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事之政計二十
臨事論曰古者有鄉里之委積以恤民艱門闗之委積以飬老孤縣都之委積以待兇荒夫能食之已足矣而必又有所積蓋如此所以為仁政之周也后世古法不修適遇饑困或指仰官谷以為生命或勸捐借以助賑施上即垂覆載之鴻防下仍多凍餒之黎庶此皆承平日久豐穣積年救災恤患之務闕焉不講耳語云拯災貴早赒急濟困之道茍能斟酌于康年自可維持于儉嵗凡長民者誠能踵武圣賢廓開大制則深防被于蒼生厚流于下土仁民之業豈不偉歟
一急祈禱以囬天意
【周禮漢明帝周逹奚武唐代宗】
【麴信陵 宋王子融蘇軾語附宋太宗 仁宗
東坡志林李伯時元順帝 明太祖】
【梅傳】
周禮小祝掌小祭祀順豐年逆時雨寕風旱弭災兵逺罪戾 司巫掌羣巫之政令若國大旱則帥巫而舞雩國有大災則帥巫而造巫恒【巫恒巫之有常者帥巫而造之求所以禱禳之術也】謹案圣王御宇其愛民也甚于愛身故商之旱成湯之禱于桑林也以六事而自責周之旱宣王側身修行而欲消去之其憂民之憂也若此宜乎萬姓戴之如日月親之如父母矣今觀周禮原貴祈求凡災傷之處倘去神京甚逺食祿是方者可不竭誠致敬上體天子之心下救小民之苦使玉燭常調而時聞擊壌之歌哉
漢明帝永平十八年四月詔曰自春以來時雨不降宿麥傷旱秋種未下政失厥中憂懼而已其理寃獄録輕系二千石分禱五岳四瀆郡界有名山大川能興云致雨者長吏各潔齋禱請冀防嘉防
謹案天之水旱固難測人之祈禱亦豈同哉如遇旱災擾龍潭掩枯?禁民間不得舉火抑陽而助隂遇雨患閉城市北門蓋井禁婦人不許入市抑隂而助陽然而究不若一誠是格之為當也漢世遣官分禱理寃獄出輕系既極其誠復施仁政不可為后世之法歟
周逹奚武為同州刺史時大旱髙祖勅武祀華岳岳廟舊在山下常所祈禱武謂僚屬曰吾備位三公不能爕理隂陽遂使盛農之月久絶甘雨天子勞心百姓惶懼忝寄既重憂責寔深不可同于眾人在常祀之所必湏登展誠尋其靈奧岳既髙峻千仞壁立巖路崄絶人跡罕通武年逾六十惟將數人攀藤援枝然后得上于是稽首祈請陳百姓懇誠晚不得還即于岳上借草而宿夣見一白衣人來執武手曰辛苦甚相嘉尚武驚覺益用祗肅至旦云霧四起俄而防雨逺近沾洽髙祖聞之賜璽書慰勞
謹案念民既深祈禱自切奚武不避一身之險遂格岳神之靈隂云布而時雨降民間之困釋矣后之君子欲免災危者可不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哉
唐代宗大厯四年四月雨至于九月京師斗米八百官出米二萬石分塲出糶閉坊市北門置土臺臺上置立黃旂以祈晴是日雨止
謹案天之以災譴示警寔未嘗殃民以快意也將以試司牧者之處置何如耳今幸出官米而分糶之民困稍蘇是霽也窮黎欣幸感召而致之乎抑亦閉北門置土臺而晴也賢哲者定有以知此
舒州令麴信陵有仁政嘗為禱雨文其畧曰必也私欲之求行于邑里慘黷之政施于黎元令長之罪也神得而誅之豈可移于人而害于嵗耶焚畢雨防
謹案對衾影而無慚者始能向神明而暢逹也甚矣仁政之羙也清白之吏神勿福之乎無辜之民嵗將困之乎民無罪而令長賢雨或稍遲神豈無過此司空圗之移雨神亦曰知民之情而不時請于天是徒偶于位矣何以為神
宋仁宗慶厯甲申王子融息壌記云余以尚書郎蒞荊州自春至夏不雨遍走羣祀五月壬申與羣僚過此地無復隆起而石屋檐已露請掘取驗雖致小沴亦足為快因具畚鍤以待來朝從事是夕雷雨大至逺近沾洽即以馨爼薦答 蘇子瞻息壌詩序云息壌旁有石不可犯畚鍤所及又復如故又頗致雷雨嵗旱屢發有驗謹案雨之不可得者縁無從而知其可必能致雨之術也今觀息壌王子融蘇子瞻皆云畧不可犯屢有所驗犯之既有其災求之豈無所福欲雨者茍于此地展其誠敬焉知不勝于鋤鍤之用哉
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五月癸卯朔京師大霖雨辛酉命宰相祈晴 己卯命宰臣禱雨 至道二年命宰臣百官詣神祠禱雪
謹案爕理隂陽宰相之任也風雨時若百谷繁昌此皆圣天子時時黙祝于上天且以此責望于公孤卿尹者也茍或愆時過甚則百僚之長自宜身任其勞齋心防禱上為至尊分憂下率羣臣盡職至誠所感或者邀福于上蒼以乂安海宇此亦賢臣遇災而懼之道也
仁宗慶厯七年三月辛丑帝禱雨于西太乙宮日方炎赫帝卻蓋不御及還大雨沾足
謹案仁宗毎遇水旱必露立仰天痛自刻責抑何仁愛斯民之至于斯也夫災荒之至半由人事闕失故惟恐懼修省克謹天戒以感召和氣則災戾消而百谷用成萬民以濟詩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仁宗有焉
東坡志林云吾昔為扶風從事嵗大旱問父老境內有可禱者云太白山至靈自昔有禱無不應者近嵗有太守奏封山神為濟民侯自此禱則不驗矣莫測其故吾方思之偶取唐防要防云天寳十四年方士上言太白山金星洞有寳符靈藥遣使取之而獲詔封山為靈應公吾然后知神之所以不悅者即告太守遣使禱之若應當奏乞復公爵且以瓶取水歸郡水未至風霧相纒旂旛飛舞彷佛若有所見遂大雨三日嵗大熟吾作奏具言其狀詔封明應公吾復為記之是嵗嘉祐七年謹案舊典不可不諳神靈不可不敬使非蘇公之觀唐防要知前人封典之誤誠心敬禱許復公爵則雨終不可得而嵗能豐哉
孝宗淳熈時大旱知縣李伯時以擾龍事告太守以長防系虎?縋于龍潭中遂得雨取之稍遲雷電隨至急令人取出乃止 南州久旱里人以長防系虎?投有龍處入水即數人牽掣不定俄頃云起潭水雨亦隨降龍虎敵也雖枯?猶能激効如此
謹案行渺茫之祀典不若効可法之祈求虎?非難得之物龍潭亦郡邑所常有知縣李伯時與南州里人皆以此而得雨今之求雨者獨不可以一試乎但恐不有誠心仍無寔効此又在人之自勵矣
元順帝至正二年御史王思誠上奏謂京畿去年秋不雨冬無雪方春首月蝗生河水溢宜雪寃獄勅有司行禱百神陳牲幣祭河伯塞決口被災之家厚加賑恤庶防可以召隂陽之和消水旱之變此應天以寔不以文也
謹案人君馭育萬物敬畏天神豈徒以虛文求降鍳哉歴稽古史宋景公以善言退星漢文帝勅有司祭而不祈勿媚神以求助唐懿宗詔京兆用香水蒲蕭于坊市以召雨羅隱請遵十六圣之教訓可致豐稔誠以君上有愛民之隱則必寔踐其仁厚之言急行其補救之政然后誠信昭于上防澤及于下推徳意以導揚和氣雖多災沴有潛消而黙化矣愿司牧者之敬慎乎平時警惕于臨事也
明太祖洪武三年夏久不雨上憂之乃擇日躬自祈禱至日四鼓上素服草履徒歩出詣山川壇設藁席露坐晝暴于日頃刻弗移夜臥于地衣不觧帯皇太子捧榼進農家之食雜麻麥菽粟凡三日既而大雨四郊霑足謹案天者羣物之祖帝王則萬民之大父母也饑饉之嵗億兆嗷嗷于下司牧者憂勞于上惟恐弗克積誠感召天和為民**于蒼昊矧敢燕閑深宮置民傷于度外哉太祖洞悉其理防心歩禱防不自愛其髪膚是以君心端而天心亦順甘防滂沱嵗稱大有豈不羙歟
明季戊申河南大旱知登封令梅傳見麥俱枯槁因思蕎麥可種勸民偹種而待之祈禱畢信歩行數里遇一隱士揖曰令君勤苦然雨闗天行非旦夕之可得也梅曰蕎麥尚可種乎其人嘆息曰可惜一片仁心向樹下一指曰公欲活民非此不可視之則菜也梅遂令民廣收菜子與蕎麥并種未防又霪雨不止蕎無一生者惟菜則勃然透發矣且逾常年數倍民頼以不死
謹案茍以難必之事教民不若以得飽之道率眾令君意在活民誠心祈禱雖不能必雨旸之恊應亦可得隱士之指述噫此隱士者烏知非神人之化身不然何以知蕎之不生而菜之必茂也乃知一誠所感萬類俱通怨天尤人者徒増罪戾耳此亦救雨災之一法留心民瘼者不可不知也
急祈禱總論曰至治馨香何事于禱不知旱澇無常非神莫祐禱亦不可少也況當萬民窘迫四境徬徨之際哉使弗夙夜祗肅以上格天心不但不能救將來之饑饉且不能慰悵望之民情矣此周禮小祝必有掌祭祀者在也為人君者因祈禱而念民艱釋寃獄廣平糶或格神于夣寐或得雨于躬祈懐保之仁不于此而見歟岳神降鍳大臣之敬也邑令則作文章而自責投虎?以擾龍誠意所通雨無不得菜之可以活民不遇隱士之指防何由而知可見有牧民之責者無時不當積誠以致感通如不可得則如蘇子瞻之迎神受王子融之息壌求防皆可法也安可食天祿而不顧嵗時之豐歉哉詩云天降防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寕莫我聴惟圭璧既卒而后可以冀上天之降鍳將荒之際要務尚有過于祈禱者哉
二求才能以捍災傷
【漢武帝 秦王堅南齊武帝唐太宗】
【杜黃裳 宋司馬光孝宗理宗】
【元武宗 張光大明林希元鐘化民】
漢武帝元朔元年冬詔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壅于上聞也二千石官長紀綱人倫將何以佐朕燭幽隱元元厲蒸庶崇鄉黨之訓哉且進賢受上賞蔽賢防顕戮古之道也其與中二千石禮官博士議不舉者罪
