年麥收、秋收均被旱災,本年麥收復為亢旱所厄,粒米無獲,秋稼差強人意。其永定河工、保定練軍所規以自效者曾無寸效可指,用是郁郁寡歡。內人兩目失明,眷累亦多疾痛。國藩衰頹日甚,二月之杪,右目無故喪明。四月中旬又得眩暈之癥,頭若墜淵,足若升天,床震室轉,殊不自持,先后請假兩月。假期內遽有津民**洋官之事。六月初旬奉旨力疾抵津查訊此案,辦理既多棘手,措施未盡合宜,內疚神明,外慚清議。敝處六月二十三日一疏庇護天主教,本乖正理,而發抄時內閣又刪去疏中“五疑”一層,物論沸騰,至使人不忍聞。八月二十八日曾陳一密片,稍救前疏之失。刻下全案已結,鄙人旋奉重蒞江南之旨。陳情未允,因于九月下旬入京陛見,十月十四日出都,由陸路徑赴濟寧,買舟南下。敝眷亦適自天津、臨清水路到濟同行,本月中旬以后當即可抵金陵。以一目盲廢而再蒞劇任,以時論所棄而久居穹官,皆鄙人素性所不然者。今且頑鈍若此,寤寐慚沮,只足以為知己辱耳。
浙江運司養廉,于例未曾到任者本難支領,特浙中楊石泉中丞系敝同邑舊識,盧五峰方伯系保定同寅,便中當函達兩處,囑其設法通融辦理。其能否如志,則未敢必,俟有復書再奉達也。
裴樾岑觀察已在李相營中辦理營務,九月中旬在天津曾見一次。其人樸勤精練,誠如來示所稱。其見困于宦途,亦世態之常,無足怪者。
蕭廉甫在敝幕年余,老成練達,心地篤厚,已為奏補天津縣令,奉旨允準。以甲科而改捐班,可免試用沉滯之虞。知注附及。
復李中堂 同治九年十二月初二日
十一月六日接閏月二十一惠書,敬悉壹是。忽忽又近一月,裁答稍稽。比想瀛眷安抵析津,諸凡康吉,至以為頌。
國藩閏月二十日始達金陵,二十二日接篆視事,暫住鹽巡道署。事務叢集,官場多故。頃雨生扶櫬已過此間;友山已過此,即赴新任;子青亦即日南渡履新。筱軒、省三各丁內艱,先后歸葬。省局變徙,茲殆少定矣。
鄙人冬月初復發眩暈,亦少痊矣。孱軀暮齒,每日見客七八次后便覺日短事繁,即尋常文牘,草草應付,都不自愜,其大者更未暇一為營度。雨生哀毀逾恒,明助之說偶與一提,殊未許可。現有喉痛、肝疾,即以病深相謝;暗幫之說未便商及,且俟將來寄函浼之。筱軒亦哀毀動人,前此往吊細談,似尚可強出助我,或百日后,或葬事完畢,再當奏起從戎。琴軒、仲良與令弟季荃俱來此間,枉見存問,似皆足有為于世者,惜匆匆即已別去。筱嵐北游相助一節,尚未與之談及。昨日堂期相晤,渠攜尊函見示,且請交卸,以便新正赴津,不知果急欲赴執友之招耶?抑見省三開缺而預避嫌疑耶?南洋如有要務,前征掌故,后等遠謀,尚無出其右者。以渠與尊處金石至交,行止當聽渠自主耳。
承示馭夷之法以羈縻為上,誠為至理名言。自宋以來,君子好痛詆和局而輕言戰爭,至今清議未改此態。有識者雖知戰不可恃,然不敢壹意主和,蓋恐群情懈弛,無復隱圖自強之志。鄙人今歲所以大蒙譏詬而在己亦悔恨者,此也。
頃令彤云赴滬,試辦輪舟操練事宜,事屬創始,竟不知演習幾何年,更易幾何人,始能稍有端緒。至沿江擇險密筑炮臺,選內地聰穎子弟涉洋學習,亦擬次第舉行。陳荔秋與容式甫近議條款,所擬子弟出洋學習為時過久,需費亦巨,茲抄寄一覽。閣下高掌遠蹠,才大思精,祈酌核可否,詳細示復,以便會銜函商總署,俟其允許,再行會奏。
機器局務,鄙人素未諳究,然不敢不力為主持,俾局員得以盡其所長。尊處如聞滬、寧兩局有掣肘之處,尚乞隨時見示。
長江水師如果恪守章程,亦尚可安商旅而除劫盜。昌祺終歲梭巡,曾未稍逸,只以素性寬和,恩多威少,遂相率而懈慢。吳、丁二鎮聲名較優,許、彭二鎮既不能和協文員,為人所侮笑,又不能約束將弁,為下所輕慢,宜其營務目壞,盜賊玩弄。恐當擇賢更換,乃有轉機。
近奉寄諭頗多。其中如臨清、東平建倉以便搬運,系行古法,似應議準。海運到津,不派京卿,即由直隸督臣驗收,似亦可行。惟由江浙原解道員等徑解到通,是否可行,仆無確見,尚希就近詳查見示。書不盡意,余俟續布。
復何子貞太史 同治十年二月二十三日
西人之事,來示謂有數存乎其間。此言雖為措置乖方者曲賜祓飾,然細觀世事成敗興廢,后先倚伏,實亦有命焉主之。故古之哲士當其毀或引為己憂,當其成則殊不自喜也。
國藩重來江表,瞬及四月。一切軍政吏治均未能悉心經理,江海各防亦且茫無端緒。暈眩之疾近雖未發,目光則昏蒙日甚。近又新添疝氣,腫痛異常,起居不便。家累亦多遘疾,藥鐺滿室,用為悶悶。惟正月間大小兒及二小兒各舉一子,大小兒年已三十有三,望之已久,今始得之,老懷差以**。
此間書局所刻“十三經”,不過便初學讀本,尚未議刻注疏。前因各省公訂分刻“二十四史”,目下亦尚無端緒。尊意欲刻注疏大字本,洵足嘉惠士林。惟底本須用殿本,而殿本初印者絕少。舊家有此,又自珍惜,未必肯借置局中。俟覓得善本可以借局者,即當試行寫刻。方子箴都轉擬刻全唐文,亦當以尊指商之,令先刻群經也。
鄭小翁自抵寧后逐日研審,竟無確供,已照張帥原案具疏奏結。本月中旬奉到諭旨,即將該犯凌遲處死。小翁于正月杪由寧啟程,比聞行至淮上,偶有感冒,奏明請假二十日在淮調理就痊,乃能首途北上。小翁在此精神完固,惟右腿作疼,需人扶掖,臨去亦已大愈,不知在淮又染何癥?年近古稀,衰態侵尋,固亦人理之常。獨老前輩春意盎然充滿方寸,雖肢體偶有不適而無損乎愉樂之天,即無改乎康強之度,令人想見東坡、放翁一輩人栩栩閑適之趣。間中若果枉過敝處,當就公一學長不死耳。
復高碧湄刺史 同治十年二月二十九日
前勞文從過訪,借聆偉論,塵事匆匆,未盡所懷,方以為歉。頃展惠書,附錄擬疏二首,具悉壹是。就諗撰著日新,興居多慶,企頌無涯。
國藩陋暗衰孱,久點高位,不特綱維大政、筐篋細故未克綜核名實,即高才秀士心所謂賢者,亦未能汲汲推轂,引置周行。有若澹與泊之相遭,既瘝厥職,亦疚于懷。來書披豁清襟,若對牙曠而奏韺咸,曲賜箴砭,鞭策朽鈍,佩慰何已!
海防、鹽務二者為江左之大政。日前林令條陳海防,動中窾卻;論列域外情勢,洞若觀火。容當采擇要指,見諸施行。巨蠹之說,鄙人亦有所聞,特以利權所在,例易叢謗。市虎成于三人,盜金擬于名賢。茍無確實證據,未便遽播其惡。局務繁重,亦殊難得擔荷之人,而關系至巨,即為一灑國恥之本。來示所謂傾詐謀私,尚希密示實跡一二。其近莫須有者,不妨兼敘,以資參考而互證。兩淮鹽務銷路,以湖廣為最巨。自兵燹后,湘鄂借食川鹽,厥后遂為所侵,久假不歸。比來川楚一氣,利其榷稅規費,公私津潤,銳意袒護,積重難返。淮銷疲滯,厘課短絀,日甚一日,洎無良策可以挽回。今議欲興淮堵川,奪回引地,則楚中大吏攘臂相爭,以為絕彼之吭,奪彼大利。自昔嘉、道承平之際,川鹽并未行楚。淮鹽至鄂,亦賴鄂督竭力相助,淮銷乃能疏暢。故林文忠、周文忠督楚時,督銷緝私,雷厲風行,淮綱大振。其他督院則督銷不甚得力。今楚督則不助我,而且堵我;不督淮銷,而且仇視淮引。督撫仇之,通省之官吏仇之,商民亦因淮鹽色味較低而交仇之。故淮鹽之不能得志于楚,勢也,時也。尊疏稿若能自中發之,而敝處更疊陳之,或可存此一說,不至終棄湖廣引地。而目下鄂中官場之堅拒淮鹺,則無術可解也。日夜焦思,深恐場棧積鹽太多,群商束手,灶丁滋事,閣下將何策以善之?
