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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獨角獸奉命搶美兩頭龍失勢遭瘟》蜃樓外史 佚名作品集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

假使當時身便死,此生忠佞有誰知?

話說楚材等破了雙龍山之后,諸事已畢,便與文龍、鵲橋、德明一同下山。德明因父被嚴嵩害死,即欲往邊關投奔戚繼光去,得能立得功勞,有了出身,便可代父辨冤,所以不能相隨楚材同往京口游玩。楚材亦不好邀其同往,只得任其自去,當時就在山腳下流淚拜別。鵲橋亦因記掛母親,要回去看視,便將自己乘的那匹馬贈與德明,一同分別而去。這兩個人此去,要做出無數驚天動地的事情來,此時且擱過一邊,待下回書中,再行表出。

如今再說楚材同著文龍帶了張武、沈方等上路,望京口進發,已將午時光景。好得他們主仆此時均有坐騎,所以放開轡頭便出了雙龍山的山套,見有鎮市,方才緩緩而行。聽那兩邊店家中人所講的說話,無非是打擂臺的事情。有的指手畫腳的,說那一個怎樣,這一個怎樣,倒妝點得極其好聽。又有幾個歡喜說鬼話的人,在那里對沒有往看打擂的人說道:“你們可曉得昨日打擂臺的是個何等樣人?原來卻是大人國里特地到來的,不要說那個身體有三四丈的長,頭有圓臺般的大,就是那張大嘴張開來,也就有栲栳般的大小,那雙大腳不必說,若然量起來,恐怕也有七八尺長。那個董天林哪里還是他的對手?你們聽聽厲害不厲害?”旁邊還有信他的人,都聚在一處的聽他。楚材等聽了,恐怕被人纏繞,只作沒有聽見,低著頭縱轡而行。

直行過二十余里,耳朵邊方覺清凈。因見時候已是不早,欲揀一家飯店住下,因即下馬步行。當有飯店中的店小二上前招接,楚材一看那店招牌,卻是叫作連升店,那個店小二的說話,卻甚圓活。再看那店,房屋亦甚高大。便同文龍帶領張武、沈方兩個一齊進去,揀了三間上房住下。所有行李馬匹,早經店小二接去安頓好了。又將床鋪鋪好,方來請問二位相公要用什幺酒菜。楚材同文龍便也不拘什幺,隨意點了幾樣。不一時均都送將進來。

兩個對酌了一會,正在吃得高興的時節,忽然聽得隔壁人聲嘈雜,又有婦女哭泣之聲。楚材卻也并不在意,只有文龍滿腹疑心,忙喚店小二詢問,隔壁何故這等吵鬧啼哭?店小二一聽問他這句說話,連忙把舌頭伸了幾伸,搖手道:“你們二位相公是過路的人,住了一夜就要他去的,這件事何必要去問他?弄得好不必說,弄得不好,反把禍招到自己身上來了。可知道古人有兩句詩道得好,說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屋上霜。’這便是永不闖禍的妙法。我想相公們行路辛苦,倒是吃了飯早些安睡吧。隔壁人家的事只作沒有聽見就是了。”

楚材、文龍聽他這幾句說話,有些咬文嚼字,實在不懂。倒覺好笑起來。文龍便道:“說話不明,猶如昏鏡。人家問得你一句,你就說上這一大套,而且所說的話又不甚明白,究鬮是個什幺緣故,俺倒要問問清楚,方肯罷休。不然俺們自己走過去問他便了。”店小二慌道:“并不是我不肯對你們說明,只是這件事若然說出來,你們二位聽了恐怕都要生氣,或者嚷叫起來,反要帶累小的。故此不好說得。”楚材道:“左右無事,談談有何妨礙,何必這般膽小?莫非是說了隔壁人家的事情,就要算犯法的幺?”店小二笑道:“卻也不是犯法,不過是因前番也有一個客人住在我們店內,小的一時高興,忘了利害,竟把這里地方上的事情與他說知。誰料那個客人已經把酒吃醉,聽了竟然大怒,立時敲臺拍桌的吵嚷了一番。末后還奔了出門,要想去抱個不平。幸虧我們店里人多,連忙趕出將他勸回,雖沒有闖出禍來,已被人家曉得了。到了明日即有無數打手,上門要來捉拿那個客人。還是我們店主有些識見,說是一個瘋子,已經去了許久,若然再來,也不消你們費心,我叫伙計們將他捉住送到府上便了。那些打手方各回去。后來那個客人去了,店主還把我著實的埋怨了幾句,說若然下次再要多說,便要將生意停歇。因此小的再也不敢多嘴。”文龍道:“既然如此你今日就略略破例,把些大概講與俺們一聽。俺們決不生氣就是了。”店小二道:“既然如此,小人說便說了,但是不好當作一件事情,只好把來解解寂寞罷了。”文龍道:“看不出你這個人倒有這許多羅唆。快些說吧,再不要藏頭露尾了”。

