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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中國文化之創造(上)》中國文化之精神價值 唐君毅作品集

(一)中國百年來之文化問題與中國文化之價值

(二)中國數十年新文化運動,提倡西方文化之科學民主自由之精神于中國,所以失敗之故及其態度上之錯誤

(一)中國百年來之文化問題與中國文化之價值

如吾人以上對于中國文化精神之解釋為不誤,則吾人可以進而討論:中國現在之文化問題,中國文化將來應發展之趨向。

中國近百年來之文化問題,皆表現于西方文化對中國文化之沖擊。此可謂自**戰爭,太平天國之時代起。因太平天國所假藉者,乃西方宗教中之上帝信仰。太平天國之亂平,表示曾、左、李、胡所代表之中國文化精神之勝利。然曾、左、李、胡,已知中國文化中,缺乏西洋之堅甲利兵,與其他富強之術,須加以補救,而知學習西洋富強之術之重要。清末國人又知非變法不足以圖存,而有君主立憲、民主立憲之連動。康、梁之君主立憲運動,因不能滿足中國民族推翻滿清之要求,孫中山、章太炎諸先生之民主立憲運動勝利,遂有民國之建立。此是中國政治受西方文化之沖擊而生之大改變。清末,廢科舉、興學校。民國初年,學日本軍國民教育。新文化運動時,學者倡英美式之個性教育,鼓吹語體文代文言,以科舉與民主之口號,批判中國傳統文化,打倒孔家店,提倡婦女解放、自由戀愛、勞工神圣與自由思想,皆若為革中國傳統文化之命者。**所領導北伐之成功,主要由于以打倒帝國主義與軍閥為號召。其所宗之三民主義之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亦與中國自清末至新文化運動以來所要求之民族獨立、政治民主之愿望相符,故北洋軍閥,迅速崩潰。平心而論,三民主義之思想,原為力求包括西方近代政治思想之潮流,亦力求應合于中國文化精神者。然三民主義乃一政治上主義,其所承于中國文化者,只限于傳統社會、政治、倫理精神之一方面,故即在國民**時期,社會文化思想之暗流,仍是一面鄙棄中國學術文化精神,一面崇拜西方最新之思潮。 malie 主義者因自命為西方近代資本主義之文化之批判與否定者,而被青年視為最新之西方思潮。此思潮又適合于中國人民近百年來對于西方帝國主義、資本主義之侵略之反感,并與中國傳統文化精神中均貧富之意識相應,再濟以八年抗戰之后民族元氣之虧傷、國民**中官僚之腐化,于是中國大陸,終為 * 黨所支配,而中國大陸之文化教育乃改而純以俄為師,以求 malie 主義化。 * 黨之革命不只為政治的,乃徹底之社會文化之革命。 * 黨視中國過去文化為封建文化,近百年中國文化為半封建、半殖民地之文化,此皆依其歷史哲學,不得不加以揚棄者。由此以觀,則中國近百年之文化,至少在表面上可謂之為西方文化次第征服中國傳統文化之歷史,或中國文化在西方文化之沖擊前,一步一步退卻,而至于全然崩潰之歷史可也。

吾人若承認,中國近百年來,至少在表面上,中國文化乃以西方文化之襲入,而一步一步退卻,為西方文化所征服。于是可使吾人生數問題:一、中國文化精神,究竟是否有其永久不磨的價值?如其無永久不磨之價值,中國文化歷史何以有數千年之久?二、中國文化究竟有何缺點?如無缺點,何以近百年來,至少自表面觀之,中國社會之變革,乃由西方傳來之文化思想為領導?又何以中國現在淪至如此悲慘之國際地位,人民遭遇如此深之苦難?三、中國近百年對于西方文化之一切接受,是否皆是必須且應當?西方文化真有價值之處何在?究竟哪些方面是中國人所當接受,而當進一步儘量接受者?當接受之理由何在?接受之態度當如何?四、中國人對西方文化之接受,是否必須先破壞中國文化之傳統?或只須以其所長補吾人之所短?如吾人須接受西方文化,以補吾人所短,是否即是將二種原來不同之文化精神重新加以綜合,以創造中國之新文化?抑依中國文化精神之自身之發展,亦本當發展至一如是之綜合之階段?五、中國當有新文化之面目,大體是如何?中國近百年之變亂的歷史,是否表示中國民族活力之衰弱?中國民族是否真有能力創造新文化?如何證明其有此能力?又中國近百年之變亂歷史中,中國社會文化是否有真正之進步,其進步之處何在?

