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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動小說創作機》公主和偷獵者 羅爾德·達爾作品集

“好,奈普,我的小伙子,一切都大功告成了,我叫你來只是想告訴你,我認為你做得很棒。”

阿道夫·奈普一動不動地站在波倫先生的辦公桌前,似乎一點熱情也沒有。

“你不高興嗎?”

“哦,高興的,波倫先生。”

“你看到今早的報紙怎么寫的了嗎?”

“沒有,先生,我沒看到。”

辦公桌后面的那人把一張折疊的報紙拖到他面前,開始念道:“由**不久前訂購的大型自動計算機器業已建成。它可能是當今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電子計算機,它的功能滿足了科學、工業和管理部門日益增長的快速數字運算需要,因為靠過去那種傳統的方法完全行不通了,或者說要花掉與解決問題復雜程度并不相稱的大量時間。關于這臺新機器的運算速度,主要承建該機器的電氣工程公司負責人約翰·波倫先生說,可以通過這樣的事實來理解,它能在五秒鐘內對一個會耗去一位數學家一個月時間的問題給出正確**;它能在三分鐘里算出一個用手寫(如果可能)的話,要足足寫滿五十萬張書寫紙的復雜計算結果。自動計算機器利用電脈沖,以每秒鐘一百萬次的計算速度,解決所有的計算問題,這些計算可以分解為加、減、乘、除。在實際應用中,它的能力是無限的……”

波倫先生抬頭瞥了一眼年輕男子那張郁郁寡歡的長臉:“奈普,你不感到驕傲嗎?你不高興?”

“當然高興,波倫先生。”

“我想我不必贅述你在此事中,特別是在最初的計劃中所做出的重要貢獻。實際上,我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你和你的一些想法,這個項目或許至今還擱在繪圖板上。”

阿道夫·奈普在地毯上挪了挪他的腳,他盯著上司那兩只小而白皙的手,他的手指在神經質地擺弄著一枚回形針,掰開它,再把它弄直。他不喜歡這個人的手,也不喜歡這個人的臉,那臉上有一張小嘴巴,兩片狹窄的紫色嘴唇。他說話時只動下嘴唇的樣子也令人不快。

“有什么事情讓你煩惱,奈普,你有什么心事嗎?”

“哦,沒有,波倫先生。沒有。”

“你打算怎么度過一周的休假?這是對你有好處的,也是你應得的。”

“唉,我不知道,先生。”

這個年長的男人等待著,望著自己眼前這個瘦瘦高高、邋遢站著的人——真是一個難相處的男孩。

為什么他不能挺直身子站著?總是一副有氣無力又邋遢的樣子,夾克上留著污點,還弄得披頭散發。

“我想讓你去度個假,奈普,你需要它。”

“好吧,先生,如果你希望的話。”

“休息一個星期,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兩個星期。去個暖和的地方,去曬太陽、游泳、休息、睡覺,然后回來,我們再討論一下未來。”

阿道夫·奈普乘坐公共汽車回到他的兩居室公寓,他把外套扔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再到放在桌上的打字機前坐下。波倫先生是對的,他當然是對的。只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大概以為自己是因為女人才這樣,但凡一個小伙子變得消沉沮喪,大家都會猜想是為了女人。

他前傾著身子,開始閱讀打字機上打到一半的稿子。它的標題是“虎口脫險”,文章是這樣開始的:“那天夜里漆黑一片,暴風雨在發威肆虐,風從樹叢中呼嘯而過,大雨傾盆而下……”

阿道夫·奈普喝了一口威士忌,品嘗著麥芽的苦味,感受著那股冷冷的細流從喉嚨向下游至胃的頂端,起初是涼的,接著漫延開來,變得溫暖,使得腸道產生了一小塊溫暖無比的區域。不管怎樣,讓約翰·波倫先生見鬼去吧,也讓那個大電子計算機見鬼去,見鬼去的還有那些……

