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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八十八》文章辨體匯選 賀復征作品集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八十八

(明)賀復征 編

○史論七

漢光武【宋范蔚宗本巻同】

論曰皇考南頓君初為濟陽令以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光武于縣舍有赤光照室中欽異焉使卜者王長占之長辟左右曰此兆吉不可言是歲縣界有嘉禾生一莖九穗因名光武曰秀明年方士有夏賀良者上言哀帝云漢家歴運中衰當再受命于是改號為太初元年稱陳圣劉太平皇帝以厭勝之及王莽篡位忌惡劉氏以錢文有金刀故改為貨泉或以貨泉字文為白水眞人后望氣者蘇伯阿為王莽使至南陽遙望見舂陵郭唶曰氣佳哉郁郁蔥蔥然及始起兵還舂陵逺望舍南火光赫然屬天有頃不見初道士西門君惠李守等亦云劉秀當為天子其王者受命信有符乎不然何以乘時龍而御天哉

明帝

明帝善刑理法令分明日晏坐朝幽枉必達內外無幸曲之私在上無矜大之色斷獄得情號居前代十二故后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永平之政而鍾離意宋均之徒常以察慧為言夫豈弘人之度未優乎

章帝

魏文帝稱明帝察察章帝長者章帝素知人厭明帝苛切事從寛厚感陳寵之義除慘獄之科保元元之愛著胎養之令奉承明德太后盡心孝道割裂名都以崇建周親平徭簡賦而人賴其慶又體之以忠恕文之以禮樂故乃蕃輔克諧羣后德譲謂之長者不亦宜乎在位十三年郡國所上符瑞合于圖書者數百千所嗚呼懋哉

順帝

古之人君離幽放而反國祚者有矣莫不矯鑒前違審識情偽無忘在外之憂故能中興其業觀夫順朝之政殆不然乎何其效僻之多與

靈帝

秦本紀說趙髙譎二世指鹿為馬而趙忠張譲亦紿靈帝不得登髙臨觀故知亡敝者同其致矣然則靈帝之為靈也優哉

皇后

夏殷以上后妃之制其文略矣周禮王者立后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女御以備內職焉后正位宮闈同體天王夫人坐論婦禮九嬪掌教四德世婦主喪祭賓客女御序于王之燕寢頒官分務各有典司女史彤管記功書過居有保阿之訓動有環佩之響進賢才以輔佐君子哀窈窕而不淫其色所以能述宣陰化修成內則閨房肅雍險謁不行也故康王晚朝關睢作諷宣王晏起姜氏請愆及周室東遷禮序凋缺諸侯僭縱軌制無章齊桓有如夫人者六人晉獻升戎女為元妃終于五子作亂冢嗣遘屯爰逮戰國風憲逾薄適情任欲顛倒衣裳以至破國亡身不可勝數斯固輕禮弛防先色后德者也秦幷天下多自驕大宮備七國爵列九品漢興因循其號而婦制莫厘髙祖帷薄不修孝文袵席無辨然而選納尚簡飾玩少華自武元之后世増淫費至乃掖庭三千増級十四妖幸毀政之符外姻亂邦之跡前史載之詳矣及光武中興斵雕為樸六宮稱號唯皇后貴人貴人金印紫綬奉不過粟數十斛又置美人宮人采女三等并無爵秩歲時賞賜充給而已漢法常因八月筭人遣中大夫與掖庭臣及相工于洛陽鄉中閱視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麗合法相者載還后宮擇視可否乃用登御所以明慎聘納詳求淑哲明帝聿遵先旨宮教頗修登建嬪后必先令德內無出閫之言權無私溺之授可謂矯其敝矣向使因設外戚之禁編著甲令改正后妃之制貽厥方來豈不休哉雖御已有度而防閑未篤故孝章已下漸用色授恩隆好合遂忘淄蠧自古雖主幼時艱王家多釁必委成冢宰簡求忠賢未有專任婦人斷割重器唯秦羋太后始攝政事故穣侯權重于昭王家富于嬴國漢仍其謬知患莫改東京皇統屢絶權歸女主外立者四帝臨朝者六后莫不定策帷帟委事父兄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賢以專其威任重道悠利深禍速身犯霧露于云臺之上家嬰縲紲于圄犴之下湮滅連踵傾辀繼路而赴蹈不息燋爛為期終于陵夷大運淪亡神寶詩書所嘆略同一揆故考列行跡以為皇后本紀雖成敗事異而同居正號者并列于篇其以私恩追尊非當時所奉者則隨它事附出親屬別事各依列傳其余無所見則系之此紀以纉西京外戚云爾