店小二聽了,方欲開口,又走出去轉了一回,方才走將進來說道:“你們二位相公不要性急,且聽小人道來。”他這般形狀,直把個文龍急得心癢難搔,一時又不好怎樣,只得耐著性兒靜聽。只見店小二又遲了半晌,方說道:“我們這里地方恰叫做集賢鎮,鎮上本有好幾家大戶人家,只因我們這里相近的所在,新出了一只無毛大蟲,故此均懷懼怕,都各搬了開去。只有一家人家,上代也是做過官的,住在我們店的隔壁,也有好幾年了。只因他家產業甚多,一時不能搬到他處去住,所以暫且將就。不料他家有一女兒,年方十七,尚未許配人家,生得如花似玉,美貌異常。而且詩詞歌賦件件精通,繡鳳描龍般般佳妙。他家的親戚曾有兩句六言詩句,贊這位**的好處說道:若非蓬萊仙子,定是月殿嫦娥。一日跟其母親出去燒香,不料被那只大蟲看見了,便叫人到他家里說,定要娶這位**為妾。她母親聽了大動其氣,將來人得罪了幾句。那里曉得就此惹出禍來了!過不到二日,大蟲那里又有人到來,硬將聘禮丟下,說定今晚三鼓時候來娶。若有半個不字,便要將他家的房屋拆毀,將人個個捉去,活活打死。所以在此啼哭。你道天下有這個情理幺?所以小人先說在前,叫你們二位休要生氣。”

文龍此時已是大怒,因還不知細底,只得復耐著性兒問道:“你說了半日的話,卻還沒有說明,到底你那隔壁人家姓甚名誰,那只大蟲又是甚等人家,為何這般兇惡?你且細細說來,省得人家打這個悶葫蘆,實在難過。”店小二道:“這隔壁人家卻是姓聞,這位**名叫谷香,他父親卻也是個秀才,叫作什幺聞人杰,年紀已經高大,只生這位**,恰沒有什幺勢頭與那大蟲去斗。又因那只大蟲甚是厲害,就與他告狀打官司也弄不過他。”文龍道:“卻為何呢?”店小二道:“相公有所不知,那只大蟲是朝中嚴太師的親戚,姓錢名叫自命。他仗著嚴太師的勢頭,家中又甚豪富,官員又都懼怕于他,因此他便無所不為。見著美貌的女子,便要搶回家去成親,家中姬妾不知被他弄了多少,大半是搶來的。又自己起了一個渾號,叫作什幺兩頭龍。家中養著無數亡命之徒,作為打手,遇著有事,便叫這些打手出去。就是打死了人,也不償命。又有一個打手中領頭的,不知叫何名字,只曉得他的綽號叫作獨角獸,卻是力大無窮,異常勇猛。不論什幺犯法的事情,他都敢做去。因此兩頭龍得著了這具獨角獸,更加如虎添翼,無所不為。”文龍又問道:“你可曉得這姓錢的住在哪里,離這里可近不近?”店小二笑道:“他家的住處閉了眼睛走去都不會走錯,豈有不曉得的道理?”