就在此刻,他的眼睛和嘴巴開始慢慢張開,帶著一點疑惑,然后他慢慢抬起頭,陷入靜止狀態,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對面的墻壁,帶著一副與其說是疑惑,或許在更大程度上,不如說是驚異的表情。他現在完全凝固了,紋絲不動,就這樣呆如木雞地持續了四十秒、五十秒、六十秒。然后,漸漸地(他的頭依然一動不動),一種微妙的變化在他臉上蔓延,驚異變成了快樂,起初這種變化非常微小,僅僅出現在嘴角,它持續不斷地增強,并擴展開來,直到最后整張臉變得明朗,閃爍著極度的快樂。這是很多、很多個月以來,阿道夫·奈普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當然,”他大聲說,“這完全是荒謬的。”接著他又笑了,古怪又愉悅地翹起上唇,露出牙齒。

“這是個絕妙的主意,但太不切合實際,根本經不起深思熟慮的推敲。”

從這時起,阿道夫·奈普開始不再想別的事情。那個主意把他攪得神魂顛倒,因為這給了他一個希望——無論多么遙遠——他要用最惡毒的方式報復他“最大的敵人”。單單從這個角度,他就胡思亂想了十到十五分鐘。然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非常認真地考慮它實施的可能性。他拿起紙,做了一些初步的筆記,但是沒有深入下去。他幾乎是立刻發現自己面臨著一個亙古不變的事實:一臺機器,無論它的制作如何精巧獨特,都不可能有獨創性的思維。它除了解決那些本身被分解成數學術語——那些有且僅有一個正確**的問題,其他什么問題都解決不了。

一方面,這是一個難題,似乎沒有任何方法繞過它,機器不可能有大腦;但另一方面,它可以有記憶,不是嗎?他們自己的電子計算機就有一種驚人的記憶功能。只要讓電脈沖經過一根水銀柱,轉化為超聲波,一次就可以至少貯存一千個數據,并能在需要它們的時候任意提取其中任何一個。那么,根據這個原理,建立一個無限大的記憶裝置難道不可能嗎?

不如這樣?

突然間,他想到一個簡單而有說服力的事實,那就是:英語語法是由一套嚴密得幾乎數學化的規則所主導的!倘若給出詞匯,給出想要表達的意思,那么單詞只會出現一種正確的排列順序。

不,他想,這樣說并不十分準確。在很多句子里,詞匯和短語的位置可以有多種選擇,它們在語法上可能都是正確的。但是管它呢,這個原理本身基本上是正確的。因此,一臺按照電子計算機原理制造的機器,可以經過調整,從而以符合語法規則的正確順序來排列詞匯(而不是數字),這是合乎情理的。給出動詞、名詞、形容詞、代詞,讓它們作為詞匯表貯存在機器的記憶裝置里,可根據需要來提取它們進行排列組合。然后設定一些情節,就能讓機器寫出句子。

現在已經沒有什么能阻止奈普了。他立刻投入工作,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經歷了一場緊張的苦干。起居室里到處是亂扔的紙張,上面是公式和計算過程,由成千上萬個單詞組成的詞匯表,各種被奇妙地拆散并加以細分的故事情節,來自《羅格特詞庫》[1]的大量摘錄,寫滿男人和女人名字的頁面,數百個從電話簿里選擇的姓氏、電線、電路、開關和真空管的復雜圖紙,能在小卡片上打出不同形狀洞孔的機器圖紙,以及一臺奇特的、能在一分鐘里打出一萬個詞匯的電動打字機圖紙,還有帶有一系列小按鈕的控制板,每個按鈕都標著一家美國著名雜志的名稱。

他在飽滿而高昂的情緒中工作,在到處都是散亂紙堆的房間里踱來踱去,他搓著雙手,大聲地自言自語;有時候會狡黠地撇一下鼻子,嘴里咕噥著幾句殺氣騰騰的話,其中好像總有“編輯”這個詞。在連續工作的第十五天,他把紙頁集中到兩個大文件夾里,帶著它們,幾乎是跑著來到約翰·波倫股份有限公司的電子工程師辦公室。

波倫先生看見他回來了,非常高興。

“好,奈普,太讓我高興了,你看上去好得不能再好了。假期過得好吧?去了哪里?”

波倫先生心里想的是,他還是像平時那樣又丑陋又邋遢,為什么他不站直點?他那副模樣就像是根彎曲的手杖。“你看上去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的小伙子。”也不知道他在傻笑什么,每次看見他,他的耳朵似乎都變大了。

阿道夫·奈普把文件夾放在辦公桌上。“你看,波倫先生!”他大聲說,“看看這些!”

