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明宮本南唐烈祖之舊宅,在后苑之北,即景陽臺之故址。有太湖石特奇異,非數十人不能運致,即陳后主之假山遺址。其下有井,石欄有銘,字跡隱隱猶在。
后苑有宮髻石,世傳張祐舊物,上有“杜紫微杭州刻字柏寄”之跡,祐以其形若宮髻,故名之云。祐平生癖好太湖石,故三吳牧伯多以為贈焉。
玄宗罷朝,多御延英殿聽公卿奏事。因即其處為閣甚壯,有司請置額名,上以生月在孟春御,題為千春閣。
朝元門三橋龍躍,鎮國、天津、二曲尺、跨水覆屋,舊制文武大臣帶平章事者,許乘馬行過鎮國、天津二橋,百官皆就二曲尺下馬。
玄宗遷都洪州,過蕪湖江口水壽禪院,親射偃蓋松東南枝,遂枯死。至今御箭仍在。
讓皇在泰州賦詩曰:“江南江北舊家鄉,二十年前夢一場。吳苑宮闈今冷落,廣陵臺榭亦荒涼。煙凝遠岫愁千疊,雨滴孤舟淚萬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回首細思量。”
烈祖為尚書左仆射,年甫三十。自以居揖讓之際,非老舊無以臨眾,乃服白發藥,一夕皓然。
讓皇在泰州數年,每有嗣息及五歲,必有中使至,賜品官章服,然即日告卒。
蘇洪規筑揚州城,古冢中得石銘,其文曰:“日為箭兮月為弓,射四時兮何曾窮。但見天將明月在,不覺人隨流水空。南山石兮高穹窿,夫人墓兮在其中。猿啼鳥叫煙,千年萬年松柏風。”
進士舒雅嘗從鄭元素學,元素為雅言:溫韜亂時,元素隨之,多發關中陵墓,嘗入昭陵,見太宗散發以玉架衛之,兩廂皆置石榻,有金匣五,藏鐘王墨跡,蘭亭亦在其中。嗣是散落人間,不知歸于何所。
宋齊丘出鎮洪州,詔賜錦袍,烈祖親為衣之。李建勛贈詩,有“一人看上馬,雙節引還鄉”之句,時論榮之。馮延己、李建勛拜相,張義方獻詩曰:“兩處沙堤同日筑,其如啟沃藉良謀。民間有病誰開口,府下無人只點頭。”
莊布訪皮日休,不遇,因以書疏其短失,世頗傳其文。日休子光鄴嘗為吳越王使,江南輒問江表何人近文最高,或對曰:“近世無聞,惟莊布贈皮日休書家藏一本。”光鄴大慚。
保大五年元日,大雪。詔太弟以下會宴登樓賦詩。遣中使就李建勛第示之,建勛與中書舍人徐鉉、勤政殿學士張義方皆和進呈,復召建勛、義方、鉉入,夜艾乃散。鉉為之敘,太弟使名士畫為圖障。(按玄宗《元日大雪登樓詩》云:“珠簾高卷莫輕遮,往往相逢隔歲華。春氣昨宵飄律管,東風今日放梅花。素姿好把芳姿掩,落勢還同舞勢斜。坐有賓朋尊有酒,可憐清味屬儂家。”)
李夷鄴者,前唐諸孫。嗜酒不羈。保大初,以宗室賢才拜正卿,累經左降,逾年輒復舊官。玄宗上巳開宴,夷鄴不在召中,乃獻詩曰:“偶憶昔年逢上巳,輕舟柳岸宴群臣。人間蹇薄時時嘆,天上風光日日新。玉帛已來諸國瑞,瑤池固有萬年春。賦詩飲酒平生事,腸斷金門愿再親。”上賜御札曰:“我家有此狂宗正快哉。”
徐鉉為人忠厚,不以位貌驕人。在海州時,蒯亮為錄事參軍,鉉與往還如僚友。亮授代鉉,以詩送之曰:“昔時聞有蒯先生,二十年來道不行。抵掌曾談天下事,折腰猶忤俗人情。老還上國風光少,貧裹歸裝結束輕。遷客臨流倍惆悵,晚風黃葉滿孤城。”有印粲者獻詩曰:“不將才業暫時夸,人仰聲名遍海涯。月滿朝衣聽禁漏,更闌分直掃宮花。諫書未上先焚稿,御筆曾傳立草麻。見說下朝無一事,小池栽葦學僧家。”
