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勝利的黃金時刻,
死神將血腥的桂冠戴上了他的頭顱。
——歌德
戰爭開始了。瑪麗亞·特蕾莎內心很悲傷,因為她將三個兒子送上了前線。但實際上,奧地利大公國的前景并沒有包括瑪麗亞·特蕾莎在內的很多人想象的那樣慘淡。普魯士王國確實得到了薩克森選帝侯國的援助,盡管如此,奧地利大公國的軍事資源仍然與普魯士王國不相上下。在關乎軍事器械、交通運輸、軍需供給和軍事操練四個方面的問題上,約瑟夫二世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也極好地發揮了他的組織能力。因此,這兩個人在奧地利大公國軍隊中發動了一場真正的革命。在之前的七年戰爭中,我們已經注意到奧地利大公國軍隊開始更多地將目光投向技術層面的問題上來。他們開始有意識地運用各種軍事策略來幫助奧地利大公國在戰場上取得勝利。在1763年到1778年的這段時間里,奧地利大公國更是將這種科學作戰的精神發揚光大。奧地利大公國各方面都在進行或大或小的改革,到處都是變化,到處都是進步。用來飼養戰馬的馬場建造起來了;士兵的孩子有了上學的地方;新設立的醫院專門用于滿足傷殘者與退伍軍人的需要;軍事學院的設立則可以起到培訓青年軍官的作用。這些都是新一輪的改革者 [1] 采取的各種措施。軍隊的訓練和演習從未間斷。防御陣地得到了改建和重修。軍火庫建造起來了。大量的糧食和彈藥已經備齊。與此同時,約瑟夫二世的身影幾乎出現在國家的每個地方。他不辭勞苦地視察營房,時不時地慰問邊遠地區的衛戍部隊,竭力為每一寸土地注入他的激情和能量。這些改革舉措無疑也存在缺陷。有些改革措施實施得太匆忙,有些本就考慮不周,還有一些則徹底失敗。導致一些改革舉措失敗的罪魁禍首是長期潛伏在奧地利大公國官僚體系中的腐敗因子,以及奧地利大公國貴族階層中盛行的裙帶關系。當時,戰爭的指揮大權幾乎全部落到了貴族手中。對于這些人來講,戰爭就像是一種上等的體育運動。士兵們在戰場上流的血就是他們拿來上交給國家的賦稅。最糟糕的是,即使是約瑟夫二世,也不敢剝奪這種特權。然而,同樣是在這種背景下,像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這樣出色的士兵還是得以榮升顯耀的職位,而利涅家族 [2] 也錘煉出了高超的作戰技巧。從這個角度來講,這種貴族掌握軍權的形式也沒有剛開始看上去那樣糟糕。此時的奧地利大公國終于成立了第一個組織有序的總參謀部。這個總參謀部即將在接下來的戰事中發揮巨大的作用。在級別稍低一些的軍區里,有不少出色的奧地利大公國老兵。雖然他們的訓練可能趕不上普魯士王國軍人那樣嚴苛,但也正因如此,軍人應該具備的那種主動精神及作為一名軍人所需要的才智統統在這些人身上得到了保護。腓特烈大帝的老將領們都已經犧牲,而新一批的將領們則和其他普魯士王國士兵一樣受到了極其嚴苛的訓練。這樣做的結果就是,這些將領們的行為舉止都呈現出機械化的特點,舉手投足間散發著精準而死板的氣息。這個錯誤一開始就伴隨著腓特烈大帝,而現在,它更是幾乎發展成了一種狂熱。在這種情形下,奧地利大公國軍官們的那種更強大的獨立意識不見得就不能和普魯士王國軍官們更加出色的專業技能分庭抗禮。
當時,奧地利大公國軍隊的精神面貌、組織形式及訓練水平比七年戰爭中的任何一個時期都要出色。然而,這支軍隊仍然存在一個嚴重的瑕疵——這支軍隊雖然整體上是一支專業化的大部隊,但部隊本身由各方士兵混合而成,其中僅語言就流通著好幾種。舉個例子,雖然正規軍是按照通常形式組織訓練的,但仍有人另辟蹊徑非要按照他們的意愿來組建軍隊。譬如,匈牙利王國的貴族投票決定他們要自掏腰包建立一支被他們稱作“起義軍”的軍隊。當時的匈牙利王國并沒有征兵系統,絕大多數軍隊仍由民兵組成,并由世襲指揮官統領。這些民兵勇敢歸勇敢,但一到與別人配合作戰時就出現問題了。就像查爾斯·愛德華·斯圖亞特 [3] 在高地上的首長們無法和那群法蘭西王國的軍官很好地配合一樣,馬扎爾的這批封建制度下的領導人也很難和來自維也納的那些神圣羅馬帝國的軍官融洽相處。于是,作為羅伯特·默里·基斯“所見過的最吃苦耐勞也最積極活躍的士兵們”,英勇的克羅地亞王國非正規軍再次遇到了同樣的難題,他們像紅種印第安人一樣無法和普通軍隊融合在一起。雖然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付出了很多努力,但奧地利大公國軍隊中的個別部分仍然擺脫不了封建領主的習氣,從而顯得和奧地利大公國的大部隊格格不入。將普魯士王國軍隊和薩克森選帝侯國軍隊整合到一起并非易事,而要做好奧地利大公國軍隊內部的組織工作則更是難上加難。然而,從好的方面來看,奧地利大公國軍隊各方面的配備都很齊全,士兵們的訓練也不曾松懈,因此奧地利大公國軍隊與普魯士王國軍隊相比并不存在致命缺陷。如果有一個敢想敢干的指揮官來統領這支奧地利大公國軍隊,那這支軍隊說不定還真能干出不錯的成績。畢竟,這支軍隊是薩伏伊的尤金 [4] 時代到查理大公 [5] 時代期間唯一一支未曾在戰爭中遭受毀滅性失敗的奧地利大公國軍隊了。
查爾斯·愛德華·斯圖亞特
薩伏伊的尤金 查理大公
拿破侖·波拿巴
腓特烈大帝和他的弟弟亨利親王將分別從兩面夾擊波希米亞。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和約瑟夫二世將和腓特烈大帝交鋒。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則將指揮部隊抗擊亨利親王的軍隊。在七年戰爭中,亨利親王名聲大噪。1759年,在腓特烈大帝命運最悲慘的時候,正是亨利親王使出高明的手段幫助腓特烈大帝重新找回了信心。從某種程度來講,亨利親王的舉動拯救了普魯士王國。即使是吝嗇贊美之詞的腓特烈大帝,也曾經指著亨利親王對將軍們說道:“這是我們中間唯一一位永遠不會犯錯的人。”拿破侖·波拿巴在軍事方面的見解比腓特烈大帝更加深刻。在拿破侖·波拿巴看來,亨利親王偶爾也要慶幸對手沒有發現他的疏漏之處,這種疏漏在1759年體現得尤其明顯。然而,我們仍然不能否認“這位完美無缺的將軍” [6] 是一位優秀的軍人。他聲名顯赫又經驗豐富,并且具有高超的專業技能。曾經在七年戰爭中率領普魯士王國大軍打過勝仗的普魯士王國上將中除了腓特烈大帝就只有亨利親王了。在危急時刻,亨利親王表現得比別人都更加思路清晰和頭腦冷靜。亨利親王還是當時所有上將中唯一敢于違抗腓特烈大帝意志的人。他不會為了王室的一聲令下就犧牲掉他的軍隊,也不愿丟掉獨立思考的能力成為一部執行命令的機器。亨利親王的缺點恐怕就在于他在各個方面都平衡得太好,以及他有些過于抬高對手,以為對方和他一樣總能做出非常精準的判斷。這就要提到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這個人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并非那種憑借卑劣手段取勝的小人,與一般將領不同的是,此人的才能帶有一種令人無法預料的特征。你不知道他何時會一鳴驚人,何時又會發揮失常。在七年戰爭中的所有奧地利大公國將領中,唯獨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顯示出一種大膽向前的主動精神。他手下的部隊也在這種精神的熏陶下變得更加具有銳氣和斗志。就連腓特烈大帝也對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這種軍事才能表示贊賞。在狀態最好的情況下,譬如當年在庫勒斯道夫 [7] ,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甚至知道如何擊敗腓特烈大帝。而在發揮最失常時,他卻連亨利親王都抵擋不住。
入侵西里西亞這一軍事行動并不會產生什么實質性的結果。腓特烈大帝并不急著再拿一個成功的例子來增加他已經無限顯赫的聲名,過早的勝利或許反而會減損他的聲名。此外,這位偉大的普魯士王國國王已經六十六歲。戰爭的艱難困苦加上治國的繁忙勞累使腓特烈大帝提前衰老了。他忍受著痛風的折磨,幾乎連馬背都爬不上去。昔日的老友們見到腓特烈大帝時都被他這副衰老的模樣震驚。他的臉上遍布皺紋,頭發也花白了,只有那雙熟悉的眼睛仍然閃現出舊日的能量與激情。再來看奧地利大公國這一邊,依照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的性格,他不會建議約瑟夫二世為這場戰爭賭上一切,畢竟他們的對手是所向無敵的腓特烈大帝。約瑟夫二世一直重視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的意見。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具備卓越的管理和組織才能,擅長制定詳細的計劃,然后再一點一點地將這些計劃付諸實踐。有了這些優點的幫助,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在總司令和總參謀長的位子上駕輕就熟。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他的一個缺點,那就是缺少隨機應變的靈活性。他不夠機敏,既很難迅速做出預判,也不具備戰場上的指揮官所需要的那種當機立斷的能力。