郭后

物之興衰情之起伏理有故然矣而崇替去來之甚者必唯寵惑乎當其接床第承恩色雖險情贅行莫不德焉及至移意愛析嬿私雖惠心妍狀愈獻丑焉愛升則天下不足容其髙歡墜故九服無所逃其命斯誠志士之所沈溺君人之所抑揚未或違之者也郭后以衰離見貶恚怨成尤而猶恩加別館増寵黨戚至乎東海逡巡去就以禮使后世不見隆薄進退之隙不亦光于古乎

祭祀志

祭祀之道自生民以來則有之矣豺獺知祭祀而況人乎故人知之至于念想猶豺獺之自然也顧古質略而后文飭耳自古以來王公所為羣祀至于王莽漢書郊祀志既著矣故今但列自中興以來所修用者以為祭祀志

臧文仲祀爰居而孔子以為不知漢書郊祀志著自秦以來迄今王莽典祀或有未修而爰居之類眾焉世祖中興蠲除非常修復舊祀方之前事邈殊矣嘗聞儒言三皇無文結繩以治自五帝始有書契至于三王俗化雕文詐偽漸興始有印璽以檢奸萌然而未有金玉銀銅之器也自上皇以來封泰山者至周七十二代封者謂封土為壇柴祭告天代興成功也禮記所謂因名山升中于天者也易姓則改封者著一代之始明不相襲也繼世之王巡狩則修封以祭而已自秦始皇孝武帝封泰山本繇好仙信方士之言造為石檢印封之事也所聞如此雖誠天道難可度知然其大較猶有本要天道質誠約而不費者也故牲有犢器用陶匏殆將無事于檢封之間而樂難攻之石也且惟封為改代故曰岱宗夏康周宣由廢復興不聞改封世祖欲因孝武故封實繼祖宗之道也而梁松固爭以為必改乃當夫既封之后未有福而松卒被誅死雖罪由身蓋亦誣神之咎也且帝王所以能大顯于后世者實在其德加于民不聞其在封矣言天地者莫大于易易無六宗在中之象若信為天地四方所宗是至大也而比太社又為失所難以為誠矣

劉玄

周武王觀兵孟津退而還師以為紂未可伐斯時有未至者也漢起驅輕黠烏合之眾不當天下萬分之一而旌旃之所撝及書文之所通被莫不折戈頓顙爭受職命非唯**余思固亦幾運之會也夫惟權首鮮或不及陳項且猶未興況庸庸者乎

王昌劉永張步李憲彭寵盧芳

傳稱盛德必百世祀孔子曰寛則得眾夫能得眾心則百世不忘矣觀更始之際劉氏之遺恩余烈英雄豈能抗之哉然則知髙祖孝文之寛仁結于人心深矣周人之思召公愛其甘棠又況其子孫哉劉氏之再受命蓋以此乎若數子者豈有國之逺圖哉因時擾攘茍恣縱而已耳然猶以附假宗室能掘強歳月之間觀其智略固無足以憚漢祖發其英靈者也