徐鍇撰《義門陳氏書堂記》有“男女長幼以屬會”之辭,既已授之,又密令寫碑人自于末添一“食”字,或問其故,鍇曰:“非食無以義聚,欲以此一字為陳氏子孫之誡耳。”
李建勛致仕,自稱“鐘山公”,詔授司徒不起。學士湯悅致狀賀之,建勛以詩答曰:“司空猶不作,那敢作司徒。幸有山公號,如何不見呼。”
李建勛罷相,玄宗于西苑天全閣別置廳院待之,命右仆射孫晟同寓直焉。建勛進詩曰:“御苑賜房令待詔,此身殊勝到蓬瀛。禁中仙樂無時過,階下常人不敢行。疊穎弄芳秋氣落,叢柯聳翠露華清。天廚送食何功享,空詠康哉贊盛明。”
張洎、潘祐俱為忘形之交。其后俱為中書舍人,乃相持,祐之死也,洎蓋有力。
韓熙載南遷上表略曰:“無橫草之功可補于國,有滔天之過自累其身。老妻伏枕以呻S吟Y,稚子環床而坐泣。三千里路送孤客以何之,一葉扁舟乘病身而前去。”上憫之,遂留不遣。
開寶中,張昭通判建州,奉敕至武夷山,清秋雨歇,聞云中仙樂自辰及酉不絕,大抵多竹聲。昭故曉音律,審其曲有人間迎仙客云。
開寶末,長老**夢金陵兵火四起,有書生朗吟曰:“東上波流西上船,桃源未必有真仙。干戈滿目家何在,寂寞空山聞杜鵑。”
秘書郎刁侃文安郡公(按文安郡公徐游,知誨子也。初名景游,避玄宗諱去景字)之愛婿姻連戚里,第宅蕭灑。一日,侃弟妹于庭下忽見兩人沿古槐而上,以瓦擊中之,應手墮地,四肢雖具,長才二寸許,狀如世所畫夜叉,然瘞之。是夕侃家堂室之間鬼怪無數,或見大手,或呈巨顙,如是者三夕余。設醮謝之猶不已也。是時周維簡講易于侃別院,獨無變怪。于是盡徙焉。維簡方說泰卦,倦而假寐,恍惚中見冠裳者數百人前揖,自言:“昔自南岳來,寄居古槐,歲月已久。今刁侃弟妹皆無道橫害二子,悲嘆不堪,適當索償。既匿先生之舍,且先生方講圣經,非某措手之時,愿聞談義容解脫之矣。”維簡驚覺,為之齋沐,旬日終篇,鬼怪乃絕。安陸人毛生善食毒蛇,以酒吞之。嘗至洪州以弄蛇取食,積十余年。有賣薪者自鄱陽來,夜夢老父云:“為我寄一蛇與毛生可乎?”賣薪者許之,至洪州運薪將盡,有蛇蟠船中,棖觸不動。因悟前夢,攜以訪毛生,毛生撥之,忽嚙其乳,大叫仆地,食頃已爛,亦不知蛇所在。
金毅為御史判官,逮御史臺主簿判覆刑司。歲余染疫,言見三囚荷校自陳罪不至死,而君誤置于法。今得請于上帝,君本猶有三十余年在世,三人各折君十年,宜知之。明日毅卒。
秘書監歐陽遇判大理寺日,奏當潭陽縣令余紹卿死罪,時論冤之。既而紹卿常見形相隨,遇惡之,乃請告至廬山九天使者廟,下設黃篆齋醮,以凈陰冥然。紹卿亦至席間,其夕遇為鬼神推擲殿下而斃。
宋齊丘至青陽,初命穴墻給食,俄又絕之,餒者數日。中使謂齊丘曰:“俟令公捐館方供食耳。”以絮塞其口,遂卒。卒時有黑氣起,直貫九華山。玄宗暮年禁中往往見齊丘、陳覺、李征古如生時,禳之不去,甚惡之。因議南幸,太子宏冀病,亦數見太弟為祟云。
楊懷義為侍衛時,方在圍中,鐺鼎忽自廚中成行而出,列于庭下。又半夜戈戟忽有聲,火出炎炎者數夕。俄而敗下獄。
賈詰善望氣。罷節鎮歸闕時,艤舟江上忽見晚天氣如鸞鳳,須臾羽翼零落,色變為蒼。詰嘆曰:“此為我耳。”自是慘然不樂,及召對,果以忤旨謫授諸衛將軍。
殷文圭為舉子時,嘗經大澤中,遇大雨震電,仆乘皆踣,文圭安詳如不聞。及至逆旅,從者怪之。試視文圭兩耳皆有泥封塞云,后為翰林學士。