相反,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所缺少的一些優點在約瑟夫二世身上卻得到了體現,譬如獨一無二的人格魅力和某些主動且迅速的特質及任何人都動搖不了的堅定信念。然而,約瑟夫二世缺少實戰經驗,同時又忙著關心農民和士兵的生活,因此并沒有多少心思去對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進行思想上的鞭策。而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的想法也很單純,他一心想要避免大規模的戰爭,因為他是在利奧波德·約瑟夫·馮·道恩 [8] 的教導下長大的。那種奧地利學派 [9] 的思想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后來,查理大公還成了這一思想的首要鼓吹者。奧地利學派堅持認為,人們在戰爭中的終極目標就是守衛要塞并運用軍事策略互相對抗,然后爭奪對他們有利的土地。而更加現代化且態度更加果決的戰略學說則認為,戰爭的真正目的就是摧毀戰場上的對手。后者無論是和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所受軍事訓練的出發點還是和他所秉持的信念都格格不入,而約瑟夫二世則因為一些政治原因同樣也不接受這一觀點。
利奧波德·約瑟夫·馮·道恩
腓特烈大帝至今都如一位忠實的信徒一般奉行著一種非常獨特的軍事準則,甚至可以說他就是這一準則的制定者。繼他之后,拿破侖·波拿巴更是將這一準則發揚光大了。在七年戰爭中,腓特烈大帝身體力行,為我們揭示出種種真理。他告訴我們,主動向前邁出勇敢的一步就意味著搶占了先機。躲避攻擊的最好方法不是向后撤退,而是向前出擊。此外,徹底摧毀敵人比暫時守住一個陣地更加重要,即使前者比后者需要我們付出更大的代價。對于在數量上超出己方的對手,大膽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這一直是腓特烈大帝最推崇的座右銘之一。此時,腓特烈大帝所掌控的武裝力量幾乎已經和奧地利大公國持平。這種情況是普魯士王國以往都很少出現的。這樣的話,此時的腓特烈大帝還會堅持他的座右銘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目前的戰爭就會陷入僵局。而西里西亞也就不會發生任何值得書寫的戰斗了。
無論是將領還是部下,戰事雙方的水平都基本相當,用來作戰的天然環境也沒有給任何一方多少便宜可占。波希米亞是一個四面環山的要塞,其中東邊和南邊容易受到攻擊。西邊的薩克森選帝侯國和北邊的西里西亞兩地邊境的地表覆蓋著崎嶇的巖石和茂密的森林,為軍隊形成了天然屏障。然而,恰恰也是這兩個方向被公認為“容易下手”的地方。拋開現代學者寫的論文,只要回顧一下中世紀的歷史,這個矛盾很容易就可以得到解釋。中世紀的強盜貴族 [10] 有著獨到的眼光,將城堡修在難以企及的懸崖峭壁上,以便突襲毫無戒備的對手和偶然路過的商人。這些強盜貴族為自己修建起一道道閘門。這樣一來,無論是商賈的涓涓細流,還是戰爭的滔滔洪水,就都被攔到了他們的腳下。當然,要過去也不是不行——拿出買路錢就可以。像這樣的閘門,在波希米亞的群山中共有三座。其中兩座都在薩克森選帝侯國,分別位于科尼斯坦-里連斯坦 [11] 和托倫斯坦 [12] ,還有一座在西里西亞的納霍德 [13] 。三座閘門分別由三座中世紀的城堡守軍把守。從德累斯頓南部而來,沿易北河 [14] 有一條路,路上坐落著科尼斯坦城堡和里連斯坦城堡——懸崖峭壁上面對面的兩座建筑。從盧薩蒂亞南部到倫布爾克 [15] 的第二條路由富有浪漫氣息的托倫斯坦城堡主樓守護。第三條路南起西里西亞,一直穿過格拉茨,通往納霍德城堡。目前,這些一度作為收費站的城堡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三個哨所。在18世紀,要想守住自己的城堡,就需要想辦法將這座城堡的功能開發到極致。這是一條亙古不變的戰術原則,并且放之四海而皆準。
科尼斯坦
齊陶
了解以上情況之后,有關進攻和防守的問題也就變得清楚起來。眾所周知,腓特烈大帝準備指揮西里西亞的軍隊,亨利親王則將領導薩克森選帝侯國的軍隊。兩支驚人的部隊各自擁有八萬人的兵力。 [16] 奧地利大公國計劃集中兵力將軍隊收攏在盡可能小的范圍內,以便能隨時從兩邊的任何一邊攻打侵略者。整個奧地利大公國大軍約由十九萬人組成。這些人將排成一個三角形。三角形的底邊位于尼米斯 [17] 和亞羅梅日 [18] ,頂端位于齊陶 [19] 。薩克森選帝侯國軍隊的左翼在尼米斯集結,由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指揮。中翼在伊欽 [20] 集結,由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指揮。右翼在亞羅梅日集結,由卡爾·約瑟夫·哈蒂克·馮·福塔克 [21] 指揮。左、中、右三翼加起來的整個大軍全部歸約瑟夫二世統領。在這樣的安排下,三軍之間都只隔了三到四個行軍里程的距離。這樣一來,無論哪個部位受到威脅,周圍的軍隊都能隨時趕來提供支援。只要奧地利大公國的部隊在整體上保持完整,不給敵人留出缺口,亨利親王就無法突破尼米斯挺進布拉格。腓特烈大帝同樣也不能越過亞羅梅日到達赫拉德茨克拉洛韋 [22] 。真正有危險的是西里西亞。腓特烈大帝肯定會從納霍德切入波希米亞,再次施展他飛快行軍和先發制人的本領。人們對此早已見慣不怪了。提起這個,據報道,約瑟夫二世曾經說過:“一到作戰問題上,腓特烈大帝的動作總是最快的,然而,他也別想著我會有麻痹大意的時候。” [23] 在納霍德后方,由阿爾瑙 [24] 一直延伸到亞羅梅日的戰線一律被約瑟夫二世仔仔細細地設置了防守,用來抵御普魯士王國軍隊的攻擊。這里是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約瑟夫二世這樣認為。1778年7月5日,腓特烈大帝越過納霍德邊境。阿爾瑙和亞羅梅日邊境線上迅速布滿了守軍。奧地利大公國大軍的中翼和右翼立刻由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和約瑟夫二世集結完畢。左翼交給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指揮,因為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可能將要迎頭抗擊亨利親王。這樣一來,奧地利大公國只剩下兩支軍隊了。約瑟夫二世正在帶領東邊的軍隊與腓特烈大帝爭奪納霍德關卡,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則將帶領西邊的軍隊和亨利親王搶奪托倫斯坦的山脈關口及奧西希 [25] 的河流閘口。
卡爾·約瑟夫·哈蒂克·馮·福塔克
布拉格
這種安排會導致一個后果——讀者接下來就會看到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后果,那就是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即將面臨險境。事實上,在戰爭的前六個星期里,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軍隊占盡先機。1778年7月5日,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帶領他的主力軍到達尼米斯。和對方作戰時,一個令人感到驚艷的靈感從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頭腦中迸發出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知道,腓特烈大帝現在所處的位置跟亞羅梅日及約瑟夫二世所在的位置之間都隔了兩到三個行軍里程。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還知道,亨利親王的軍隊此時正駐扎在德累斯頓。而從德累斯頓趕到他所在的位置則需要足足十天的行軍里程。于是,在向西行進之前,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想出了一個妙計。1778年7月7日,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從尼米斯給約瑟夫二世寫信。他在信中指出,奧地利大公國軍隊仍然擁有內線優勢。并且和零散的普魯士軍隊相比,奧地利大公國各支軍隊之間離得更近,因而能夠更快速地行軍。而亨利親王的軍隊則必然是行動遲緩的。并且據可靠消息,直到約1778年7月15日之前,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和他帶領的軍隊都是安全的。因此,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開始琢磨他或許能從這個區間中獲利。也就是說,他打算帶一支聯合的武裝力量——西邊和東邊的軍隊前去攻打腓特烈大帝。