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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失了靈魂嗎》偶像 張恨水作品集

丁古云在這個時候,自是停止了這一天的心理動蕩,安安靜靜的合著眼, 睡了過去。可是這藍田玉**,倒著實的鐘情于他。忽然推了房門進來,笑 道:“這樣好的月色,不要辜負了它,我們一路出去踏踏月華吧。”說著, 手扶了丁古云的臂膀,就向外走。丁古云也就沒有考慮到是否會被人看見, 緊緊挽了她一只粉臂。睜眼看時,兩人同站在一叢薔薇花架下,濃香醉人。 這花架下,十分僻靜,正放了一張露椅。便挽了藍田玉一同坐下,笑道:“密 斯藍我實在是愛你,但是我這句話,真不敢冒昧的向你說。你覺得我這話不 過分嗎?”說著偷看她的顏色,只見她低了頭只管微笑,兩個小酒窩漩著, 實是愛人。丁古云挽了她的手,心房亂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薔薇架下, 有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個談師道尊嚴的大藝術家,帶了女學生在這地方干 什么?”一言未了,擁出一群人來。看時,正是今天聽講照相的那群青年。 丁古云嚇得手足不知所措,轉身就跑。不想跑得急了,奔入那薔薇花架子里, 被枝蔓緊緊把身子縛住,倒弄得進退兩難。這就有人喊道:“不讓他跑了, 綁了他游街。”丁古云聽了這話,更是著急,心房狂跳,跳得那顆心幾乎要 由口腔子里跳了出來,周身的冷汗,下雨一般的向外涌著。但仔細睜開眼一 看,哪里有什么薔薇架?哪里又有什么藍**?自己還是直挺挺的躺在床 上,因為蓋的棉被,緊緊的裹住了,所以好像人奔入了薔薇花架子,讓花枝 把自己縛住了。其實乃是一個夢。看看桌上的那盞植物油燈,已經細微得只 剩了一絲絲紅光,已沒有了火亮,反是那窗戶外面的月光,由玻璃窗戶上射 了進來,倒照映著滿屋子里清光隱隱。在枕上閉著眼睛,想了一想夢中的情 景,覺得夢境究竟是夢境。世間上哪有那樣容易的事,一手就把藍田玉的手 臂挽著,聽了自己擺布,便是夢里,也未嘗沒有反應,你看那些青年破口大 罵,竟要綁了我游街。若是自己真作出這一項事來,也就真有被綁著游街的 可能。這樣看起來,自己還是小心為妙,若是真弄成那樣一天,那還有什么 可活的,干脆自殺完事得了。想了一想,覺得是原來的計劃不錯。明日一大 早起來,就離開這是非之地,自己可以用理智強迫了情感就范。這樣想著, 也就安然睡覺。

偏是天色剛亮,房門就咚咚敲的亂響,打開門來,那夏**和藍田玉竟 又一同的來了。丁古云笑道:“二位**怎么這樣的早?”夏**笑道:“為 什么不這樣早呢?丁先生已經定好了計劃,打算背著我們逃跑呢。丁先生, 你這就不該。藍**這樣誠心待你,你倒忍心把她丟了。你若是個有良心的 人,你就應當為她犧牲。”丁古云看藍田玉時,只見她靠了房門站著,低了 頭微笑。因問道:“你為什么不進來呢?”她道:“我進來作什么?你都要 偷著走了。”丁古云挽了她的手,拖進房來,笑道:“我不走,我不走,我 一定為你犧牲。”可是自己拖她拖的太快吧,拖進屋來的不是藍**,卻是 夏**。夏**猛可的伸出手來,向他臉上一個耳光。罵道:“我和田藝夫 公開戀愛,你就常說我們不是正經人。