然后他滔滔不絕地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他打開文件夾,把他的設計推到這個驚訝的小個子男人前面。他足足說了一個多小時,解釋了每一個構想,說完時,他后退一步,幾乎喘不過氣來,臉色通紅地等待著上司的裁定。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嗎,奈普?我覺得你是瘋了。”現在得小心點,波倫先生在心里告誡自己,對他說話小心點,他是有價值的,這個人的確有用。要是他沒有那張長馬臉和一口大牙齒,看上去不那么可怕就好了,這家伙的耳朵大得像大黃的葉子。

“但是波倫先生!它管用!我已經向你證明了它管用!你不能否定它!”

“別激動,奈普。放松點,聽我說。”

阿道夫·奈普看著自己的上司,越看越討厭他。

“這個想法,”波倫先生動著下嘴唇說道,“非常具有獨創性,幾乎可以說它是精妙絕倫,但這只能證實我對你能力的看法,你不要過于認真。奈普,我的小伙子,它究竟對我們能有什么用呢?這世上有誰要一臺機器來寫小說?而且,你告訴我。不管其他的,開發這項目的錢從何而來?”

“我可以坐下嗎,先生?”

“當然,坐吧。”

阿道夫·奈普坐到一張椅子的邊上。

這位長者睜著兩只警覺的棕眼睛看著他,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么樣。

“波倫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解釋一下我是怎么想到這樣做的。”

“直接說吧,奈普。”波倫先生對自己說,現在他得表現得遷就一點,這男孩有真才實學,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天才,其價值對公司來說寶貴如金。只需看看這些明擺著的稿子,這是你見過的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東西,真讓人大開眼界。當然了,不怎么有用,沒有商業價值,但是它再一次證明了這個男孩的能力。

“波倫先生,我想這算是一種自白。我覺得它解釋了我為什么總是這樣……這樣的憂心忡忡。”

“奈普,你想對我說什么就說什么吧。你要知道我是過來幫助你的。”

年輕人雙手緊握著放在膝蓋上,胳膊緊貼著自己的身子,就像他突然感到很冷似的。

“波倫先生,你知道的,說實話,我真的不怎么在乎我在這兒的工作。我知道我很適合也很擅長這類工作,但我的心不在這上面,它不是我最想要做的事。”

波倫先生驀地揚起眉毛,如同按動了彈簧,而他的整個身體卻僵住了。

“先生,你知道嗎,我這輩子就想成為一名作家。”

“作家!”

“是的,波倫先生。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只要有一點業余時間,全都花在了寫小說上面。在過去十年里,我已經寫了數百篇,一點也不夸張,數百篇短篇小說。精確地說,是五百六十六篇,大約每星期寫一篇。”

“天啊,伙計!你究竟為什么要那樣做?”

“先生,我只知道我有這樣的沖動。”

“什么樣的沖動?”

“創作的沖動,波倫先生。”每次他抬起頭,都會看到波倫先生的嘴唇。它們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紫。

“奈普,我可以問你嗎,你用這些小說做什么?”

“是啊,先生,那的確是個煩惱,沒有人會買它們。每當我寫完一篇,我就原樣投遞出去,就這樣投了一家又一家雜志。但波倫先生,后來他們又直截了當地把稿子寄回來了,真是令人氣急。”

波倫先生的情緒松弛下來。“我很清楚你的感受,我的小伙子。”他的聲音里飽含著同情,“我們的人生中總會經歷各種各樣的事,但此一時彼一時。而現在——現在你已經證明了你自己——積極正面的證明——那些來自專家的、來自編輯的,評價你的小說是——我該怎么說——是不怎么成功的意見,該是丟下它們的時候了。忘記它,我的小伙子,忘掉這所有一切。”

“不,波倫先生!不!這不是真的!我知道我的小說很出色。老天知道,當你拿它們和那些登在雜志上的某些東西相比的話就知道了——哎呀,波倫先生!——一個星期接著一個星期,你在雜志上看到的都是些粗劣和討厭的東西——這到底是為什么?這簡直讓我發瘋!”

“冷靜一下,我的小伙子……”

“你讀過那些雜志嗎,波倫先生?”

“打斷一下,奈普,但是雜志和你的機器有什么關系呢?”