復英西林中丞 同治十年三月十九日
寧、廣土客情形一疏,已蒙挈列敝銜拜發。另片陳明建平土匪滋事將次撲滅,不與開墾土客相涉,措詞尤為簡明。目下匪黨鼠竄,其首犯關汶貴逃匿何處,尚無確耗。尊處檄令劉將啟發暫留與潘鎮方道會,其時劉已回寧,未經接到,弟面告之。而檄令帶勇百名四出密捕。渠所長在購線密拿,故未飭與潘方會辦。安慶營都司員缺如果部中尚未揀補有人,當如臺命即以文芳匯補。議設長淮水師。敝處未經奏明有案。尊意欲援長江之例,先將各缺補定,惟是長江補缺,系七年四月入奏。其營制事宜之疏,則系四年臘月入奏。中間相隔二年余,部議已逐條核準矣。長淮水師僅由喬帥奏敘一次,并未將營制事宜開單詳陳遞議,補缺似覺不妥。請將營制事宜一切具奏,俟大部核議,廷旨允準。再由臺端酌定應補員缺銜名,并將未盡事宜續行復奏,乃與長江辦法相合。論辦事之節奏,亦應如此。
另函示及皖省武職已逾四參者甚多,文職則由閣下批司悉歸外結。現經部復一律免議,屬將武職援案請免參處。此事國藩于四年二月奏請三年臘月以前概不再參,四年正月以后照例糾參,蘇皖皆然。蘇省武職業已參出,皖省亦有曾參出者。今若提出以后之案概議免參,與原奏自相矛盾,亦殊不妥。故司詳已于三月初三日批駁而令其專案另敘妥詳。蓋猶瞻顧四年二月之奏也。茲承來函諄屬,一俟該司另詳到日,弟應另行具奏,不復以四年正月為斷,而以八年七月為斷,庶與尊處辦法不至兩歧,請即告知壽山兄為荷。
國藩目光昏霿,上旬增發疝氣,衰頹日甚,曠官滋愧。所幸春雨沾足,麥收可期豐饒,差強人意也。
復李質堂軍門 同治十年三月二十日
建平滋事之匪自前月十七經該縣擊散后,雖經陸續拿獲匪徒正法,聞其元惡關文貴尚竄伏孝豐山中。既系發逆漏網,深恐嘯聚為變。倘非設法弋獲,終恐根株未絕。閣下既飭李鎮、李守及田副將仍駐南渡,會合慶字右營商酌辦理,計與皖浙各軍可以聯絡搜捕。此間亦派劉鎮啟發多購眼線,四出密拿,不使漏逸為患。
陳參將艇船撞破,跳入舢板,遇救得生,差以為慰。折開撞沉船只炮械等件,估計價值為數較昂,雖以備洋人減折賠價之說,究賺所開過浮。與外洋交涉,總以“信”字為重。該洋行倘如數賠償以后查出不值許多,將怨我之無信,愈難與相處矣。該營一時巡洋無船,前準來咨仍用撤退之舊二號師艇,已飭滕茂廷親至燕子磯船廠趕緊修理,交來弁領駕回營,計亦不過四月初也。
狼右營游擊改歸內洋,誠難兼顧陸兵。以泰州營游擊改為該鎮中軍,自較妥善。淞南淞北兩營所分汛地本寬,徒有處分之責,而無巡防之效,來示不為無見。仆以京口左右營之汛地被長江水師占去,須擇一處安置京口營之弁兵,故以淞南淞北處之。且全案所改者,皆改水師之營,未改陸兵一營,水師必住炮船,是仆多年之定計也。今若廢淞南淞北住船之水兵,而令移川南吳劉無船之陸汛,則與全案主意不相符合。是以不肯輕改,仍照原議施行。昨又派李道興銳前往蘇滬一帶查訪各營形勢,以備參觀而資互證。渠到蘇后,諒已謁見臺端,請將淞南淞北與之熟商,或請應敏齋廉訪一商。俟李君回寧,再當妥核定奪。
國藩目光昏霿,無術挽回。疝氣亦尚未痊愈。諸務叢積,未能悉心研究。內子前遘篤疾,初似濕癥,壯熱譫語,繼而腿腫奇疼,調治無效,目下沉重異常。大閱之事業已改期,如本月不能成行,則天氣漸熱,恐須改至秋間。青帥到此晤談數日,旋即渡江北上。聞十七日又在瓜洲南渡矣。
復李中堂 同治十年三月二十日
接誦二月二十日惠書,具聆一一。并以鄙人添孫致慶,曷任紉戢!就諗勛履增綏為頌。
敏齋赴津相助議約,自經尊處疏調,廷旨即飭傳催。青帥及恩竹樵先后過此,國藩均與商及。竹樵不日即可履新。仆前函囑敏齋交卸藩篆,暫時毋接臬印,以便隨時北行。昨得敏齋函,言卸篆后只候倭使到滬,遂當起程**。倭性狡黠,未可傾我腹心為彼所,亦敏齋書內之言,似已得其要領。各國雖有仇隙,而其交涉中國則仍并力以圖。雖東洋與泰西風馬牛不相及,而未始不狼狽相依。我若寇其一而媾其一,適為彼所潛窺而匿笑耳。來示“慎之于始”,想亦從此等處著眼。閣下之儀觀詞令,必懾彼于無形。
津郡兩河之間筑一小城,集事較易。然有事之際向使舊城不保,則新城亦岌岌可危。似不如去城稍遠筑一小堡,平日儲軍火糧食于中,有事則主帥率數十人駐之,或者需費更少,戰守更便。
陳荔秋等續議幼童出洋學習各條,較前簡省,尚屬可行。已囑其用吾兩人名擬一函稿商之總署,容再寄稿至津奉商。
美國兵船前往朝鮮,意欲脅令通商立約。頃閱新聞紙內美國商船上年經過朝鮮屬境曾被劫害,申告朝鮮執政,未為雪理。此次似欲耀兵,冀伸前恥。惟朝鮮向頗堅韌,而美人不甚好戰,或不至遽爾稱兵。
海運漕糧,南省糧道徑解通州,亦須在天津剝船。同一剝船,則無分津道、蘇浙糧道皆難除弊。尊論明透,確不可易。茂文亦非耐勞任重之才,見山持之稍堅,若臺端與之從長熟計,或亦前卻無定耳。
令兄入都展覲,前聞將由東路言旋一視珂鄉,并許枉駕過我。后又聞正月二十八九太夫人小有不適,未知果迂道東來否?