楚材恐怕文龍性急,弄出事來,便說道:“你去問他做甚?”文龍就道:“左右無事,談談有何妨礙?”店小二道:“離這里五里之遙,正南上有個莊子叫做錢家莊,便是他家的住處。莊外一樣有護莊河、護莊橋、更樓、僚望樓等類,氣象甚是雄壯,故一望便知,信都不要問的。”店小二說畢便走出去了。此時楚材同文龍吃的酒已有八分光景。楚材因昨在擂臺上辛苦,昨晚又不曾舒適安睡,此刻覺得十分困倦,因要早些睡覺。便喚張武、沈方兩個將吃剩的飯菜收拾出去,便自上床安睡,不多一會已自呼呼的睡去。

文龍急欲出去一看,因見不過初更時候,只得也上床假寐。張武、沈方見他二人已睡,便也不來驚動,也去睡了。好得這里人家晚上都是甚早的,故此不多一會工夫,店中便已靜悄悄的寂無人聲。文龍便抽身下床,輕輕地走至天井中一聽,只聽得隔壁人家,還有婦女在那里啼哭的聲音,比方才聽得的更加凄慘。又聽得有老者嗟嘆之聲,不覺怒氣沖冠,便將自己身上衣服略略地扎束一扎束,心中忖量了一會,也不從前門出去,便施出輕身本領,躍上屋頂,一路從房上走過,直至門首屋上方才躍下,望兩面細細一看,卻并無什幺動靜,知道時候還早,不覺心中暗暗歡喜。意欲走過去扣門,忽然一個轉念道:且住,俺若然前去扣門,豈不把他家驚壞?認是搶親的人到來,反為不美。還是仍然上屋進去,把要救他家**的來意說明,一則也叫他家放心,二則俺便可以用計混到兩頭龍家中去了。當下把主意定了,便仍輕輕地向聞家屋上跳上,躥房躍脊地直到后院,那哭泣聲、悲怨聲、嘆息聲聚在一處。即忙向天井中飄身下來,走至窗外,只見窗皆緊閉。因即輕輕地將那窗紙舐開,向里一望,見有一個絕色的女子,坐在那里婉轉悲啼,哭得已是淚人兒一般。旁邊有一個五旬年紀光景的老婦人,立在那里帶淚勸解。又有一個花白須老者,只是垂淚長嘆。一旁還立著許多男婦仆人。文龍本想即行進去一問,因要聽他們的言語,只得暫為稍站。

只聽得老婦人道:“我的兒呀,此時事已成事,木已成舟,也叫無可奈何的了。且不要把身子苦壞,若然他們來娶時,待我充你一往。若得見著那惡霸的面,便將我這條老命拚他一拚,那怕不能結果這惡霸的性命!”又見那女子嗚咽道:“母親休說這般說話,也是女孩兒命運所招,避不來的。女兒本欲行個自盡,只因死在家中不明不白,仇又不能報得,倒不如任其搶去,見景生情,將這惡霸結果,女兒便自己尋個自盡,一則出了這口惡氣,二則也與人家除了一害。只是爹娘生女孩兒一場,養育之恩未報,又無兄無弟,將來無人侍奉,豈不苦壞爹娘?然事已如此,也說不得的了。”說至此又復掩面大哭。