除非腓特烈大帝所處的位置實在無懈可擊,否則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勝算是非常大的。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認為,兩支軍隊在四天內便能集結完畢。他將帶領約四萬兩千人前往阿爾瑙與當地的軍隊會合。會合之后的軍隊人數加起來一共將達到五萬五千人。這樣一支大軍將一舉擊敗腓特烈大帝的軍隊右翼。與此同時,約瑟夫二世可以帶領七萬兩千人進攻普魯士王國軍隊的左翼和中翼。腓特烈大帝手下由八萬人組成的軍隊將在兵力達十二萬人的奧地利大公國軍隊面前敗下陣來,并將遭到兩支奧地利大公國軍隊的無情碾壓。這是一個很出色的計劃,跟梅陶羅河 [26] 戰役和布倫海姆 [27] 戰役的戰略計劃極其相似,只在規模上比這兩者要小。按照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計劃,一支骨干力量將脫離大部隊,直接攻打還沒有準備好采取攻勢的第一批對手。隨后,兩支隊伍將會合到一起,徹底殲滅第二批對手。如果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真的曾將此舉付諸行動,那么整個情況可能會和布倫海姆戰役更加相像。包括前往對方邊境與之交戰的作戰策略和一天之內征服一個公國的作戰效率,以及為了贏得勝利而不惜犧牲好不容易贏來的久遠名聲的這種做法。然而,約瑟夫二世和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是不會接受這個計劃的。跟腓特烈大帝這種人打交道,必須慎之又慎。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這個計劃實在太草率了。因此,約瑟夫二世很小心地回絕了他的提議。頗具洞見的絕妙靈感閃過之后,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只好將注意力轉向防御工作。而我們接下來就會看到,他在這方面實在是才智平平。
里連斯坦
在保衛波希米亞這件事上,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被分配到最艱巨的任務。首先,他需要把守兩處要塞,而約瑟夫二世僅需把守一處。其次,科尼斯坦和里連斯坦這兩處險峻的地方此時并不在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手里,所以他不得不借助奧西希作為哨所來隨時留意對方的動向,一旦對方有沿易北河向上推進的意思,他就得趕去擊退他們。此外,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需要防守的范圍比約瑟夫二世的要大得多,而要想保住兩處要塞,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就不得不考慮到從奧西希一直延伸至齊陶的一整片長條狀地帶。齊陶是一片遍布山丘與森林的區域,偵察活動在這里變得格外艱難。這就給對方提供了機會,使他們能夠在高聳的山體背后悄悄行動,在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察覺到他們的意圖之前猛然出擊,并以壓倒性的兵力殺進奧西希或托倫斯坦的要塞,進而徹底突破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防守。對于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來說,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希爾施貝格 [28] 集中兵力并牢牢守住奧西希,再派一個人數足夠的分遣隊前去保衛托倫斯坦。集結在希爾施貝格的兵力能夠對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軍事部署起到掩護作用,進而阻止亨利親王看透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真正意圖。這樣一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就可以一并堵上兩個關卡的入口。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推測亨利親王可能會沿著易北河向前推進,因為這是一條最易行軍的路線。因此,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只在托倫斯坦部署了少量散兵。這一步棋走得如何,我們接下來就將見到分曉。但不得不說的是,一個天才般的想法雖然有可能斗敗亨利親王,但如果在執行這一想法的過程中出現了疏漏,亨利親王也不是容易蒙騙得過去的。
亨利親王帶領薩克森選帝侯國和普魯士王國軍隊撤出了德累斯頓,然后又朝幾個不同的方向做出佯攻的架勢,對迪波爾迪斯瓦爾德 [29] 尤其如此,目的是誤導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1778年7月28日,亨利親王通過皮爾納 [30] 上方的三座橋穿過了易北河左岸。憑借聰明才智,亨利親王成功迷惑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誤以為亨利親王的軍隊要同時沿易北河兩邊向下進攻,便開始在布萊斯韋德爾 [31] 集結軍隊。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之所以選在布萊斯韋德爾集結軍隊,是因為這里的城鎮能夠便于他的軍隊駐守在河流兩岸。現在,就讓我們暫時離開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懷著焦急的心情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吧。
亨利親王并沒有率軍沿易北河向下。相反,1778年7月28日,他開始沿易北河右岸的森林向上行軍,直奔倫布爾克。亨利親王計劃將倫布爾克作為軍事基地,以便攻奪托倫斯坦。后者是波希米亞的崇山峻嶺中的唯一一個缺口。亨利親王的計劃是一個非常大膽的舉動,因為這條道路上到處是雨水沖刷而成的泥漿,并不適合大規模行軍。此外,一旦到達目的地,亨利親王就沒有回頭路了。如果作戰失敗,撤退將會變得非常艱難。1778年7月30日,在倫布爾克,一些普魯士王國騎兵和洛索爾手下的步兵突襲了一百名奧地利大公國騎兵,并將對方趕到了離鎮子最近的林地里。在那里,雖然五十名奧地利大公國獵兵 [32] 趕來增援,但那些普魯士王國騎兵又帶著倫布爾克的槍支卷土重來,攻擊奧地利大公國騎兵的側翼。奧地利大公國一方再次敗下陣來,被趕到足足四英里以外的格奧爾根塔爾 [33] 。而普魯士王國騎兵就在此處露營。與此同時,倫布爾克方面已經接到普魯士王國前衛部隊的消息。于是,格奧爾根塔爾的守軍在接下來的一整晚都在迎接倫布爾克派來的援軍。
迪波爾迪斯瓦爾德
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
從倫布爾克到托倫斯坦的山脈間有一個裂口。裂口的一系列緩坡上到處是濃密的樅樹林。穿過這片植被叢生的高原之后,步兵們就到達了托倫斯坦的入口。1778年7月31日,四列縱隊集合行軍。其中,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 [34] 帶領的縱隊將穿過格奧爾根塔爾,到達托倫斯坦,占領這塊最關鍵的陣地。現在,就讓我們跟隨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的腳步前進。從倫布爾克到托倫斯坦的路上是開闊的丘陵地帶,隨處可見黃色的燕麥和綠色的莊稼,不過現在被雨淋得稍微有些稀疏。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的縱隊零散地穿行在茂密的樅樹林中,越往東邊的更加開闊的原野走,隊伍就變得越加分散。軍隊向前急行軍時經過了施翁林德 [35] 。士兵們一路上都能看到山谷里低矮的棚屋。最終,這支軍隊抵達格奧爾根塔爾。普魯士王國騎兵已經在此等候他們了。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抬頭可以看到前方西邊也就是右邊有一片密不透風的森林。在這片森林中,一列普魯士王國縱隊正在疾速前進。從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的位置再往正前方不到四千米處,就是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此行的目的地。在托倫斯坦陰暗的巖石地上,一座破爛不堪的城堡主樓讓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皺緊了眉頭。主樓的一側有一條路蜿蜒著伸進一片低矮的山丘中,主樓的另一側則是坦能堡山 [36] ,山上覆蓋著大片高大的冷杉。這座山猶如一位身形巨大的哨兵,守衛著眼前的峽谷。這座峽谷正是上波希米亞的關鍵地帶。峽谷再往后仍是連綿不斷的群山。厚密的樅樹在群山間無限延伸,并且似乎沒有盡頭。大座大座昏暗的山丘不知道能藏下多少軍隊。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和他的獵兵們隨時都有可能在火速趕往救援的路上。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下達了前進的命令。騎兵迅速向托倫斯坦挺進。雖然騎兵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奧地利大公國人,但幸運的是,他們都被普魯士王國騎兵趕走了。兩軍在托倫斯坦城堡主樓下交戰。普魯士王國騎兵對戰奧地利大公國步兵。普魯士王國的擲彈兵不斷向托倫斯坦的城堡主樓靠近,沒費什么力氣就爬上了緩坡,接著又上到了更加陡峭的山坡上,從山頂向下俯視。又過了幾分鐘,普魯士王國擲彈兵掃視山腳并噼里啪啦地放了幾槍。山腳處倒下了一兩個人。這算怎么回事!奧地利大公國騎兵分明趕在普魯士王國擲彈兵前面到達了作戰地點,但普魯士騎兵已經橫掃了山腳。波希米亞的關鍵地帶就這樣脫離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掌控。