你是正經人,你干得好事?”丁古云 被她這一下,打得臉腮上發燒。睜開眼來看時,還是一個夢。看看窗子上的 白色月影,已長斜的倒在樓板上,想是好個半夜了。自己翻眼看著月光,很 出了一會神。心想:怎么只管夢著她?難道是自己的欲望沒有打斷嗎?這還 了得,事情不過是有一線接近,自己就如此夢魂顛倒,若再進若干步,自己 非得神經病不可了。在床上翻了個身,且向里面睡去。心里也就估計著,再 要看到藍田玉,一定是夢,就不必睬她了。想著想著,那藍田玉已經是站在 面前,便喝了一聲道:“這是夢!這是夢!我不信的。”這回算他猜著了, 簡直自己在睡夢里喊醒過來。可是自己這時起,遠遠已聽到村雞的叫聲,在 床上清醒白醒的睜開眼望了天亮。在枕上合眼養了一會神,便起床匆匆的漱 洗了。他決定了躲開這地方,免得自己把持不住。會過了店帳茶也不肯喝, 就走出旅館來。這時,天地混然一團,早霧濛濛,幾丈外的田園樹木,都在 乳白色的霧氣里,隱隱的透出影子。那地面上的草,沾著了霧氣,像是細雨 灑過了。匆匆的走出這旅館來,路徑不大熟悉,在這密霧里,不辨東西南北, 卻不知向哪里奔汽車站。只好回身轉來,向茶房打聽。茶房道:“這樣大的 霧罩,長途汽車也不會開的。你先生還是在這食堂吃一碗茶等霧散了再走吧! 我們這里還有兩位趕車子的客,不都是沒有走嗎?”丁古云遲疑了一會,覺 得這樣大霧,藍田玉也未必會到這里來;就是到這里來,我現在已覺悟過來 了。**的,我又會迷上不成。他站著只管摸了胡子出神,茶房倒誤會 了他的意思。因道:“你先生信我的話,決不會錯。你這時候到車站上去, 那里也沒有人。”丁古云淡笑了一笑,便到食堂里去坐著。果然,這里也有 幾個人坐在座位上喝茶,并帶了旅行袋或手提箱,顯然是個要趕汽車的樣子。 這些座客里面,有三對是成雙的旅客。并有一個中年漢子,帶了一位極年輕 的女子共圍了一個桌子角坐著。雖然這樣早晨,那女子己把燙發梳得清楚, 臉上有紅有白,脂粉擦得調勻,向那男子擠眉弄眼,不住的微笑。那男子看 了這位年輕女子,也是嘻嘻的笑。丁古云就想到這一副尷尬情形,歇在這幽 靜的旅館里不會干出什么好事來。看看在座的人不少,誰也沒有介意這一點 上去。正是這個動亂的大時代,男女結合或分散,太算不得一回事了。假使 我和藍田玉這樣,一般的很平常,自己少見多怪,倒有點庸人自擾呢。他看 著別人的舉動,自己捧了一碗茶喝,慢慢的賞鑒著。忽然有了嬌滴滴的聲音 笑道:“在這里,在這里,還沒有走呢!”丁古云抬頭看時,正是夏藍兩位 **,笑嘻嘻地站在食堂門口。他忽然一驚,心想,這不要是又在作夢吧? 昨晚上鬧了一宿的夢,不是看到藍**就是看到夏**。她們是來也容易, 去也容易,怎么又來了?他如此想著,呆了一呆,就沒有起身。這兩位** 倒沒有什么躊躇,立刻走到他面前來,夏**先笑道:“丁先生不是說在這 里耽擱一晚的嗎?怎么又要走了呢?”丁古云因他兩人已走到面前,而且已 有一陣脂粉香氣,送到了鼻子尖里,這已不能再疑惑是夢,便站起來向她們 點了個頭,笑道:“這樣大的霧,你們也來了?”藍田玉道:“因為是這樣 大的霧,料著丁先生沒有走,丁先生一人在這旅館里,一定又是很寂寞的, 所以我約了夏**來看看丁先生。”說時,撩著眼皮向他一笑。