謹案武帝之詔雖不專為荒政而言然而令人舉賢之法莫妙于此如趙簡子得尹鐸而萬姓感懐陳寵用王渙而百事盡理況饑年民命在于旦夕若不以賞罰勵薦舉烏知不有徘徊岐路觀望而后時者哉
東晉秦甘露五年十月秦王堅命牧伯守宰各舉孝悌亷直文學政事察其所舉得人者賞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人莫敢妄舉而請托不行內外之官率皆稱職田疇修辟倉庫多寔盜賊屏息
謹案用人得而萬事理非秦王之謂乎令舉之不得其法賞罰混淆防蔽者多田疇能辟歟倉庫能充歟盜賊能息歟甚矣賢良之不可不急而賞罰之不可不明也
南齊武帝永明三年詔守宰親民之要刺史案部所先宜?課農桑相土揆時必窮地利若耕蠺殊眾足勵浮惰者所在即便立奏其違方矯務佚事妨農亦以名聞將明賞罰以勸勤怠較覈殿冣以申黜陟
謹案佚事妨農國之大蠧也設逢水旱小民衣食全無必至凍餒流離轉于溝壑此詔既勵司牧于未荒豈肯因循于歉嵗可謂勸之切而責之當者矣
唐太宗貞觀初上令封徳彛舉賢久之無所舉上詰之對曰非不盡心但今未有竒才耳上曰君子用人如噐各取所長古之致治者豈借才異代乎正患已之不能知安可誣一世之人徳彛慚而退
謹案一人之聰明有限天下之才智無窮可弗令人悉舉乎故有一代之圣君必有一代之賢臣何嘗借才于異代蔽賢小人惟知自用被太宗一言道破此其所以抱慚而退耳
憲宗元和間上與宰相論自古帝王或勤勞庶政或端拱無為互有得失何為而可杜黃裳對曰王者上承天地宗廟下撫百姓四夷夙夜憂勤故不可自暇自逸然上下有分紀綱有序茍慎選天下賢才而委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刑誰不盡力明主勞于求賢而逸于得人此虞舜所以能無為而治者也
謹案天下事獨任則勞分任則逸理固然也然不得賢才而委之則親民之官不以寔心行寔政而救災恤患之無方督撫大員不能洞逹國體宣布徳意于羣黎俾知崇節儉致阜成之有道所以治國之謨必以慎選為要杜公之對真宰相之論也
宋神宗熙寕二年遣使賑濟河北流民司馬光言京師之米有限河北之流民無窮莫若擇公正之人為監司使察災傷州縣守宰不勝任者易之各使賑濟本州縣之民則饑民有可生之路豈得有流移
謹案宋之司馬君實其為政也雖婦人小子無不愛之戴之然其救荒也亦以舉賢良去不職為言后之活餓莩者何可不以得人為首務大生機于歉嵗而免流移之顛沛哉
孝宗時臣僚言諸路旱傷乞以展放展閣責之轉運司糴給借貸責之常平司覺察妄濫責之提刑司體量措置責之安撫司上諭宰執曰轉運只言檢放一事恐他日賑濟之類必不肻任事虞允文奏曰轉運司管一路財賦謂之省計凡州郡有余不足通融相補正其責也謹案君臣之間皆以饑民為急其用人也互相斟酌惟恐稍有不當以貽民患悉令各盡厥職事有專司非蒼生之幸歟
理宗嘉熙三年臨安饑民相擕溺死命故守臣趙與權仍知臨安府事與權奉詔急榜諭各全性命佇沐圣防都人遂相戒勿死與權上則祈哀公朝下則推誠勸分甘雨隨至米商大集即流移者亦有以濟之
謹案理宗之命故守臣仍知臨安府事民遂相戒勿死良吏之有益民生也如此凡當歉嵗得此良模借防之風忽焉再覩何患雨之不降民之不救哉
元武宗至大二年詔即位以來恒以拯災恤民為務而防澤猶未溥博流離猶未安集豈有司奉行弗至歟今特命中書省選內外官僚專以撫治為事簡汰冗員撙節浮費一新政理以稱朕懐
謹案因防澤未溥而以遴選宜?計之得矣但在司牧亦不可不以下士為懐昔子竒年十六而令于阿非頼白首者悉與之謀其能大治歟
張光大有云擇人委任為第一要事若委任得人自然無弊君子作事謀始賑濟之方尤為當慎若一概委用富豪之家則富而好義者少為富不仁者多其害有甚于吏胥無借之軰今后莫若選擇鄉里有徳望誠信謹厚好義之人或賢良縉紳素行忠厚廉介之士不拘富豪但為眾所敬而悅服者許令鄉民推舉使之掌管庶防儲積不虛兇年饑嵗得以濟民也
謹案元之張君猶夫宋之董氏也留心荒政真誠愷切故所論悉皆出于肺腑事事可法嗚呼人生天地間既不能致君**再不能立説濟世食粟而已不亦大有愧于寸隂是惜之論哉
明僉事林希元疏內有云救荒無善政使得人猶有不濟況不得人乎臣愚欲令撫按監司精擇府縣官之亷能者使主賑濟正印官如不堪用可別擇防能佐貳或無災州縣亷能正印官用之蓋荒事處變難以常拘也至于分賑官員可令主賑官擇之事完官則上之吏部府縣學職等官視此黜陟舉人監生等人員視此為除授民則上之撫按別其賞罰如此則人人有所激勸而荒政之行或庶防乎
謹案僉事之救荒可謂無防不入矣首重得人而以賞罰勸人敢不以勤敏自勵怠惰為戒哉此即求賢于賞罰之中使饑民得活于拯溺扶危之道耳
御史鐘化民救荒諭所屬曰司厰不可用在官人各地方保甲里耆公舉富而好禮者州縣官以鄉賔禮徃請破格優禮諭以寔心任事厰內利陳請即行月給官俸能使一厰饑民得所旌以彩幣匾額倍之者給以冠帯或為?肉贖罪或欲子弟采芹任其所欲富室捐賑視其多寡與司厰者同賞格既諭之后又廵歴各方用拾遺法得寔心任事多方全活災民賢之尤者即刻破格薦揚貪暴縱恣以致餓殍枕籍不肖之尤者即時馳防以故羣吏寔心任事饑民多所全活
【拾遺法預令饑民進見時人具一紙勿書姓名開所當興當革及官吏豪猾有無侵刻橫行散布于地即與興革處分然必擇其僉同者而后察之也】
謹案破格優禮陳請即行鐘公存此八字于心何患人之不為我用人亦誰不欲見用于公此所以縣縣得人而厰厰有濟也況有拾遺之妙法乎
求才能總論曰天下事未有不得人而能理者也況歉嵗哉事起急迫人非素練老防悲啼婦女雜亂厲之以?則餓體難加撲責待之以寛則散漫莫肯循規加之吏胥作致使餓莩盈途故不得人其何以濟此歴代圣君賢相無不以得人為要也如漢武之詔謂進賢受上賞蔽賢防顕戮唐太宗之罪封徳彛謂用人當取所長必不借才異代雖不為救荒而言而自得求才任事之要道南齊之詔至大之制切中情弊其次如苻堅之責重有司孝宗之與羣僚斟酌髙宗之復用與權皆用人救荒之良法僉事之用廉能任其擇取御史之用厰首陳請得行人有不樂為其所用歟昔王梅溪守泉州防邑宰勉以詩云九重天子愛民深令尹宜懐惻隱心今日黃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使為太守者皆若梅溪之存心又何患乎令之不善也總之在君相當郡縣是求在郡縣宜鄉耆是選逓相慎擇必得其人任之以事自無不濟書云建官惟賢位事惟能時當歉嵗可弗以擇賢任能為首務哉
三命條陳以開言路
【虞舜夏禹周西伯 周公】
【漢文帝 唐太宗宋真宗 神宗】
【明于謙 周忱劉大夏 世宗詔】
虞帝廣開視聽求賢自輔置進善旌立敢諌鼓設誹謗木以訪不逮于總章【即明堂堯曰衢室舜曰總章】
謹案圣人之治天下肯使一民不被其澤哉但貴賤相懸朝野相隔雖有善言何由得逹此虞帝之圣不自圣而廣開言路也后世嵗逄饑饉不得良謨將何以補天地之不足故身雖圣矣亦當法虞帝之視聼以善言為重寳
夏禹懸器以招言者曰教寡人以道者擊鼓告事者鐸訟獄者鼗諭以義者鐘有憂欲鳴者磬毎一饋十起一沐三握髪以勞民【鼗音陶有柄揺鼓】
謹案大禹之治水智超千古功在萬年猶欲以言自益況乎后世帝王不及禹者多矣可挾貴自矜而不以善言為急哉書云徳日新萬邦惟懐志自滿九族乃離急下求言之詔時聞規諌之條有不日新其徳歟
周西伯即位篤仁敬老慈少禮下賢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歸之
謹案世知文王之徳廣被四海而不知其所以無逺勿屆者未有不由樂聞善言而得也故日不暇食以求言否則何西伯之不憚煩而時與多士相接哉周家八百之基開之者西伯?在見善不怠去邪勿疑而已矣
魯公伯禽周公之長子也成王少周公留相之使其子就封于魯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今王之叔父吾于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亦一沐三握髪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
謹案孔子之所讃羙者周公之才也要知天下無有過于周公之才者矣尚且握髪吐哺以待士周公豈不知身之貴哉蓋以作相之道貴乎尊賢而得士不可不以言為重耳并以之訓其子則凡驕矜自恃拒人于千里之外者視此豈不有天壌之隔耶
漢文帝時毎朝郎從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則采之未嘗不稱善 又除誹謗妖言法詔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如有進善者立于旌下言之】誹謗之木【慮政有缺失便言事者書之于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也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示逺方之賢良其除之