魏羽肄業于白鹿洞,臨赴舉大醉臥百花峰下。稍醒,忽有鬼物十數輩環侍其側,羽驚問之,對曰:“以公貴人,故奉守耳。”其后羽以昭文館校書起家,過江至三司使工部侍郎。
開寶中,吉州城頭有人面方三尺許,睆目多須,自旦至酉乃沒。
開寶中,宋師至金陵,詔鄭彥華以水軍迎戰于慈湖峽。是日重霧不解,八月十一日白虹貫日,咫尺不分。
范陽盧文進自云:“嘗偕契丹入絕塞,射獵以給軍食。一日晝晦,星象燦然,眾皆懼,捕得番人。曰:“吾國以為常也。”頃之,景復開朗。
江州有田婦采拾于野,忽為虎攫而踞之,婦向天大呼。虎舉其掌,婦視其中有刺,因為拔之,虎乃舍婦而去。
玄宗時,海國進象數頭皆能拜舞山呼。
靈芝圖言千歲蝙蝠色如雪,目如朱,集則倒懸。以其腦重故也。服此可以長生,后主時,有人獲之,進上。上方事佛,禁殺戮。而不用,后不知所之。
唐末有御廚庖人隨中使至江表,聞崔胤誅北司,遂漂浮不歸。留事吳,至烈祖受禪,御膳宴飲皆賴之。有中朝之遺風。其食味有鷺鷥餅、天喜餅、駝蹄餤、云霧餅(按陸游《南唐書·雜藝列傳》所載,尚有春分餤、蜜云餅、鐺糟炙、瓏璁餤、紅頭簽、五色餛飩、子母饅頭,而無云霧餅,附載于此)。后主篤信佛法,于宮中建永慕宮,又于苑中建靜德僧寺,鐘山亦建精舍,御筆題為報慈道場。日供千僧,所費皆二宮玩用。
鄭元素者溫韜之甥,隱居廬山青牛谷,不交人事。玄宗召至都下,館于徐鉉家。及卒,鉉令元素鄉人龍敏瘞其尸于石子崗,臨穴之際有七鶴盤旋空中,敏輒禱之一一下拂棺蓋。
許堅往來句曲廬阜之間,草裝布囊,或臥于野,或和衣浴澗中,蕭然不接人事,獨笑獨吟而已。其詩有云:“只應天上路,不為下方開。道既學不得,仙從何處來。”又題簡寂觀云:“常恨真風千載隱,洞天還得恣游遨。松楸古跡一壇靜,鸞鶴不來青漢高。茅氏井寒丹亦化,玄宗碑斷夢曾勞。分明有個長生路,不向紅塵白二毛。”堅詩頗多,其語意類此。景德中無疾卒于金陵。歲余忽于洪州謁見兵部員外郎陳靖。靖至建康言之王化基,發其墓,已尸解去。
魏進忠不知何許人,徐稱其有飛煉之術。上聞于烈祖,俄擢為延英殿使,寵錫甚厚。詔以延英殿為飛煉所。進忠造宅于皇城之東,廣致妓樂,托結貴近,出入導從擬于王者,或贈人金帛動盈千百,士人多附之。經數年竟無狀,遂配東海縣。
周繼諸者,鄱陽人。詣闕上書,累官至郎省,告免歸鄉,與名僧道士為云泉之交。玄宗召之,授以美官,堅辭不就。上嘉之,賜粟帛,又賜金鉏一柄,敕曰:“是朕苑中自種藥者,今以賜卿,表卿高尚之節。”
蜀人陳曙者,王氏末年避地淮南,隱于蘄州山中。鄉人祀神,曙不召亦必至。醉飽而后去,雖百神祠,曙能遍往也。其所居屋一間道書數卷而已。與蛇虎雜處而泰然無所忌。玄宗遣中書舍人高越赍束帛征之,三往不應。后移居鄂州,不知所終。越贈曙以詩,曙次韻答之云:“罷修儒業學修真,養拙藏愚四十春。到老不疏林里鹿,平生未識日邊人。澗花發處千堆錦,巖雪鋪時萬樹銀。多謝朝賢遠相問,未聞雞得鳳為鄰。”
僧謙明,嗜酒,好為詩。獨居一室,每日鐺中煮肉數斤,醇酒一壺,不俟爛熟,旋割旋飲,以此為常。嘗中秋詠月云:“迢迢東海出,漸漸入云衢。此夜一輪滿,清光何處無。”乘興遂子夜鳴鐘,烈祖聞之不罪也。召問其所求,對曰:“唯愿鵝生四腳鱉著兩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