1778年7月31日,兩支普魯士王國擲彈兵連隊全副武裝,整晚把守在托倫斯坦入口處,以防意外發生。至于奧地利大公國人,他們被普魯士王國騎兵趕到了遠處又深又暗的樹林里。其實普魯士王國士兵用不著這樣戒備,因為就在這個對戰局起決定性作用的一天,有三列普魯士王國縱隊分別在不同的位置和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的軍隊平行前進,以便為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和他的軍隊保駕護航。理查德·喬基姆·海因里希·馮·莫倫多夫 [37] 帶領他的軍隊經過德利多富 [38] ,翻過地勢稍高一些的山坡后,又從茂密的森林中穿過,一路向西行進。據說,這一帶叢林深處有鬼魂出沒,叢林中還蟄伏著各種奇怪的野獸。然而,說這話的人一定沒有遇到過理查德·喬基姆·海因里希·馮·莫倫多夫撞見的東西——克羅地亞非正規軍。理查德·喬基姆·海因里希·馮·莫倫多夫越過三道鹿砦 [39] ,在叢林中一路穿行,并不時和林中的克羅地亞非正規軍發生激戰,好不容易才抵達迪特斯巴赫 [40] 另一邊的空曠地帶。軍隊在這片地帶宿營了一晚。此時,他們已經領先其余三路縱隊。這種三路縱隊平行前進的方法非常安全。接下來的幾天,亨利親王帶領主力軍迅速穿過這片土地前往加貝爾 [41] 。一切都很順利,普魯士王國軍隊幾乎沒有遭受任何損失。在倫布爾克和托倫斯坦,薩克森選帝侯國和普魯士王國軍隊只犧牲了四名士兵,另有十二名士兵受傷。而奧地利大公國有十七名士兵陣亡,三十二名士兵受傷或被俘。在普魯士王國和奧地利大公國的這場戰爭中,損失比這次更大的戰役比比皆是。然而,如果論戰役的重大意義,沒有哪一次能夠和這回相提并論。
理查德·喬基姆·海因里希·馮·莫倫多夫
聽到托倫斯坦告捷的消息,還在倫布爾克的亨利親王怕是要喜上眉梢了。在亨利親王看來,他大概已經將奧地利大公國最厲害的元帥 [42] 比下去了。畢竟,對方根本沒有料到他會做出這樣一個大膽的舉動。 [43] 亨利親王對他想出來的這一招感到非常得意:“我們穿過了一條根本行不通的路。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走過這條路。從這一點來看,我們或許確實顯得有些魯莽了。然而,這也正是我們堅持要這么做的原因。因為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大概永遠都不會料到我們竟會愿意做這樣的嘗試。這并不是說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不夠聰明。畢竟,如果托倫斯坦當時能有兩個營來把守,那么我們的軍隊就進不去了。”按照亨利親王的說法,普魯士王國似乎確實取得了一個巨大的勝利,并由此開辟了直通波希米亞腹地的道路。
在此之前,可憐的瑪麗亞·特蕾莎還在興高采烈地寫信告訴在法蘭西王國的瑪麗·安托瓦內特“我們殘暴的敵人”老邁的腓特烈大帝處在行動受限的狀態已有一個月之久。“從齊陶到奧西希的那片范圍內,亨利親王對我們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44] 但目前,亨利親王突然完成了這樣一個壯舉。這個消息實在出人意料。瑪麗亞·特蕾莎一下子驚呆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本人也幾乎呆住。于是,作為一個騎兵出身且反應能力極強的將領,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飛快地分析了亨利親王接下來有可能采取的行動。亨利親王的主力軍目前大概在倫布爾克附近。如今,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所在的布萊斯韋德爾不堪一擊。因此,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必須完全撤離易北河的防線,退到伊澤拉河 [45] 后方。亨利親王謹慎地向前推進。而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則迅速朝后撤退。占領新陣地的過程中并沒有發生太多流血事件。1778年8月2日,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主力部隊到達希爾施貝格。1778年8月4日,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帶領部隊渡過伊澤拉河,并在科斯莫諾西 [46] 集結完畢。亨利親王的軍隊排成縱列,如敏捷的巨蟒般在樹林里穿行,然后一個不漏地占領了那些之前由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軍隊把守的位置。與此同時,亨利親王還在盯著伊澤拉河另一邊的奧地利大公國人。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仍然很緊張,他在巨大的焦慮中寫信給約瑟夫二世,告訴約瑟夫二世他的部隊比對方的兵力要少,但事實并非如此。而他還需要帶領七萬人去保衛約九十公里長的伊澤拉河戰線。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向約瑟夫二世抱怨,說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并請求約瑟夫二世要么找人接替他的職位,要么就給他增派兵力。但這次的約瑟夫二世表現得比之前都要聰明,他對當時的形勢做出了準確的評估,然后以一種堅定的大將之風給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回信:“既然你已經丟掉托倫斯坦,那么,這次需要你保衛的就是圖瑙 [47] 了。守住它,你、我及整個奧地利大公國就會安然無恙。丟掉它就相當于會一切優勢都讓給了亨利親王。如果真是這樣,亨利親王就將和腓特烈大帝聯手將你我都趕回去。這樣一來,奧地利大公國就徹底完了。歸根結底,你——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對亨利親王帶領的人數的估計并不一定準確,更何況你還有一支強大的薩克森兵團駐留在德累斯頓。我還會再派八個營過去一起幫你守住圖瑙和塞米利 [48] 之間的伊澤拉河。無論付出多么慘重的代價,我們都必須要贏。” [49] 就這樣,八月的第一個星期,約瑟夫二世擺出一副堅定的姿態對灰心喪氣的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進行了一番指點,并向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說明了托倫斯坦失守所帶來的嚴重后果,以及保住圖瑙的重要性。這是一個英明的舉動。1778年8月11日,約瑟夫二世還前去巡視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在慕尼黑城堡 [50] 的指揮部,并在那里遇到了垂頭喪氣的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回去的時候,約瑟夫二世對全軍上下提出了批評。