謹案文帝之求直言不啻如饑者之欲食渇者之欲飲故無不稱其善者誘之使言也除誹謗妖言法者慮其懼禍而不告也朝乾夕惕民瘼是恤不待鄒忌之諷諫而能然也此文景之時號稱熙皥盛世可以彷佛唐虞耳
唐太宗貞觀三年夏六月以旱求直言中郎將常何武人不學家客馬周代陳便宜二十余條上怪其能以問何對曰此非臣所能家客馬周為臣具草耳上即召之未至遣使督促者數軰及謁見與語甚悅令直門下省尋除監察御史奉使稱防上以常何為知人賜絹三百匹
謹案以太宗之聰明英武一遇饑年直言是急救我元元故見馬周條陳之言即令人召之不特召之而且使人促之不特促之而且官之無非為萬民起見故天下無不救之饑寒發明云太宗之用人如此天下烏有遺才治道烏有不進者哉信矣夫
宋真宗咸平二年閠三月丁亥以久不雨諭宰相曰凡政有闕失宜相規以道毋惜直言庚寅罷有司營繕之不急者詔中外臣直言極諌壬辰雨
謹案言路通而苛政除猶夫茅塞去而蹊徑豁人情快于下天道有勿和于上哉真宗之諭宰相首欲闕失相規詔諭羣僚又望極言敢諫猶恐己之不徳降咎于民急于改過惟善是圗上蒼有不為之感動哉此時雨之所以立降也
神宗熙寕七年京師久旱下詔求直言畧曰朕之聴納有不得于理歟獄訟非其情歟賦斂失其節歟忠謀讜言欝于上聞而阿防壅蔽以成其私者眾歟詔出人情大悅是日即雨
謹案是雨也非詔出而即雨也因人情之大悅和氣相感而雨者也人情豈徒悅哉蓋因直言即罷新法二十八事民免征求死于法網而雨者也乃知鄭俠之繪圗韓維之力諌寔有囬天之力仁宗因亢旱而求直言英宗縁雨災而望敢諌從未有若兩君言之切而驗之速者也誰謂天道之元逺哉
明宣徳間山西河南荒上命于謙廵撫二省公到任即立木牌于院門一書求通民情一書愿聞利弊二省里老皆逺來迎公公曰吾欲首行平糶之法汝眾里老可將吾言勸諭富豪之家將所積米谷扣起本家食用之外余者皆要糶與饑民若仗義者毎石肯減價二錢減至一百石以上者免其數年差役一二千以上者奏請建坊旌表有不愿減者勿強若有奸民擅富要利坐視饑民不與平糶者里老從寔具呈重罰不恕凡有借欠私債一概年豐還納若有遺棄子女里老可即報與州縣著官設法收飬候嵗熟訪其父母而還之如里內有賢良之民能收飬四五口者官犒以羊酒給其匾額十口以上者加防縀免其終身差役二十口以上者冠帯榮身一時富民樂捐而尚義者甚眾
謹案公之謀猷能匡輔社稷之艱危豈不克自出救荒之仁術然猶以民情利弊為急榜示于門求通言路蓋以撫綏之責闗系匪防拯災之方便民為上茍非虛衷下問寔心采訪縱有愛民之意難施利濟之謀是以諮詢周廣惟恐百姓不為上告民情不得上申言路開而州牧縣令罔敢遏抑寃滯由其上之明聰已無逺不屆也蠧胥奸役莫敢擾累閭里縁其上之察訪已無防不燭也豪猾紳士弗敢閉糴昻價侵牟鄉邑懼受欺受侮者之直訴劣跡難逃國憲也然此尚未可恃為無弊必平心以審之明決以行之其庶防有利而無害歟
正統時周文防公巡撫江南蘇州逋稅七百九十萬石公閱牒大異詢父老皆言呉中豪富有力者不出耗并賦之貧民貧民不能支盡流徙公創為平米官田民田并加耗蘇稅額二百九十余萬石公與知府況鐘曲筭疏減八十余萬石
【明】何良俊曰周文防巡撫江南一十八年常操一小舟沿村逐落隨處詢訪遇一村樸老農則攜之與俱臥于榻中下咨以地方之事民情土俗無不周知故定為論糧加耗之制以金花銀粗細布防赍等項禆補重額之田斟酌損益盡善盡羙顧文僖謂循之則治紊之則擾非虛語也
?治間命戶部劉大夏出理邉餉或曰北邉糧草半屬中貴子弟經營公素不與此軰合恐不免剛以取禍大夏曰處事以理不以勢俟至彼圗之后既至召邉上父老日夕講究遂得其領要公有余積家有余財
舊評曰忠宣之法誠善然使不召邉上父老日夕講究如何得知能如此虛心訪問寔心從善何官不治何事不濟書曰木從防則正后從諌則圣人臣果知納約自牖之理兼以寔心愛民**情何時不可上聞九重何時不悉民隱耶
世宗嘉靖七年九月川陜湖廣山西荒諭都察院令內外官員條奏救荒良防及凡不便者
謹案事不盡晰于典章言不盡在于卿貳故必令內外官員奏其良防蓋合天下之廣兆民之眾平時經理常恐有未協民心不便民俗之事況于饑荒之嵗尤湏斟酌盡善康濟黎元況內外官員具有牧民之責然則有嘉謀嘉猷者可不急為入告以順承此徳意也哉
命條陳總論曰舜之孝禹之功西伯之徳皆臻人世之極皇皇焉猶恐士民不以善言告日中不暇食求賢以自輔后之致治者可弗廣開言路歟君臣一體理豈有殊周公之輔成王一沐三握髪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賢人故致君澤民者亦無不以言路為先也況逄兇嵗饑饉頻仍衣食難充者眾民困不知救援無術何以稱佐君上燭幽隱子元元之意哉此漢文帝之止輦受言庶防無愧唐太宗之立用馬周彷佛圣王其他如宋之二君明之嘉靖亦不愧兇年之修省于忠肅公之巡撫兩省一到即求通言路上逹民情惟以平糶為先育嬰為重上行之既力下奉之必誠既活饑寒之眾復全襁褓之嬰仁哉忠肅救荒之政也周文防大驚逋欠若不隨地與農民辨論烏得周知劉大夏出理邉疆使不日夕與父老圗謀何由得法且草茅之中屠狗之間未必無人言可忽乎書云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若己者亡好問則裕自用則小君子可不卑以自牧合天下之智以為智哉
四先審戶以防冐防
【宋蘇次防李 玨鄭 雍 余 童】
【俞宗亨 董 煟袁 爕 明林希元】
【鐘化民 陳霽巖周孔教 陳龍正】
宋蘇次防澧州賑濟患抄劄不公給印冊一本用紙半幅令各自書某家口數若干大人若干小児若干合請米若干寔貼于各人門首壁上如有虛偽許人告首甘伏防罪以便委官查防又患請米者冗分定防人為一隊逐隊俱用旗引如卯時一刻引第一隊領米二刻引第二隊以至辰巳時皆用此法則自無冗雜且老防婦女悉得均糴矣 又任澧陽司戶日權安鄉縣正值大澇始至令典押將縣圗逐鄉抹出全澇者用緑半澇者用青無水之鄉用黃不以示人又令鄉司抹來防合方請鄉耆逐鄉為圗復以青緑黃色別其村分出圗防驗故不檢澇而可知分數催科賑濟亦視此為先后其法甚簡要也
謹案宋蘇君兩番賑濟前法固佳安鄉之澇令典押抹出或言在城之人焉知在鄉之事豈能無弊殊不知水澇乃人所共覩共聞倘出人不意親歴數鄉而驗之不但典押不敢妄抹即鄉司鄉耆皆知自警矣非善法而何
李玨守毘陵時適遇民饑將災傷都分作四等抄劄仁字系有產稅物業之家義字系中下戶雖有產稅災傷寔無所收之家禮字系五等下戶及佃人之田并薄有藝業而饑荒難于求趂之人智字系孤寡貧弱疾廢乞丐之人除仁字不系賑救義字賑糶禮字半濟半糶智字全濟并給票計口如常法惟濟米預掛榜文十日一次委官散給民至于今稱之 丁卯鄱陽旱暵又將義倉米毎日就城中多置塲所減價出糶先救城內外之民卻以此錢準價計口逐月一頓支給以濟村落之民非惟深山窮谷皆沾寔且免偷竊拌和之弊一物兩用其利甚普
謹案李公之守毘陵戶分四等別之最清其賑鄱陽先城后鄉以錢代米免拌和路費之苦循循有序處處至當如陳平之宰肉以之而治天下何不均之有
呉中大饑方議賑恤以民習欺誕敕本部料撿家至戶到左諫議大夫鄭雍言此令一布吏專料民而不救災民皆死于饑今富有四海奈何謹圭撮之濫而防比屋之死乎上悟追止之
謹案捜檢戶口在官長則不可不?在天子萬不可過謹何也官長不?則濫冐者決多天子過謹則捜檢者必刻而況久覊時日乎諌議之言誠懐保赤子之道也天子悟而追止之君明而臣良呉人生矣
余童蘄州賑濟盡括戶口之數第為三等孤獨不能自存者專賑濟下戶乏食者賑糶有田無力耕者賑貸閤境五邑以鄉村逺近均粟置塲毎塲以一總首主出納十塲以一官吏專伺察
謹案戶列三等賑各不同已得其要而且逺近置塲多分給所各有所主令官察之弊不能生可遍及宜其見羙于千秋
江東運判俞宗亨賑濟踏殺婦人一百六十二人乞待罪
舊評曰是未明分場分隊用旗引之法不知徐寕孫蘇次叅皆有成式盡可通變而行大抵百人已上便慮冗雜此皆平日無紀律者況饑羸之軀易蹂踐乎
從政郎董煟曰勘災抄劄之時里正乞覓強梁者得之善弱者不得也附近者得之逺僻者不得也吏胥里正之所厚者得之鰥寡孤獨疾病而無告者未必得也賑成已是深冬官司疑之又令覆寔使饑者自偹裹糧數赴防集空手而歸困踣于風霜凜冽之時甚非古人視民如傷之意凡縣令宜毎鄉委請一上戸平時信義為鄉里推服官員一人為提督賑濟官令其逐都擇一二有聲譽行止公干之人為監視毎月送米麥防心錢分團抄劄不許邀阻乞覔有則申縣防治其發米賑糶亦如之若此庶乎其弊少革耳
謹案董君此語在數百年之前而勘賑弊端歴歴如繪可見人情千古一轍惟在為政者善于審戶發糧否則徒飽奸人之腹耳
袁爕為江隂尉浙西大饑常平使者羅防屬任賑恤爕命毎保畵一圗田疇山水道路悉載之以民居分布其間凡名數治業悉書之合都為鄉合鄉為縣征發追胥披圗可立決以此為荒政首
謹案披覧輿圗了如指掌司牧者留心于閑暇之時則臨事自有定見若災荒既告方事丹青如嗷嗷待哺者何與索我于枯魚之肆者殆不逺也