“太有關系了,波倫先生,絕對是息息相關!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已經研究過這些雜志,每一種雜志似乎都有自己獨特的故事類型。作家們——成功的作家們——都知道這點,所以他們會依據這個來寫作。”

“等一下,我的小伙子。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我不認為這一切能給我們帶來任何效益。”

“波倫先生,請聽我說完,這些都至關重要。”他停下來喘了口氣。此刻他正在興頭上,說話的時候揮舞著手,他那張長長的、露著凸牙、兩邊掛著大耳朵的臉,僅僅因為激動才有了光彩,他的嘴巴里分泌了過多的唾液,以至于說話時唾沫隨之而出。“那么你知道嗎,在我的機器上,由于在‘情節記憶’裝置和‘詞匯記憶’裝置之間有一個可調節的協調器,只要按動相應的按鈕,我就能寫出我想要的任何類型的故事。”

“是的,我知道,奈普,我知道。這些都很有趣,但它有什么意義呢?”

“問題就在這,波倫先生,市場是有限的,我們必須要在適當的時候拿得出適當的東西,并且隨要隨有,這就是商業的本質,僅此而已。現在我就是站在你的角度看問題——把它作為一個商業議題來看待。”

“我親愛的小伙子,這永遠不可能是一個商業議題。你和我一樣清楚,造一臺這樣的機器得花多少錢。”

“是的,先生,我知道的。但恕我直言,我想你不會知道雜志會為作家的小說付多少錢。”

“他們會付多少?”

“最多可高達兩千五百美元,平均可能在一千美元左右。”

波倫先生跳了起來。

“是的,先生,這是真的。”

“絕對不可能,奈普!荒唐可笑!”

“不,先生,確實是真的。”

“你是想坐在這里告訴我,這些雜志會像那樣付錢給一個人……只是因為胡編亂造了一個故事!天哪,奈普!這還得了!作家豈不是都成百萬富翁了!”

“事實確是如此,波倫先生!這就是這臺機器的用武之地。請聽我說,先生,我再告訴你一些我的設想。我都想好了,那些大型雜志每期大約刊登三篇小說。現在,以十五家最重要的雜志為例——因為它們支付的錢最多,其中有幾家是月刊,但其他大多數是周刊。好吧,讓我們設想一下,如果每周大約有四十篇重要的小說被買下,那就是四萬美元的收益。所以要是用我們的機器——我們讓它進行適當的工作——那我們幾乎就能占領整個市場!”

“我親愛的小伙子,你瘋了!”

“沒有,先生,不騙你,我說的是真的。難道你不明白,單單在量的上面,我們就能壓倒他們!用這臺機器寫五千字的小說,它能在三十秒內完成全部打字,只待發送。那些作家怎么競爭得過它?我問你,波倫先生,怎么競爭得過?”

這時候,阿道夫·奈普注意到這個人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他的整張臉紋絲不動,幾乎是凝固的,但鼻孔在擴張,眼睛變得格外明亮。他趕快繼續說下去:“波倫先生,在當今,手寫文章沒有出路,它不可能和批量生產進行競爭,特別是在這個國家——你知道的。地毯、椅子、鞋子、磚塊、陶器……隨便你想說的哪一樣東西——它們現在都由機器制造。雖然質量可能是低下的,但這不成問題,重要的是生產成本。而小說呢,好吧,它們只不過是另一種商品,和地毯、椅子一樣,只要你能交貨,沒有人在乎你怎樣生產它們。波倫先生,我們可以批量銷售它們!而我們的價格將要比這個國家的所有作家都低,我們將會壟斷市場!”

波倫先生在椅子上慢慢挺直身體,現在他探身過去,將雙肘支在辦公桌上,棕色的小眼睛全神貫注地落在說話人身上。

“我還是覺得這行不通,奈普。”

“每個星期四萬元啊!”阿道夫·奈普喊道,“即使我們出半價,一個星期也能賺兩萬,一年也有一百萬!”接著他聲音溫和地補充了一句:“你制造這些老電子計算機,一年說什么也賺不到一百萬,對嗎,波倫先生?”

“可是奈普,現在我認真地問你,你真的認為他們會買嗎?”

“聽我說,波倫先生,如果能以半價購得另一種,這世上誰還會要人工寫的小說呢?這很合乎情理,不是嗎?”

“那你打算怎樣銷售它們?你打算說它們是誰寫的?”