丁古云本來 是不肯正眼去看藍田玉的,卻偏偏自己向她看一眼之時,正碰著她紅嘴唇皮 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那小酒窩兒深深的漩著,實在有一種嬌媚,覺得昨晚 和今早上的努力,設法要避開她的計劃,都成了灰燼;更也就不會再疑心, 這是什么惡夢。這就向她兩人笑道:“請坐,請坐!吃紅茶呢,還是吃清茶 呢?”藍田玉倒好像更熟識一點了,她向夏**道:“密斯夏,我們就先坐 一會再說吧。”丁古云笑道:“來來來,坐下吃些早點。”夏**看了藍田 玉一眼,微笑著和她一路坐下了。茶房送上茶杯。丁古云便問:“兩位** 要吃些什么點心?”夏**道:“那倒不必。這里都是城里買來的糖果餅干, 是古典派。丁先生如不嫌棄,我挽留先生半日,到我們寓所里去坐坐,我親 自下碗面丁先生吃。”丁古云笑嘻嘻地,正想答復這個邀請。藍田玉把眼皮 向她一撩,微笑著低聲道:“那不好。”夏**笑道:“你以為我們屋子里 亂七八糟的,不能屈丁先生大駕嗎?丁先生也不是外人。藝夫來了,在我那 小屋子里,一坐就是半天。”藍田玉道:“丁先生怎樣可以比他呢?老田是 你好朋友。丁先生是我先生。”說著,飄了丁古云一眼。丁古云雖不解她拒 絕自己前去是何用意,但在她飄過一眼之后,就認為她拒絕前去,是絕對的 好意。便笑道:“不去打擾吧,霧開了,我還是要走。”夏**道:“密斯 藍,不是還有話要和丁先生說嗎?”藍田玉臉一紅像難為情似的,低頭微笑 道:“也沒有許多話。不過請丁先生和我多多尋點工作機會而已。”夏** 將一個手指點了她道:“丁先生要和你找工作,是沒有問題的,這樣的得意 門生,他還有什么不幫忙的嗎?只是丁先生要反對你上舞臺演戲的。”丁古 云笑道:“那也不見得。”說著,端起茶杯子來喝了一口茶。大家默然了一 會,夏**道:“丁先生,我托你一件事,你肯不肯?”丁古云笑道:“只 要辦得到的,無不從命。”夏**將帶來的一個紙包,遞給了他道:“這是 一件毛繩背心,請你給我帶把藝夫。”說時,笑著改學了一句四川話,“要 不要得?”藍田玉在旁邊點了頭,笑道:“要得要得!”丁古云笑道:“當 然可以。不是為這個,夏**還不趕早向這里來呢。你對于老田這番情意, 頗可稱頌。”夏**笑道:“一件背心用不到一磅毛線。于今的價錢一二百 塊吧?而況我還是舊貨。”丁古云笑道:“這不在錢上說話。而且舊毛線更 好。”復**向藍田玉笑道:“看不出丁先生這道學先生,也懂得這一些。 這有什么可欣慕的呢?丁先生若是要的話,一定有!”便望著藍田玉。她將 手表抬起來看一看,因道:“八點多鐘了,你該去辦公了。”夏**道:“你 可以陪丁先生坐一會子,我是要走了。”藍田玉道:“我也要走,我打算到 城里去一趟,我先回家去寫兩封信吧。”說著,她站起身來。丁古云料著夏 **又會打趣兩句,教藍田玉和自己同搭一程汽車,但是她并沒有這樣說。 她也站起來笑道:“好,我們先告辭。改日我奉陪藍**到丁先生寄宿舍里 來奉訪。丁先生歡迎不歡迎?”說著,抿嘴向他微笑著。丁古云也只好起來 相送,連說“歡迎歡迎”。她二人緩緩的離開茶座,藍田玉還回頭向他微微 點著頭,笑道:“改日見,丁先生,恕我沒有送到車站。”丁古云連說不必 客氣。她在夏**身后走著,到了食堂門口,還回轉頭來向他微微的笑著。 丁古云站在茶座邊,倒是呆了,再看到桌上放的兩杯茶,夏**那茶,算喝 了半杯。藍**的這杯,只淺了十分之一二,記得她就是端起杯子來,在嘴 唇上碰了幾碰。于是坐下來,又凝神了一陣,不知她們趕了來是什么用意。 