明僉事林希元疏云臣愚欲分民為六等富民之等三極富次富稍富貧民之等三極貧次貧稍貧稍富不勸分稍貧不賑濟極富次富使自檢其鄉之次貧稍貧而貸之種非特欲借其銀種也欲于勸分之中而寓審戶之法何者蓋使極富次富之民出銀以貸諸貧彼必度其能償者方借而不借者即極貧不用耳目而民為吾耳目不費吾心而民為吾盡心法之簡要似莫有過于此者若流移之民則與鰥寡孤獨等皆謂之極貧可也謹案審戶不清奸人得之已可恨貧戸失之更可憐林公此法使鄉里自別上中下三等而貸之其源清矣其流豈濁哉但極富者當貸防戶次富者當貸防人不可不細加斟酌亦安富之一道也
御史鐘化民督理荒政有云垂亡之人既因粥厰而得生矣稍自顧惜不就厰者散銀赒之令各府州縣正印官遍歴鄉村喚集里保公同查審胥棍作奸許人舉首得寔者重賞如虛反防給與印信小票上書極貧某人給銀五錢次貧某人給銀三錢鰥寡孤獨更加優恤分東西南北先期出示分給以免奔走守候敢有以宿逋奪去者以刼賊同論其銀又當不時掣封秤驗如有低潮短少視防重處分
謹案御史公審戶之意一在正印官遍歴鄉村二在公同查審三在許人首告兼而行之不可缺一必湏上臺寔有愛民之心有司方不敢怠至分東西南北先期出示者尤羙政也
萬厯己巳陳霽巖知開州時大水無蠲而有賑府下有司議巖倡議極貧民賑谷一石次貧民賑五斗務必令民共沾寔放賑時編號執旗魚貫而入雖萬人無敢嘩者公自防倉門外小棚下執筆防名視其容貌衣服于極貧者暗記之庚午春上司行文再賑貧者書吏稟公出示另報公曰不必第出前之防名冊查防暗記極貧者逕開其人喚領賑米鄉民咸以為神蓋前領賑之時不暇妝防盡得真態故也
謹案有司官皆如是之愛法紀精?何患貧民之不沾寔要之真誠必能窮虛偽亦惟始終存心為民時時檢防**情洞鍳而措置無一事之不得其宜矣
中丞周孔教撫蘇時有云救荒者凡以為貧戶下戶也官司非不欲一一清審之奈寄之人則難公任之已則難遍昔人謂救荒無竒防正以貧戶之難審也所以然者亦不豫故耳合令被災之府州縣豫乗秋月以主賑官督在城保長以在城保長催在鄉保長以保長催甲長以甲長報花戶毎甲分為不貧次貧極貧三等除不貧外將次貧極貧各口數大小若干貼其門首壁上再令毎保開一土紙手本送至賑濟官不許指稱造冊科斂貧民待鄉黨日久論定委官乗便覆查此即宋時蘇次叅澧州賑濟之法但彼臨時為之不若先時查審貧富明白民志定矣尤為無弊
謹案先時查審明白較臨期抄劄貧富逈不相同非親歴其境者不能知其妙也撫君之法不但著羙一時且可傳于后世
陳龍正曰賑饑之法徃徃吏縁為奸皆由戶之不能審也貧者未必報報者未必給其報而給者又未必貧請就里中推一二大姓任以賑事有司不時單車臨視稍立賞罰科條以勸戒之蓋大姓給散其利有九習知貧戶多寡不至漏冐一也給散近在里中得免奔走與留滯之若二也披籍而得姓名谷米之數易于查勘三也以隣里之誼不至偽雜損耗四也貧戶數服大姓即有缺漏同于自鳴五也食糜各于其鄉不至羣聚喧雜穢惡薫蒸而成疫癘六也大姓熟識近隣不至攫奪七也分縣官之勞八也吏不能為奸九也【一云黃?中所言】
謹案凡論荒政事貴可行語貴通逹勿支勿漏斯得之矣若此九種意周而語切非目覩饑年之竇弊叢興者不能有此妙論也譬如寳鏡當前絲毫悉燭纎塵無有不見者也此雖放賑之法而審戶已寓其中不審之審也可不熟此而為濟世之防歟
先審戶總論曰時當歉嵗不以生民為重而恒以谷粟是惜者固非要道然用之而不得其法徒資奸詭莫救哀鴻在朝廷既有所費在窮民不得生全主其事者寕無溺職之罪耶況有冐支之弊必多不給之人有一姓而得數姓之糧者有防人而不得一口之食者其害可勝道哉故惟天子不當謹圭撮之濫而輕比屋之死鄭雍所言可風千古若主賑之官烏可不預為檢防此蘇次叅命取一家人口盡貼壁上陳霽巖自將防過窮民暗記冊中立法善而用意深尚何冐破之足慮李玨之人分四等余童之戶別三般居上者既能精其妙筭在下者焉敢肆其侵欺袁爕之畵未嘗不羙但當預計于平時不能濟變于歉嵗懋中所言委托大戶其利有九的確不易倉卒可行弊之無窮董煟言之最盡法之簡要希元思之最精鐘御史必令正印官親歴窮鄉公同檢視周巡撫又使府州縣預先抄劄不混稽查由此觀之良法已偹于前矣善政何疎于后也乃知不稽舊典任意設施者不但不能比美先賢且恐踐俞通判之故轍矣惟保甲之法?而審戸自清審戶清而奸詭息然而尤當籌之于預也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此下民莫敢侮予人能得詩人之意致力于閑暇之時又何必徬徨于放賑之際哉
五借國帑以廣糴糶
【春秋臧孫辰 唐開元詔興元詔 宋呉遵路】
【王 秬 元張飬浩至元令 明康榮】
【成化準奏林希元周孔教 屠 隆】
春秋莊公二十八年魯饑臧文仲言于莊公曰夫為四隣之援結諸侯之信重之以婚?申之以盟誓固國之艱急是為鑄名噐藏寳財固民之殄病是待今國病矣君盍以名噐請糴于齊于是以鬯圭玉磬如齊告糴曰不腆先君之敝噐敢告滯積以救敝邑
謹案官之糴糶春秋時賢大夫已行之矣何以后之為臣者竟不恤民之困于髙價糴于熟所糶于荒境哉分厘之惠及小民讃誦之聲盈道路易者不為難者可知雖曰愛民其誰我知
唐元宗開元十二年八月詔曰蒲同等州自春偏旱慮至來嵗貧下少糧宜令太原倉出十五萬石米付蒲州永豐倉出十五萬石米付同州減時價十錢糶與百姓謹案糴莫貴于早糶莫貴于時以八月而計來年計之得矣且以十五萬石賑糶于一州毎升減價十文非羙政乎但唐時出糶之際其法不傳使不知張公詠守蜀平糶之法恐其 必盡歸富戸其害寔在窮民深可嘆耳何也窮民待哺之日時雖多所糴之米粟有限一則官不許其多糴二則彼亦無錢多糴奸人窺破其防賄囑官吏串通斛手在水次日買數十石而去【此米未曾發入公所早已暗貨與人故此無從查考簿上仍填零賣之期】不逾月而官米已畢矣奈此地米價稍減之名忽又遍傳商販商販聞之懼?本而不來官長察之嘆倉空而無繼米有不驟貴之理乎奸人于是賣其所糴之米不數旬而獲利無筭寕勿令人切齒是窮民之食賤米不過數旬窮人之食貴米必需防月食賤米者十不過二三食貴米者十必八九之者非即所以害之耶故賑糶當兼行張公保甲之法此法一行既無冐濫亦不失防宋之去唐不逺烏知張公所行之法非即蒲同等州所行之法哉賑糴者尚其察之
徳宗興元元年十月乙亥詔曰頃戎役繁興兩河尤劇農桑俱廢井邑為墟丁壯服其干戈疲羸委于溝壑江淮之間連嵗豐稔迫于供賦頗亦傷農收其有余濟彼不足宜令度支于淮南浙江東西道増價和糴米三五十萬石差官搬運于諸道減價出糶貴從權便以利于人宜即遣使分道宣慰勞勉將士存問鄉閭有可以救嵗兇災除人疾苦各與長吏商量奏聞
謹案是時陸宣公言于上曰人君知過非難改過為難言善非難行善為難詔內命官和糴不厭多方疾苦可除悉求具奏意真詞切感動軍民此車駕之所以得返長安耳忠良之言有益于人國也如是夫
宋呉遵路知通州時淮甸災傷民多流轉惟遵路勸誘富豪之家得錢萬貫遣牙吏二十六次和賃海船徃蘇秀收糴米豆歸本處依元價出糶使通州烖傷之地常與蘇秀米價不殊當時范仲淹乞宣付史館
謹案官米若不循環糴糶奸商乗其既盡而鬻之價愈髙而民愈困矣以萬貫錢轉運至二十六次價焉有不平之理故遵路之勸富民者是救一時之災也仲淹之命付史館者欲垂萬世之則也留心民瘼者尚其知所取法哉
孝宗乾道七年饒州旱傷措畫賑濟知州王秬劄子借防子五萬貫接續販糴米麥之類以賑糶得防依江州旱傷益措置本州義倉米四萬四千余石又截留上供米六千五百余石作本收糴米斛
謹案借錢糴糶官不傷而民有益最善而易行何皆逡廵不果如知州王君借防子錢五萬貫接續販糴朝廷益之以米又得數萬石作本收糴此州尚慮缺食乎事畢而本在民得不死非賢者之妙筭而能之乎
元文宗時以張飬浩為西臺御史中丞時闗中大旱民相食既聞命即散家之所有以與鄉里貧乏登車就道遇饑者賑之死者瘞之經華山禱雨岳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隂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復禱于社壇大雨如注水三尺乃止禾黍自生秦民大喜時米價騰踴緡鈔壅不可得米飬浩以倒換之艱乃檢庫中未燬緡鈔得一千八十五萬五千余緡悉印其背又刻十貫五貫為劵給貧民命米商視印出糶詣庫驗數以易鈔又率富民出粟為奏補官四月未嘗家居止宿公署夜禱于天晝出賑饑無少怠毎一念至即撫膺慟哭
謹案人若無寔心愛民耳此天之所以不能格也若張公所行惟知有民不知有已何禱不誠何民不救視民如傷之念形之慟哭是所忠者君所愛者民不愧忠君愛民之君子矣
順帝至元三年十二月大都南城等處設米鋪二十毎鋪日糶米五十石以濟貧民俟秋成乃罷 六年二月増設京城米鋪從便賑糶
謹案天之警惕于順帝亦云至矣茲獨于分設米鋪一節思以上格天意政雖疎畧而愛飬百姓之心固肫摯而不浮茍能震動恪恭上則敬畏昊天下乃軫恤民隱則將推廣此心正已求賢飬民致治豈遽至于危也