淮南鹽務,目下存瓜存泰,在場在途,共堆積五十余萬引。兩湖片引不銷,運商不肯買鹽出運,場商貧苦號痛,無力收**產。自官紳以至煎丁、捆役、船戶、挑夫,數十萬人皇皇焉不可終日,紛紛稟請拯救。不得已奏請由部定一“川淮分銷之法”,意欲筱泉竭力助我一番,容即抄咨冰案。
自鹽務外,此間近狀諸稱安謐。春雨亦透,麥收可望。上月皖境建平、廣德一帶,土匪滋事,比經兵役擒剿,即已鼠竄。現聞首匪關汶貴隱匿浙境孝豐山中,已派劉鎮啟發四處密擒。渠善于購線,務求弋獲,不使漏逸為患。鄙人目光昏霿,近更增發疝氣。內子初患溫病,繼則手腳疼痛,日內腿腫奇疼,十分沉重。適令兄贈送建昌花板,已制成矣。歐陽定果押解留鄂炮位航海至津,日前抵此,十八日業已起行赴滬,知注并及。
復張友山漕帥 同治十年三月二十八日
承示蔣主政條陳河運事宜四策。其灌運立湖一策,頗有窒礙。費多利少,現可毋庸置議。規復黃河故道一策,八年間馬制軍等會奏將蘭儀以東故道設法疏浚,銅瓦廂決口酌議堵塞,業經部中議定。惟工程繁重,計挑河、修堤、塞決三項需費至二三千萬之多,閱時又非三四年不可。而東趨之溜能否挽之使南,蘭儀決口能否堵合,仍無把握。來示所慮,洵系不易之論。查規復河道一事,內外多持此議,而鄙人竊有所疑,未敢隨聲附和,蓋河道自古以來無數百年而不徙之理。歐陽公有言:河本泥沙下流淤高,水行不快,上流乃決。故河流已棄之道,自古難復。強復之,則每決于上流者,由故道淤高,水不能行也。河之南徙,自金明昌中會淮入海,已閱七百余年,至咸豐初年而有銅瓦廂之決。蓋亦日久淤淀,河身高而流行不快也。今欲挽河而南,使復故道,無論巨款難于驟集,河內建置田廬難于遷徙,自清口以下至云梯關,河身節節高仰,難于浚深,即使事事竭力為之,而河之北徙南徙,似亦有天意主之,而非盡人事所可爭。即果南復故道,而于運漕亦尚無把握。蓋自道光七年以來,河高而淮低,淮水不能匯河而入海,于是絕淮與河,使不相通。淮之故道為全黃所占,而淮則避讓而南入于江矣。每年漕船過清江后,即為倒塘灌運之法。其法堅筑兩塘,始以漕船放入近淮之南塘內;將塘之南壩堵閉,然后決開塘之北壩,使兩塘灌水相平,乃以漕船放入近黃之北塘內;將北塘之南壩堵閉,然后決開黃河之南堤,使黃流與塘灌水相平,乃以漕船放入黃河北渡而入中河口。如是者為一批;則又再堵堤,再灌塘,而放第二批;則又再堵堤,再灌塘,而放第三批、第四批。當時無論有識無識,皆以此為極難之事,極巨之款,極拙之謀,中外欲思所以變計。今若仍復故道,則清口、黃運午貫之處,仍用倒塘之下策乎?抑另有良謨乎?如仍用倒塘之策,則每年將黃河堤決開數次,用無限之財費,無窮之力,清口可以辦,張秋亦可以辦。如不用倒塘之策,則南黃雖徙,而漕運尚不通暢,又何必復故道乎?鄙意以為河既北行,即當順水之性,就泛濫之處筑堤約束。其安流順軌者,姑且聽之。待軍餉稍松,再大治之,不必遽議南遷也。
至導衛濟運之法,前此運河北流,張秋本屬上游,臨清本屬下游,則南高于北,一定之理。惟衛在元城、冠縣一帶,尚在臨清之上游,或者稍高于運,或與運相平,自須詳細測量,再行酌定。如于元城稍上開河導衛,以達張秋,在平日縱不能高于運,在黃河消落時,必可高于黃矣。衛水分為兩支:一支循舊,由元城至臨清;一支新開,由元城至張秋。運漕分為兩法:伏秋盛漲,則舟順黃河之溢流,由東昌以抵臨清;黃水消落,溯上水以達元城,又沿下水以抵臨清。雖衛水微弱,未必兩支皆可行舟,然尚可以人力圖之。倘履勘情形果皆符合,似可酌度興辦。
來示又以僅于沙灣左近筑堤,而上下游沿河各州縣仍虞昏墊,擬就現在河道普律筑堤束之人海,俾免潰決。藎籌確不可易。茍中外不主挽河南遷之說,則堤工亦何可緩?自銅瓦廂至利津海口,雖云地段甚長,工費亦巨,然較之規復故道當尚可從減省。借黃濟運一策,疏浚漕渠使之寬深,先事設順流刷沙之船,隨時行閉閘撈沙之法,更為南糧定候汛渡黃之期,亦可救敝補偏。然盛漲一消,即屬無益,再加以導衛濟運、修倉遞運兩法,差足以濟時勢之窮。辱承垂詢,聊布一二。仍希詳細見示,以備互證而資商榷。
鄭小山尚書小住袁浦,調養病體,近接來函,知其尚未痊愈,并聞其全眷皆已抵浦。若病不速痊,或續假調理,徐待北上,或疏請開缺,挈眷南歸,尚難預定。承詢酌送贐儀之數,小翁清介有素,此間前致千金本不為豐,而渠峻卻不受。如由尊處再送,聲明即系省垣公款,似亦不可再減。統俟卓裁酌定。
國藩目光蒙霿,無術挽回。近更增發疝氣,諸務叢積,未能悉心經理。大閱之事,業已改期,恐須遲至秋間矣。
復方存之大令 同治十年五月初二日
國藩客歲查訊津案,諸多棘手,以致辦理過柔,為清議所不韙。神明內疚,至今耿耿。自十月間出都后由陸路赴濟寧,買舟南下,閏十月杪行抵金陵視事。諸務叢積,目光昏霿日甚,無術挽回,一切軍政吏治均未能悉心經理。江海各防雖擬及時整飭,而事端宏大,亦且茫無頭緒。近更增發疝氣,起居不便。大懼曠官取戾,貽羞知好,曷勝兢兢!內人一病三月,初甚沉重,近始漸有轉機,未審能霍然否。正月間大小兒及二小兒各舉一子。大小兒年逾三十,望之尤切,今始得之,老懷差以**。
竹如先生近尚清健,時與晤談,娓娓不倦。惟左手右足動履維艱,需人扶掖。三月間老友馮樹堂卓懷來寧,渠道光中在京,亦曾與竹如先生交好。見竹如所居之房過于隘陋,深為不安,力勸其另謀移居,并勸其歸老六安,將諸城家口迎接回皖,產業出售,墳塋亦遷葬回皖。又力與國藩謀之,又與洪琴西謀之,又至上海與涂朗軒謀之。仆與洪、徐亦頗有此意,見馮之高誼摯情,均思玉成其事。朗軒即派人送馮至六安州,為吳氏相宅,兼擇葬地,請琴西料理諸城移家之事。而售產、遷塋二端,竹如先生及其子孫尚未定計。
游子岱治行超異,聞將升補趙州。良吏之志少伸,鄙人之愿亦愜。閣下榮補棗強,聞已履任。竊計深仁卓識,克己勤民,必可與子岱、龔、黃齊美,張、祝并稱,不至讓渠獨步。到官后有無棘手之處,尚祈示及。張令榮光蒙已委署廬江。蔣令山近未知其蹤跡,容當思所以玉成之。
又承以相知有素,欲正師生之稱。自惟固陋,愧何敢當?論年齒本不甚相遠,論學之精進有恒,志之堅定不搖,閣下方將力追古人,鄙人自慚不逮。柳子厚云:“為他人師且不敢,況為足下師乎?”謹將尊柬奉璧,此后相約書問往還,常以箴言互相切劘。仆雖荒耄,亦當不自棄,以求無棄于人,斯幸耳。
復郭筠仙中丞 同治十年五月初五日
接誦二月初十、十二兩次惠書,具聆一一。猥以鄙人添孫致慶,并授稚兒洗口卻疾之方。就諗履候康愉,攝生多術,企慰無量。
承示天道循環、人事興廢之故,消長盈虛,洞若觀火。未有壞亂天下而楚人私享其富貴,此層外喑亦多能言之,至于士去職而習為游說,農去養而相與嬉邀,習為偷薄宴飲音樂歌舞日夜,則未聞有慮及之者。又稱禍機之發,莫烈于猜忌,此古今之通病。壞國,喪家,亡人,皆猜忌之所致。《詩》稱:“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仆近年來自省生平衍咎,不出“忮”“求”二字。今猶衰耄,旦夕入地,猶自憾拔除不盡,因環觀當世之士大夫及高位耆長,果能鏟盡“忮”“求”二字者,亦殊不可多得也。“忮”“求”二端,蓋妾婦、穿窬,兼而有之。自反既不能免此,亦遂憮然愧懼,不敢復道人之短。若著一書以詆呵達官,則忮之尤者無所畏憚,其品概亦可想見,無足深較。
