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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又是個突來之客》柳非煙 陳蝶仙作品集

穆西兒開船自去,逖生進得園門,也無心賞玩景物,轉彎抹角,尋到那所幽僻的院子里面,卻并沒一些人影。獨自呆等到晚,心想位明竟不到來,我終不成在此寤宿,我自前月出來,不曾家去,我哥子定是擔憂,我如今不如回到家里,將此事告知兄長,請他派人替我去訪尋非煙,豈不很好?想到這里,倒反懊悔不應在太湖里耽誤半月光陰,便在身邊掏出一支鉛筆,向粉墻上寫道:

逖如約到此,不見足下,茲已返舍。倘示消息,住址請問穆西兒。

七月廿四日

寫畢,便匆匆走出園門,忽被一人撞個滿懷,幾乎跌倒。正待發作,只聽那人道: “你不是施逖生么?”逖生仔細看見,那人短頸縮項,深目勾鼻,狀貌甚是可怖,一些兒也不認識。心想必是陸位明又變了相,因低聲道: “你敢是陸君么?”那人笑道: “不錯,我姓陸。”逖生道: “非煙如何了?”那人道: “我正為非煙的事來,有人在那里等你,你隨我去一走。”逖生便欣然同走。不上五六十步路,到了一所古廟,進得廟門,那人便移過個石礅子,把門反拄了,便領逖生繞過佛座。只見里面黑暗暗的一條長弄,愈走愈暗,竟迷了所在。心中估量是天已晚了,因道: “怎么不點個火?”里面聽見,早有人問道: “來了么?”逖生正待接應,背后那人早已答道: “來了。”里面的道: “問他過么?”背后的道: “不曾呢。”里面的道: “就這里問罷。”逖生摸不著頭腦,忽被背后的一人將他兩手反接了轉去,握的怪痛,問道: “施逖生,你把柳非煙藏在那里?你快講實話。”逖生大吃一驚,方知是中了奸計,要待掙扎,兩手早被捆住了,眼睜睜的看不見人,因氣憤道: “你們敢是衛默生使來的么?”那人道: “我們也犯不著哄你,老實說,是柳婆子請我們來的,你快實說便罷,不則要你性命。”逖生道: “這個我在蘇州,我如何知道?”那人道: “無論你在杭州在蘇州,你總知道,只問你要人。我們在你家門首,伺候了半個月了,好容易才今日見到你,你究竟叫什么人拐了非煙去,你快說,便饒你!”逖生道: “我委實不知。”那人道: “你真的不知道?你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可容你講得謊話!”說著嗤的一聲,里面一片亮光,早就點上了一盞洋燈。四面一看,都是些泥塑的鬼怪,有幾個又像活的,會動會講話,細看卻是個人,打著鬼臉,惡狠狠的望著自己,身旁站著那人,卻就招呼那幾個鬼怪,抬過一架天平來,待把逖生上刑。

逖生到此,也無可置辯,瞑目待死。忽轉念道: “我不如騙他們一騙,捱過眼前的刑法,再作道理。”因忙道: “慢著慢著,你們真要我死,我也只得講了。”那人道: “快講,快講,遲一秒鐘便死!”逖生道: “老實告訴你,他如今藏在太湖里。”那人迫問道:“太湖那里?”逖生急切扯不出謊,沖口道: “西岸竹林里面一所樓上。”那人道: “不謊么?”逖生已自說出,懊悔不迭,只得不改口道: “不謊不謊。”那人道: “既如此,暫屈你在這黑暗地獄,小住幾時,我們取到非煙便罷,不則罪上加罪,管教你死得活不得。”說畢,把那洋燈拍的吹息,一陣亂足聲,像是都走了出去,砰的一聲,像是關上了門,眼前黑得什么似的,呼吸也很是不靈。手已被縛,打算要走一步,不道自己的身子,便和一顆樹種在地下一般,移動不得。心里駭異,把背脊略略捱擦,才知道自己是綁在柱腳上面,恨的怪叫起來。叫了一聲,好像有人答應。再叫一聲,細細聽時,原來是空屋的應聲,知道外面的人,萬聽不見,靳無望救之理,也就只得聽天由命,僵立等著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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