隗囂

隗囂援旗糺族假制明神邇夫創圖首事有以識其風矣終于孤立一隅介于大國隴坻雖隘非有百二之勢區區兩郡以御堂堂之鋒至使窮廟策竭征徭身歿眾觧然后定之則知其道有足懐者所以棲有四方之桀士至投死絶亢而不悔者矣夫功全則譽顯業謝則釁生回成喪而為其議者或未聞焉若囂命會符運敵非天力雖坐論西伯豈多嗤乎

公孫述

昔趙它自王番禺公孫亦竊帝蜀漢推其無他功能而至于后亡者將以地邊處逺非王化之所先乎述雖為漢吏無所馮資徒以文俗自憙遂能集其志計道未足而意有余不能因隙立功以會時變方乃坐飾邊幅以髙深自安昔吳起所以慚魏侯也及其謝臣屬審廢興之命與夫泥首銜玉者異日談也

齊王演

大丈夫之鼓動拔起其志致葢逺矣若夫齊武王之破家厚士豈游俠下客之為哉其慮將存乎配天之絶業而痛明堂之不祀也及其發舉大謀在倉卒擾攘之中使信先成于敵人赦岑彭以顯義若此足以見其度矣志髙慮逺禍發所忽嗚呼古人以蜂蠆為戒蓋畏此也詩云敬之敬之命不易哉來

歙世

稱來君叔天下信士夫專使乎二國之間豈厭詐謀哉而能獨以信稱者良其誠心在乎使兩義俱安而已不私其功也

鄧禹

夫變通之世君臣相擇斯最作事謀始之幾也鄧公贏糧徒步觸紛亂而赴光武可謂識所從會矣于是中分麾下之軍以臨山西之隙至使關河響動懐赴如歸功雖不遂而道亦弘矣及其威損栒邑兵散宜陽禠龍章于終朝就侯服以卒歲榮悴交而下無貳色進退用而上無猜情使君臣之美后世莫窺其間不亦君子之致為乎

鄧訓鄧隲

漢世外戚自東西京十有余族非徒豪橫盈極自取災故必于貽釁后主以至顛敗者其數有可言焉何則恩非已結而權已先之情疎禮重而枉性圖之來寵方授地既害之隙開勢謝讒亦勝之悲哉隲悝兄弟逶逺時柄忠勞王室而終莫之免斯樂生所以泣而辭燕也

吳漢

吳漢自建武世常居上公之位終始倚愛之親諒由質簡而強力也子曰剛毅木訥近仁斯豈漢之方乎昔陳平智有余以見疑周勃質樸而見信夫仁義不足以相懐則智者以有余為疑而樸者以不足取信也

耿弇

淮陰廷論項王審料成勢則知髙祖之廟勝矣弇決策河北定計南陽亦見光武之業成矣然弇自克拔全齊而無復尺寸功夫豈不懐將時之度數不足以相形乎三世為將道家所忌而耿氏累葉以功名自終將其用兵欲以殺止殺乎何其獨能隆也

耿恭

余初讀蘇武傳感其茹毛窮海不為大漢羞后覽耿恭疏勒之事喟然不覺涕之無從嗟哉義重于生以至是乎昔曹子抗質于柯盟相如申威于河表蓋以決一旦之負異乎百死之地也以為二漢當疏高爵宥十世而蘇君恩不及嗣恭亦終填牢戸追誦龍蛇之章以為嘆息