意城昔辦厘務,受人薦引,亦頗有物議傳播。然門包之進,虧累之多,則一無所聞。今大變前轍而收數日減,豈無一二明者校長挈短,嘆新之不如故乎?仆生平屢遭譏謗,上年天津一案,謗議尤不忍聞,殆有甚于永州某守所云。即意城之偶被諷刺,又不足道矣。
江西引鹽行銷稍多而并不甚旺,匣費岸費亦并未照解。湘鄂淮鹺引地存者無幾,而鄂中大吏袒護鄰私,排擠淮引,不遺余力。聞其公私兩裨,蓋即來示例規之說。國藩上月曾將淮銷疲滯不堪,鄰鹽侵占太甚,疏請部議,明定章程,稍伸淮而抑川。昨李筱泉出都過此,又經面為諄托,請其竭力助我續淮商之生命,并許以復解匣費岸費,復道光年間之舊規。待部議到時,當另定章程,將匣費酌定數目,冀愜于私而有益于公。能否挽回,尚難預必。
陳令善奎前系甄別落職,無論其罰當罪與否,而甄別之案例難湔洗。大府之馭屬吏,惟此層為最毒,亦差可懲創污吏。若彼劾而此舉之,適開朝秦暮楚之風,而增子覆我興之見。意氣用事,漸不可長。仆非有所吝于陳令,恐徒勞而無益,尚希鑒諒。
此間近狀安輯,麥收亦得中稔。春間皖境廣德、建平一帶土匪滋事,比經兵役擒剿,即已鼠竄。現惟首犯關姓潛逃,敝處派員購線,四出密捕,當可弋獲。鄙人目光昏霿,日甚一日,近更增發疝氣,尋常文牘不過草草畫諾,江海各防平時所規以自勵者,亦尚茫無端緒。五夜捫心,大懼有瘝厥職。內子一病三月,初患春溫,旋屢變癥,腿腫奇疼,十分沉重,已無可望,乃偃臥靜養。旬內大有轉機,可謂萬死一生。然兩目既盲,右腳難動,亦極人生之至艱耳。
臺從江表之游能踐約否?樹堂前月過訪,盤桓旬日,即赴上海。旋自滬歸,又已辭赴六安,為竹如侍郎卜兆后再行掛帆西上。渠力主竹翁回籍之說,并言其家屬之居諸城者均須回皖,其夫人亦宜改葬故鄉。義氣干云,辭達理舉,吾輩皆為所動,行將為竹翁玉成此事,知注并聞。
復張子青中丞 同治十年五月初十日
接誦惠書,猥以節屈天中,摛詞稱慶,祓飾逾恒,慚戢曷任!比維祜篤蘭陔,撫辰懋績,至以為頌。
國藩重來江表,節序頻更。目光既日昏霿,精力復極衰疲。分內應治之事未能悉心講求,江海各防目前所宜急圖者,亦且茫無頭緒。夙夜兢兢,有瘝厥職。近自滬中傳聞法國有興兵前來中華之說,尤深焦灼。想尊處亦聞其略矣。
前函所列王、黎、甘三令均獲獎借許可,王令頃已捧檄之任,即當晉謁崇階。黎令在吳江,聞漕尾蒂欠尚巨,并希清誨,隨時勖勉為荷。高令新領吳縣,才宏學贍,似可培成令器。大鈞陶鑄,群材蔚起。江寧府一缺虛懸數月。趙粹夫太守奉補遺缺,抵寧已久,以其初履外任,未敢遽試首郡。鎮江鶴莊太守廉明精干,上年調署蘇守,措置裕如。前次臺從過此曾經商及,今擬即以鶴莊調補江寧,而以粹夫充補鎮江,人地既屬相宜,于例亦甚符合。卓見如以謂然,即當會銜入告,一面先令到任,統候示復照辦。
李世忠與陳國瑞在揚尋仇構釁之案,已令袁篤臣、吳朝杰二人逐一查明,各取兩次親供,日內遂當據實參奏,李則革職,陳降都司,令各速還原籍,不令在揚州逗留。陳為洋人所深忌,果其離揚,則攻教之說不辯自息。免致洋人積疑生憤,另起波瀾,亦一道也。
鉛船攬載漏稅不肯開行,前飭司派員至瓜洲彈壓。頃據稟復,業已查明載貨數目,酌量完稅,開船北上矣。茲因來示諄屬,又經札飭楊子木酌帶炮船送至清江。弟前已檄歐陽鎮派炮船二號護送,擬請漕帥再派陸兵送之。武員彈壓則難其選耳。
鎮江下游厘局請撥厘修學宮一節,弟前接丁濂甫學使信,即復信許以每月分撥局厘一成。后與閣下晤談,知尊處復信未許撥厘,但許另撥一款與之。弟以彼此兩歧頗為難處,閣下以為將來必撥一款,不誤鎮郡善后之事而已。今該郡之紳既有公稟請另抽一成,江寧、揚州兩郡修府縣學皆系動用官款,鎮郡亦未便向隅。蔣守之稟,鄙意擬批以另抽一成則不可,以商民難堪也;于局厘之中分撥一成則可,以學宮系屬大事,而各處軍事大定,餉需可節也。學宮及新河二事約計不及三萬金,應撥若干月即行截止,由厘局查明稟辦。是否有當,仍求卓裁示復。
復袁小午講學 同治十年五月十九日
接三月二十三日惠函,詳論鑒拔賢才之義,千余言,具聆深意。所示當世諸賢及另單開列者共十四人,疏其梗概,大抵才德并收,體用兼重,品評允當。殷殷以一士不遇引為予辜,一善不揚引為己責,心存匡濟,識量閎深,良以為珮。
又謂東南底定以來,老成雕謝,繼起無人,一有緩急,無足倚恃,深以前此之得人為盛,而怪近今之寂寂。此由鄙人暗于知人,志氣衰耗。古稱精神折沖不克汲引人才,亦由精神懈弛不足感召英杰,翕聚風云也。邇來軍務漸平,時局之艱難迥非咸豐年間可比。人才非困厄則不能激,非危心深慮則不能達。而在上者亦不欲屢屢破格以開幸門,仍須投資按序,各循常調。即昔之勛望赫奕者,今亦只能循分供職。無盤根錯節,則利器末由顯著。近日賢才之所以寂寂者,殆由于此。
然內患雖平,外憂未艾。彼狡焉者雖隔數萬里,而不啻近逼臥榻,非得后起英俊宏濟時艱,世變正未可知。來示以少年盛氣、蹈厲無前者不宜以孟浪繩之。昔在道光之季,國藩飫聞此等議論,蓋嘗深惡而痛懲。今雖衰孱無似,決不欲效此模棱意態,銷磨舉世之英氣。特狂狷兩途,及所謂蹈厲無前者,亦殊不數數見。而來函所稱心事如**,忠愛誠懇出于天性,尤為罕覯。是則似有數焉存乎其間,而自愧引針拾芥之無興也。此間如更聞有佳士,無惜續行見告,至禱至禱!
國藩回任江表,節序頻更。諸務叢積,目光昏霿日甚,無術挽回。一切軍政吏治均未能悉心經理,江海各防雖擬及時整飭,而事體重大,亦且茫無端緒。大懼曠官取戾,貽羞知好,曷勝兢兢!
此間近狀如恒。前月有李世忠、陳國瑞構釁之事。陳、李二人前在江北帶兵,素不相下。陳之聲名較優于李,如淮河奪鹽船,壽州殺部將,頻有欺侮,李積不能平。近在揚州,李與陳貌為和好,實則隱圖報復。四月十四日,李世忠忽率其徒黨馳入陳寓,掩執陳國瑞上船,揚帆南下,捆縛辱詈。適有鉛船及湖北各船在彼聞陳國瑞被執,一呼而集者數千人,追圍李世忠之船,劫其眷屬,有妾一人赴水以死。李世忠乘間跳走,與陳國瑞先后來寧互訐。二人均桀驁成性,不循理法,邇來住居揚郡,百姓既不甚相安,洋人復每滋瑕釁。昨派篤臣及瓜洲吳鎮查明原委,據實參奏,李以革職,陳以都司降補,勒令各回原籍,未知此后能否安帖。閣下于二人素知底蘊,并以附告。
復何子貞太史 同治十年五月二十六日
月前猥承枉顧,借罄積悰。乃騶從亟欲言旋,未獲趨送江干。接展留函,敬承一一。頃間又奉五月十六日惠書,就諗邗江小住,道履康愉,勝侶接于晁張,新詩成于咳唾,鐵門常破,銀盞不空。又得快婿佳音,老福高懷,酣暢無極,傾企良殷。
《十三經注疏》為學問之根柢,重刻大字本,信足嘉惠儒林。承鼎力玉成此舉,又為之商定格式底樣,俾局中有所遵循,實后來學者之幸。昨莫偲翁來,談及此事,渠意格式廣長,字之粗細,悉以殿本為法,并須翻板為之。鄙人則不主于翻刻,而主于另寫,但亦不欲有剪裁伸縮之事。蓋編次一過,再行發寫,非數年不能卒業,而又須一手為之乃能完整。老前輩精力雖強,然云霄逸鶴,不欲竟以經生憔悴專一之事相困。若臺端僅引其緒而使它人仿效為之,未必有如許通才聯翩而來。竊聞近儒之論《注疏》,以《毛詩》、《三禮》為最精,《三傳》次之,余六經則不甚饜人意。擬《十三經》當仿殿本寫刻,如有須剪裁訂正之處,則別有校勘記,附于每卷之末。或《詩》《禮》有校勘記而他經無之,亦無不可。老前輩如欲纂述,即請先勘一經,發局為式。裨益后進,豈有涯涘!