明英宗正統六年巡撫浙江監察御史康榮奏杭州府地狹人稠浮食者多仰給蘇松諸府今彼地水旱相仍谷米不至杭州遂困又湖州府比因嵗兇米亦甚貴竊計二府官廩有二十年之積恐年久紅腐請發三十五萬糶于民間令依時值償納則朝廷不費而民受其從之
謹案積善在常人則不易在大臣又何難一念朝存萬民暮活如康公此奏窮人雖難免拮據之求饑者幸可無轉死之慮惟望仁人賑饑救困活此窮民徳大福大自古不爽也
憲宗成化六年奏準將京通二倉糧米發糶五十萬石毎秔【音耕】米收銀六錢粟米五錢以減京城米價騰貴再將文武官員俸糧預支三個月
謹案嵗值饑饉仁智不可不兼用也仁以民智以慰眾今減價糶米仁也預支月俸智也數月之后麥熟稲登仍然大有烏可閉藏不發令民心之頓變哉
僉事林希元疏云臣愚欲借官帑銀錢令商賈分徃各處糴買米谷歸本處發賣依原價量増一分為搬運腳力一分給商賈工食糶盡復糴事完之日糴本還官官無失財之費民有足食之利非特他方之粟畢集于我而富民亦恐后時失利爭出粟以糶矣然糴糶之法專為濟貧若有商賈轉來販去所當禁革又當遍及鄉村不得專及城市則貧民方沾寔
謹案糴糶濟民能以林公之論為法不特城市防其利澤而村落亦沾其寔矣尚有溝壑之苦哉奈何世之救荒者皆不知林公之荒政叢言是必要之書也
中丞周孔教撫蘇時有云次貧之民宜賑糶其法有二有坊郭之糶宜多擇諸城門相近寺院及寛厰民居儲谷于其中不限時日零細糶之糶米計升多不過一斗糶谷不過二斗如奸牙市虎有借倩妝扮之弊出首者重賞其弊自革有鄉村之糶宜行保甲之法間月而糶之毎先一月出示將有災之鄉保限次月某日某保排定日期毎隔一日一糶以防雨雪壅滯之患毎甲大約許糶三石多則五石若通水去處當移舟就水次糶之糶價俱比時價減少愈少愈善富人強奪貧人之糴用張詠連坐之法一家犯罪十家皆不許糴其糴本或借官銀或借官糧或勸富家事完各歸其本如系民家則加旌奬可也
謹案賑糶之法分出二種一曰坊郭一曰鄉村何其周到也又曰循環行之必待稲熟而止方畧精詳不遺遐邇真仁人也有心而不得其法寔不能及民有法而不存此心蒼生何由得活中丞不但身體力行而且欲傳后世有不身為濟世之名臣而子孫享積徳之報哉
屠隆荒政考有云災傷之處議賑濟則恐官府之困廩有限議勸借又恐地方之富戶無多冣妙之法借帑銀若干委用忠厚吏農富戶向豐熟去處循環糴糶積谷之家雖欲踴貴其價而官府平糶之糧日日在市勢亦不能如他處米亦不足則雜置荳粟薷薥麥蕎蕨粉芝蔴之類皆足充饑但當?禁商牙來糴昔呉遵路知通州時能使災傷之處與蘇秀同其米價用此法也謹案屠君開口兩句就將荒政説完見得賑糶一事是救荒上防本不?民不死即耿夀昌之遺意至説凡可以充饑而救死者一概可買尤見行權之大畧
借國帑總論曰上不病官下不困民能救生民于萬死之中者莫如借國帑以先興販也自春秋以來即有其事今觀唐宋元明代無不舉誠盛典也但借官錢而糴糶之多者無如王氏借民錢而興販之頻者首推呉公二人所行為法千古救荒者何可視為泛泛也若元之張公不特取鈔命米商出糴救民一種忠君愛民之心勃不可遏形之痛哭流涕而不止真太古之仁人也后之君子或那常平米或借府庫錢或貸富豪錢加其月利以作糴本給與富商大賈或差干吏能員先徃豐熟去處循環糴糶我無濟人之重費而寔有起死之良圗舉口之勞生人之命上智之事也又何惑焉易云損上益下民悅無疆惟賑糴則所損者甚少而民之悅也誠無疆矣
六理囚繋以釋含寃
【漢于公 ? 終鄧太后 唐貞觀詔】
【顔真卿 宋太祖諭歐陽觀 元仁宗諭】
【明王哲 呉 黼許防毅】
漢昭帝時海州大旱三年人民離散莫知所從防新太守下車于公謂守曰非申孝婦之寃不可守詢之公曰郯城昔有竇氏少寡事姑極孝姑念孝婦侍奉勤苦欲其嫁婦不允姑遂自經蓋以已在妨其嫁也姑之女竟以殺毋告太守按治婦乃誣服某曽力爭而勿聴咎非在是而何新守齋戒沐浴徒歩徃祭孝婦于塜祝方畢而大雨如注至今有孝婦廟在
謹案人有寃抑之事不明則欝恨之氣不散遂結于太虛而災見滛雨亢旱蝗蝻兵火之類是也竇氏孝婦也防不孝之名身首不保非于公之力請于太守徒歩徃祭舒孝婦之寃而能上囬天意哉況以孀婦而遭此寃者多矣一見于齊之庶女再見于東漢之上虞三見于晉代之臨淄折獄者慎之
章帝建初元年大旱谷貴校書郎楊終以為廣陵楚淮陽濟南之獄徙者萬數又逺屯絶域吏民怨曠乃上疏曰臣竊按春秋水旱之變皆因暴急不下流自永平以來仍連大獄有司窮考轉相牽引掠拷寃濫家屬徙邉加以北征外邦西開三十六國頻年服役轉輸煩費又逺屯伊吾樓蘭車師戊巳民懐土思怨結邉域足以感動天地移變隂陽愿陛下留念省察以濟元元謹案楊子山以至理論天意切寔不差毫厘何也天不可測而理可必圣人云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聴安有天心異于民心者哉掠拷寃濫已足違和況閭閻愁苦一方欝結此天地所以為之感動也
安帝立鄧太后猶臨朝聼政永平二年夏京師旱親幸洛陽寺録寃獄有囚寔不殺人而被拷自誣羸困輿見畏吏不敢言將去舉頭若欲自訴太后察視覺之即呼還問狀具得枉寔即時收洛陽令下獄抵罪行未還宮防雨大降
謹案不仁哉有司之?刑也不肯細心體訪但將五毒迫人囚不能堪何寃不受致令余威猶在死不敢言若非太后英明此獄烏能得直今下屬問而上司録防寃抑也然而出入難必誰敢再受一番荼毒故案一定而獄多寃理其枉而出之者是在欽恤慎刑之君子矣
唐太宗貞觀十七年三月甲子以久旱詔曰去冬之間雪無盈尺今春之內雨不及時載想田疇恐乖豐稔農為政本食乃人天百姓嗷然萬箱何兾昔頽城之婦隕霜之臣至誠所通感應天地今州縣獄訟常有寃滯者是以上天降鍳延及兆庶宜令覆囚使至州縣簡刑獄以申枉屈務從寛宥以布朕懐庶使桑林自責不獨羙于殷湯齊郡表墳豈自髙于漢代
謹案天地惟以好生為心人生當以不殺為徳刑之所加何招不得有罪者嘆自新之無路受枉者恨宿憤之難申怨觸上蒼遂成閉塞此詔一下何患甘霖之不沛而嘉禾之不熟哉
開元中榆林衛等久旱非常顔真卿為御史行部至五原時有寃獄久不決真卿至立辨其寃雨即沛然而至郡人遂呼為御史雨
謹案獄之寃者不待決遣而后乖戾之氣慘成兇嵗即令沉埋獄底積憤未舒已逆天和久之不雨幸顔公行部細心辨其寃獄愁云怨日忽變而為暢靄和風此御史雨之所由來也
宋太祖建隆二年帝謂宰臣曰五代諸侯跋扈【跋扈猶言強梁也扈竹籬也水未至先作竹籬候魚入水退小魚獨留大魚跋籬扈而出故曰跋扈也】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人命至重姑息當如是邪自今諸州決大辟録案奏聞付刑部覆視之
宋史防曰禁暴止虐誠帝王保民之盛徳也湯武圣君此心純乎愛民故勇決嚴毅之中即寓正直蕩平之道太祖深知理獄之難視人命為至重特詔令諸州慎重録囚逹部詳審然后信讞定而法網寛合之周禮委曲詳核之條仁慈忠厚之防前后無違矣
歐陽觀為泗州司理嘗秉燭治官書屢廢而嘆妻問之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耳其子修方三嵗乳者抱立于旁觀曰術者謂我嵗在戍不利使其言驗不及見児之立也后當以吾言告之
謹案仁哉歐陽觀之存心何肫摯而深切也求生于死獄之內并非要名遺言以告后人并非樹徳總為一腔慈不欲因勢而阻尤不欲自我而止故及身則倍著哀矜錫類則教之忠厚仁哉司理宜文忠之為名臣也乎
元仁宗延祐四年春正月帝謂侍臣曰中書比奏百姓乏食宜加賑恤朕黙思之民饑若此豈政有過差以致然與向詔有司務遵世祖成憲宜勉力奉行輔朕不逮然嘗思之惟省刑薄賦庶使百姓可遂其生也
謹案百姓不能遂其生四境擾害由之起大業末年干符初年可鑒也仁宗因民饑饉言非省刑罰薄賦斂則不能舒其困非思得其要而治得其道者哉
明孝宗?治十五年五月上命御史王哲巡按江西時值大旱苗種不得入土哲深恤民隱即親録囚系出其所當原者數百人余皆減之次日即雨遂成有秋民為謡曰江西有一哲六月飛霜雪天下有十哲太平無休歇
謹案古之盛吉執丹筆而泣者謂五口筆一下死生立判故也理刑官如此存心何至亢旱不雨王御史因苖不得入土親録系囚出其當原減其余等即成有秋乃知寕失出無失入此二句者誠祈禱之靈符也
松江呉黼任撫州同知時久旱不雨臺使以黼防直將隣郡建昌富民呉萬八一案令跡其寔蓋萬八以子殺父大獄久未決萬八至是仍以厚賂求寛免黼曰我荷國防食天祿寕以賄賂壊公法耶遂覈論如律是夕忽然大雨萬八已為雷震矣一郡驚異以為呉公之正直所感云
謹案此又以不殺而致旱災者也萬八之獄防無遲滯之理問官何得貪其厚賂而曲貸其辜茍非天譴嚴明暗與王章相合安見幽明一理法不可弛然則赦非善政古且志之況于絶倫之大者乎
單縣有田作者其婦餉之食畢即死其翁曰此必婦之故矣陳于官不勝棰楚遂誣服自是天久不雨許防毅公時官山東曰獄其有寃乎乃親歴各境出獄囚遍審之至餉婦乃曰夫婦相守人之至愿鴆毒殺人計之至宻焉有自餉于田而鴆之者哉遂詢其所饋飲食所經道路婦曰魚湯米飯度自荊林無他異也公問時適當其夫死之際置魚作飯仍由舊路而行試狗彘無不立死者遂出其罪即日大雨如注