只見老婦人聽了女兒這幾句說話,把頭搖了幾搖,頓時跌倒在地,昏暈過去。那些仆婦等人慌忙奔過去挽扶,老者也趕至老婦身邊,同那女子一齊叫喚。不期叫了一回,竟不肯醒,老者不覺大哭道:“我聞人杰前世不知作了什幺孽,罰我今世遭這不測之禍。我也不要這老命了,同你一齊去吧!”說畢剛欲將頭向壁上撞去,文龍早就趁此機會把窗拉開,跨將進去喝道:“休行拙志,凡事有俺在此。”老者一見,不覺又吃了一驚,忙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深夜到來,莫非與惡霸家來做探子幺?”文龍笑迷迷地說道:“老丈休得驚慌,俺卻不是惡露家的探子。只因曉得府上有為難的事,此番特來解救。這位昏倒的可是尊夫人幺?”老者見文龍出言大方,相貌不俗,便也不敢怠慢,忙答道:“這個正是賤內,但老漢難心之事,恐非足下可解,說也徒然。”文龍道:“俺若不能解救,俺也不肯來了。你家一切的事,俺已深悉,也不必老丈再談。如今且先把尊夫人救醒過來,再定退那惡霸的計如何?”老者聽了歡喜之極,忙叫仆婦等將老婦扶在一張榻上睡了,看時還是牙關緊閉,兩眼望上直豎。文龍便叫仆婦等站開,走至榻前把那老婦的三關上用力一拿,只聽哇地一聲,老婦已醒將轉來,仍是哭泣不止。老者見文龍將他妻子求醒,已是十分敬服,當他神人一般,也不想想大門未開,他從何處到來。此時正是急難之際,還有什幺嫌疑之避?便請文龍坐下,請教尊姓大名。文龍便把自己的姓名,并曉得他們的事情,特從屋上到來的緣由一一說知。直把個聞人杰喜得說不出話來,停了一停,方把自己姓名也告訴了文龍,然后請問計將安出。文龍道:“計卻有一個在此,但是不當穩便,尤恐難于啟口。”聞人杰道:“怎見得不當穩便?此時事勢已急,不論什幺計較老漢均可聽從,請即吩咐便了。”文龍道:“聞得三更時他家即要來娶,現在事已緊要,別樣計較均難施展,唯有將俺改裝代作令愛嫁去,待到得他家時,自有妙用。此刻也不必說明,總可保得下次不來纏攪。”聞人杰驚道:“除非這惡霸死了,方可不來纏攪。足下此去,莫非把他弄死不成?這卻斷斷使不得。況一則連累足下,二則若然根究起來,老漢一家性命仍是不保。還是另求妙計的好。”文龍笑道:“不妨!俺也不是去將他處死,不過與他吃些驚嚇,使他改過。請老丈放心便了。”

聞人杰聽了方欲接言,忽聽得外邊如暴雷一般地響將起來。慌忙側耳細聽,卻是扣門的聲音。不覺吃驚道:“搶親的已經來了,這便如何是好?”文龍道:“老丈不必吃驚,盡管照此而行,決不有累便了。”此時聞人杰的妻子同那女兒谷香,早已把文龍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必有作用,連忙過來口稱恩公,叩頭道謝。文龍不便相扶,還禮不迭地一同跪下。聞人杰連忙過來將文龍扶起道:“既然如此,也只得有累足下了。”便叫妻子將女兒的新鮮衣服取出,交與文龍罩在外面了。怎奈一雙大足無可裝小,只得把裙子放得下些,略為遮掩。又趕緊將頭巾除下,揣在懷中,叫仆婦等人松松地替他挽個時新高髻。好得是在深夜,容易瞞過,便叫谷香母女避在里面,自己坐下等候,叫男仆等出去開門。聞人杰看了這樣,沒奈何捏著一把汗,聽天由命。不道仆人等方才出去,那兩頭龍的保家師爺獨角獸已率領著一二十個打手,抬了一乘彩轎,打破大門直搶進來,聞人杰見這般光景,嚇得滿身發抖,喝道:“你你你們這這班無無知的人怎怎敢如強強盜般地闖闖進門來,是是何道理?”文龍見聞老如此膽小,不覺暗暗好笑,也不等他說完,便裝作嬌聲接口道:“你們可是錢家的人幺?此刻是來搶劫物件,還是到來娶親?快些說個明白,不得在此胡鬧。”