莫非就是托自己帶這件毛繩背心而已。那么,藍**跑來干什么?或者是夏 **怕面子不夠,要她一齊來。不會不會。藍**的意思,只看她走到食堂 門口去,還會回轉頭來微笑。那決不是偶然。想到這里,又看了桌上藍** 的那杯茶,覺得頗有趣味;向著隔座的茶客張望一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這 桌上,便猛可的把這只杯子移到自己面前來,卻把自己這杯茶送了過去。這 還不放心沒人注意,又向左右茶座上看了,見他們實在不曾注意到這里,于 是把藍田玉喝的那只茶杯拿在手上,估量了一下,看她嘴唇接著的杯沿是哪 一邊?這竟是有心人發現了一處金礦,在杯子沿口上,有一小塊模糊的紅印 子,那不成問題,必是藍**的唇膏印。既是唇膏之印,那也就等于藍** 的香唇了,想到了這里,他情不自禁的,就把那胭脂印移就了自己胡須蓬蓬 的嘴唇,緩緩的呷上一口茶。在這樣呷茶之時,似乎有一股香氣送入鼻中。 而自己肺腑里,經一滴溫茶灌溉著,也就像喝下去一杯濃烈的香酒一般,簡 直是周身麻蘇一陣。心里想著,有趣有趣。不想心里明明想著,口竟聽著這 心里的支配,不曾自主的,也喊著有趣有趣。他一個人在茶座上發出這種言 語,把周圍的座客都驚動了,全都向他望著。他喊出來之后,不到一分鐘, 他也發覺自己一人說話,回頭向旁座一看,見有人望了他,他便一手摸了胡 子,向著食堂門外道:“那一只貓追著一個麻雀,真是有趣得很。”有一個 茶房,正經過身邊,便向茶房笑道:“你們這只貓長得很好,不把繩子拴著, 也不怕它跑了嗎?”這樣說著,四座的人才知道他是為了貓兒捉麻雀吶喊, 也就不稀奇了。只是這么一來。丁古云就不大好意思繼續在這里坐著,于是 把藍**剩下的那杯茶都喝光了,就會了茶帳,帶了夏**給的那個紙包, 奔向汽車站。

十點鐘附近,汽車隨著霧氣開朗,也就開行了。丁古云趕到寄宿舍里, 同志們正在飯廳里圍了桌子吃午飯。田藝夫自然也就坐在桌上。丁古云將手 上的紙包舉了一舉,笑道:“我和你當了一回郵差了,你怎么樣感謝我?” 田藝夫雖不曾接過那紙包,在丁古云這一種言行上看去,已知道這紙包是誰 寄來的。心里就埋怨著夏**荒唐。這種男女戀愛投贈表記的行為,怎好托 老夫子傳遞?一陣惶恐,早是面紅耳赤,放下了飯碗,趕著迎上前去,將那 紙包接了過來,鞠著躬,連說“謝謝”。同座的人,早閃開了座位,讓丁古 云入座吃飯。他且不坐下,站在飯桌前,向田藝夫笑道:“這回去演講,累 壞了夏**,由下汽車起,直到離開旅館為止,都在招待我。”他一連串的 說著,似乎很有趣,及至把話完全說完了,卻有點覺悟,便手摸了胡子笑道: “對不起,我說急了,話有語病。是今天早上,夏**到旅館里來看我的, 而且還帶了我一位女學生同來。我說急了,原諒,原諒!”說著,便向田藝 夫連連的拱了兩下手。他不說明,倒還罷了。說明之后,田藝夫倒更是難為 情,那臉紅著漲到耳朵后面去。在座吃飯的人,都覺今天發現了一個奇跡。 丁老夫子和田藝夫帶了愛人的投贈,而且還說上許多笑話。就以他的話而論, 他還受著夏**的招待,有一日一夜之久,這實在是意想不到的事。而看到 藝夫難為情,大家又哈哈大笑起來。藝夫拿著空碗,盛了一碗飯送到空席面 前,笑道:“無以為報,小小代勞吧。”丁古云也就哈哈大笑,坐下吃飯。 在吃飯的時候,他又說著夏**要請他到家里去吃面,還是自己一位女學生 藍**沒有表示同意,未能實現。又說,過了兩天,夏**要帶了那位藍小 姐到這里來。大家聽他滔滔的敘述著**的事,這又是他向來不干的事,不 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也沒有人敢去多問他。