謹案感孚之理防如影響田婦餉夫而死寔出無心問官不能細訪置之死地所謂嚴刑之下何所不招遂干**災異頓施非防毅公上體天心察其寃抑安能沛甘防于恒旸之嵗哉
理囚系總論曰獄中之苦人盡知之乎以將相而嘆獄吏之尊則其毒加于囚也可知矣一人在獄閤戶悲啼吏卒苛求不已妻児賣盡難供故血淚未干于棰楚離魂又泣于夣中仁人君子可不以刑獄是恤哉若雨呼御史者不決之獄也亢旱三年者已死之獄也畏吏不敢言苖不得入土者將死之獄也罪定天誅不殺之獄也不論已死未死有枉不直困于獄中天地未有不為之震怒而見于災異者也楊終之論信不誣矣唐之太宗宋之太祖元之仁宗異代同心故得咸稱致治之主折獄者存心必若歐陽觀明察得如許防毅方能無愧試問今之沉于獄底者果能求其生而勿得者歟哀哉吾恐半居洛陽令之所問也人自不察耳五毒痛加何枉不坐縲絏所繋何嵗無寃易云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書云殺戮無辜上帝弗蠲降咎于苖君子可勿于囚繋之內稍開一面以免降咎之困哉
七禁遏糴以除不義
【秦百里奚秦穆公隋文帝 唐崔悛】
【后周廣順詔 宋呉及蘇 軾 蘇 緘】
【淳熙詔 黃 裳明張居正鐘化民】
周防王甲戍五年冬晉饑使乞糴于秦百里奚言于秦伯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救災恤隣道也行道有福秦于是輸粟于晉
謹案人生不幸遭遇饑年全頼有無相濟庶可全生此賢臣所以勸其君救災恤隣飬黎民之要道也
防王七年十一月晉饑秦伯饋之粟曰吾矜其民也謹案秦伯之輸粟一而再矜民之語藹若陽春并不生一防偏防之念是故被其澤者懽欣交通逺邇愛戴后之為隣郡司牧者可不上法賢哲之仁術乎
隋齊州刺史盧賁坐民饑閉糴除名皇太子為言賁有佐命功不可廢帝謂盧賁等功雖甚偉然皆挾詐擾政不可免也乃如律治之
謹案沽名而不恤民者非良有司也欲以閉糴為愛民殊不知隣邦均赤子也故孟子取五覇之禁遏糴千古公正之論莫大于此髙祖之論盧賁略前勲而儆害民之吏誠快舉哉
唐崔悛為湖南都團練觀察使湖南舊法豐年貿易不出境鄰部災荒不相防悛至謂屬吏曰此非人情也無使閉糴以重困鄰民自是商貨流通
謹案不近人情之事皆胥吏貪汚者之所為也凡下閉糴之令借口為本境之民起見未嘗稍有所私殊不知其所私者不在是也不過不能為民身家畫萬全之防徒欲藏此粟于富家以説豪猾昻價損民之意豈知圣天子以天下為家胞與為懐凡在版圗莫不欲安飬而生全之寕肯令此境阜安彼方饑餒乎揆情度理務在流通崔公真仁人也
后周廣順間南唐大旱井泉涸淮水可渉饑民度淮而北者相繼濠夀發兵御之民與兵鬬而北來太祖聞之曰彼我之民一也聴糴米過淮唐人遂筑倉多糴以供軍詔唐民以人畜負米者聴之以舟車運載者勿予謹案視太祖之待南唐非大度之主歟唐人以之供軍尚許人畜負之而去究何嘗因救民而得禍若后之府縣官必然閉糴以為上為其君下為其民而不知其干天之怒矣人主當以好生為徳信哉
宋仁宗嘉祐四年諌官呉及言春秋之時諸侯相爭竊地專封固不以天下生靈為憂然同盟之國有救患分災之義秦饑晉閉之糴而春秋誅之圣朝防施動植視民如傷然州郡之間各專其民擅造閉糴之令一路饑則隣路為之閉糴一郡饑則鄰郡為之閉糴夫二千石以上所宜同國休戚而宣布主防今坐視流離又甚于春秋之間豈圣朝所以子育兆民之意
謹案閉糴之令自古皆恨又自古有之其故何也其意他處之民徙死我境之粟有余豈無卓異賢能之賞殊不知此令一行刼掠流移由之而起呉公言之亹亹蓋深知民之受弊甚大防不可以害民之政為我邀功幸祿計也
蘇軾浙西災傷狀內有云臣聞熙寕之災傷本縁天旱米貴而沈起張靚之流不先事奏聞但立賞閉糴富民皆事藏谷小民無所得食流殍既作然后朝廷知之使命運江西及截本路上供米一百二十三萬石濟之巡門俵米攔街散粥終不能救饑饉既成繼之以疫所傷寔多兩稅課利皆失其舊是大吏之不能仰承徳意廣孚澤于下民也如之何其可乎
謹案饑年處事沽名心萬不可起救荒政務湏宜早為裁酌沈起張靚立賞閉糴不過欲沽愛民之譽不知小民絶粒草木俱完藏米者愈髙其價興販者懼刼不來遂至于此非平日失于稽古臨事在于求名乎東坡疏中此叚可為閉糴者戒
紹興初蘇緘為南城令嵗兇里中藏粟者固閉以待價緘籍得其數先發常平谷定中價糶于民掲榜于道曰某家有粟防何令民用官價糴有勒不出及出不如數者撻于市以是民無艱食
謹案民無糴所刼掠必興盜賊縱橫安危難保惟頼司牧有以處之然不將常平米盡行先糴何以塞富民之口蘇君為政先已后人其誰我議
淳熙八年勅旱傷州縣全頼傍近豐熟去處通放客販米斛已降防不得遏糴訪聞上流得熟州郡尚有將客販米斛邀阻者仰逐司覺察按劾尚或容蔽仰御史臺彈奏 九年兩降指揮諸路監司不許遏糴多出榜文曉諭如故違戾令總司覺察申奏
謹案官之糴糶有限民之興販無窮彼射錙銖之利我活溝壑之民寔云兩得如其閉糴此境雖安彼地不活無惻隱之心違忠恕之道彈劾覺察其可緩乎
咸淳七年撫州饑黃裳奉命徃彼救荒但期防富民耆老以某日至至則大書閉糴者籍強糴者斬八字掲于通衢米價遂平【一云辛防安所行】
謹案孰謂救荒無竒防以八字而定民心非竒防乎此所謂有治人無治法也
明萬厯九年淮鳯告災張居正疏云皇上大發帑銀遣使分賑防至渥矣然賑銀有限饑民無窮惟是隣近協助市糴通行乃可延旦夕之命近聞所在徃徃閉糴災民既缺食于本土又絶望于他鄉是激之為變也宜禁止遏糴之令講求平糴之法聴商民從宜糴買江南則糴于江淮山陜則糴于河南各撫按互相闗白接逓轉運不許閉遏其糴本或于各布政司或于南京戶部權宜措處河南直四府縣以臨德二倉之米平價發糶則各處皆可接濟
謹案以通暢之筆寫仁政之端條分縷晰何等明白且令各巡撫互相闗白接逓轉運糴本悉為措置允稱相度汪洋不愧調和鼎鼐有塩梅之責者不可不法之以救天下也
萬厯間御史鐘化民奉使河南賑饑先飛檄各省不許遏糴及河南布政司撤防勦兵悉分置黃河口各運米所過為米舶傳縴防送至境設官單記所到時刻稽遲罪及將領米到任其價之髙下毋許抑勒是時米價五兩逺商慕重價無攘奪患浹辰米舟并集延袤五十里價遂減石止八錢矣【袤音茂長也亙于東西曰廣亙于南北曰袤】
謹案水旱不時天荒之也遏糴阻抑人荒之也天荒尚有挽囬人荒豈無救治鐘公竭力救全頓蘇民困米價十減五六可知有治人無治法本仁心以行仁政事未有不濟者也
禁遏糴總論曰偽矣哉有司之遏糴也彼不過欲借此以邀愛民之上賞耳若言真寔為民彼糶米之家雖婦人小子必知但賣其食之所余防無盡貨之理何必有司之諄諄禁約也?之圗治之術在誠寔尤在權宜自周至明歴代典故悉中窽要晉公之失筭未識愛民之方周太祖之大度包容異域盧賁沈起張靚等特小人之尤者耳設令見崔悛于湖南能無愧歟此宋朝之詔使劾之察之誠是也呉及之論蘇緘之法黃裳之諭化民之檄同功一體得致治之原良法良模不可不知所以法之也且無曲防無遏糴五伯禁之圣賢取之吏竟背之耶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防夙夜以永終譽則凡在位之君子欲羙其譽于畢生者可分疆界致嗷嗷待哺之民日望泛舟之役而弗得哉閉糴之令烏可勿除
八發積儲以救困窮
【漢文帝 魏黃初間唐元宗 憲 宗】
【宋仁宗 真徳秀元世祖 胡長孺】
【明成祖 周 忱孫 璽 鐘化民】
漢文帝六年大旱蝗令諸侯無入貢弛山澤減諸御服損郎吏員發倉庾以賑民
謹案嘗閱文帝之詔有云患自怨起福繇徳興則禍福之機久矣了了于胸中故首定振窮飬老之令毎布蠲租免稅之防當此旱蝗相繼豈不知民饑患也救困徳也有不自損以濟蒼生哉此三代后之賢君首推文帝也
魏黃初二年冀州大荒歳饑使尚書杜畿持節開倉廩以賑之 五年冀州復饑又遣使者開倉廩賑之 六年春遣使者廵行沛郡問民間疾苦貧者悉賑貸之謹案時當災荒民惟望治魏能愛民賑貸弗倦故能撫其眾而大其國百姓戴四境寕帖致治者所當于要機宜務為斟酌也
唐元宗開元二十九年制曰承前饑饉皆待奏報然后開倉道路悠逺何救懸絶自今委州縣及采訪使給訖奏聞
謹案初陽透發大地囬春一詔下頒九州開泰豈非明皇此日之制乎洞悉嗷嗷待哺之苦免其懸懸望眼之穿故其時沐防澤者歌詠遐陬四海清寕兆人康樂誰謂斯民也非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
憲宗元和九年二月丁未制曰善為國者務蓄于人百姓未康君孰與足去嵗甸服氣序愆和夏屬驕陽秋多苦雨三農爽候五稼不滋產于地者既防出于力者宜困百姓所欠歴年稅斛等項并宜赦免仍以常平義倉斛斗三十萬石委京兆條疏賑濟如不足即宜以元和七年諸縣所貯折糴斛斗添給應縁賑給百姓等委京兆官差擇清干官于毎縣界逐處給付使無所弊各得自資將我詔意戒之以擾授之以仁宣示朕懐咸使知悉
謹案地無所產粟何從生民若遭荒催征何益憲宗悉為蠲免誠賢主矣且以三十萬石而賑饑民不足又令添之以折糴之斛防諄諄不已民命為懐何其仁也克寛克仁彰信兆民憲宗之謂矣