陳、李交哄之事,適當大旆來寧之際,想已備聞其詳。二人均桀驁性成,不循理法。李之稔惡尤著,眾所共嫉。陳之聲名較優,然平居亦不甚安分。其于李頻有欺侮,以致自取困辱,報復亦屬有因。昨已派員查明原委,據實奏參。李擬革職,陳以都司降補。勒令各回原籍,未知此后能安帖否。
令侄性泉性既專靜,識亦明晰,自屬此間循良之選。李笙漁司馬既出尊門,又與詩生昆仲契好,其樸雅可以想見。正愧寧垣無以位置,茲接來書,即已函致子青中丞,囑其妥籌一席。能否拔出苦海,江南現無軍事,頗難著手。陳君階溥,鄭筱翁在此曾以見托,以出缺太少,尚未得當。
小兒輩天分甚低,尚非能好學者,又何敢言好奇?大兒稍愛看書,苦無記性。次兒粗習舉業,筆勢殊不開拓,安得陪侍幾杖,或可一瀹靈機也。
復葉介唐觀察 同治十年六月初六日
前接復緘,承許出山相助,定于三月起程赴省。頃又展誦惠書,具悉一一,尊體違和,誤服補劑,至四月杪始能力疾就道。就諗籌策宣勤,攝生善術為頌。局中事務紛繁,甚難措置。舍沅弟書來,極稱閣下接辦之后,振作精神,力圖整頓,立意不與本省官吏齟齬,曲為調護,期有起色。聞之至為欣慰。
昨接劉中丞來咨,言席硯香議以湘岸所銷淮鹽僅六萬引,此后即照此數核計。如銷在六萬引以外,除將正課解還兩淮,余稅概歸湘省。并請將川鹽行湘與淮配銷核實抽稅,專濟援黔各軍之用,約以三年為限。硯香迫于餉絀而發此議,其實敝處但求淮銷稍暢,商困稍蘇,絕不與人爭稅厘之多少。即全數留為協湘援黔之用,亦無不可。
此間春杪曾陳一疏,聲明楚岸川私侵占太甚,請或分成分界,稍救淮引之窮,廷旨交部核議。現在部復未到,如其議準,自須另定新章。有謂分界之后即不準川鹽片引侵入淮界,侵則以兵戈槍炮逐之者;有謂雖經分界,仍準川鹽行于淮引地面,但須認真查斤,加重鄰稅者。鄙意二者均須有精干之委員,可靠之兵勇,人多且強,則堵私較有把握,不至為梟所凌侮。查斤抽稅亦必十分耐煩,銖兩亦不可放過,庶川鹽之成本較重而來者或可稍減。堵私以嚴為主,查斤以耐為主。閣下留心人才物色,如此委員可得幾人?委員縱極得力,仍須鄂湘督撫竭力相助,乃無掣肘之虞。筱泉制軍過此語及川鹺,深以堵私為難行而頗主查斤之說。閣下博采眾論,究以何者為善,務望反復籌思,便中示及。
江南近狀安輯,雨旸亦屬應候。鄙人目光昏霿日甚,無術可以挽回。差幸疝氣之癥已愈,眷累粗適,足紓注存。
復張子青中丞 同治十年六月十九日
仲甫晉謁臺端,言及六、七濠口閑人太多,匪徒混跡,搶案層見疊出,并有聚眾結盟之事,不可無兵鎮壓,屬派周將良才帶隊前往駐扎。查六濠口前經榖帥派委師道榮光酌帶哨勇在彼編辦保甲,如果游民嘯聚日眾,師道自有岌岌難安之勢,必詳細具稟,設法驅逐,方為能舉其職。昨接該道會同吳鎮公稟保甲一案,并鹽船一律編查,似辦法尚屬認真,不至遽生他患。弟前調慶字一營由五臺山移至三汊河,即為就近彈壓六濠口起見。周將現署敝標中軍,難令遠離。容再嚴檄吳鎮、師道加意稽察,遇有形跡可疑者毋許逗留,力遏亂萌,不知有補否。
吳小軒長慶部下共十一營:馬隊三營遠駐保定;步隊八營,兩營在宿遷,三營在揚州,一營在三汊河,一營在蘇州,一營在溧陽。渠昨來此言及分布太散,緩急調度不靈,意欲將保定馬隊調至宿遷,宿遷二營調至揚州,其余六營一概移扎東壩。渠即駐防東壩。東壩去蘇垣二百余里,去寧垣亦二百余里,兩處聽調朝發夕至。其地寬閑,利于操練。渠請弟函商尊處及李相處。特此奉商,即希裁示。
倭使于初八日抵津,聞將以十二三日訂議條約。敏齋必候事了始能南旋,恐須在中秋前后矣。
黎牧庶昌撫字心勞,催科政拙,誠如明論。聞其錢漕尾數欠征至五千余石之多,挪墊公款無從彌縫。前與敏齋及子范商及,俱謂茍無他缺可調,又不如久署吳江之稍愈。今尊意許其量移一席,俾無負累,厚澤尤為優渥。閣下藻鑒精審,而得一才又殷殷愛惜而玉成之,全蘇群吏其日有勃興之象乎?
廷旨飭令察看淮安存守,敝處亦已奉到。該守通籍近四十年,精力不無減損。來示謂其廉靜有余,千濟不足,評騭洵為至當。惟此二句之下加一輕語則可以保位,加一重語亦可以去官。究竟仍希密示,以憑會銜復奏。
部催子箴引見,現在正議整頓鹺綱,未便遽易生手。少遲即為奏請展緩,以副諄屬。但部既催取,恐亦不能久留也。
復何子貞太史 同治十年七月三十日
大字注疏,首難在編次。現得高足王與李、郭、莊三君同司厥事,既曾致力于此,當可悉臻妥洽。接子箴都轉來函鈔示老前輩審定《詩經》格式,音義及疏皆另提一行,用單行中等字以醒讀者之目,碩儒規畫,自能斟酌古今,訂成善本。惟聞蘇之志局,浙之孝廉堂,皆望臺旌遄往,一慰饑渴。而淮安修志,亦思得賢者主持其事,丁健翁尤殷殷企遲。不知臺從果能在揚州久住,料理注疏就緒否?林薌溪既不能來桂,皓庭現在此間,亦貴門下研究群經者也。
賤軀粗遣,眩暈、疝氣均未復發。目光則昏霿如故,作字極難,無術挽回。內人幸未死,而右足痿痹不能行動,亦生理之至艱。長兒正月所生之子頃遂殤亡,殊增焦悶。諸蒙廑注,用以附陳。
承索拙書“皓首窮經尚有時”七字,侍本不能書,自遘目眚,益形荒陋。且藉令兩目無恙,亦未敢持布鼓過雷門,敬謝不敏而已。中秋以前擬至淮、徐,補行大閱,道出邗上。如老前輩尚未他適,謹當尋龐公之杖履,訪杜老于郊坰。先行奉約。
復張子青中丞 同治十年八月初四日
寄諭飭籌剝船加價及民船守候口糧兩款,并令江浙兩省各買賑米二萬石由海運津。剝價、守候口糧二者,前接尊函已由蘇垣司、道兩庫籌辦。賑米一款為數雖巨,珂鄉被水之區,民居蕩析,災黎滿目,望救急如星火,斷難稍緩。李相系面與王曉蓮、如冠九兩君訂定始行出奏。此間正與曉蓮商籌購辦,而曉蓮忽接劉芝田瑞芬信,述李相欲改為折色。解銀而不解米,蓋北人不慣食稻,而采買奉天粟米為價較賤。日內但為解銀之計,不復問沙船、輪船運米之說。惟蘇、滬米價較貴,每石連運價須三兩余乃可抵津,皖北運漕、皖南灣沚上米價較賤,每石連運價不滿二兩即可抵津。折色究應解若干,此間尚未議定。或寧、蘇各出一半,或全出江寧糧庫,均無不可。浙省不知亦系解折色否?楊帥有函商尊處否?若浙解米而蘇解銀,則道不同不相為謀;若同一解銀,則數目亦須商定。弟意擬解五萬,蓋酌蘇、滬與皖米二價之中也。伏候卓裁。
弟擬中秋前出省補行大閱,先至淮、徐,后抵蘇、松,屆時恭叩崇階,熟商一切。
復李中堂 同治十年八月初四日
津案之結,府縣抵償一層,新聞紙內屢屢言之。彼族頗責羅使未能力爭此著,地山行后外間謠傳紛紛。正在懸系之際,接總理衙門函詳述一切。渠為崇公請全權大臣,總署既已峻拒,渠不收國書,而季、梅謂崇與熟酋,因見與不見之際,彼此誤會。總署答以昔年與蒲安臣咨,已預議中國使臣至外國不必面遞國書一層,是見不見均可交遞。并云如始終齟齬,但向彼國執政取一不收國書之照復,即可回京復命。似此義正詞嚴,彼族應別無要挾之端,地山應可無羈留之慮。法亂初平,民窮財盡,未必遽爾大舉耀兵于數萬里之外,且俟明年再聽分曉。如必求逞于府縣,則無寧敗盟鏖兵耳。
日本通商章程修好條規粗為涉閱,雖較之英、法等國無所增減,而辭氣稍為平順,比泰西之狼狽狡悍,或少易處。該使畫押,復赴京一游,閣下以敏齋耳疾改派竹堂伴送,敏齋近日計可航海南來。
幼童赴洋學習應否添派八旗子弟,且俟總署核議。
省三忽有新疆之行,寄諭及總署來信囑此間寬籌餉項。鄙意籌銀非難,籌糧為難,籌運更難。淮軍邇年遠征,運送糧械皆由閣下經畫,處處派妥員,節節設駝馬,苦心經營,僅而獲濟。若至伊犁,雖臺端亦有鞭長莫及之慮。似須另派大臣專辦新疆糧臺,駝馬臺站,米糧百物,一一辦妥,弁勇無饑寒之慮,乃可驅之出關。頃復總署信略將此層陳說一二,茲抄呈臺覽。不知卓見若何,又不知省三毅然自任否。