上列諸問題,可謂為中國近百年,關心中國文化前途者,所一直思索的。吾自開始能自動讀書用心之日起,亦一直有此問題在心,及今已近三十年。此諸問題,每一問題,皆有各種可能**,每一**,如欲為之覓一理由,皆似極容易。然人對此不同之問題,如各取一**,而細加考察,即見其中有種種矛盾沖突,而逼人至其他**。百年來之文化思潮,亦即在此各種可能的**中輪轉,循環往復,如在漩流。而中國近百年文化思想之無出路,亦即使建國大業終無出路者。然吾人在經此 * 黨之全盤否認中國傳統文化,并否認中國近百年所接受之歐美文化之后,吾人確已到一一切從混噸中立根基,純依理性上、理想上之當然與定然,以思維一切之時代。中國文化生命,已到一可自漩流中拔出,而真正向前伸展的時代。而此諸問題,已有比較和諧融貫之**,逐漸顯出,為中國人所見。以下只將吾所見者,提出結論,然后再擇要加以說明。

吾所見者是:中國文化精神確有其永久不磨的價值。然其發展至今,與西方文化對照而論,亦確顯出其有種種缺點。中國近百年對西方文化中科學民主自由精神之接受與攝收,亦為一不自覺的擇善而從之理性所支配。唯中國近百年來,人接受西方文化之意識態度,恒出于一欲望之動機,而顯一卑屈羨慕之態度。同時西方文化之長,又常不能真正皆為中國人所傾心接受。人恒一方以為要接受西方文化之科學與民主自由等精神,必須打倒否定傳統文化;然又終為傳統文化之精神所牽掛。于是今之中國文化思潮,乃陷于種種矛盾,而無出路。故中國以后之接受西方文化,必須徹底改變以往之卑屈羨慕態度,而改持一剛健高明之態度。仍在自己文化精神本原上,建立根基。自內心之深處,自覺中國人當接受西方文化之理由;吾人如真能以一剛健高明之態度,從內心深處自覺中國人當接受西方文化之理由,吾人即將發現。今日接受西方文化之長,將不限于科學與民主自由。而吾人接受西方文化,亦并非只是左右采獲,截長補短,以為綜合;而即是完成中國文化精神之發展,以形成中國中國文化前所未有之新階段。以此新階段之中國文化,不僅可超過過去之中國文化,亦可在理念上,超越現在以前之西方文化。吾人自中國文化精神將有之新發展,再回頭看中國近百年來,文化思潮之沖突,與社會所歷之變化,仍可發現有一中國民族精神之潛力在生長,有種種社會文化之進步事實可指出。因而亦可在一超越的眼光下,肯定中國近百年之變亂之價值。此即吾人本書之結論。將錯綜加以說明于下文者:

關于中國文化之價值,本書全部皆在發揮,此處本不擬再加覆述。吾人皆知世界上唯中國文化有四五千年之歷史,此四五千年之中國歷史文化,復有一貫之統緒。此歷史之長久,固不必即為中國文化之精神有至高價值之客觀證明。因人可謂價值之高下,不與存在時間之長久相應(如黑格爾之歷史哲學,即持此論)。然吾人如肯定存在本身即一價值,則一文化能使其自身長久存在,必有其所以能使其自身存在之理由。此理由只能在此文化之能滿足長久時期之人之精神要求,而有其不容磨滅之精神價值。則文化存在長久,雖不必為其文化精神有至高無上之價值之客觀證明;然斷然可為其有不容磨滅之價值之客觀證明。吾人如自內部探索中國文化精神之價值,吾人實可發現:中國文化精神,至少在一點上,實有其至高無上之價值。此即依于人者仁也之認識,以通天地、成人格、正人倫、顯人文是也。吾似不能謂:唯中國文化能知重人、重仁,因西方**教之愛與佛教之慈悲,亦是重仁。**教以上帝必命其子化生為人,以救人同入天國,并教人以在地若天之道,佛教以佛法主要為人而說,皆"重人"之精神。然中國思想之不以仁只為超越而外在于上帝之心或佛心,而以人性即仁,以至以一切善德,皆直接內在于人性;則特為數千年來之中國思想,萬變而不離其宗者。此種人性即仁之思想,始發于孔子欲仁仁至,仁不外求之思想,而由孟子加以發揮。而自學術文化史觀之,則實導源于中國古代宗教中,對天帝之信仰,早即重其德性。猶太人尚力,其上帝以權能顯。希臘人尚智,柏拉圖之造物主( timeaus 對話中之 dimiuge )以能知一切理念之智慧勝。故耶穌之上帝,雖以愛之德性為主,而后來**教之上帝,仍特以全知全能之理智、意志見尊(此可看中古神學論上帝之德性,或謂以智為主,或謂以意志為主,相爭至烈)。而中國古代宗教之天帝,則自始以寬大無私之德性顯。孔、孟之大慧,即在直接體承人所信天帝之無私之德,以見人當遵行之仁道。由是而盡心行仁道以知人之仁性,即可知天之所以為天,而存心養性即事天。人成圣即與天合德。故孔、孟之思想,乃即就中國古代宗教信仰,以為其"哲學之智慧及道德之實踐"所憑依。此古代宗教之信仰,亦即全融攝于彼等之哲學智慧、道德實踐之中,而若超化于無形。此皆吾人之前所已論。吾人若真扣緊此處,以觀中國思想、中國文化精神之本原,吾人即可謂中國思想,真為本質上之一天人合一之思想。孔、孟之精神,為一繼天而體仁,并實現此天人合一之仁于人倫、人文之精神。由孔、孟之精神為樞紐,所形成之中國文化精神,吾人即可說為:依天道以立人道,而使天德流行(即上帝之德直接現身)于人性、人倫、人文之精神仁道。此意,依宋明理學言之,即依太極以立人極,而于人極中見太極。依西方理想主義思潮之術語言之,即為直接依絕對之生命精神,以成就主觀生命精神,而使絕對精神生命,內在于主觀生命精神,而再通過主觀生命精神,以表現于客觀生命精神,即表現于人之各種對人對物之感應關系(人倫)及精神文化之活動(人文)上。夫然,故中國文化,實在本源上最為清凈,而以一極高明之對于性與天道合一之智慧,極敦厚篤實之"立地上以承天年,承天道以隆人"之德性為基礎之文化。吾人如以譬喻之語言之,吾人可謂中國文化精神在本原上,為一直上直下,不使天與任何人,或任何人生文化活動,或地上之萬物受委屈者。因其不使一切天、人、物與人生文化活動受委屈,故中國文化精神,又有致廣大而極寬平舒展一面。吾之全書,實皆不外將此諸義,自各方面烘托出。吾人欲知中國之性與天道合一之智慧,吾人必須深切反省,吾人之心之虛靈明覺,可無所不涵蓋,吾人之德性可無所不貫通,吾人又不可私吾人之德性,而當視此人之德性即天地之德性。此在本書論自然、論心、論宗教三章,吾人已有所論。吾人如再由此三章之義,觸類引申,以論中國先哲對于心性與天道之智慧,并與世界之其他文化思想中,對于心性與天道之智慧比觀;即可見在細密分疏方面,中國學術文化,雖不如西方與印度,然在潔凈精微與高明一面,確有對人類文化永遠不磨之價值。

吾人欲知中國人之"立地上以承天,承天以隆人道"敦厚篤實之德性一面,吾人必須注意中國文化之始于夏禹之重樸實勞動、尚忠敬之精神,由夏至孔子一段,逐步開出人文世界之歷史;與孔子繼天而體仁之教,及其在漢以后之次第實現于民族之凝結,中國政制之改造,土地之開發,文化區域之逐步擴大之歷史。此在本書,甚為忽略。然單就敦厚篤實之德性而論,吾人直接自中國今日之農民,與中國之人格世界中,樸實的經學家、史學家,重踐履之儒者、理學家,方正賢良之名臣,忠君愛國之儒將,以身殉道之氣節之士,仁厚之君主,如漢光武、宋太祖,古典的文人,如屈原、杜甫,與獨行人物,皆可以想見。此可閱本書人格世界一章,已足知此種人格之德性直接使人敬愛,而有其永遠不磨之價值也。