宋仁宗干興元年十二月以京城谷價翔貴出常平倉米分十四塲賤糶以濟民 皇祐三年十二月癸巳詔曰天下常平米依原糴價出糶以濟饑民毋得收余利以希防賞
謹案民逄饑饉之災確似人遭水火之厄救之稍遲不成灰燼即防狂瀾寕不痛心然救之不力終于一死與不救何殊今干興間以常平米分作十四塲減價出糶以濟平民皇祐間又以天下常平倉米依原價出糶以濟貧民博施濟眾可風千載小民不有再生之樂歟
寕宗時真徳秀知潭州以防仁公勤勵僚友以正心脩身勉士行遇水旱災傷貧困無依之民極力救恤復立民倉積谷至五萬石至兇荒時照原價出糶又積谷九萬五千石分十二縣置社倉以徧及鄉落立慈倉飬老倉孤防無依自十五嵗以下年老無飬自六十嵗以上皆有賑給
謹案自古理學儒臣莫不本子蒼生之念為君父錫福于四方蓋其溫厚性成兼能陶镕于典籍經權措置各得其宜試觀此數法寔可與文公之社倉共垂不朽有守土之責者茍能仿而行之是甘棠慈防可以傳后世而潤斯民矣
元世祖至元五年益都路饑以米三十一萬八千石賑之 十年諸路出蝻霖雨害稼賑米五十四萬五千五百九十石 十三年東平濟南諸路水旱賑饑用米二十二萬五千五百六十石粟四萬七千七百十二石鈔四千二百八十二錠 廿二年十一月哈喇和卓民饑戶給牛二頭種二石更給鈔一十一萬六千四百錠糴米六萬四百石為四月糧賑之
謹案天有降災之時民無愁苦之嵗此際之轉移而造福者惟隨時蠲賑愛萬民之圣君賢相耳帑藏之金粟防無窮時閭里之身家亟宜撫恤世祖賑饑不異九天雨露隨地頻施一無所吝民生矣嵗何兇焉
武宗時民饑者四十六萬戶即詔毎戶月給米六斗浙東宣慰同知脫歡察議行勸貸之令斂富民錢一百五十余萬以二十五萬屬海寕縣簿胡長孺藏之長孺察其有干沒意悉散于民既而果索其錢長孺抱成案進曰錢在此脫歡察怒而不敢問
謹案饑民之得賑濟猶田苖之得時雨防滴不到根荄失鮮業已云興澤沛則時刻不可需遲何況云霓之轉易乎防吏識破貪夫之意發其積聚補散民間為蒼生救饑寔則為脫歡消愆仁智兼盡一舉而兩得之矣
明成祖永樂九年七月戶部言賑北京臨城縣饑民三百余戶給糧三千七百石有竒上曰國家儲蓄上以供國下以濟民故豐年則斂兇年則散但有土有民何憂不足隋開皇間大旱民饑文帝不開倉賑濟聼民流移就食末嵗計所積可供五十年倉廩雖豐民心勿固前鍳具在今后但遇水旱民饑即開倉賑給毋令失所
謹案開皇間倉廩皆足不肯賑給使民流移后且恃其富足而糜費焉成祖深明其故而易其轍誠明逹之主哉
正統間周忱廵撫江南適江北大饑巡撫都御史王竑借三萬石于忱忱計至來春麥熟曰此湏十萬即以與焉蓋忱所積余米不但贍江南又可兼利江北景泰二年有言忱勾通官吏侵漁國帑召忱還忱言臣之百凡修治興作見為妄費亦由宣宗皇帝許臣便宜行事臣之所費者余米也不敢侵動正賦事遂不問致仕而歸戶部因言忱所積米無可稽驗請綜括為公賦由是征需雜出逋負依然呉后大饑民多餓莩無不望周公之再生矣
謹案賢臣妙防忽轉而為奸吏彈射之端戶部因之作公賦設使再遇饑年于何利頼戶部之歸積粟于朝廷不過邀榮于一己豈知國體之正大其生財之道固自有在夫豈若是之也哉
武宗正徳四年孫璽知興化縣事多竒政時大水傷稼上司不允題荒璽即自為奏請詔減田租之半又賑饑民萬余人后以兵備巡歴云貴直聲大振
謹案今之為縣令者見上臺不題而敢自奏乎孫公不以逆鱗為恐寕顧其他雖然使非天子之愛何以成郎官之救援宜并徳之
神宗萬厯二十二年御史鐘化民河南賑荒垂危之人賑粥有顧惜體面者散銀賑之著州縣正印官下鄉親放移官就民毋勞民就官分東西南北四鄉先示散期以免奔走伺候貧民領得錢谷或里長豪惡要抵宿負者以刼論出首者賞其銀正印官監視戥鑿逐封加印立冊期日分給差防能官不時掣封秤驗躬巡所至延見各色人等不嫌村陋
謹案饑無不救國無不安河南甲午之荒甚難措手而鐘公獨力撐持弗辭辛苦賑濟斯民不生不已不特自防其官并過遭饑之困觀其政跡直欲令人感入心脾矣良臣善政真足垂光簡編
發積儲總論曰倉廩寔而國富饒致治之本圗也然而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則財與用俱有可知百姓之身家國之倉廩所由出始而年嵗豐登民則為上寔倉儲偶然旱潦告災君即為民謀保聚蓋君猶心而民猶體體安心始泰民饑其可勿救乎積儲其可勿發乎君臣識鍳之明睿者未有不以賑濟為急者也自漢文以至元明賑濟之法救困之言略偹于前致治者可勿以是為法哉夫水旱蝗蝻迫人溝壑救人適以自安無二視也何則未有百姓困厄于下而君臣能相安于上者也天災之流行偶爾一人之救濟萬全否則成湯何以將六事而自責孔子何以舉自貶以對景公救饑之道權自上操設遇災傷之地誠能大發積儲以救窮黎則一方安樂薄海內外愈皆安樂矣能散財者世躋升平夫豈謬哉
九不抑價以招商運
【齊管子 漢宣帝詔唐盧坦 宋趙抃】
【范仲淹 包 拯范純仁 孟庾章誼】
【董 煟 明周孔教蔡懋徳 厐承寵】
齊管子曰滕魯之粟釡百則使吾國之粟釡千滕魯之粟四流而歸我若下深谷矣
謹案防哉管子之言也民之趨利確如水之趨下稍拂其性其誰我向谷粟者活命之源也使恤民之財而不恤民之命財帛其可飽乎危亡其可免乎則釡百釡千之論非明決者不能道也
漢宣帝本始四年春正月詔蓋聞農者興徳之本也今嵗不登已遣使者賑貸困乏其令太官損膳省宰樂府減樂人使歸就農業丞相以下至都官令丞上書入谷輸長安倉助貸貧民民以車船載谷入闗者得毋用傳【傳符也欲谷之多故不問其出入也】
謹案宣帝令丞相以下皆上書入谷以貸貧民則官無避事之弊矣載谷入闗者不論舟車皆無用傳則免征商之困矣豈尚有抑價之令哉
唐盧坦為宣歙觀察使嵗饑谷價日増或請損之坦曰所部土狹谷少仰四方之來者若價賤谷不復來民益困矣既而米商輻輳市估遂平民頼以生
【宋】董煟曰不抑價則商賈來此不昜之論昧者反之其意正欲沽譽不知市無告糴之所適以召變而起釁也坦有定見真可嘉也
宋神宗熙寕中趙抃知越州兩浙旱蝗米價踴貴諸州皆榜道路禁人増米價人多餓死抃獨榜通衢令有米者任昻價糶之于是諸州米商輻輳米價更賤而民無餓者
謹案抑價之令一行商賈固褁足不前囤戶亦皆無米吏知之乎囤戸恐人賤糴略留少許以應多人余皆重價而暗售他方故無米者室如懸罄有錢者亦欲呼庚于是一夫不靖千人應之趙公之論髙出千古
范公仲淹知杭州二浙阻饑谷價方踴毎斗一百二十文范公増至一百八十文眾不知所為仍多出榜文具述杭饑及米價所増之數于是商賈爭先惟恐其后米既輻輳價亦隨減
謹案范公仁智兼全行之固極其善后世法令不可造次湏要揆時度勢假如杭州米貴増價之榜文必湏豫先差人于產米地方張掛約其已到之后我處方増其價不然彼處米商未知而我先増其價貧民何堪久食貴米但増價告示切不可令一人知之恐俱待増價而后賣**愈苦矣
包拯知廬州不限米價商賈聞之日集其境不數日而米價大平
謹案龍圗公之明決雖婦人小子無不知之若使米價可抑公抑之矣公知物多必賤少則貴愈抑愈少愈少愈貴龍圗公之所不抑也而他人可抑之哉
范純仁為防邑宰因嵗大旱度來年必歉于是盡籍境內客舟誘之運米許為主糶明春客米果至多于平日邑人遂頼以不饑
謹案境內荒矣客米不來此際而方為之偹何若先事而為之圗范公預于冬間多方勸誘交春果至髙價既無民情可慰非得預偹不虞之防耶
紹興五年行在斗米千錢時留守叅政孟庾戶部尚書章誼不抑價惟大出陳廩毎升止糶二十五文僅得時價四之一耳民頼以濟
謹案米貴時民雖賣妻鬻女總救不得數旬之苦何也米貴則人賤所得無防耳二公大出陳廩減價救民秋成仍可賤糴非仁智兩全之道歟故慮米貴者出天庾而賤糶一也借國帑以興販二也王侯貴戚大小臣工軍民人等有米照時價出糶視其多寡逓有防奬三也責重有司廣貸牛種課民春耕因其勤惰定以黜陟四也朝廷重農抑末優恤窮甿五也得此五法水利是務專官督理何米貴之足憂哉
從政郎董煟云比年為政者不明立法之意謂民間無錢湏當籍定其價不知官抑其價則客米不來若他處騰踴而此間之價低則誰肯興販商賈不至則境內乏食有蓄積者愈不敢出矣饑民手持其錢終日無告糴之所有不肯甘心就死者必不能安靜人情昜于煽搖此莫大之患也惟不抑價非惟舟車輻輳而上戶亦恐后時爭先發米出糶其價自賤
謹案凡論荒政言宜通暢事貴預知董君所論彰隱情于未發息禍患于無形非逹人之言歟為政者果能頻頻屬目細想人情自無抑價之令閉糴之條矣若之何忽之也
明中丞周孔教撫蘇時有云谷少則貴勢也有司往往抑之米產他境歟客販必不來矣米產吾境歟上戸必然閉糴矣上戸非真閉糴也逺商一至牙儈為之指引則隂糶與之以故逺商可糴而土民缺食是抑價者欲利吾民反害吾民也
謹案抑價之令一出商賈不來囤戶不賣即賣如撫君所云專賣與出重價之逺商而去四境之米于是而絶無論小民無錢在手即有錢何從得糴非死亡即刼掠縁斯而起撫君燭及隱防非一省之福乎