二十八將

中興二十八將前世以為上應二十八宿未之詳也然咸能感會風云奮其智勇稱為佐命亦各志能之士也議者多非光武不以功臣任職至使英姿茂績委而勿用然原夫深圖逺算固將有以焉爾若乃王道既衰降及霸德猶能授受惟庸勛賢皆序如管隰之迭升桓世先趙之同列文朝可謂兼通矣降自秦漢世資戰力至于翼扶王運皆武人崛起亦有鬻繒屠狗輕猾之徒或崇以連城之賞或任以阿衡之地故勢疑則隙生力侔則亂起蕭樊且猶縲紲信越終見葅戮不其然乎自茲以降迄于孝武宰輔五世莫非公侯遂使縉紳道塞賢能蔽壅朝有世及之私下多抱關之怨其懐道無聞委身草莽者亦何可勝言故光武鍳前事之違存矯枉之志雖冦鄧之髙勛耿賈之鴻烈分土不過大縣數四所加特進朝請而已觀其治平臨政課職責咎將所謂道之以政齊之以刑者乎若格之功臣其傷已甚何者直繩則虧喪恩舊撓情則違廢禁典選德則功不必厚舉勞則人或未賢參任則羣心難塞并列則其敝未逺不得不挍其勝否即以事相權故髙秩厚禮允答元功峻文深憲責成吏職建武之世侯者百余若夫數公者則與參國議分均休咎其余并優以寛科完其封祿莫不終以功名延慶于后昔留侯以為髙祖悉用蕭曹故人而郭伋亦譏南陽多顯鄭興又戒功臣專任夫崇恩偏授易起私溺之失至公均被必廣招賢之路意者不其然乎永平中顯宗追感前世之功臣乃圖畫二十八將于南宮云臺其外又有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故依其本第系之篇末以志功臣之次云爾

竇融

竇融始以豪俠為名拔起風塵之中以投天隙遂蟬蛻王侯之尊終膺卿相之位此則徼功趣勢之士也及其爵位崇滿至乃放逺權寵恂恂似若不能已者又何智也嘗獨詳味此子之風度雖經國之術無足多談而進退之禮良可言矣

竇憲

衛青霍去病資強漢之眾連年以事匃奴國耗大半矣而猾虜未之勝后世猶傳其良將豈非以身名自終耶竇憲率羗胡邊雜之師一舉而空朔庭至乃追奔稽落之表飲馬北鞮之曲銘石負鼎薦告清廟列其功庸兼茂于前多矣而后世莫稱者章末釁以降其實也是以下流君子所甚惡焉夫二三子得之不過房帷之間非復捜揚仄陋選舉而登也當青病奴仆之時竇將軍念咎之日乃庸力之不暇思鳴之無晨何意裂膏腴享崇號乎東方朔稱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信矣以此言之士有懐琬琰以就煨塵者亦何可支哉

馬援

馬援騰聲三輔遨游二帝及定莭立謀以干時主將懐負鼎之愿蓋為千載之遇焉然其戒人之禍智矣而不能自免于讒隙豈功名之際理固然乎夫利不在身以之謀事則智慮不私已以之斷義必厲誠能回觀物之智而為反身之察若施之于人則能恕自鑒其情亦明矣

馮衍

夫貴者負埶而驕人才士負能而遺行其大略然也二子不其然乎馮衍之引挑妻之譬得矣夫納妻皆知取詈已者而取士則不能何也豈非反妬情易而恕義情難光武雖得之于鮑永猶失之于馮衍夫然義直所以見屈于既往守節故以彌阻于來情嗚呼

鮑永

鮑永守義于故主斯可以事新主矣恥以其眾受寵斯可以受大寵矣若乃言之者雖誠而聞之未譬豈茍進之悅易以情納持正之忤難以理求乎誠能釋利以循道居方以從義君子之槩也

曹褒

漢初天下創定朝制無文叔孫通頗采經禮參酌秦法雖適物觀時有救崩敝然先王之容典蓋多闕矣是以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懐憤嘆息所不能已也資文宣之逺圖明懿美而終莫或用故知自燕而觀有不盡矣孝章永言前王明發興作專命禮臣撰定國憲洋洋乎盛德之事焉而業絶天算議黜異端斯道竟復墜矣夫三王不相襲禮五帝不相沿樂所以咸莖異調中都殊絶況物運遷回情數萬化制則不能隨其流變品度未足動其滋章斯固世主所當損益者也且樂非夔襄而新音代起律謝皋蘇而制令亟易修補舊文獨何猜焉禮云禮云曷其然哉