至于觀中國文化精神之致廣大而極寬平舒展一面,則吾人必須一方自中國儒者,對于天地萬物之有情而不傲視;對于一切人之平等的禮敬仁愛,對于一切人倫關系、一切文化活動、一切人生之富貴、貧賤、死生、禍福之遭遇,均一一肯定其價值;而使此心之仁無所不運,不有絲毫之缺漏,而又能安仁而樂等見之。一方亦可自中國社會之大體而言,無階級之對峙;社會之政治系統、家庭宗法系統、文教系統,與宗教系統,不相凌駕,而并行不悖;朋友尚和而不同等見之。而中國藝術文學精神之重游心于物,尚自然流露,重表虛實相涵之意境;中國民間日常生活中,寬閑自得之情趣;與中國人格世界中,俠義之士之宅心公平,豪杰之士之宏納眾流,風流文人之倜儻不羈,與僧道隱者高士之游世而超世忘世,皆見一廣大而寬平舒展之文化精神之表現。此廣大而寬平舒展之精神,即中國所以能成一廣土眾民國家,常能以太平、大和之世為理想,而亦真能樂天以安居于世界者。今日誠欲停息人類之相爭,而達天下一家之境,則中國過去人之致廣大之心量與胸襟,與寬平舒展之氣度,終將當普及于今之世界而后可。"政治、家庭與文教、宗教不相凌駕"、"泯除階級,而只承認人間社會之人各有位分著差別"諸理念,亦正為今日人類所亟須以一新形態實現于地上者。中國文學藝術之精神,與重情趣之日常生活態度,亦終將為消除人間戾氣,使人各于其位分有以自樂之所資藉,則中國文化有其永遠之價值亦明矣。