直隸入夏以來淫霖為災,津郡附近數百里幾為澤國,各屬難民避居津郡城上以數萬計。永定河潰沒八口,誠為近數十年所僅見。此時議濟災黎,籌辦大工,想見藎忱焦灼。截漕十萬石發賑,猶難遍及。大議請飭江浙各籌買米二萬石,昨奉寄諭如數籌辦,曉蓮旋接芝田信,述尊意欲解折色。此間蘇、滬米貴,合米價運價約須三兩乃能抵津,運漕、灣沚米賤,合計不滿二兩即可抵津。定解若干,尚未議準。
東光陳令、吳橋石令,仆復作梅書中曾言其賢,既承推許佳士,雖無政績可紀,或在悃愊無華之列。仆向觀人,大抵才短者多。存之清勤刻苦,性情真摯,久為朋輩所信。昨有書來,述其在任辦事似尚振作精神,力爭上流。當時勸其服官,許以決不令其負債,尚求左右力踐斯約。惠甫猶未補缺,務懇關垂,先飭署任,繼予真除。其兄敬甫夏仲來此,接見數次,渠求皖城差使,目下尚無位置。
鄙人目光昏霿日甚,兩腳近復浮腫。惟大小兒正月生子,七月下旬殤亡,老懷殊覺郁悒。節前擬出省補行大閱,先至淮、徐,后赴蘇、松,約須冬初乃能旋署也。
復李中堂 同治十年八月二十二日
江蘇應辦直隸賑米二萬石,來示北人不慣食稻,而就近采買奉天雜糧,為價較賤,屬解折色,計二萬石,折銀五萬兩。仆前聞曉蓮言接劉芝田信,述及尊意欲解折色,適函商子青中丞亦擬籌解五萬,蓋酌目下蘇滬、皖米二價之中,可謂不謀而合。業已檄令曉蓮在于道庫如數速解。浙省事同一律,敝處寄石泉信,亦以現折之數告之。冬賑春賑,必可源源接濟。
日本條約議定,敏齋回蘇有一信來,因聞鄙人大閱出省,未來金陵。省三亦有信來,附抄折稿,具陳不能出關之故。關外籌運糧械,其難百倍于秦隴。省三所陳當亦為朝廷所鑒亮,但不知能否俞允,可否給假養病。渠果離營,子務、樂山皆不在軍,誠能謹守紀律否?
郭鎮函稟借閱,渠思極力整頓綠營,志殊可嘉。頃已嚴札,飭其實力除弊。廬州都司陳兆鴻劣跡甚多,現檄郭鎮密查。俟稟復后定行撤參。
鄭玉軒太守藻如在滬而諸多牽制,此間亦有所聞,皆稱其抑郁已久,抱病甚深。來示“惟其局事經手既多且久,未便遽行調開”。此三語者,不知指馮言之乎?指鄭言之乎?仆早歲見馮志堅論篤,自稱愿終老機器局,不精透則不干休,嘉其有愚公移山之趣,愛而敬之,倚為柱石。厥后屢聞丁雨帥議其不辦報銷,不造兵船,不多用**,而仆不甚介意。滬局洋人至寧告狀,言其貪蝕,仆亦不甚介意。即品蓮具言其短,蘇垣有友來書,極言機器局為一大蠹,亦猶不甚介意。至今年六、七月有人言滬局造船、造槍炮皆遲緩而不中用,輪舟行走太慢,槍炮成者太少。目下每月支銀四萬余兩而料少匠減,勢難造銷,將來數年之后欲靠滬局船炮以御洋氛,斷不可恃云云。仆聞此言頗悚動。滬局于丙子即滿十年,若一無成就,何以對天下?今讀來示抄品蓮之件尤為詫異。以閣下之愛才念舊,若非實不放心,豈肯輕發微詞?請調玉軒至津,細詢該廠船炮將來能速能多能精否?局**事之人能不冰炭否?此皆最要關鍵,侵蝕猶屬后事。便中密示,以憑商辦。
津郡剝船加價本是最善之策,青帥飭司籌款撥解,浙省諒無吝色。頃函致石泉已為詢催。
小軒所請調回馬隊,閣下以保定現無可恃之兵,待冬間籌出替防之軍,明春再令南來。屆時望踐斯約。
此間另練湘勇六營,鄙人初意以毅齋留甘之軍現僅馬步十二營,欲于江南原協每月六萬五千兩內自七月起減解二萬,仍招募老湘營凱撤之師編成六營,而以章合才統之。嗣得毅齋來牘,力陳欠餉過多,請按原數協解,將來或須酌增。新募六營則須另籌餉項添補。淮軍借支欠餉,尊處向章亦視其軍之出力為等差。慶軍留防淮、揚,似非遠防他省、出師剿賊可比,以后當少為核減。
李世忠回籍后有一稟來,自矢以后當杜門謝客,延師訓子,求保首領,以終余年,情詞懇切。其與楊子穆、劉佩香等信尤為誠篤。若非有以激之,不致生變。陳國瑞則徘徊淮、揚外縣,尚無回籍之意。能否保全末路,殊不可知。
國藩以十三日啟程大閱,連日陰雨逆風,二十一日始抵揚郡校畢。但祝至淮、徐時天氣暢朗,免致多費時日也。
再,舍親歐陽定果號星泉者,頃小兒自金陵寄信來揚,言其父牧云于八月初一日在衡州忽患中痰之癥不能言語,當用轎送歸家中,初三即到。其叔父凌云寄信于沅甫舍弟,并有家信與星泉,催其速歸。小兒因金陵署內恰有折差進京,遂將歐宅家信帶京面交星泉。鄙意星泉必早已出京,如尚在天津,則求閣下告之,令其迅速回籍省視父疾。渠之家信恐折差必難覓交也。
復楊石泉中丞 同治十年十月十二日
漕運剝船每石加價五分,將來攙水諸弊雖未必剔除凈盡,或可漸加整頓。江、浙兩省均已應允,而戶部來文必須以漕辦漕,不準動挪司庫。江、浙兩糧道庫均不敷加價之用,尚須妥籌詳議。
畿輔賑濟解米,蘇省亦全改折色。旋又接李相來函,以直隸水災極重,賑款不敷,欲于兩淮鹽務加引捐賑。現已與子箴都轉議定于各岸酌加四萬引,按引捐銀,共得二十萬金,由揚州轉運局次第解津,或于賑事稍有裨益耳。
國藩出省校閱,于九月十一日由徐州南旋,經鎮、常以達蘇松、吳淞,水陸諸營均已蕆事。額兵招復者極少,抽兵另練者無多,緩急一無可恃,能無悚仄!即日輪船旋返金陵,瞻望杭州,咫尺天涯,未能展覿,殊為悵然。
蔣薌泉中丞之弟鑒海已至杭否。前攜去一函,欲求提挈玉成,未審有無機緣。茲復有瀆請者三事:兩浙運判季綸全,系鄙人會試房師仙九先生之孫,現在杭垣。世家舊德,器宇英峙,景況清苦,欲求派一海運坐省局差,稍資調劑。又有許廣文謹身,曾任奉化教官,系敝鄉試座師吉齋先生之子,欲求更署一教缺。兩處皆屢托推薦,此次又經季君梅編修、許信臣中丞諄托,誼不能卻。又有沈生晉蕃系敝同年念農司業之子,境極寒窘。據稱曾以文字受知于臺端,素居**之班。如蒙格外垂青,派一書局差事,則感激尤無涯涘。以與敝處年世誼,俱非浮泛,瑣瑣奉商,尚希鑒諒。
致馮卓如觀察 同治十年十月二十三日
國藩自十三日由吳淞口駕駛輪船,十五日在江中觀威靖、測海兩船操演,午刻行抵金陵,諸務尚稱順適。各路營伍額兵招復者極少,抽兵另練者無多,緩急一無可恃,尚須酌量添置。暮齒衰頹,愧無裨補,亦聊循行舊典而已。
茲有啟者,山東恩縣梅令作庵名纘高,系定九征君之六世孫,伯言先生之侄。奉丁中丞之命,馳赴上海詢訪制造輪船之法,先到此間,求致書尊處為之先容。查造船一事,鄙意本在設局倡率,俾各處仿而行之,漸推漸廣,以為中國自強之本。邇聞丁中丞亦有此意,春間曾委王伯尊觀察南來商論及此。鄙人偶言得工價銀十萬,局中能為包造輪船一號。刻下又遣梅令赴滬求詢辦法,將來或自行開廠制造,或寄銀來請代造,均未可知。要之風氣漸開,即中國振興之象也。梅君到時,務望閣下詳告之造船之法,其貨船之制若何,兵船之制若何,或具一說帖開示大小尺寸。每造一船,價值若干,需時若干,并將機器、汽爐、船殼三事造法詳細告之,是為至荷。東省與敝處情誼久孚,諸事無不通融辦理。此舉尤于大局有裨,固不得不玉成之也。
再,密商者:在滬曾囑勉亭赴廠先住一月,俟相安然后會辦,渠已應允。回省數日,與之再談,渠又徘徊不決,似有諉謝之意。細叩其故,渠言“所以派人赴廠者,似有查察之意,無非欲息外間之浮議,雪卓如之疑謗。而浮議所由起,總由滬廠歲支數十萬,腥膻之地,易啟艷羨猜疑之論。今若不將歷年帳目徹底算清,上而報明兩院具奏,下而使司道及局員曉然周知,則不特目前之謗難弭,并將為卓如終身之累。或閱數年、十余年尚有彈劾之章,亦未可知。今赴廠閑住一月,或在彼會辦半載,曾不足分卓如之憂,于公事亦毫無裨補”云云。仆因告之曰:“君言及此層,正所以扶助卓如,即所以大益公事也。報銷早奏,亦并為敝處預除后患也。君到局后,力催卓如清理帳目,分列條款,如曰造船,曰造槍炮,曰辦機器,曰購木料鐵炭,曰買地造屋,曰養委員、工匠、學生等事,每冊分數款,每年立一冊,趕緊造成詳奏,則卓如可息前謗,可絕后患,而鄙人亦無公事顢頇之譏矣。如有虧空,仆愿代為擔承,總以早清為是。”仆與勉亭所議如此,特以奉告。如勉亭果能赴廠,請閣下迅辦銷冊,即以勉亭為監算交代之員可也。至囑!至囑!