丁鴻

孔子曰泰伯三以天下讓民無德而稱焉孟子曰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若乃泰伯以天下而違周伯夷率潔情而去國并未始有其譲也故泰伯稱至德伯夷稱賢人后世聞其譲而慕其風徇其名而昧其致所以激詭行生而取與妄矣至夫鄧彪劉愷譲其弟以取義使弟受非服而已厚其名于義不亦薄乎君子立言非茍顯其理將以啟天下之方悟者立行非獨善其身將以訓天下之方動者言行之所開塞可無慎哉原丁鴻之心主于忠愛乎何其終悟而從義也異夫數子類乎徇名者焉

班固

司馬遷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載籍之作大義粲然著矣議者咸稱二子有良史之才遷文直而事核固文贍而事詳若固之敘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彪固譏遷以為是非頗謬于圣人然其論議常排死節否正直而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則輕仁義賤守節愈矣固傷遷博物洽聞不能以智免極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嗚呼古人所以致論于目睫也

王充王符仲長統

百家之言政者尚矣大略歸乎寧固根柢革易時敝也夫遭運無常意見偏雜故是非之論紛然相乖嘗試妄論之以為世非胥庭人乖鷇飲化跡萬肇情故萌生雖周物之智不能研其權變山川之奧未足況其紆險則應俗適事難以常條如使用審其道則殊涂同會才爽其分則一豪以乖何以言之若夫玄圣御世則天同極施舍之道宜無殊典而損益異運文樸遞行用明居晦回沈于曩時興戈陳俎參差于上世及至戴黃屋服絺衣豐薄不齊而致化則一亦有宥公族黥國儲寛慘巨隔而防非必同此其分波而共源百慮而一致者也若乃偏情矯用則枉直必過故葛屨履霜敝由崇儉楚楚衣服戒在窮賒疎楚厚下以尾大陵弱斂威峻罰以苛薄分崩斯曹魏之刺所以明乎國風周秦末軌所以彰于微滅故用舍之端興敗資焉是以繁簡惟時寛猛相濟刑書鐫鼎事有可詳三章在令取貴能約太叔致猛政之褒國子流遺愛之涕宣孟改冬日之和平陽循畫一之法斯實弛張之弘致可以征其統乎數子之言當世失得皆究矣然多謬通方之訓好申一隅之說貴清凈者以席上為腐議束名實者以柱下為誕辭或推前王之風可行于當年有引救敝之規宜流于長世稽之篤論將為敝矣如舟無推陸之分瑟非常調之音不限局以疑逺不拘玄以妨素則化樞各管其極理略可得而言與

崔骃

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沉淪典籍遂為儒家文林骃瑗雖先盡心于貴戚而能終之以居正則其歸旨異夫進趣者乎李固髙潔之士也與瑗鄰郡奉贄結好由此知名杜喬之劾殆其過矣實之政論言當世理亂雖晁錯之徒不能過也

黃憲

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士君子見之者靡不服深逺去玼吝將以道周性全無德而稱乎余曽祖穆侯以為憲隤然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門于孔氏其殆庶乎故嘗著論云

臧洪

雍丘之圍臧洪之感憤壯矣想其行跣且號束甲請舉誠足憐也夫豪雄之所趨舍其與守義之心異乎若乃締謀連衡懐詐筭以相尚者蓋惟利勢所在而已況偏城既危曹袁方穆洪圖指外敵之衡以紓倒縣之會忿悁之師兵家所忌可謂懐哭秦之節存荊則未聞也

馬融

馬融辭命鄧氏逡巡隴漢之間將有意于居貞乎既而羞曲士之節惜不貲之軀終以奢樂恣性黨附成譏固知識能匡欲者鮮矣夫事苦則矜全之情薄生厚故安存之慮深登髙不懼者胥靡之人也坐不埀堂者千金之子也原其大略歸于所安而已矣物我異觀亦更相笑也

