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觀世以易化者,圣也;矯時以從俗者,明也。物必有敝,承敝者復其盛;勢必有變,襲變者反其常。故五帝之世,循環不悖;而三王之時,因革并施。夫世之所使,時之所移,從來遠矣。要之,其原皆出于上之所作為敎。夫好劍之門多創客,善醫之門多病人,物聚于所致也。故明圣之世,則人飾義而服節;污濁之時,則人毀行而喪守。何也?致之者則然矣。正道壞則邪徑成,公室衰則私門盛,自古及今,未之有易也。正之與邪,公之與私,氓隸之人能辨其所好惡,然所從違非者,世之榮顯富厚者不在此而在彼也。故五尺童子聞人稱其善,亡有不喜者也。至于榮顯富厚之所在,則雖有縉紳冠冕之徒,亡不棄廉捐恥以附者,豈其所為自喜者不如童子也?勢至而利交,則情動而蔽其心也。是故上之人觀于時勢之變,推于教化之端,明義崇節而絀勢利,是以正道可復立,公室可復振,而遂邪順私之俗可絕也。漢哀帝之寵董賢,而孔光、張禹皆在大臣位,然身親屈焉。王莾之世,所為臣服盡漢公卿,揚雄最號恬于利祿,然且為媚作符命焉。及至唐,有八司馬者,皆以其才而污于王叔文之黨。夫數子者,或榮耀終身,或貶死當世,卒為世之恥詬,不道于君子之門。雖其所自立,然亦上之所劘,世之所移也。夫至著者,義也;至尚者,節也。故上以節義較天下,雖有蠢愚,必不以其身為標矣;雖有阘聞,必不以其行為名矣。何者?標者,眾目之表;而名者,眾口之實也。故張鵠以行賞,亡不射矣;詈鬼以除病,亡不罵矣。夫嚴母之育貞女也,入則有重關之限,出則有鳴玉之飾,寢則有絓結之固。然后淫邪不入,情欲無感,而修潔之行成也。是故節義者,士之大防也。先王以此防人,故立激勵之方,興勸賞之法,致式閭之敬,施表墓之恩。安車懸旌,以彰其征;累帛加璧,以示其予。由是義明而節崇。故雖有昏亂之世,而無失身之士;雖有污隆之時,而無回面之臣。豈不以上之所作邪?是故義者,有國之維也;節者,有國之衛也。國之有不固者,維不立而衛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