(二)中國數十年新文化運動,提倡西方文化之科學民主自由之精神于中國,所以失敗之故及其態度上之錯誤

吾以上論中國文化精神之有積極之價值一面,此積極之價值,誠如中庸所謂"建諸天地而不悖,考諸三王而不謬,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如人類存在,吾決不信此價值將可被磨滅,而為人所抹殺。然吾人今日目睹中國國運之顛連,身經數十年之變亂,吾人亦不能不深自反省,中國文化缺點,畢竟在何處。當**戰爭之起,吾人以為中國文化缺點,只在無堅甲利兵,少富強之術者;俄而以為在政治法制矣,俄而以為在教育學術文化缺科學精神、民主自由精神矣。俄而欲打倒孔家店非孝矣。至今,而以俄為師之 malie 主義者,以為整個中國社會、中國歷史文化與其所形成之民族性,若皆為罪惡,而欲徹底翻天覆地,加以改造矣。吾不信中國歷史文化精神,在本源上,有何不足。吾亦不信彼一切棄祖宗之教者,竟無痛哭前非,廢然思反之一日。然吾由近百年中國人一步一步自認其文化之有所不足,而不斷自己否定其文化之價值,吾必須深探其理由所在。吾人不能獨斷數十年之人心,皆中風狂走,而吾人獨清。依中國儒家言人性善之教義 , 則吾不能不虛懷肯定,近百年來,中國人之自認其文化有所不足,而自否定其文化之價值,亦有不自覺之向上、向善要求,潛驅暗率于其中。抑且此否定中國文化價值之表面之意識,既為中國人之所發出,中國人又為素受中國數千年歷史文化所陶養,則此表面意識,亦應有所根據于中國文化之精神之潛流(下文可參考拙著中國之亂與中國文化之潛力,**出版社。及論接受西方文化之態度,民主評論第三卷十五、六期)。吾于是發見中國文化無錮蔽之宗教信仰與狹隘之國家民族觀念,中國傳統仁者無敵對之精神,求充心靈之所涵蓋之量,而虛懷以致廣大之精神等,藏于中國人心者,正為西方文化輸入中國,更無阻攔之真因。吾人誠虛懷以觀西方文化中,致富強之物質文明、科學及民主政治,與西方之宗教,吾人亦不能不肯定其有一種價值,而又為百年前中國之所缺。顧中國近百年來之人,對于西方文化價值之肯定,實太偏于專從功利觀點著眼。太平天國之崇上帝,乃洪、楊藉宗教以排滿與為王。曾、左、李、胡,講富強之術,則由感西方之堅甲利兵,將威脅吾民族之生存。故此時人之虛心學聲光化電等格致之學,實與一畏怖,并求利用夷人之術以制夷之心相夾雜。而清末倡法制政治之改革,以建立民主國家之運動,又起于推翻滿清之民族意識。民國之成立,乃藉民主之要求,以達民族之獨立。故民國以前,人倡科學與民主,尚非真正正面承擔、肯定西方之科學與民主之精神。民國以后新文化運動時,陳獨秀提倡科學與民主,初仍是以為舍此不能致富強,此可于其新青年早期之文章見之。而中國儒家之理想,又不以富強為最高義。故清末梁任公、康有為之提倡富強,即只得援墨家功利之教以入儒。陳獨秀倡富強之道,而尊科學與民主時,即同時非孔。至新文化運動時,陳獨秀、胡適之等,倡科學與民主,已不復純視為富強之手段,而漸肯定科學精神、民主自由精神本身之文化價值。由科學、民主、自由精神,而從事批判、懷疑傳統文化,并尊重個性,而求解放婦女與兒童,尊勞工,革文學,亦未嘗不顯露一社會活氣。然胡適之所倡實驗主義之哲學,亦不免使人看一切學術文化價值,偏自效用上看。中國一般人民最急切問題,亦仍為軍閥之壓迫,與帝國主義、資本主義之侵略與威脅。**以代表此人民之要求而建立國民**,然三民主義對于科學看法,仍偏重其實用價值。訓政廿年,人民民主精神,亦未真伸展。至共黨起,其辯證法、唯物論、唯物史觀,又以一切科學,為解決人之實際生活需要而有。而其政治實驗,亦固非如西方民主自由主義之尊重個人,而純為尊重集體之組織,與組織之領袖者。由此以觀,則中國近百年之接受西方文化,固可謂極其虛心。然因始終不免主要由功利之動機出發,而未能真正直接肯定西方科學、民主、自由、宗教之本身之價值,正面承擔西方科學、民主、自由,或宗教之精神。人恒只自功利之動機出發,而只想利用科學與民主,以為達實際民族國家之富強、政治之穩定、政權之維持等目標之工具,故科學與自由民主,在此只成為一欲望之對象。而凡吾人對于一欲望之對象,吾人皆是在動欲望時,自處于一卑下而向外攀取之態度。因而吾人之精神恒為卑屈的,同時對于他人之獲得此欲望之對象者,則取一羨慕之態度。凡以卑屈羨慕之態度學習他人之文化精神,皆不能真曲盡其誠。因而內心對之,恒缺真正親切感。又以中國文化傳統精神之異于西方,吾人尚可發現,中國數十年知識份子之深心,對科學與民主自由,亦實未能以不容己之真心愛好之,尊敬之,以至吾人常可說其在內心深處,常潛存一加以輕鄙之心理。吾人試觀彼西方十七、八世紀科學家、民主自由運動之思想家,對于科學與民主自由之政治社會,蓋皆有極端之愛好尊崇,而以一極度熱忱提倡之。然中國人則不能。何以不能,此實因中西文化學術思想之傳統之不同。蓋西方自希臘即尚智、尚客觀概念式的思維,如辟薩格拉斯、柏拉圖,皆肯定一超越的數理世界,中世紀**教重上帝之全知,亦因尚智而來。故近代科學家初起時,如牛頓、蓋律雷、凱蒲勒,皆自覺為一了解"上帝之所知"之自然秘密而生之偉大要求所鼓舞。近代作民主自由運動之思想家,亦依于天賦人權、個人權利之獨立性,與個人人格之絕對的尊嚴,及由**教所傳下,人類始祖亞當之異于他物,即在有"自由意志"觀念,以鼓吹民主自由之神圣。故民主自由之精神,乃與其一套社會文化相配合(詳見后)。此即西洋近代科學文化,與民主自由之政治社會運動,皆有一段真生命、真精神加以推進之故。然依中國文化精神,則首以人心之虛靈明覺,為超概念式之思維者,心之仁性則主要表現于與一切人物,在精神上之感通。因此概念式之思維不被先哲重視,今人亦恒不知其價值。于藉科學研究,以改造征服自然,以滿足欲望者,深心恒若有一不屑之感。至于西方民主政治思想,以個人權利不容放棄為根據者,尤為深受中國人文教養者,視為卑下之功利觀點。至其以人格平等說民主政治者,固與中國思想相通。然純從人民安樂上說,民主政治是否必好于君主政治,以此數十年之歷史與以前比較,實亦看不出。吾人亦不能說:人人必需參加政治活動,方見人格之平等。如西方式競選中之自我宣揚,亦與中國傳統"謙謙君子""懷忠信以待舉"之德性相反。至于議會政治中,反對黨對**之攻擊批判,及各種司法、行政、立法權之互相限制之政制,與中國傳統政治思想重人民對**之信託,**重立官分職,各專職責,在**內部行監察制度之傳統,亦不類。西方近代諸國家之人民,皆有堅強之國家意識。因一國與他國界限森嚴,故國內之政黨之分立,皆統一于國家意識下。政黨分立,有攻錯之益,而無使國家分崩離析之害。然在中國自秦以后,國家意識即淡。今日,猶不免如是。政黨分立而無加以統攝之國家意識,則一政黨亦易自行分裂而成派,以至只有各個之政客。否則,政黨之使命,即或逾越國家而成一隻以天下或世界為一統攝原則之政黨,如共黨。至于與民主精神相連之西方尊重個人自由之精神,則一方由**教之自由意志之觀念所轉化,一方由于西方商業精神,必然尊重個人之抉擇所陶養。自由之崇尚所以有意義,則因西方社會,原有種種宗教束縛、階級對峙、國家社團舊有之法律限制,復恒為個人自由之阻礙。故爭自由有其特定對象與目的。而其爭自由之不致為害者,亦以此爭自由,原是在限制束縛中爭取,有一定對象、特定目的,故所爭之自由,亦受所自爭取自由之對象(如教會、如上層階級)之限制,亦受同向一對象爭自由之"他人之意志"之限制。并因其有特定目的,而所爭得之自由,遂有一定之內容,而可立為種種法律,加以保障。此法律所淮許之自由,同時亦即與此自由以一客觀理性形式,并與人之自由本身以一限制(此上并可參閱牟宗三先生平等與主體自由之三態)。然在中國,則傳統人生思想中,唯言內部之自成、自求、自在、自得,而不重向客觀之社會,或他人爭自由,而社會亦確無各種宗教、階級、國家對個人 之限制。個人所享有自由原已甚多(見人間世界一章),由是而民國以來新文化運動、自由主義之提倡,其效用反在使個人生擺脫各種個人之家庭責任、道德責任、文化責任之想,此即純成為一浪漫主義的自由主義。浪漫的自由主義恒未認定特定之爭自由之對象,與自由之具體內容,而又不知真重法律,由法律以與吾人所爭自由以客觀的理性形式,故既未建立客觀社會之自由精神,而唯有對傳統文化道德之破壞而已。