那獨角獸一見這美貌女子,也不管青紅皂白,即當她是聞家**,便道:“俺們正是錢大爺打發到來娶**的,怎說是搶劫物件呢?”文龍道:“既來迎娶奴家,今日到你家成了親時,明日便是你們的主母了,怎敢見了奴家頭都不叩一個?難道你們仗著主人的勢頭,竟敢看不起奴家幺?緩日再與你們這般人算帳便了!”獨角獸聽她這些言語,不覺嚇了一跳,暗想往常搶劫女子時,不是啼啼哭哭,便是尋死覓活,從無這般無事的樣子。娶了她去,將來主人必然怕她,若然被她在枕邊說些俺們的不是起來,主人一定聽她說話,那時只怕就有些不妙了。為今之計,倒不如做個好好先生,把她先奉承好了,她自然歡喜,俺們過去之后,樂得得她些賞賜也是好的。因此想定主意,便假意上前叩頭道:“原來就是聞**,小的等有眼無珠,冒犯**,望勿見怪。此刻吉時已到,求**就此上轎罷,免得大爺在家心焦,說小的們不會辦事。”文龍道:“既然如此,你們且各退出,待奴家上轎之后,再喚你們抬。”獨角獸不敢不應,只得諾諾連聲,立起來叫轎夫將大轎抬放堂中,自己率領著眾打手,退至天井東邊的廊下候等。文龍見他們沒有看出破綻,暗暗歡喜,便慢慢地移步走至聞老身邊悄悄的說道:“一切之事俺都自有道理,老丈須囑令愛等放心,切不可擔驚受嚇,斷不致有累老丈。然此地亦不可久居,且等俺回來后,再作計較便了。”聞老此時束手無策之際,見他肯去,雖然可以暫救燃眉,細想終非良策,只得聽其自然,便也低低地囑咐道:“一切仰仗大力,唯不可傷他性命,至要至要!”文龍答應了,剛欲叫仆婦等挽扶上轎,只聽得里面聞老的妻子大哭出來道:“我的女兒,為娘的怎舍得你去呢?”文龍不知為何,倒覺吃了一驚,認是聞**有何長短,便也慌忙假作悲聲上前相問。

原來她這大哭卻有一個道理在內,恐怕錢家的來人將文龍看破,所以谷香**叫她母親出來假意相送,當下也將緣故悄悄說明。文龍不覺暗暗贊嘆道:好個女子智士,將來不知何人消受。隨亦安慰他道:“俺這一去,定能將此事挽回,決不會弄出事來。你們須要安心靜候,凡事等俺回來商議,唯須囑令下人們,不可漏泄風聲出去,你們自然無礙。”聞老的妻子也是連連答應,假意高聲叫仆婦等攙扶**上轎。文龍也不待攙扶即自己走進轎中坐下。聞老道:“待我送你同去罷。”文龍道:“這卻不消,只要常常看視女兒就是了。”聞老見他裝得甚像,只得喚進獨角獸等一行人來抬轎子。聞老的妻子此時也沒有什幺言語,只是大哭不止。獨角獸見**已在轎中坐好,不敢怠慢,便親自上前將轎簾放下,又將封皮封好,叱令轎夫等抬起就走。聞老又對獨角獸說道:“你回去對你主人說明,須把我女兒好好看待,我自然改日把妝奩送去。倘然有何不好之處,我卻是不依的。”獨角獸道:“老相公只管放心,俺家大爺見了你**這般美貌,怎敢相輕?俺們改日再來討喜錢了。”說罷便搭著轎子一擁的出去。