復李中堂 同治十年十一月初二日
兩淮加引籌捐一事,前經采用方子箴之議,以為可迅得巨款,酌定加引四萬。既于宿遷途次遇魏蔭亭呈出揚商說帖一紙,又極言加引之不便,并愿按引派捐,湊集巨款,以濟賑需。鄙意終嫌捐為弊政,且恐加引之議既罷,舊商繳捐仍未必能踴躍。雖具結在前,追索在后,而無現銀可繳,終亦無可如何。用是仍定議加引四萬,先盡舊商認領,不足則再添新商驗資掣簽,則得銀確有把握。刻下早已蕆事,當可提出捐款,全交揚州轉運局次第解津。而子箴久無公文來此,不知何故,豈業交仁山,遂不復稟耶?
江南籌賑款成數一節,尊處既不入奏,則此間免為戶部所指。甘省所迫掣簽得票者,既有厚利,又有獎敘,自然歡欣鼓舞。惟未得票者買舊商之名,出驗資之利,不免賠累耳。接調甫來信,知臺端籌辦賑撫,分撥銀米,煞費苦心。以災區如是之廣,而大才擘畫已覺詳盡周到,而江浙捐棉衣者亦俱踴躍爭先,來示所謂“實惠及民”四字必能辦到。向使鄙人當之,則左支右絀,如繭自縛,萬難展拓矣。
省三決意告退,得準離營養病。朝廷待有功之臣,從不強以所難。曹藎臣接統淮軍,渠久在陜甘,人地相宜。惟秦隴以西糧運艱難,愈遠愈苦,恐奏功不易耳。唐定奎十五營回駐徐州以備非常,良為遠慮。惟甘肅及滇、黔協餉及敝處新招湘勇三千尚無可指之款,將來如果棘手,恐須在徐軍內酌裁數營。茍可設法,則不議及此也。
劉毅齋來此,果為有用之才。新招之統領章合才,則平庸不足深恃。現請吳小軒來此,專教洋槍隊。小軒殷勤耐煩,深明洋兵秘奧。將來湘軍陣法,或能步淮軍后塵,則大慰矣。
仆此次到滬察看,鄭玉軒病情業已痊可,亦無請假之說。玉軒之精細廉干,條理秩然,局務大半賴其經理。品蓮之傾心推服,亦固其宜。其疑玉軒之病謂因卓如局務不實不盡郁悒成疾,彤云亦頗有此疑,則殊不然。卓如才具開展,于機器洋學亦頗洞晰原委,其于玉軒推心置腹。惟利權在手,易招浮議。況滬廠歲支數十萬久不報銷,以故疑者益眾,雨生中丞倡言而群口和之。卓如面求派委李勉林赴廠會辦,蓋欲得一異己者監察,以釋疑謗。勉林頗有諉謝之意,仆再三敦勸,并寄函密商卓如,切實相告,勸以將歷年帳目徹底算清。如有虧空,仆愿代為擔承,意在扶助卓如,以作任事者之氣而息局外人之議。茲將函稿中一片抄錄,附去一覽。
陳荔秋出使之事,約于明年三四月啟程,諸應辦事宜尚須分條陳奏。前已將渠稟并批咨達冰案,尊意以為何如?
令兄筱泉馳赴湖南查辦事件,聞王夔石已署撫篆,吳學士元炳出署方伯。則劉韞帥恐將不得回任,未知究為何事何人發之。廬州都司陳兆鴻業經參革,大閱案內照例本應舉劾,遂附陳之。
國藩自九月中旬由徐州南經鎮、常以達蘇、滬,水陸諸營均已閱畢,即由吳淞口駕駛輪船,本月十五日旋抵金陵。兩月在外,應酬極繁,刻無暇晷,頗難支持。賤體腳腫雖消,而兩腿酸軟,行動維艱,小便太密。老態日增,諸務廢弛,尤以為疚。
復劉霞仙中丞 同治十年十一月初十日
八月杪接到惠函,以巡閱外郡俗務匆遽,未即裁答。十月旋省,晤令嗣康侯世兄,詢悉山居多暇,履祉綏愉,家慶駢蕃,孫枝蔚映,曷任欣抃!
吾鄉會匪年年發難,旋即芟除。此輩布滿郡邑,聚散無跡,起滅無端,勾結蔓延,牢不可破。使十次速滅,而有一次稽疏,其患不可勝言。若處處辦團,時時斂費,則鄉民之脂膏已罄,而團費之截止無期,亦豈堪其畢生朘削?誠得良有司密訪渠魁,隨時擒殛,而于脅從者坦懷綏撫,不使家家惴恐,夕夕驚疑,少得遂其樂生之心,或差足靖難于未形。然固未敢必得此賢吏也。桑梓之憂,彼此亮有同心。
承示前在秦中瀘橋一役各軍以饑疲致挫,將弁殉者至二千人之多,欲就戰所建祠葺冢,以安毅魂。擬將敝處前所勸捐修岳廟經費撥為經始之資,再商黃彝封觀察就各營捐資附益。此事在仁者最為感恫,聊以報逝者于九原,以表歉忱而篤不忘。敝處已檢查原案咨達蔣中丞,轉飭黃道及羅委員辦理,并咨湖南轉移彭提督知照。貴處去彭宅不遠,知渠家已接到否?