1778年8月的第二個星期,就在亨利親王剛剛完成腓特烈大帝嘴里這場“漂亮的首秀” [51] 之后,歐洲政治舞臺上突然發生了一起外交事件。然而,相關談判是在約瑟夫二世不知情的條件下展開的,談判的結果也沒有對軍事形勢造成什么影響,因此我們可以稍后再談這個問題。1778年8月15日,腓特烈大帝終止了這個外交上的插曲。奧地利大公國和普魯士王國都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戰場上。目前,亨利親王對伊澤拉河對岸的情況表現出了高度的警惕,這也導致對岸后方的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再次陷入了巨大的焦慮之中。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擔心幾乎到了離譜的地步。而亨利親王則表現得很平和,他為自己贏得了很大的優勢,沒有什么特別需要擔心的地方。然而,涉及接下來的行動,亨利親王還是表現得很謹慎,他做出佯攻布金 [52] 的姿態,假裝要對布拉格下手,但他實際上并不打算冒任何風險。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又被嚇壞了,再次可憐兮兮地請求約瑟夫二世提供支援,并且差一點兒就放棄了慕尼黑城堡和伊澤拉河。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確實在1778年8月29日下達過要撤退的命令。直到發現普魯士王國軍隊在后退時,他才將命令撤回。亨利親王的主要目標是做好防守,以防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奪回加貝爾——順便奪回托倫斯坦。“如果沒了通向盧薩蒂亞的路,我們就沒法撤退了。你不可能指望每次都能安然無恙地從周邊地區穿過去。” [53] 和往常一樣,亨利親王對形勢的估計是極其準確的。他已經拿軍隊冒了一次險,所幸取得了重大成功。但這次,他不會再冒險了。雖然在1778年8月26日到1778年8月29日這三天里,從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這邊擺出來的架勢來看,亨利親王稍微一個動作就有可能是要過河的表現,但亨利親王確實不會再冒風險了。他下定決心,接下來的行動都看腓特烈大帝的了。這樣一來,所有利害關系就都轉移到了腓特烈大帝身上。在接下來的戰役中,奧地利大公國需要對付的人就是這位普魯士王國國王了。
腓特烈大帝發現,他正面臨一個艱難的處境。這或許也解釋了為什么他連續在一個地方停留了五個星期。他抱著雙臂一動不動,眼睛盯著河對面的奧地利人,欣賞著弟弟亨利親王做出的英勇功績,卻又沒有任何要效仿的意思。1778年7月5日,腓特烈大帝向前挺進,一如1866年的腓特烈三世 [54] 那樣穿過了納霍德的大門。但不同的是,此時的腓特烈大帝發現,一條外崖迎面擋住了他的去路。腓特烈大帝似乎非常震驚,沒想到他這么快就遇到了阻礙。他似乎本以為奧地利大公國的軍隊此時應該在奧洛穆茨才對。然而,真實情況是他的行軍速度太慢,并因此耽誤了兩天的路程。就在腓特烈大帝耽誤的這兩天里,奧地利大公國一方抓緊時間在普魯士王國開展第一批偵察活動之前進一步鞏固了他們的防線。“如果不是普魯士王國軍隊走得太慢,阿爾瑙和霍亨爾貝 [55] 肯定就被腓特烈大帝攻占了。” [56]
阿爾瑙到亞羅梅日之間有一條長長的、加固了的防線。這條防線掌握在奧地利大公國軍隊的手里。其中,從阿爾瑙到克奧尼金霍夫 [57] 這一帶的防御力量稍弱一些,而從最后一個村莊到亞羅梅日的這段距離則是一面絕頂堅固的防御屏障。易北河流到克奧尼金霍夫就非常接近源頭了。河流并不寬,河道即便從近處看也不是很顯眼。雖然如今已經受到工業污染,但在當時,易北河還是一條細小的銀色清流,很多地方都可以涉水而過,河兩岸基本上也都是低而平坦的。對于普魯士王國軍隊而言,過河本身不是問題,難的是如何安全上岸。河對面約半英里處有一片長滿樹木的高地,這片高地從克奧尼金霍夫一直延伸到亞羅梅日,是奧地利大公國的地盤。高地上架滿了大炮。要是哪個部隊從這里上岸,肯定會被打成篩子。幽密的樹林仿佛一面黑暗的簾子,完全掩蓋了這些大炮。然而,腓特烈大帝知道,身為利奧波德·約瑟夫·馮·道恩元帥的弟子,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一定深諳防守的藝術。腓特烈大帝估計得沒錯,無論是挑選陣地還是鞏固設防,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都是一個公認的大師,而他這次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將一切都布置得無懈可擊。
圍墻修得高而寬,壁壘堅固又偉岸。防護壘 [58] 結結實實,騎士嚴陣以待。
整條防線上都安置了大炮。士兵們已經挖好了戰壕,在防線上的薄弱點也紛紛立起了鹿砦和木柵欄。那些有可能成為對方登陸點的區域都加設了三條溝渠,并集中安置了大炮。一條條專門鋪設的道路全部與河流呈平行方向并將整個防線連在了一起。這種設計非常巧妙,因為這樣一來,無論奧地利大公國的軍隊什么時候想要推進戰線或改變位置都會很容易。無論是武器或部隊,還是軍需品,都能夠迅速被運送到合適的地點。但普魯士王國軍隊想要這么做就難上加難了,因為普魯士王國在河對岸修的路恰好與河流互相垂直。事實上,易北河雖然流量很小,但比河后方的山更能起到防御作用。這條細小的河流就這樣攔住了腓特烈大帝。比伊澤拉河攔亨利親王攔得還要牢固。六個星期過去了,雙方軍隊一直在注意著彼此的動向,中間只隔了一兩公里的陸路。他們離得那么近,結果是各自的子彈和炮彈時常呼嘯著掠過對方的地盤。白天,肉眼可以看到對面軍營里兵器閃耀的光芒。夜晚,上百簇營火如螢火蟲般在遠處的高地上閃爍不滅。
腓特烈大帝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但他此時偏偏又得扮演一個等待者的角色。他表現得非常不好,罵罵咧咧的。他周圍人的表現也是一樣。只是周圍人的咒罵是無聲的,而他則是有聲的。他狠狠地訓斥了他的軍官們,并批評其中一個人搭帳篷的方式不對。他使用了好多尖刻的字眼,甚至對某位軍官說道:“見鬼去吧!”起因是這位軍官企圖用三角學代替眼睛去測量一段距離。大家都對腓特烈大帝避而遠之,就怕不小心有什么冒犯之舉惹怒了這位惡毒的老國王。腓特烈大帝的繼承人腓特烈·威廉二世 [59] 剛好是第一次上戰場,他奚落這位偉大的親戚,并稱對方為“老臭臉”。其他人紛紛對此表示贊同。然而,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腓特列大帝并沒有在行動上虧待過他的下屬。除了日常的軍餉,他還免費給士兵分發額外的面包和肉類。每隔兩個星期,士兵們還能以非常便宜的價格買到豆子,而其余各種糧食也都按照成本或和成本接近的價格出售。與此同時,腓特烈大帝還強化了軍隊里本就已經非常嚴格的鐵一般的軍紀。在之后的戰役中,腓特烈大帝同樣展示出他那雅典人的一面。在沙茨拉 [60] 的營地,他創作了一篇《悼念伏爾泰》 [61] 。當時,伏爾泰剛剛逝于巴黎。二人之前亦敵亦友的關系已是世人皆知。然而,即使是這位故去的諷刺作家,恐怕也描摹不出腓特烈大帝此時表現出的那種古怪而復雜的人格——這位偉大的統治者和一位出色的戰士竟在一群資質平平的奧地利大公國將領面前無計可施。腓特烈大帝一籌莫展,只好做些其他事情來消磨時間,譬如,咒罵手下的軍官,與別的國家搞秘密談判,改善軍營里的伙食,加大軍隊中的處罰力度,以及后來創作了一首蹩腳的法語打油詩。腓特烈大帝的不作為對他的軍官和士兵們產生了非常不好的影響。對于這些人而言,這位“老弗里茨”一度是戰爭中勇氣和敏捷的化身。但現在,“他力量中那種自信的成分減少了,整個人的激情也減弱了。要知道在一開始,正是這兩種因素起到了重大作用,同時激勵著整個軍隊團結一心向前奮進。” [62] 接著,腓特烈大帝和奧地利大公國在1778年8月15日的談判破裂了。得知托倫斯坦的最新情況后,腓特烈大帝終于決定要做點什么了。畢竟,如果再不采取主動,就只能面對僵局束手無策了。只要約瑟夫二世和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軍隊還能以圖瑙和阿爾瑙為中心隨意活動,奧地利大公國就仍然占據著內線優勢,而普魯士王國的兩支軍隊也會一直處于危險之中。要想完全確保自己的安全,普魯士王國就必須隔斷這兩個地方的聯系。圖瑙是奧地利大公國防線中最薄弱的環節,也是普魯士王國取勝的唯一的機會。如果抓不住這個機會,那普魯士王國就只能戰敗而歸了。亨利親王不愿穿過伊澤拉河攻占圖瑙。這樣一來,這個任務就落到了腓特烈大帝身上。事實上,腓特烈大帝一直很討厭這種大規模更改作戰路線的行動。原定的計劃遭到破壞意味著有許多新的麻煩需要克服。更改作戰路線是非常耗時的工作,并且會對作戰造成延誤。然而,除了這么做,腓特烈大帝又別無他法。此外,腓特烈大帝雖然已經決定在1778年8月15日展開行動,但已經不再有昔日的那種無與倫比的行軍速度和活力。他謹慎而緩慢地向前行軍,一邊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軍隊的優勢,一邊以一種謹慎負責的態度留意著手下士兵的安危。之前,腓特烈大帝身上一直帶有一種高傲的自信。憑借這種自信,他取得過許多次偉大勝利,也付出過好幾回重大犧牲。如今,這種高傲的自信已經從他身上消失了。
腓特烈·威廉二世
沙茨拉