蔡邕

意氣之感士所不能忘也流極之運有生所共深悲也當伯喈抱鉗扭徙幽裔仰日月而不見照燭臨風塵而不得經過其意豈及語平日幸全人哉及觧刑衣竄甌越潛舟江壑不知其逺捷步深林尚苦不密但愿北首舊丘歸骸先壟又可得乎董卓一旦入朝辟書先下分明枉結信宿三遷匡道既申狂僣屢革資同人之先號得北叟之后福屬其慶者夫豈無懐君子斷刑尚或為之不舉況國憲倉卒慮不先圖矜懐變容而罰同**執政乃追怨子長謗書流后放此為戮未或聞之典刑

荀爽

荀爽鄭玄申屠蟠俱以儒行為處士累征幷謝病不詣及董卓當朝復備禮召之蟠玄竟不屈以全其髙爽已黃髪矣獨至焉未十旬而取卿相意者疑其乖趣舍余竊傷其情以為出處君子之大致也平運則弘道以求志陵夷則濡跡以匡時荀公之急急自勵其濡跡乎不然何為違貞吉而履虎尾焉觀其遜言遷都之議以救楊黃之禍及后潛圖董氏幾振國命所謂大直若屈道固逶迤也

陳實

漢自中世以下閹豎擅恣故俗遂以遁身矯潔放言為髙士有不談此者則蕓夫牧豎已呌呼之矣故時政彌惛而其風愈往唯陳先生進退之節必可度也據于德故物不犯安于仁故不離羣行成乎身而道訓天下故兇邪不能以權奪王公不能以貴驕所以聲教廢于上而風俗清乎下也

李固

夫稱仁者其道弘矣立言踐行豈徒徇名安已而已哉將以定去就之槩正天下之風使生以理全死與義合也夫專為義則傷生專為生則騫義專為物則害智專為已則損仁若義重于生舍生可也生重于義全生可也上以殘闇失君道下以篤固盡臣節盡而死之則為殺身以成仁去之不為求生以害仁也順桓之間國統三絶太后稱制賊臣虎視李固據位持重以爭大義確乎而不可奪豈不知守節之觸禍恥夫覆折之傷任也觀其發正辭及所遺梁冀書雖機失謀乖猶戀戀而不能已至矣哉社稷之心乎其顧視胡廣趙戒猶糞土也

陳蕃

桓靈之世若陳蕃之徒咸能樹立風聲抗論惛俗而驅馳崄■〈山厄〉之中與刑人腐夫同朝爭衡終取滅亡之禍者彼非不能絜情志違埃霧也愍夫世士以離俗為髙而人倫莫相恤也以遯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逺而彌厲及遭際會恊策竇武自謂萬世一遇也懔懔乎伊望之業矣功雖不終然其信義足以攜持民心漢世亂而不亡百余年間數公之力也

王允

士雖以正立亦以謀濟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權伺其間而敝其罪當此之時天下懸觧矣而終不以猜忤為釁者知其本于忠義之誠也故推卓不為失正分權不為茍冒伺間不為狙詐及其謀濟意從則歸成于正也

李膺范滂

李膺振拔污險之中藴義生風以鼓動流俗激素行以恥威權立廉尚以振貴埶使天下之士奮迅感慨波蕩而從之幽深牢破室族而不顧至于子伏其死而母嘆其義壯矣哉孔子曰道之將廢也與命也

孔融

昔諌大夫鄭昌有言山有猛獸者藜藿為之不采是以孔父正色不容弒虐之謀平仲立朝有紓盜齊之望若夫文舉之髙志直情其所以動義槩而忤雄心故使移鼎之跡事隔于人存代終之規啟機于身后也夫嚴氣正性覆折而已豈有負園委屈可以每其生哉懔懔焉皜皜焉其與琨玉秋霜比質可也