國藩自調任畿輔,衰病相尋。去年春間,忽遘目眚,右眼失明,左眼亦昏霿特甚。夏初感眩暈之病,請假調理。假期未滿,忽有津門之事,力疾前往查訊。其時群議紛紛,約判兩端。論理者以為當趁此驅逐彼教,大張撻伐,以雪顯皇之恥而作義民之氣。論勢者以為兵端一開,不特法國構難,各國亦皆約從同仇。能御之于一口,不能御之于七省各海口;能持之于一二年,不能持之于數十百年。而彼族則累世尋仇,不勝不休。庚午避狄之役,豈可再見?鄙人為言勢者所惑,以致辦理過柔。謗議叢積,神明內疚,至今耿耿。旋奉重蒞江南之命,視事以來,瞬及期年。諸務叢集,未能悉心經理,殊以為愧。八月十三日出省補行大閱之典,由揚、淮以達徐州,旋即渡江,南抵蘇、滬,水陸諸營,均已蕆事。即由吳淞口駕駛輪船,本月十五日旋抵金陵。闔省營伍額兵招復者極少,抽兵另練者無多,緩急一無可恃。尚須酌量添置,奉行故事而已。
賤體于春間曾發疝氣,秋聞復兩腳浮腫,皆已漸愈。惟目光蒙霿,無術挽回。展閱文牘一件,比常人遲至五倍,一拋去則茫若隔世。內人三、四月間病極沉重,邇來已就痊可。而目既失明,足復難動,亦生理之至艱。大兒正月所生之子,七月下旬殤去。年逾三十,甫得一子,今復失之,殊難為懷。
聞尊府諸孫健如黃犢,俊若於菟,明秀跳踉,足娛老懷。而閣下亦睟面盎背,浩然自怡,無復纖芥世慮攖其襟抱。康侯又攜得尊著古文及詩各一冊,文則如秋云之拿空,如山鐘之搖暮,穆然意遠,油然理順,幾有劉中壘、曾子固之風。詩亦灑落勁健,曠逸無儔。莊生稱技進乎道,居則道而進乎技與?愛玩不釋,聊一及之,以明雖衰而夙好未全損云。
與李筱泉制軍 同治十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接奉十月十一日惠書,敬悉使節遄征,將渡湖外平章事狀。厥后得尚齋書,述及臺旌臨發,略示梗概,囑為轉達,究不知其是何端緒也。刻想安抵湘垣,政祺佳鬯為慰。
敝鄉可慮之事,首在哥老會匪,無論賢愚,皆懷隱憂。治之之道,不能無故而興兵戎,遍地而事搜查,自當略行鄉團族團,就近查訪頭目呈送縣官,乃不至突發于不及防。然“團”之一字,利病各居其半,且恐利少而病多。起團則必設局,立局則必斂費。或擇戶勸捐,或按畝攤派,年年索錢,夜夜巡警,貧家既不勝其擾,而坐局收費之人又未必果純乎公廉,為眾所服。一匪到局,總以開釋為主。本身能具悔結,族鄰能具保結,即準釋為良民。如實無一人肯保,乃送縣城。縣官審明而后押之撫轅,批準而后殺之。聞有團局擅自專殺者,眾情為之不服,則匪首狡焉思逞矣。哥匪雖多,而被誣者亦所常有。或被怨家誣告,或被匪黨誣扳,此等全靠團局董事曲予寬貸,守信訴誣者為真,不信告者、扳者為真,則群匪易于開脫,亦遂易于解散。否則,一經被誣,團局必欲加以重罪,彼此結黨,報復相尋,殺機將無已時矣。
軍興以來,州縣斷獄往往罰訟者出錢,最為殘民之政。聞團民于會匪之可釋者,亦可罰令出錢若干以作團費,或竟攘以自肥。此尤大拂人心,匪首所借口以煽亂者也。閣下素得鄉民之心,可否出一告示力禁三端:一禁團局不許擅殺,并不許用刑;二禁團局不許輕聽誣告、誣扳之辭;三禁不許團局罰錢,并不許多斂局費。人皆謂辦哥匪宜嚴,鄙人獨謂宜松,至用兵剿辦時乃嚴未晚耳。不審與尊意符合否?
國藩巡閱外郡,先至揚、淮、徐州,次及鎮、常、蘇、滬,各營均已蕆事。吳淞口乘坐輪舟上駛,十月望日旋抵金陵。各路營伍額兵招復者甚少,抽兵另練為數無幾,緩急殊難深恃,將來尚須酌籌添募。暮齒孱軀,愧無蒐乘校技之實,不過循行舊典,飽啖佳肴,多聽諛詞而已。
其新募之老湘六營操練洋隊,經吳小軒親自指教,甚為認真。不知可練成勁旅否。鄂岸畫界一層略有成議,湘岸似亦須一分界。俟大旆元旋,再行函訂一切。
復張子青中丞 同治十年十二月初三日
海運米色不佳,樞府諸君亟思規復河運。茂文意以鎮江一屬抵征之款采買漕糧,并溧陽所征試行河運,以期逐漸規復。尊指以本年剝船加價及民船守候口糧所增已多,勢難更籌河運經費。而侯家林涌口未堵,運道恐有梗阻,欲俟下屆再議。鄙人之見亦與尊見相合。黃河決口此時尚未興工堵筑,明年所慮方大,不僅慮運道難通也。
承示樞元中丞致閣下之函,情詞懇切,深恐仍照舊數而顯與部違,若遵新章則捐生不旺。展轉籌思,故為權宜之策,以舊數折收,而以新數報部,不足之款作為委員采辦軍火之用。鄙意部中以捐例太濫,捐數太簡,定一增添章程,冀可多獲實銀。今陽奉而陰違之,收本色抵銀一兩,假報為折色實銀二兩,此而可假,亦何事不可假者?即收折色銀一兩,亦可報為收折色實銀二兩矣。不特此弊發覺獲咎甚重,吾輩撫衷自問,公事亦不宜如此含糊。似不如奏明新章太貴,捐生裹足,請仍照舊數收納,較為名正言順。鄙人向未經理捐務,不知其中奧窔。卓見以謂然否?
宜、荊、常、金四邑匪類均經派員密捕懲辦,當可無虞。天長之案前得敏齋函稟,亦慮牽涉稍多,提審人證不無窒礙。尊意提至金陵審訊,自是一法。惟奉廷旨但令派員至皖研鞫,而無提來江寧字樣。頃已奏明提至池州查辦,折稿抄咨冰案。
臬司一缺即如尊見,無庸委員矣。李叔彥昨過此間,聞擬予初十日接印,弟即催令迅赴蘇州叩謁左右。刻下計將晉見,敬乞尊處速辦飭知,俾渠得于途次接篆。其仲復飭知,亦懇速辦,即交叔彥帶至鎮江,俾沈得趕于十八日抵滬接篆,至以為荷。
聞小宋中丞已于二十二日至泰安,日內計可抵淮。乞養一疏,朝廷不欲重拂仁人之心,遂如所請。閣下擬奉萱闈,小住袁浦,獻歲春和,再行北渡。此后萊彩承歡愛日正長,欣羨曷既!
致何小宋中丞 同治十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上旬辱荷騶從過訪,借慰離悰。只以匆匆執別,未暢所懷,兼之儀文簡褻,深用闕然。比想吉蒞姑蘇,部署有緒,二十七日計已受篆。惟新政多綏,士民歡愜,至以為頌。
此間近狀安謐。日前連得祥霙,刻下寒氣尚勁,似當再降雪澤,歲事或可占豐。有湘紳易道佩紳號笏山者,辦理湘省營務處,頃持王夔石中丞函牘來此,力陳湘中援防各軍每月需餉二十余萬,現已積欠至二百余萬之多。本省局庫搜括無遺,大懼日久饑疲嘩潰,議撤援黔之席軍新勇、徐軍老勇,以節餉需,約須三十余萬乃能裁撤。驟難籌此巨款,商請于蘇省暫借二十萬金,訂明年由湘鹽局每季應解湘省鹽厘項下扣歸,詞意懇切。笏山本有俠氣,學行俱美,面陳情形亦甚岌岌,勢將必得而后已。論湘省財匱已久,哥匪繁興,若不早為之所,一旦決裂,亦屬大局之憂。公義私情,皆應竭力助之。惟寧、蘇兩處用款過巨,常覺入不敷出。上年劉韞齋中丞奏撥銀二十萬,去冬今春曾籌解十五萬金,秋末又將尾數五萬全行解去,于同舟協助之誼,差為無負。且黃河分溜南趨,昨蘇庚帥在此論及辦法,當于舊河之身開挖溝線,舊河之堤補筑缺口,又堵塞順清河以固洪澤而保淮、揚,除漕庫籌款數萬外,尚屬敝處籌銀二十余萬。此閣下所同聞,乃不可少不可遲之款也。頃始湊撥八萬為甘軍度歲之需,安得再有四十萬應漕帥及湘省之求?然夔石中丞殷殷相商,未可見危而不一拯。且其來牘堅約定由鹽厘撥還,若不失信,兩年即可完清,尚非無著之款,擬于寧垣庫局酌籌數萬。夔石昔與閣下同舟鄂省,意氣聞甚投洽。此次并有函牘令易道持赴臺端催懇,希予其晉謁后,商之竹敏、永芝、朗復諸君,通籌能撥借若干否。青翁精于理財,規畫全局,胸有成竹,并望熟商某庫某局應撥河費若干,湘協若干,伏望示及。原借之數如果不能籌到,亦須略從豐厚,兼謀速解,俾湘中得資為撤勇之用,至懇!
江蘇欠陜甘協餉尚有七十余萬。今十月既濟直隸賑銀二十萬,歲杪又借撥湘省一款,將來部中若執此相責,亦殊難于置對。并希鴻裁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