吾人上文之目的,在說明中國此數十年之文化思潮,雖極表示一虛懷接受西方之科學文化與政治社會中民主自由之精神,然以中西文化精神之不同,中國人實未嘗、亦未能真直接正面承擔之。故中國人此數十年之科學文化運動,與政治社會之民主自由運動者,恒欲徹底推翻否定中國文化之傳統,此未嘗不由于彼等之感到中國文化精神陶養下之中國人,恒不能真如西方人之貢獻其生命精神于科學與民主自由之運動。然彼等不知中國文化歷史終不能截斷,支援西方科學精神、民主自由精神之文化精神背景,吾人亦不能驟然具備,故近數十年,以民主自由科學號召之知識份子,欲徹底揚棄中國文化精神之結果,反開啟欲徹底否定彼等所謂自由民主、以科學學術為政治工具之 malie 主義者之成功。一般提倡自由民主者更不知中國文化精神陶養下之中國人,所以不能真貢獻其生命精神于科學與民主自由,乃由于中國人文精神,自一方言之,確較單純之科學精神、民主自由之精神為高。純出自功利動機與由欲望而生之卑屈羨慕之意識形態,以提倡此二者,尤為中國人深心之所不愿。吾人真欲接受西方文化中之科學、民主、自由之精神,亦須自整個西方文化所表現向上精神上著眼。故吾人今日必須一反此數十年以卑屈羨慕心與功利動機鼓吹西方科學與民主自由之態度,而直下返至中國文化精神本原上,立定腳跟,然后反省今日中國文化根本缺點在何處,西方文化之精神異于中國者,畢竟有何本身之價值,而自一超功利之觀點,對其價值加以肯定尊重,最后再看,中國文化精神自身之發展,是否能自補其不足,而哀兼具西方文化精神之長。而吾人亦將唯由此道,可以言真自動的接受西方文化之一切向上的科學、民主、自由等精神于中國文化精神未來之發展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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