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霞美突然不見了,所以,母親他們貌似也早早地回來了。
只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喧鬧聲,不一會兒,母親就上樓來,進了她們倆的房間。
“霞美,你這是怎么啦?對惠美也很失禮呢。”
聽見母親這樣說,霞美害羞地伸出了小小的舌頭。
“真是個壞孩子。”
母親瞪大眼睛瞅著霞美,但那眼睛一點也不可怕。
霞美撒著嬌,趁勢對母親說道:
“把橘子放下,趕快走吧……我們正在畫畫呢。”
那天夜里,就連這海邊的寬大宅邸里也悶熱無比。或許街上的人們也夜不成寐吧,一直到很晚,四處仍點滿了燈盞。
霞美和惠美都聚精會神地在畫著月見草的素描,但因為惠美沒有帶顏料來,所以,光靠霞美的畫筆和顏料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我去找哲男或者叔叔借點水彩畫的顏料來。”
說著,霞美站起身來,但突然又害羞起來。
“阿惠,還是你去借吧……我呀,覺得剛才的事情還是有點慚愧。討厭,一旦遭到嘲笑,沒準又會發怒吧。喂,那就拜托你去吧。”說著,她推了推惠美的肩膀。
“哎呀,還是你去的好。如果是我去的話,就好像霞美還對剛才的事情耿耿于懷似的,好奇怪。”
“我才不好意思去呢,還是請阿惠去吧。因為沒有白色,所以月見草花的顏色和背景都沒法著色。畫筆也需要一一清洗。真是進展不順呀。”
對于霞美這種獨生子的任性,惠美只能敗下陣來,她站起身來。
惠美穿過樓下的前廳,打開一扇小門,盡頭處是可以看見里院的走廊。走廊的右面就是哲男的房間,而左側是叔叔的書庫、畫室、臥室。
哲男是出門去了哪兒,還是已經睡著了?只見右面的房間一片漆黑,鴉雀無聲。
突然,前面依稀可以看見叔叔的背影。他正就著走廊上明亮的燈光,坐在盡頭處的藤椅上,注視著夜晚的景色。
阿惠為該不該招呼叔叔而頗為躊躇,打算就那樣悄悄返回。
這時,叔叔轉過頭來,問道:
“哦,你有什么事兒嗎?”
那聲音明亮得讓惠美不勝驚訝。但惠美還是不禁有些拘謹,說道:
“那個,我想借一下畫水彩畫的白色顏料和畫筆……”
“顏料和畫筆嗎?遵命。”
他有點逗樂地說道,隨即挪開椅子,站起身來。當他走進房間時,他用手摸了摸惠美的頭。
他打開大桌子的好幾個抽屜,取出一盒水彩顏料,問了聲:
“中號筆,行嗎?”
看見惠美點點頭,他又取出了兩三支新畫筆。
叔叔就像是用手指尖一一掂量著顏料和畫筆似的,讓惠美感到一陣焦慮。
“畫什么呢?”
“月見草。”
“是嗎?你朋友也在畫?”
惠美吃了一驚。
叔叔因為視力不好,似乎又把惠美認成了霞美。誤以為來的人是霞美,所以才用了那種很親近的口吻吧。惠美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霞美,我們和好吧。叔叔明天就去醫院做眼睛手術了,恐怕好一陣子都回不來吧。盡管哲男也不再是孩子了,但還是覺得缺乏依靠吧。整個假期,你就和你朋友一起住下來吧。我也會拜托霞美的媽媽,讓她也安心地待在這里。只是,在海里游泳時,一定要小心。波浪可是變幻無常的。”
“哎……我是……”
惠美剛想開口繼續說下去,可叔叔已走過來,把手放在惠美頭上,一副憐愛的表情,撫摸著惠美的頭發。
“沒什么,沒什么。叔叔也有心煩意亂的時候。霞美一鬧別扭,叔叔反倒更覺得可愛了。”
“哎——”惠美結巴著,往后退了一步。
叔叔摘下黑色的眼鏡,目不轉睛地看著惠美,臉上微笑著。
(還真是眼睛看不見呢。)惠美明白了這一切,覺得叔叔好可憐,但同時又覺得,那眼睛怪瘆人的。
“晚安。”
“晚安。”
惠美后退了兩三步,來到了走廊上。她長出了口氣,像兔子般穿過前廳,沿著樓梯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