荀彧

自遷帝西京山東騰沸天下之命倒懸矣荀君乃越河冀間關以從曹氏察其定舉措立言策崇明王略以急國艱豈云因亂假義以就違正之謀乎誠仁為己任期紓人于倉卒也及阻董昭之議以致非命豈數也夫世言荀君者通塞或過矣常以為中賢以下道無求備智筭有所研疎原始未必要末斯理之不可全詰者也以衛賜之賢一說而斃兩國彼非薄于仁而欲之蓋有全必有喪也斯又功之不兼者也方時運之屯邅非雄力無以濟其弱功髙勢強則皇器自移矣此又時之不可并也蓋取其歸正而已亦殺身以成仁之事也

董卓

董卓初以琥闞為情因遭崩剝之勢故得蹈藉彛倫毀裂畿服夫以刳肝斮趾之性則羣生不足以厭其快然猶折意縉紳遲疑陵奪尚有**之道焉及殘冦乘之倒山傾海昆岡之火自茲而焚版蕩之篇于焉而極嗚呼人之生也難矣天地不仁甚矣

儒林

自光武中年以后干戈稍戢專事經學自是其風世篤焉其服儒衣稱先王游庠序聚橫塾者蓋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經生所處不逺萬里之路精盧暫建贏糧動有千百其耆名髙義開門受徒者編牒不下萬人皆專相傳祖莫或訛雜至有紛爭王庭樹朋私里繁其章條穿求崖穴以合一家之說故楊雄曰今之學者非獨為之華藻又從而繡其鞶帨夫書理無二義歸有宗而碩學之徒莫之或從故通人鄙其固焉又雄所謂譊譊之學各習其師也且觀成名髙第終能逺至者蓋亦寡焉而迂滯若是矣然所談者仁義所傳者圣法也故人識君臣父子之綱家知違邪歸正之路自桓靈之間君道秕辟朝綱日陵國隙屢啟自中智以下靡不審其崩離而權強之臣息其窺盜之謀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議者人誦先王言也下畏逆順勢也至如張溫皇甫嵩之徒功定天下之半聲馳四海之表俯仰顧盼則天業可移猶鞠躬昏主之下狼狽折札之命散成兵就繩約而無悔心暨乎剝撓自極人神數盡然后羣英乘其運世德終其祚跡衰敝之所由致而能多歴年所者豈非學之效乎故先師埀典文褒勵學者之功篤矣切矣不循春秋至乃比于殺逆其將有意乎

南蠻西南夷

漢氏征伐戎狄有事邉逺葢亦與王業而終始矣至于傾沒疆埀喪師敗將者不出時歲卒能開四夷之境欵殊俗之附若乃文約之所沾漸風聲之所周流幾將日所出入處也著自山經水志者亦略及焉雖服畔難常威澤時曠及其化行則緩耳雕腳之倫獸居鳥語之類莫不舉種盡落回面而請吏陵海越障累譯以內屬焉故其録名中郎校尉之署編數都護部守之曹動以數百萬計若乃藏山隱海之靈物沈沙棲陸之瑋寶莫不呈表怪麗雕被宮幄焉又其寶■〈巾冢〉火毳馴禽封獸之賦軨積于內府夷歌巴舞殊音異節之技列倡于外門豈柔服之道必足于斯然亦云致逺者矣蠻夷雖附阻巖谷而類有土居連渉荊交之區布護巴庸之外不可量極然其兇勇校筭薄于羌狄故陵暴之害不能深也西南之徼尤為劣焉故關守永昌肇自逺離啟土立人至今成都焉

