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1)。何謂寵辱若驚(2)?寵為上,辱為下(3),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4)。何謂貴大患若身(5)?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6)?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7)。
【題解】
本章的基本思想跟上章相同,都表現沒落階級對新社會(封建社會)制度的消極對抗態度。
注釋:
(1)馬王堆本甲乙本及諸行本均如此。惟甲本“寵”作“龍”,“患”作“梡”,乙本“寵”作“弄”,皆音假或省文。下并同。寵,《國語·吳語》:“其寵大矣。”韋注:“寵,榮也。”上句“若”作“而”。王引之《經傳釋詞》:“顧懽注老子曰:‘若,而也。’”貴大患若身,高亨說:“此句義不可通。疑原作‘大患有身’,‘貴’字涉下文而衍。‘有’‘若’篆文相近,且涉上句而訛。下文云:‘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正申明此意。”其言甚是。
(2)馬王堆本甲乙本及王弼、傅奕悉如此。惟馬王堆本“謂”省作“胃”、“寵”省作“龍”,甲本“何”訛作“苛”。河上、景龍、開元、景福、敦煌丙及蘇、范諸本,均無“若驚”二字。
(3)景福及陳景元、寇才質、張嗣成、李道純、潘靜觀諸本悉如此。馬王堆本作“龍之為下”,乙本作“弄之為下也”。王弼、傅奕、范應元及開元、古樓觀、諸唐本、宋本多作“寵為下”,與馬王堆本相近。河上、景龍、李榮、吳澄諸本作“辱為下”。
勞健《古本考》:“寵辱,謂寵辱之見也;為上,為下,猶第六十一章‘以真靜為下’、‘大者宜為下’諸言之見也。蓋謂以為上為寵,以為下為辱,則得之失之,皆有以動其心,其驚為均也。若以闕文作‘寵為下’一句而解,如以受寵者為下,故驚得如驚失,非其旨矣。作‘辱為下’一句者更不可通。”
(4)馬王堆本甲乙本及河上、王、傅諸通行本皆如此。馬王堆本“謂”省作“胃”。強思齊本“謂”作“為”。林希逸《道德真經義》、吳澄《道德真經注》、明太祖《御注道德真經》諸本無“是謂寵辱若驚”句。奚侗說:“吳澄本無‘是謂寵辱若驚’六字,以下文例之,似是。”高亨說:“得寵得辱,失寵失辱,皆若驚者,由于自私其自身。自私其身,則重視外物,重視外物,則情為物移,此人之通病也。或曰‘寵為上,辱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當作‘寵為上,失之若驚,辱為下,失之若驚’。
文有竄誤耳。”三句“若”字都訓“而”,解見“寵辱若驚”句。
(5)馬王堆本甲乙本及河上、王、傅、范及諸通行本皆如此。惟馬王堆本“謂”、“患”用言假如上。龍興碑“謂”作“為”。“貴大患若身”解詳上。
(6)王弼本如此。馬王堆本甲、乙本“為吾有身”句末有“也”字,“吾有何患”句首無“吾”字。景龍、敦煌丙、李榮《老子道德經注》及《列子·天瑞》張諶注所引,無“者”字。傅、范“及”作“茍”,傅句末有“乎”字。《牟子·理惑論》所引,無“者”字,“及”作“若”。王引之《經傳釋詞》:“及,猶若也。”
(7)王弼本、范注一本均如此。馬王堆本乙本作“故貴為身于為天下,若可以橐天下矣;愛以身為天下,女(安)可以寄天下矣。”甲本末句“可”訛作“何”,無“矣”字。《莊子·在宥》作“故貴以身于為天下,則可以托天下;愛以身于為天下,則可以寄天下。”宋陳景元同此。《淮南子·道應訓》引作“貴以身為天下,焉可以托天下;愛以身為天下,焉可以寄天下矣。”傅、范作“貴以身為天下者,則可以托天下矣;愛以身為天下者,則可以寄天下矣。”劉師培說:“考《老子》之書,凡‘乃’詞‘則’詞,恒用‘焉’字。如十七章‘信不足,焉有不信’,故知此文古本亦作‘焉’。‘可’字‘則’字‘乃’字,均后人訓釋之詞,校者用以代正字,又開元本于此文二‘若可’,均改作‘則若’,此則不知‘若’即‘則’義矣。”楊樹達《詞詮》:“若,副詞也,乃也,始也。”高亨說:“貴者意所尚也,愛者情所屬也。以身為天下者,視其身如天下人也。若,猶乃也。視其身如天下人,是無身矣,是無我矣,是無私矣,如此者方可以天下寄托之。”
【今譯】
(人們)受到榮寵和侮辱都會感到驚愕。(而不知道)身體是自己最大的憂患。什么叫做寵辱若驚?(兩者比較)受到榮寵是上等的,受到侮辱是下等的。得到這些就感到驚喜,失掉這些就感到驚懼,這就叫做寵辱若驚。怎么說身體是自己最大的憂患?我之所以有禍患,是由于我有此身體,如果我沒有這個身體,我還有什么禍患呢?所以,以尊尚視身若患的態度對待天下,就可以把天下的重擔讓他擔負起來,以服膺視身若患的信念對待天下,就可以把天下的重任交付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