1778年8月15日,腓特烈大帝在博克施道夫 [63] 安營扎寨。此地離從前的索爾 [64] 戰場不遠。很久以前,腓特烈大帝曾經在這片戰場上痛擊奧地利大公國軍隊,當時的他簡直是膽量和幸運的絕佳結合體。此時此刻,腓特烈大帝所處的方位或許能夠帶給他一些啟發。1778年8月16日,腓特烈大帝準備挺進阿爾瑙。他寫信告訴亨利親王,如果行動成功,那么奧地利大公國就會被迫撤離原先的地方,進而后退到恰斯拉夫 [65] 。并且,腓特烈大帝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為了保護約瑟夫二世的生命安全,約瑟夫二世的軍隊已經被禁止實施任何作戰行動——這當然是瑪麗亞·特蕾莎所為。然而,腓特烈大帝的行動還是被人發現了。奧地利大公國在阿爾瑙的軍隊迅速得到增援。約瑟夫二世騎馬趕到了阿爾瑙。眼見敵人正在加強防范,腓特烈大帝意識到,他為自己設置的任務太過艱巨了。腓特烈大帝寫信告訴亨利親王:“這里是這一帶最險惡的地方。”于是,腓特烈大帝再次大費周折,指揮部隊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后退。1778年8月27日,兩軍在奧爾斯 [66] 附近相會。腓特烈大帝有六萬人,而約瑟夫二世則有足足七萬人。于是,腓特烈大帝再一次沒有開戰。
經過這些事情之后,兩支普魯士王國軍隊只剩下一個選擇。腓特烈大帝和亨利親王都不愿意讓各自的士兵冒險,再讓他們的軍隊嘗試進一步的危險行動。但如果就這么撤退的話,那對兩支軍隊又都是一個巨大的侮辱。然而,再拖下去的話,軍隊里的糧食就不夠吃了。疾病正在軍中蔓延,消磨著軍隊的戰斗力。在腓特烈大帝這邊,病死的士兵數量和逃兵的數量加在一起已經超過一萬人。1778年9月,撤退行動已成定局,亨利親王再次帶頭做出了這一艱難的決定。一開始,腓特烈大帝建議亨利親王退到利托梅日采 [67] 和易北河之間的地段。這樣一來,亨利親王仍然能夠牽制對方的兵力。后來,腓特烈大帝又表示,亨利親王可以直接退到齊陶。但亨利親王還是決定采取第一個建議,帶領軍隊從原先位置撤退到利托梅日采。用軍事術語來說,這是一次異常撤退。要想這么做,亨利親王就必須轉移陣地。這樣做的好處是亨利親王可以繼續消耗對方兵力,直到拖垮對方。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個計劃都沒有太大風險,此舉的反常性或許還能起到誤導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作用。1778年9月10日,亨利親王的主力軍開始撤退。雖然亨利親王指揮撤退很有技巧,但普魯士王國軍隊的動作仍然無法躲過某位首領的注意。此人剛毅果敢,見普魯士王國軍隊要撤退,便率軍前去騷擾。 [68] 撤退之路異常艱難。在狂風暴雨中,本就不好走的路現在更是流滿了泥水,幾乎到了無法通行的地步。馬匹陷進地面,泥漿淹到了跗關節。馬車的車輪也都淹在泥水里面。沿路鄉村里的工人們被征用,帶著繩索和拉車用的馬匹,去拉那些陷進沼澤中的重炮。就連騎兵們也不得不借出他們的馬,然后徒步前進。數百批馬倒在路上,尸體逐漸腐爛。許多士兵都凍傷了,有的還因此失去了生命。一路風吹雨打,隊伍里的馬車變得破破爛爛,路上到處都是丟棄的武器。這些場景拼湊在一起,就是這次撤退行動的全貌了。到了德累斯頓,亨利親王重新集結部隊。他發現,加上從最重要的一場交火中存活下來的十六名傷員,他在這場撤退中損失了將近八千人。這個數字大約是他全軍人數的八分之一。而暈頭轉向的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驚慌失措,竟然完全錯過了這次機會,沒能像以前那樣抓住別人撤退的時機,狠狠地對敵人進行一番騷擾。
恰斯拉夫
利托梅日采
腓特烈大帝的撤退過程則沒有這么艱難。他率軍所走的路線要更短,拐的彎也更少。1778年9月8日,撤退開始了。然而,腓特烈大帝又在沙茨拉附近停了下來,要為伏爾泰創作頌歌。直到后來得知亨利親王已經到達薩克森選帝侯國,他才重新啟程。這一次,普魯士王國軍隊依然撤退得很艱難,同樣也遭受了重大損失。而奧地利大公國的行進動作也表現出同樣的遲疑。軍隊后衛卷入了幾場戰斗。奧地利大公國的達戈貝爾·西格蒙德·馮·烏姆瑟爾 [69] 和普魯士王國的腓特烈·威廉二世都在戰斗中大顯身手。然而,不顧輕騎兵軍官們的懇求,在軍隊里一片幾乎清晰可聞的低聲抱怨中,約瑟夫二世嚴厲地下了禁令,不準奧地利大公國軍隊前去追擊撤退中的普魯士王國軍隊。畢竟普魯士王國軍隊有可能是在引誘奧地利大公國軍隊走向一個陷阱,再說奧地利大公國軍隊此時所處的地理位置并不理想。要知道,正是在沙茨拉附近,腓特烈大帝曾經大敗奧地利大公國軍隊。縱橫沙場的腓特烈大帝為他贏得了驚人的名望。得意時,這種強有力的名聲能夠護他周全。而到了危難時刻,這種名望依然是他的保護傘。
達戈貝爾·西格蒙德·馮·烏姆瑟爾
戰役接近尾聲時,仍有一些部隊在悄聲埋怨約瑟夫二世的決定。但平心而論,在約瑟夫二世的帶領下,奧地利大公國的軍隊確實取得了不小的勝利。在這些人的努力下,當時最頂尖的兩位將領 [70] 均沒能帶領各自的軍隊挺過波希米亞的冬天。后四十年 [71] 里發生的所有戰爭中,奧地利大公國還從來沒有靠一己之力在交戰第一年就將對方從奧地利大公國的領土上逼退過。然而,約瑟夫二世似乎并沒有將這一舉動看成多大的勝利,因為普魯士王國占領了一部分奧地利大公國的土地,而土地上的人民正在遭受殘酷的折磨。面對這番情形,約瑟夫二世幾乎陷入絕望。在對土地和人力的各種征用工作上,亨利親王與他冷酷的哥哥“毫不含糊地執行著他們的工作”。然而,在約瑟夫二世為他的農民們感到難過的同時,腓特烈大帝的軍事聲望同樣受到了打擊,這或許也算是為這些受苦受難的農民報了仇。情況是這樣的,這位老國王心中冒著怒火,嘴里吐著咒罵,最后放棄了波希米亞。波希米亞的價值之于腓特烈大帝,就好比他的別墅之于一名捷克農民。然而,他就這樣丟掉了這筆對他來說無比珍貴的財富。以往總是第一個沖鋒陷陣并以閃電般的速度著稱的腓特烈大帝,最后反倒被利奧波德·約瑟夫·馮·道恩元帥的徒弟們帶進了一個死胡同。要知道,利奧波德·約瑟夫·馮·道恩之前一直是他嘲弄的對象,也是他的手下敗將。全世界都處在巨大的震驚當中。阿爾瑙和亞羅梅日戰線上發生的事情使整個歐洲意識到,普魯士王國的擲彈兵也并非像人們以往所想的那樣戰無不勝。
整個冬天,雙方的各種小規模沖突仍在繼續。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1779年3月月初。但事實上,腓特烈大帝帶軍撤出波希米亞時,戰爭就結束了。對于這場戰爭,我們很難挑出一些重要的作戰行動進行點評,因為雙方其實都沒有取得什么實質性的成果。腓特烈大帝似乎反而成了這場戰爭中第一個犯錯誤的人。他錯就錯在將兩支軍隊的人數設置得一樣多。雖然這種安排賦予了他和亨利親王二人內線作戰的巨大優勢,但與此同時,他和亨利親王都不得不高度集中精力去想辦法對付和各自手下軍隊兵力相當的對手。亨利親王用了一個高明的計策,包抄了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側翼,并將其逼退到伊澤拉河。然而,即使是此舉也未能減輕腓特烈大帝的負擔,或抵消奧地利大公國軍隊占有的方位優勢。事實上,腓特烈大帝最初制定計劃時似乎是基于一種猜測,即奧地利大公國的一部分軍隊將要進軍盧薩蒂亞,從而進一步攻占柏林。為了阻撓這個計劃,腓特烈大帝派亨利親王帶領一支強大的軍隊前往薩克森選帝侯國,準備包抄奧地利大公國的軍隊。直到戰爭開始,腓特烈大帝才發現他估計錯了。奧地利大公國的主力軍并沒有沿著科尼格拉茨 [72] 一直分散到摩拉維亞。相反,對方固守在西里西亞邊境幾英里內的壕溝中。腓特烈大帝早就發現,在阿爾瑙,他很難向前推進他的軍隊。如果想迎來轉機,他要么在摩拉維亞牽制住奧地利大公國的軍隊,要么就只能鼓勵亨利親王實施更進一步的行動,以抗擊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最后,他什么都沒有做,只往摩拉維亞派了分遣隊,并向亨利親王提出了相關警告。
好在亨利親王并沒有因為立過大功就成了一個聽不進勸的人。從1778年8月29日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命令軍隊撤出伊澤拉河的行為來看,如果此時大膽出擊,那么成功就屬于亨利親王了,而如果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被迫撤離伊澤拉河,那么約瑟夫二世在阿爾瑙和亞羅梅日的陣地就可能守不住。這樣一來,普魯士王國便能取得決定性的戰果。此舉確實包含風險,但對于一位天才指揮官來說,這種風險值得一冒。然而,面對這樣一個問題,亨利親王的看法和腓特烈大帝的看法并不一樣。在1779年的一次通信中,這兩個人的不同之處體現得淋漓盡致。在信中,亨利親王向腓特烈大帝表達了他的不滿。亨利親王認為,普魯士王國軍隊為即將到來的戰爭所做的戰略部署顯得過于輕率。亨利親王舉出種種因為草率行事而造成毀滅性后果的例子,他列舉了拉米伊 [73] 的維勒魯瓦公爵弗朗西斯·德·紐夫維爾 [74] 、豐特努瓦 [75] 的威廉·奧古斯塔斯親王 [76] 及奧地利大公國的查理·亞歷山大 [77] 。查理·亞歷山大曾經在洛伊藤 [78] 的戰場上慘敗給腓特烈大帝。腓特烈大帝在回信中的語氣很尖銳。他說道,這些軍官們之所以失敗,不是因為他們行事魯莽,而是因為他們的戰略部署很差勁,要么就是他們選擇的作戰場地有問題。“你如果每次都思來想去遲遲不敢開戰,那就永遠搶不到財富,也成不了貴族。古往今來,戰爭就是一場盛大的賭博游戲。誰最會賭,誰就能在國際事務中掌握話語權。” [79] 兩封信鮮明地展示出二人之間的差別。一位是有本事的將領,另一位則是將領中的天才。腓特烈大帝想要有所作為是很容易的,但他這次什么都沒做。亨利親王贏得了新的贊譽,盡管他始終拒絕邁出最后一步 [80] 。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要邁出這最后一步,亨利親王就會贏得一場能夠使他名垂青史的勝利。腓特烈大帝如果處在亨利親王的位置上,并且再年輕幾歲,那一定會踏出這最后一步。而現在的腓特烈大帝則是等到行動的關鍵時刻過去以后,再發表幾句充滿智慧的軍事格言,就心滿意足了。