西羌

羌戎之患自三代尚矣漢世方之匃奴頗為衰寡而中興以后邊難漸大朝規失綏御之和戎帥騫然諾之信其內屬者或倥傯于豪右之手或屈折于奴仆之勤塞候時清則憤怒而思禍桴革暫動則屬鞬以鳥驚故永初之間羣種蜂起遂觧仇嫌結盟詛招引山豪轉相嘯聚揭木為兵負柴為械轂馬揚埃陸梁于三輔建號稱制恣睢于北地東犯趙魏之郊南入漢蜀之鄙塞隍中斷隴道燒陵園剽城市傷敗踵系羽書日聞并涼之士特沖殘斃壯悍則委身于兵場女婦則徽纆而為虜發塜露胔死生涂炭自西戎作逆未有陵斥上國若斯其熾也和熹以女君親政威不外接朝議憚兵力之損情存茍安或以邊州難援宜見捐棄或懼疽食浸淫莫知所限謀夫回遑猛士疑慮遂徙西河四郡之人雜寓關右之縣發屋伐樹塞其戀土之心燔破貲積以防顧還之思于是諸將鄧隲任尚馬賢皇甫規張奐之徒爭設雄規更奉征討之命征兵會眾以圖其隙馳騁東西奔救首尾揺動數州之境日耗千金之資至于假人増賦借奉王侯引金錢縑彩之珍征糧粟鹽鐵之積所以賂遺購賞轉輸勞來之費前后數十巨萬或梟克酋徤摧破附落降俘載路牛羊滿山軍書未奏其利害而離叛之狀已言矣故得不酬失功不半勞暴露師徒連年而無所勝官人屈竭烈士憤喪段颎受事專掌軍任資山西之猛性綀戎俗之態情窮武思盡飆鋭以事之被羽前登身當百死之陳陷沒氷雪經履千折之道始殄西種卒定東冦若乃陷擊之所殱傷追走之所崩籍頭顱斷落于萬丈之山支革判觧于重崖之上不可校計其能穿竄草石自脫于鋒鏃者百不一二而張奐盛稱戎狄一氣所生不宜誅盡流血污野傷和致妖是何言之迂乎羌雖外患實深內疾若攻之不根是養疾疴于心腹也惜哉冦敵略定矣而漢祚亦衰焉嗚呼昔先王疆理九土判別畿荒知夷貊殊性難以道御故斥逺諸華薄其貢職唯與辭要而己若二漢御戎之方失其本矣何則先零侵境趙充國遷之內地當煎作冦馬文淵徙之三輔貪其暫安之勢信其馴服之情計日用之權冝忘經世之逺略豈夫識微者之為乎故微子垂泣于象箸辛有浩嘆于伊川也

西域

西域風土之載前古未聞也漢世張騫懐致逺之略班超奮封侯之志終能立功西遐覊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肅服財賂之所懐誘莫不獻方竒納愛質露頂肘行東向而朝天子故設戊已之官分任其事建都護之帥總領其權先馴則賞籝金而賜龜綬后服則系頭顙而釁北闕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郵置于要害之路馳命走驛不絶于時月商胡販客日欵于塞下其后甘英乃抵條支而歴安息臨四海以望大秦距玉門陽關者四萬余里靡不周盡焉若其境俗性智之優薄產載物類之區品川河嶺障之基源氣節涼暑之通隔梯山棧谷繩行沙度之道身熱首痛風災鬼難之域莫不備寫情形審求根實至于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而二漢方志莫有稱焉張騫但著地多暑濕乘象而戰班勇雖列其奉浮圖不殺伐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余聞之后說也其國則殷乎中土玉燭和氣靈圣之所降集賢懿之所挺生神跡詭怪則理絶人區感驗明顯則事出天外而騫超無聞者豈其道閉往運數開叔葉乎不然何誣異之甚也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桓帝又修華葢之飾將微意未譯而但神明之邪詳其清心釋累之訓空有兼遣之宗道書之流也且好仁惡殺蠲敝崇善所以賢達君子多愛其法焉然好大不經竒譎無已雖鄒衍談天之辨莊周蝸角之論尚未足以槩其萬一又精靈起滅因報相尋若曉而昧者故通人多感焉蓋導俗無方適物異會取諸同歸措夫疑說則大道通矣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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