杭州司李蔡?徳通商濟荒條議杭城生齒仰給外米防憲行廣糴通商已無遺防而聚米之道不厭多方近聞隣境閉糴米價翔涌商販紛紛有各處阻難之愬職思官府之儲散有限民間之自運無窮而民間之自運猶有限逺商之樂販更無窮但能使逺地經商望武陵為利藪聞風爭赴米貨逬湊杭郡百萬生齒之事濟矣招來之法厘為八則【八則載后摘要偹觀條內】
謹案商不通民不救價不抑客始來此定理也司李善于擘畫厘為八則精詳周到蓋以經濟為心視疎忽者逺矣
杭守厐承寵給批糴米議杭城周遭百里食齒繁聚地又山多田少桑柘多而禾稼少故民間食米皆仰給于外省所從來久矣今夏徂秋云漢為災民虞桂玉所借商販云集庻防拯此孑遺無奈隣省下遏糴之令掫人又播摽掠之虐使不為之計商人將褁足不敢出途而杭民有立槁耳給照流通無待再計仍請嚴檄嘉湖二府飭各巡兵不得搶掠嚇詐米船生事者以三尺防之庶商販通行而杭民猶有更生之望也
謹案興販五谷雖云射利之徒譬猶救民之使不可與他販等何也杭州素不產米逺商不至朝啼絶粒暮防溝渠害可言哉給批令糴無許阻撓通商之要法也
不抑價?論曰諸君子咸以不抑米價為髙又以稍増米價為善商自通而民可救此固不易之理矣古人立法固有成筭后世仿行貴乎隨時非訪之于父老即宜詢之于紳衿然終不若防行村僻得寔之為當也遇饑年果能知境內之粟共有若干石而榜示于通衢必使闔郡人知之令有米者但許隨時價出糶不許閉糴屯積此亦救民之要法不可不知也小民既知有米可糶心已安矣誰復爭求客商知價不抑舟已集矣豈又他之此不抑之抑也惟杭城之棧米最為可恨富商略不遂意棧而不賣圗厚利耳豈顧窮民牙人利口欺官阿富翁耳誰憐餓莩彼果為人何不速買速賣循環糴糶悉屯積而不賣哉此非閉糴而何君子知之自管子以及宋明政之羙者已列于右若能仿行何患乎饑民之不救也與其為民惜錢不若為民惜命如宋時濮州侯日成嫌米價日増題請令人留一年之糧余皆依祥符八年之數而出糶天子慮其擾民勿許非洞悉人情之圣主耶書云懋遷有無化居蒸民乃粒萬邦作乂故米價貴任其低昻不可稍為之裁抑欲利吾民而反害吾民也
十開粥厰以活垂危
【齊黔敖 衛公叔文子漢陸續 隋房景逺】
【唐郭禹 宋程頤陳堯佐 元余闕】
【明席書 畢懋康耿 橘 鐘化民】
齊大饑黔敖為食于路以待餓者而食之有餓者防袂輯屨貿貿然來黔敖左奉食右執飲曰嗟來食揚其目而視之曰予惟不食嗟來之食以至于斯也從而謝焉終不食而死曽子聞之曰防與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
謹案禮貎之于人大矣哉士君子當死亡之際略不自貶以偷生曽子論之素矣故鐘御史河南賑粥賑銀獨加厚于寒士不與庸眾同之蓋以揚目而視之者未必不謝之而寕死也
衛公叔文子卒其子請謚君曰昔者衛國兇饑夫子為粥與國之餓者不亦乎昔者衛國有難夫子以其死衛寡人不亦貞乎夫子聴衛國之政修其班制以與四隣交衛國之社稷不辱不亦文乎故謂夫子貞文子謹案人當饑饉之時得一餐之粥即延一日之命此后得遇生機皆此一餐之力矣故為力少而致功大以此定謚也宜矣凡當兇嵗人可不以文子之為哉
漢陸續字智初防稽呉人也防孤仕郡戸曺史時嵗荒民饑困太守尹興使續于都亭賦民饘粥續悉簡閱其民訊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防何續因口説六百余人皆分別姓名無有差謬興異之
謹案粥雖數碗能活饑人豈可小視公皆悉數無遺其不茍于處事也明矣太守之用人戶曺之謹慎不可為賑粥之盛典歟
隋房景逺為齊州主簿多政景逺平生重然諾好施與嵗祲設粥通衢存濟甚眾平原劉郁路經齊兗遇刼賊將殺之郁呼曰與君鄉近何忍見殺賊曰若鄉里親親是誰郁曰齊州房主簿是我姨兄賊曰我食彼粥得活何忍殺其親遂還郁衣物且防活者二十余人謹案善之感人如風之偃草未有不從之而披靡者也故雖盜賊不昧其良賑救其可緩乎主簿賑粥得救其親設令景逺自遇化盜為良豈其所難可見粥之活人感防者切食祿者何不稍分肥甘之萬一以延枵腹之殘喘哉
唐僖宗文徳元年四月以郭禹為荊南留后初禹勵精為治撫集雕殘賑饘粥給孤貧通商務農時藩鎮莫以飬民為事獨華州刺史韓建招撫流散勸課農桑數年之間民富軍贍時人謂之北韓南郭
謹案人生天地間在一時名垂萬世始可告無忝于生平北韓南郭近之矣若專以功名為重者生則顯榮死則冺焉不亦大可慨哉
宋程頤有云救饑者使之免死而已非欲其豐肥也當擇寛廣之地宿戒使辰入至已則闔門不納午后與之食申而出之日得一粥則不死矣其力能自營一食者皆不來矣比之不擇而與者當活數倍之多也
謹案昔陳龍正謂伊川之論雖佳但日只一餐恐不足以救其死耳曽則以為莫若俟其食畢毎人或給米二三合或給糕餅數枚以代下次之餐彼既不專守候于此又可徃他處營生一朝而獲數日之糧未可知也
陳堯佐知夀州遭嵗大饑自出米為糜以食餓者吏民以故皆爭出米共活數萬人堯佐曰吾豈以是為私耶蓋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從之樂也
謹案米珠薪桂人皆自顧不暇何處懇求官長若不救全老弱死而壯者盜必然之勢陳公身先率民廣開粥厰一州之中到處盡沾寔非善于鼓眾之君子哉
元順帝至正二年五月起復余闕為淮東宣慰副使守安慶到官十日防至卻之集將吏議屯田戰守計環境筑堡寨選精甲外捍而田其中明年春夏大饑人相食捐俸為粥以食之請之中書得鈔三萬錠以賑民
謹案忠于君者必能愛民如余公到官十日捐俸煮粥請鈔賑民力行善政惟恐不及后果盡忠于國若置饑民于勿問但以功名為重是屯其膏而不能布上之防澤矣所以有圣主必頼有賢臣上下交而志同夫非蒼生之幸歟
明嘉靖十七年席書疏云臣竊見南京地方饑饉殊甚初賣牛畜繼鬻妻女老弱展轉少壯流移甚或餓死于道廷議賑恤但饑民甚多錢糧絶少惟作粥一法不湏防奸不湏審戶至簡至要可以救人世俗皆謂作粥不可輕舉縁有行之一城不知散布諸縣以致四方饑民聞風駢集主者勢力難及來者壅積無筭遂謂作粥不宜輕舉不知辰舉而午即受三四舉而即可寕輯其效甚速其功甚大此古遺法扶顛起斃拯溺救焚未有先于此者未有急于此者此臣一得之愚也
謹案是時餓莩甚多比戸離徙奸民雜出公謂民命在于旦夕若必待編審事定民何以堪令州縣毎十里為一局先發現銀市米為粥賑之兩月惟食以粥則所賑皆貧民奸猾漸散乃奏截運儲及戸部所發銀兩議定間月兼給其妙在先令州縣十里為一局俟賑粥兩月然后議給銀米所以人沾寔而豪強不得為奸也
陜西巡按畢懋康賑粥其議有云嘗聞救荒非救饑民乃救死民也其法無如煮粥善相應先盡各州縣見在倉糧盡數動支又動本院贖銀收買米豆雜糧煮粥賑濟然所謂救荒無竒防者患在任之不真任之不力耳若有真心自有良法又何事不可為何災不可弭也向得張司農救荒十二議試有明驗為此仰司即將救荒議十二欵發刻令各府印刷分給各州縣逐欵著寔舉行【十二欵載后賑粥湏知內】
謹案若有真心自有良法非寔心愛民者不能道此二句亦不能知此二句之妙畢公深于愛民令州縣盡開粥厰且令將救荒十二議處處發刻印刷施行其心不但欲救一省之荒并欲救各省之荒更可以救各省千百年后之荒矣生機至今猶在時與春氣融和于宇宙間也
萬厯時知常熟縣耿橘有云荒年煮粥全在官司處置有法就村落散設粥厰若盡聚之城郭少壯棄家就食老弱道路難堪一不便也竟日伺候二飡遇夜投宿無地二不便也穢雜昜染疾疫給散難免擠踏三不便也非有司親嘗嚴禁人眾慮粥缺少増添生水往往致疾惟就各處村落屬慕義者主之畫地分煮之為當也謹案耿君三説言言中窽事事俱真非目覩而傷心者焉能有此故于不得已之中想出必不可易之法莫如各處村落各令義士主之留法人間惠愛至今不息吁嗟乎耿公安得天下有司盡如公也
御史鐘化民河南賑饑令各府州縣官遍歴鄉村察舉善良以司粥厰就便多立厰所毎厰收飬饑民二百不拘土著流移分別老防婦女片紙注明某厰就食以油紙防系于臂彚立一冊聴正印官不時查防使不得東西冐應期至麥熟而止所到必行拾遺之法遍歴州縣村墟粥厰以故地方官望風感動竭力賑救而民頼以生
謹案諺云饑時一口勝如一斗死在湏臾即能行走粥厰之妙言難盡述鐘公令州縣鄉村就便多立厰所在在救全而且遍歴周觀有司敢不竭力以生之乎一防仁慈貫徹各厰如陽和之布大地無有不在其化育之中者也
開粥厰總論曰饑年賑粥可以粥視之乎純陽丹藥岐伯仙方不是過也何也得之則生勿得則死故耳于黔敖之事可見矣但粥厰之事務雖多其要惟五耳一貴多厰耿橘之論是也二貴得人陸續之事是也三貴巡察鐘化民之所行是也四貴犒賞畢懋康之所頒是也五貴得法席侍郎之所奏是也以此五法得余忠宣之捐俸陳堯佐之先民何患乎粥厰之不盡善盡美也乃知無逺渉之苦門外之嗟者厰多故也無廢弛之事冐破之求者得人故也不事虛名立平賑灶者廵察故也人人竭力不忍相欺者犒賞故也寔均沾不填溝壑者得法故也茍能若是不特逺邁于房主簿且可與公叔文子及北韓南郭并傳不朽矣禮記云使民有父之尊母之親如此而后可以為民父母則凡父母斯民者一粥之賑其可緩乎
欽定康濟録卷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