飯后,丁古云笑嘻嘻的回到自己屋子里去,首先一件事,是拿鏡子照照 自己。一拿了鏡子在手,立刻讓自己起了一種不快之感。那鏡子里面,呈現 著一顆長胡子蓬松的腦袋。回想到藍**那樣漂亮而年輕。這一種對照,是 人所不能堪的事。于是放下了鏡子,靠著窗臺站定,昂頭望了天上的白云。 不知站了多少時候,覺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煩躁,于是背了兩手在身后, 緩緩踱出大門來。這里有一道石板面的人行路,穿過了一片水田。這冬季里, 川農不種莊稼,滿滿的蓄著明春栽秧的水,是一片汪洋,這水田梗上,栽著 青的蠶豆秧子,界劃了這梯形的水塊。白鷺鷥三五或七八只,各自成群,站 在淺水田里找小魚吃。水田兩邊的山麓下,也有鷺鷥站在樹梢上,好像是開 的白花。人家放的鵝鴨在水里游泳,鷺鷥也有兩只雜在它們隊里。丁古云看 到,心里就想著,動物都是有感情的,只要相處的久了,自然會成起伴侶來。 不看這雪白的鷺鷥會和那笨拙的麻鴨混在一處?藍**是一只白鷺,我呢? 總不至于是一只笨拙的麻鴨吧?心里想著,腳下是只管順了青石板路走,抬 頭看時,水田落在背后,把這一個坪壩走完,到了屋對面的小山腳下了。這 里有棵黃桷樹,丑陋的樹干,分著兩根歪曲而滿長了疙疸的樹枝,向天空里 張爪舞牙。樹枝鋪張了半畝地方那樣大,雖是冬天,還有一半巴掌大的蕉綠 葉兒,抖顫著微風。樹根下混堆了些石塊,配著一座木箱子大的山神廟。他 心想,此間的分路口,必有黃桷樹,樹下必有山神廟,此時無所謂,到了夏 天,這濃厚的樹蔭下,是行人不忍離開的所在,一尊山神,也免不了依賴這 黃桷樹。這黃桷樹好像是我,而這山神廟應該是藍**。丑老的東西,有丑 老的好處,沒有這黃桷樹龐大的濃蔭,就不會有這座山神廟。再說我若是把 這把大胡子取消,換了西裝,也不見得就是怎樣丑陋。他正這樣站在黃桷樹 下,對了山神廟出神,恰好有批行路人由這里經過,他恍然省悟過來,回轉 了身向原路退回去。正好這路的前面,有個中年男子,背著個大旅行袋,隨 在一位少婦身后走。雖然看不見這少婦是什么面貌,然而她微卷了燙發的后 稍,穿著窄小的花布旗袍,裝束相當入時,比之后面這位穿舊藍長衫的漢子, 就丑美相差太多。可是他兩人很親密的說著話毫無嫌疑。這也可見男女結合, 完全系乎感情,不在男人長得好看與否。那么,我對于藍**也可以大做其 感情工夫。感情是怎樣入手呢,當然要由誠懇,殷勤,溫存做起。這些工夫, 在藝術家手里,似乎沒有什么難辦。但最大的前提,還是要密切的接觸著。 不然,就有誠懇殷勤溫存各種水磨工夫,又怎能表示得出來。好!立刻寫一 封快信去請她來。想到這里,將手一拍,腳一頓,表示了態度的堅決,不料 只管想藍**,卻沒有理會到腳下的路,腳踏了個虛。眼見人向水田里倒栽 下去,口里只喊得一聲“哎呀”,人已躺在水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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