及至出了大門,獨角獸得意之極,以為莫大之功。哪里料得到轎中卻是一個男子,若然做起親來,便要槍觸槍了。慢表獨角獸得意,且說文龍坐在轎中,偷眼望外張看。但見一路火把輝煌,照得街道如同白晝一般。約走了二里多路,便將身上所罩的女人衣服輕輕脫下,把來卷作一團塞在座身之后,又把發髻拆開,照舊挽好,將頭巾從懷中取出,依然戴好,仍是默默無言的坐在轎中,專候一到惡霸家中,見機行事。那些人究竟是個粗人,哪里曉得轎中改頭換面?只是匆匆忙忙地催促轎夫快走,一路行來,已離惡霸家不遠。只見又有無數人持著燈籠火把迎上前來,向獨角獸問道:“怎幺你們去了許久,直到此時回來?大爺待得不耐煩了,恐怕有何不妥,特命我們前來接應的。”獨角獸哈哈大笑,一面走一面說道:“幸虧不是你們去,若是你們去了,倒是真個有些不妥之處。不要說娶不回來,就是能夠回來,到了明日但怕就要趕將出去,再要想這個稱心適意的勾當,就有些費事了。”那些人吃驚道:“照你這般說法,敢是沒有娶來不成?”獨角獸又笑道:“不是俺自己夸口,俺既前去,那有不能娶回之理?”那些人道:“既然娶得就罷了,怎幺偏有許多說話?”獨角獸道:“俺看你們總是少不經事,能夠知道些什幺來?你可知道內中卻有多少曲折,不是容易干的事。俺若照你們這般冒失,只怕明日吃不了就要兜著走呢。這叫做粗中有細,智勇雙合,此時也無暇與你們細說,只等有空閑的日子,再與你們細談吧。”文龍在轎內聽得清楚,不覺暗暗好笑,想道:他自己眼睛沒有,把個男人娶回,倒要說人家冒失,夸這許多海口。俺看你明日倒要吃不了兜著走呢!俺如今且再玩他一玩,看是如何。想畢便故意又裝出嬌聲在轎內接口道:“好奴才,怎敢多言多語,這般放肆?不是奴家自己肯上轎,難道你們竟敢強搶不成?此刻大家不準開口,若然再要多話,明日奴家回了大爺,把你們一個個地盡行逐出,看你們還敢這樣兇橫幺?”獨角獸聽了,慌忙回答道:“小的們再也不敢多說,只求**高抬貴手,在我們大爺面前說上幾句好話,把小的們抬舉抬舉,就感恩不淺了”。

說畢又暗暗地對著眾人把舌頭伸了幾伸,低聲的說道:“如何,你們聽見了?可是不好弄的,將來倒要大家留神些,方可無礙。不然只怕大家都不能過這快樂日子。你們試想,家里幾位姨娘,有他這種厲害的樣子幺?”正在說時,已至莊橋上面。眾人連忙謹慎小心地左右擁護,一直往里面抬去。獨角獸又悄悄地讓一個人趕進去報喜,并請示下,然后慢慢地扶著彩轎向里而行。此時錢自命正在同著許多以前搶來的姨娘,在內堂飲酒取樂,專等把聞家的**搶來,便可成親作樂。因他曾看見聞家**的美貌,眾姨娘中一個也沒有及得她來,故此愈覺快活。只是等了多時,還不見到。心里正在焦急,卻好那一個報喜的趕進去稟道:“聞家**已經娶到,請爺示下,在哪里出轎?”錢自命喜道:“果然獨角獸能干,明日要重重賞他,此刻就叫他們把轎兒抬進來吧。聞家的**卻也是大人家的出身,不可輕慢于她。待成了親時,緩日俺還要親自到她家中去拜見丈人丈母哩。”說畢哈哈大笑。

那人聽畢,即忙向外走出,迎著獨角獸道:“大爺吩咐,快把轎兒抬到內堂,新人就在內堂出轎,不得怠慢。明日領賞。”獨角獸即忙答應了幾個是,便擁著彩轎直至內堂停下。獨角獸先走上去,見了錢自命陪笑道:“恭喜大爺,賀喜大爺,門下已將聞**娶到,請大爺定奪。”錢自命大喜道:“有勞有勞,此刻且去歇息,明日一總領賞。”獨角獸連忙答應,同著一眾人一齊退出,不提。

再說文龍早已在轎簾縫中把錢自命細細一看,見象年紀雖有三旬向外四旬不到的光景,不但相貌丑陋,而且五官亦生得不落部位。最討厭的是滿口胡須,均生得七長八短,亂蓬蓬的不像樣兒。又看兩旁的姬妾,恰都是異常嬌美。那絕嫩的面龐,也各吹彈欲破,心中暗想:這些美人同他睡覺,不要說別的,就是他一口的胡須,根根如豬鬃一般,親起嘴來,桃花面上哪里禁當得起?也要算她們的悔氣。俺如今且把他這嘴上的東西,替他算計去了,也好教這些美人感激著俺的好處。剛剛想畢,忽聽見錢自命哈哈大笑道:“眾位美人,快把新姨扶出轎來。”即有幾個姬妾走過來,將轎簾揭開一看,不覺各吃一驚,大喝道:“不好了,有妖怪來了。”不知什幺妖怪,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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