維勒魯瓦公爵弗朗西斯·德·紐夫維爾
威廉·奧古斯塔斯親王
查理·亞歷山大
腓特烈大帝已經不是當年洛伊藤的那個腓特烈大帝。這話并不假。但說實在的,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其實也不再是當年庫勒斯道夫的那個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了。整整十年來,他那種散漫的習氣一直被人們看在眼里。一直有點兒反復無常的他如今幾乎變得有些墮落了。瑪麗亞·特蕾莎甚至打算罷免他,卻被約瑟夫二世阻止。一轉眼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在七年戰爭中的那些英雄里面,只有亨利親王的聲譽提高了。從未錯過一次機會,也從沒冒過太大風險,才華橫溢的亨利親王就這樣蓋過了兩名天才的光芒。至于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和約瑟夫二世,這兩個人的角色扮演起來并不需要耗費什么功夫,得到的回報也非常劃算。對于他們而言,即使丟掉了戰無不勝的名聲,至少也一直會是世人眼中杰出的領導者。軍隊管理有序、軍需供給充足、防御工事強大及對手覆滅數量超過兩萬人,這些成就大部分都要歸于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但其中也有約瑟夫二世的功勞。約瑟夫二世雖然非常尊重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在軍事上的判斷,但從天性上來講,約瑟夫二世無論如何都無法死心塌地地扮演一個馬前卒的角色。此外,不管怎么說,在托倫斯坦之后的關鍵時刻,幸虧有他做了大量的工作來重振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的勇氣。此外,堅持保住伊澤拉河和阿爾瑙陣地的決定,也說明約瑟夫二世具有行事謹慎和善于決斷的優點。一直以來,約瑟夫二世唯恐農民的房屋和田地會遭到劫掠,還總是擔心他的士兵的處境不夠安全。這是他那和藹可親的人格所衍生出的弱點,同時也反過來解釋了為什么他會對農民和士兵的福利表現出莫大的關心。此外,雖然他的軍隊在戰爭結束時有所抱怨,但約瑟夫二世做出的種種舉動實際上已經很大程度地打破了奧地利大公國戰敗時的傳統。并且直到最后一刻,約瑟夫二世還在盡力重振奧地利大公國軍隊的軍威和士氣。約瑟夫二世擔心他的部下會暴露,但至少他不懼怕暴露自己。而當部下看到作為皇帝的他睡在光禿禿的地板上,并且身上只蓋著一件披風時,看到他和士兵們親如兄弟并時不時和士兵們分享食物,或看到他在槍林彈雨中騎著馬勇敢沖鋒時,士兵們是這樣表達他們內心的感受的:“皇帝頭上的皇冠和我頭上的帽子一樣,毫無遮蔽地暴露在危險的戰場上。這樣一來,我還有什么理由感到害怕呢?” [81]
總體而言,這場戰爭贏得了一個綽號,叫“李子和馬鈴薯戰爭”。原因是相比打仗來說,交戰雙方的士兵們將更多時間花在了偷東西或想著怎樣擅離部隊上面。1778年8月,約瑟夫二世不失智慧地道出這樣一個事實:“腓特烈大帝留在這兒是為了尋找食物,我則是為了征募新兵。”這場戰役是陣地戰、運動戰及反運動戰的經典實例。總之,普魯士王國軍隊遭到了重創。此外,雖然雙方沒有大的作戰行動,但亨利親王大膽奪取托倫斯坦這一行為及腓特烈大帝的不作為之謎都很值得我們進行一番軍事研究。遺憾的是,戰役剛打響時,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憑借他準確的直覺所設想的那個計劃最終沒有付諸實施。他本打算聯合奧地利大公國各方兵力在戰爭初期就擊敗腓特烈大帝的軍隊。這在當時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但謹慎的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和約瑟夫二世還是拒絕了這個計劃。不過,整體考慮下來,后兩者的決定或許也有一定的道理。畢竟,除此時外,腓特烈大帝什么時候害怕過比他的士兵數量要多的敵軍呢?最重要的是,戰爭剛開始時,已經沒有什么東西比腓特烈大帝個人的聲望更能為普魯士王國軍隊增添補給和助長士氣了。據拿破侖·波拿巴估計,腓特烈大帝只要出現在戰場上,就相當于為他的軍隊帶來了四萬人的增援。一向謹慎的阿瑟·韋爾斯利 [82] 也對這個數字表示贊同。的確,只要想想腓特烈大帝有多少次排除萬難取得勝利,想想他的名字是多少普魯士王國人的驕傲,同時又是多少奧地利大公國人的恐懼,我們就會意識到,拿破侖·波拿巴給出的這個數字其實是相當合理的。至少在戰爭之初,當這位年邁的國王 [83] 沿著戰線騎馬飛奔時,他駝背的身子依舊穩坐在馬鞍上。他的身上是那件褪了色的紅藍制服。他手中握著那根著名的帶有一個彎鉤的拐杖。他年老而瘦削的臉龐看起來就像老鷹的臉一般銳利機警,在戰斗中煥發出奇特的光輝。士兵們看在眼里,心中就會感到備受鼓舞。
阿瑟·韋爾斯利
亨利親王確實為這場戰役下了大功夫,而腓特烈大帝則更是在其他二十余場戰役中鞠躬盡瘁。從此,兩個人樹立起不可動搖的威名。這也是兩人打的最后一仗。無論勝利或失敗,今后都不會再有。至于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和約瑟夫二世,似乎是對他們短暫成功的一種悲劇性的回報,失敗的軍事行動所帶來的恥辱已經在未來等著他們。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的名聲跌落得最厲害。然而,這個具備天才特質的男人還將再一次體會戰爭的樂趣,并感受勝利所帶來的喜悅,然后光榮地贖回他的名聲。十年后,當奧地利大公國的希望跌落谷底,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就會干出一件能夠和薩伏伊的尤金所立下的功績相媲美的大事,然后在炮火的轟鳴聲和士兵們的歡呼聲中進入貝爾格萊德 [84] 。無數座教堂將響起吟唱感恩贊美詩的歌聲,千萬祈禱者將為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禱告。此時的約瑟夫二世已經走到生命的終點,謙遜的他會向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致敬,并感謝這位奧地利大公國軍隊的最高統帥所做出的巨大貢獻。但這都是后話了。此時的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和弗朗茨·莫里茨·馮·拉西及約瑟夫二世并不知道在未來等待他們的是什么。這三個人走下戰場,回到維也納,受到了英雄的禮遇。而另一邊的腓特烈大帝呢?他的軍官們都在交頭接耳,認為這位年邁的國王已經不再中用,是時候將軍隊交到他的弟弟或侄子的手里了。 [85]
注解:
[1] 新一輪的改革者,即以主張開明專制的約瑟夫二世為首的奧地利大公國政府部門。
[2] 利涅家族是比利時最古老的貴族家族之一,可以追溯到11世紀。家族的名字來自它的發源地阿特和圖爾奈之間的一個村莊。
[3] 查爾斯·愛德華·斯圖亞特(Charles Edward Stuart,1720—1788),詹姆斯二世的孫子。
[4] 薩伏伊的尤金(Eugene of Savoy,1663—1736),神圣羅馬帝國將領、政治家,奧地利大公國大公,歐洲現代史上最成功的軍事指揮官之一。
[5] 查理大公(Archduke Charles,1771—1847),泰申公爵,奧地利大公國陸軍元帥,被視為拿破侖最強大的對手之一。
[6] 腓特烈大帝對亨利親王的評價。
[7] 庫勒斯道夫,波蘭西部的一個村莊,靠近奧得河和德國邊境。
[8] 利奧波德·約瑟夫·馮·道恩(Leopold Joseph von Daun,1705—1766),奧地利大公國陸軍元帥。
[9] 奧地利學派是作者自創的一個詞。作者在本書的附錄中對此有更加詳細的解釋。
[10] 強盜貴族指中世紀的一些經常對流經他們領地的河流或領地上的道路收取高額費用的封建領主,收費對象是過路的平民。這種行為并沒有得到統治者的授權,卻受到法律的保護。因此,這些人被稱作“強盜貴族”。
[11] 科尼斯坦位于皮爾納和捷克邊境之間,在比拉河與易北河的交匯處。利連斯坦山位于易北河東邊。
[12] 托倫斯坦是捷克北部的一個小鎮,地處捷克邊境。
[13] 納霍德是捷克的一個小鎮,位于梅圖耶河河谷之中。
[14] 易北河是中歐主要河流之一,發源于捷克北部,穿越波希米亞匯入北海。
[15] 倫布爾克是捷克北部靠近邊境的一個小鎮。
[16] 截至1778年1月,具體的數目如下:腓特烈大帝,八萬人,四百三十三支槍。約瑟夫二世,十二萬八千人,四百二十三支槍;亨利親王,八萬人,四百三十三支槍。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之后得到了增援),七萬人,二百五十二支槍。——原注
[17] 尼米斯,捷克北部小鎮。
[18] 亞羅梅,捷克境內赫拉德茨克拉洛韋的一個小鎮。該鎮位于烏帕河、梅圖耶河和易北河三條河流的交匯處。
[19] 齊陶,位于今捷克、德國和波蘭交界處。
[20] 伊欽,捷克境內赫拉德茨克拉洛韋的一個小鎮。
[21] 卡爾·約瑟夫·哈蒂克·馮·福塔克(Karl Joseph Hadik von Futak,1756—1800),奧地利大公國軍隊指揮官。
[22] 赫拉德茨克拉洛韋,易北河上游的一座捷克城市。
[23] 卡洛納:《約瑟夫二世的人生筆記》,大英博物館,第27號增補手稿、第487號增補手稿。——原注
[24] 阿爾瑙,捷克北部的一個城鎮。
[25] 奧西希是捷克城市,也是其同名地區的首府。位于比利納河和易北河交匯處。
[26] 梅陶羅河,意大利中部馬爾凱地區的一條河流,發源于亞平寧山脈。
[27] 布倫海姆,位于今德國南部巴伐利亞地區的一個自治市,由幾個村莊組成。它在奧格斯堡以北,多瑙河的左岸。
[28] 希爾施貝格,捷克的一個城鎮,位于馬卡湖岸邊,周圍是茂密的森林。
[29] 迪波爾迪斯瓦爾德,位于今德國薩克森州的一個小鎮,距德累斯頓以南十八公里。
[30] 皮爾納,位于今德國薩克森的一個小鎮,坐落在德累斯頓附近。
[31] 布萊斯韋德爾,位于捷克最北端的利伯雷克地區。
[32] 獵兵,法蘭西軍隊和比利時軍隊中的一種輕型步兵,以速度著稱,尤其擅長追擊敵軍。
[33] 格奧爾根塔爾,位于今德國的圖林根尼亞州。
[34] 威廉·塞巴斯蒂安·馮·貝林(Wilhelm Sebastian von Belling,1719—1779),普魯士王國輕騎兵將領。
[35] 施翁林德,位于捷克奧西希地區的一個小鎮,在托倫斯坦附近。
[36] 坦能堡山,位于今薩克森州。
[37] 理查德·喬基姆·海因里希·馮·莫倫多夫(Wichard Joachim Heinrich von Möllendorf,1724—1816),普魯士陸軍元帥。
[38] 德利多富,位于今捷克北部邊境的一個小鎮。
[39] 鹿砦是一種野外防御工事,由鐵絲將樹枝編在一起作為地面上的障礙物,樹枝尖端向外指向敵人。
[40] 迪特斯巴赫,位于今波蘭。
[41] 加貝爾,位于捷克的利貝雷茨。
[42] 指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
[43] 值得注意的是,1866年,普魯士王國軍隊從德累斯頓出發,并沒有沿易北河下行,而是順著亨利親王走過的路線越過了倫布爾克。——原注
[44] 1778年8月3日。阿尼斯:《瑪麗亞·特蕾莎和瑪麗·安托瓦內特》,維也納,1865,第252頁。——原注
[45] 伊澤拉河發源于波蘭和捷克邊境,止于波希米亞中部。
[46] 科斯莫諾西位于波希米亞中部。
[47] 圖瑙是捷克北部吉澤拉河河畔的一個小鎮。
[48] 塞米利是捷克波希米亞地區北部的一個小鎮,臨近吉澤拉河。
[49] 事實上,亨利親王手下實際能夠作戰的士兵只有六萬五千人。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則有七萬人。見奧斯卡·克里斯特:《約瑟夫二世時期的戰爭》,第102頁有這封信的正文。——原注
[50] 慕尼黑城堡位于捷克波希米亞中部地區,是一座文藝復興時期的城堡。
[51] 指攻奪托倫斯坦。
[52] 布金,位于捷克波吉米亞南部地區的一個村莊。
[53] 奧斯卡·克里斯特:《約瑟夫二世時期的戰爭》,第97頁。——原注
[54] 腓特烈三世(Frederick III,1831—1888),德意志帝國皇帝兼普魯士王國國王。
[55] 霍亨爾貝是捷克赫拉德茨克拉洛韋地區北部的一個小鎮,坐落在易北河的上游。
[56] 《政府文件——國外部分,普魯士王國》,第102卷,柏林,1778年12月1日,休·艾利奧特致亨利·霍華德。其中提到的史實以參戰的軍官們所提供的信息為依據。——原注
[57] 克奧尼金霍夫是捷克赫拉德茨克拉洛韋地區易北河河谷中的一個小鎮。
[58] 防護壘,一種放置于土堆上以抵御炮火攻擊的小型防御工事,中世紀晚期到19世紀在北歐地區廣泛使用。這種類型的防御工事在英國也很常見。
[59] 腓特烈·威廉二世(Frederick William II,1744—1797),1758年被立為普魯士王國王儲,后繼任腓特烈大帝成為普魯士王國國王。
[60] 沙茨拉是捷克赫拉德茨克拉洛韋地區的一個城鎮。
[61] 伏爾泰去世后,許多同時代的學者、作家及其他名人紛紛為他撰寫悼詞。其中有些悼詞流傳至今。腓特烈大帝寫的這篇悼詞內容不詳。
[62] 《政府文件——國外部分》,普魯士王國,第102卷,柏林,休·艾利奧特致亨利·霍華德,1778年12月1日;另見《政府文件——國外部分》,普魯士王國,第103卷,柏林,休·艾利奧特致亨利·霍華德,1779年12月12日。休·艾利奧特的每處記述均建立在參與過這場戰役的人提供的信息之上。1778年之前,休·艾利奧特對這場戰役了解得并不多。另見明托夫人:《休·艾利奧特回憶錄》,第164頁。——原注
[63] 博克施道夫,位于今波蘭西南部靠近邊境地帶的一個村莊。七年戰爭中的博克施道夫戰役發生在此地。
[64] 索爾,位于今波蘭西南部下西里西亞靠近邊境地帶的一個村莊。
[65] 恰斯拉夫,位于今捷克波希米亞東部地區的一個城鎮。
[66] 奧爾斯,位于今波蘭下西里西亞東部的一個城鎮。
[67] 利托梅日采是捷克北部易北河和歐杰里河交界處的一個城鎮,距布拉格約六十四千米。
[68] 沿齊陶撤退的是薩克森選帝侯國的部隊。恩斯特·吉迪恩·馮·勞東以為這是普魯士王國的主力軍,便一直跟隨著他們。——原注
[69] 達戈貝爾·西格蒙德·馮·烏姆瑟爾(Dagobert Sigmund von Wurmser,1724—1797),奧地利大公國陸軍元帥。
[70] 兩位將領,指腓特烈大帝和亨利親王。
[71] 后四十年,指巴伐利亞王位繼承戰爭結束后的四十年。
[72] 科尼格拉茨是捷克城市,位于波希米亞的赫拉德茨克拉洛韋地區,處于易北河和奧爾里斯河交匯處。
[73] 拉米伊,比利時城市。此地發生過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中的拉米利斯戰役。
[74] 維勒魯瓦公爵弗朗西斯·德·紐夫維爾(Duke of Villeroy,1644—1730),法蘭西王國軍人。
[75] 豐特努瓦,歷史地名,位于今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附近。此地發生過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中的豐特努瓦戰役。
[76] 威廉·奧古斯塔斯親王(Prince William Augustus,1721—1765),坎伯蘭公爵,喬治二世之子。
[77] 查理·亞歷山大(Charles Alexander,1712—1780),洛林人,奧地利大公國上將。
[78] 洛伊藤,位于波蘭西南部西里西亞的一個村莊。在第三次西里西亞戰爭中,腓特烈大帝在這里打敗了奧地利大公國的軍隊。
[79] 舒寧:《巴伐利亞公國王位繼承戰爭》,第252頁、第254頁。亨利親王的信,1779年2月17日。腓特烈大帝的信,1779年2月19日。——原注
[80] 亨利親王原計劃帶領軍隊越過易北河,從后方攻打奧地利大公國的軍隊,但后來認為此舉風險太大,因此放棄了這個計劃。
[81] 參見卡洛納:《約瑟夫二世的人生筆記》,大英博物館,第27號增補手稿、第487號增補手稿。其中有奧地利大公國軍官們對戰火中的約瑟夫二世的描述。——原注
[82] 阿瑟·韋爾斯利(Arthur Wellesley,1769—1852),第一代威靈頓公爵,英裔愛爾蘭政治家,英國19世紀杰出的軍事和政治人物,曾經在滑鐵盧戰役中擊敗過拿破侖·波拿巴。
[83] 指腓特烈大帝。此時的腓特烈大帝已經六十六歲。
[84] 貝爾格萊德,塞爾維亞首都,位于薩瓦河和多瑙河的交匯處。
[85] 在了解過18世紀的戰爭和現代戰爭之間的差異后,讀者應該就能明白,研究這場李子和馬鈴薯戰爭有非常重要的實際意義。在閱讀這部分內容時,讀者可以對比參考里士滿戰役和錢斯勒斯維爾戰役及奉天會戰。這三場戰役建立了防御戰的現代作戰理論。近代也有很多人對這場李子和馬鈴薯戰爭做出了精彩的評論,見《季刊》,1919年9月,第555頁,作者西德納姆在文中將這場戰役稱為“防御手段發揮力量的極端實例”,并將這場戰役和近代的一些歷史事件做了有趣的對比。有意思的是,神圣羅馬帝國總參謀部從未對腓特烈大帝打的這場李子和馬鈴薯戰爭做過專門的研究。事實上,這是腓特烈大帝打過的最具有現代戰役風格的一場戰役了。克勞塞維茨認為戰壕在作戰中所起的作用不大,因此也不是很關注這場戰役(參考《孫子兵法》第六篇和第七篇)。然而,18世紀時,挖掘戰壕這種防御方式在一般情況下似乎確實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話又說回來,這場“李子和馬鈴薯戰爭”并不屬于一般情況,因此是值得我們現代人進行學習和研究的。——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