“我們將建立我們自己的文稿**機構,通過它投遞稿子,我們可以為作家任意虛構我們想要的姓名。”

“我不喜歡這樣,奈普。這對我來說,有點兒像是在欺騙別人,對嗎?”

“此外,波倫先生,一旦你開始做這件事,還會產生各種各樣有價值的副產品,比如,接廣告。最近,啤酒制造商和類似的商人都愿意出一筆巨款,讓有名望的作家把自己的名字放到他們的產品上。老天爺啊,嘿,波倫先生!我們并不是在談論孩子們的玩具,這是筆大生意。”

“別太野心勃勃了,我的小伙子。”

“還有另一件事,波倫先生,如果你愿意,我們沒有理由不把你的名字放在一些比較棒的小說上。”

“我的天哪,奈普,我要這個干什么?”

“我不知道,先生,我只知道有些作家深受人們的尊敬,例如,像厄爾·加德納[2]先生或凱瑟琳·諾里斯[3]。我們需要作者名字,當然我也會考慮把我自己的名字放到一兩篇小說上,只是為了幫忙。”

“作家,嗯?”波倫先生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著,“對啊,當他們看見我的名字出現在雜志上——有名的雜志,整個俱樂部的人肯定會大吃一驚。”

“這很好啊,波倫先生。”

那一瞬間,一種夢幻的、恍惚的神情出現在波倫先生的眼睛里,他露出了笑容,然后他動了動身子,開始翻閱放在他面前的企劃書。

“奈普,有一件事情我不是很明白,那些情節從何而來?機器不可能虛構情節。”

“先生,這由我們輸入進去,這根本不成問題。每個人都能想出些故事情節。在你左邊的文件夾里寫有三四百個情節。直接把它們輸入到機器的‘情節記憶’裝置里就可以了。”

“接著說下去。”

“波倫先生,這里還有很多其他的小改進。你仔細看看企劃書的話,全都會看到的。例如,有一個竅門幾乎是每個作家都使用的,在每篇小說里,至少放入一段冗長而令人費解的句子,使得讀者認為作者非常博學和聰穎。所以我會讓機器做同樣的事,機器里貯存了一大堆長句子,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貯存在哪里?”

“在‘詞匯記憶’裝置中。”他補充道。

這兩人用了大約一天的時間來討論這臺新機器的可行性。最后波倫先生說他還得再考慮考慮。第二天早上,他仍不露聲色,但在一周之后,他完全贊同了這個想法。

“奈普,我們必須要做一件事,對外我們只說是在制造另一種新型的數學計算器,這樣就能保密。”

“正應如此,波倫先生。”

六個月以后,這臺機器做成了。它被放置在公司主樓后面的一個單獨的磚房里,現在準備試運行,除了波倫先生和阿道夫·奈普,任何人不允許靠近它。

當他們兩個人——一個又矮又胖,特別是腿短得出奇;另一個又高又瘦,齜著牙齒——站在控制面板前面的走廊里,準備打印第一篇小說時,這無疑是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他們周圍是將空間分隔成很多小過道的墻壁,墻上布滿了電線、插頭、開關和巨型玻璃閥門。他們兩人都很緊張,波倫先生兩腳輪換著跳來跳去,根本無法靜止下來。

“哪一個按鈕?”阿道夫·奈普問道,眼睛盯著一排白色的小圓盤,它們看起來很像打字機的按鍵,“波倫先生,你來選擇吧,有大量的雜志可供挑選——《星期六晚郵報》《科里爾周刊》《婦女家庭雜志》——任何一種你喜歡的。”

“天哪,小伙子!我怎么知道?”他像個麻疹病患者似的跳上跳下。

“波倫先生,”阿道夫·奈普認真地說,“你是否意識到,此時此刻,單單用你的小手指,你就有能力成為這個大洲最多才多藝的作家?”

“聽著,奈普,請你繼續說重點,行嗎?別說那么多沒用的開場白。”

“好的,波倫先生,那么我們來制作一篇……讓我看看——這個,怎么樣?”他伸出一只手指,按下一個用微型黑色字體印著“今日女性”雜志名稱的按鈕。只聽得一聲刺耳的咔嗒聲,當他移開手指時,那個按鈕仍保持下陷,低于其他按鈕。

“有這么多的選擇,”他說,“來——讓我們開始!”他抬起手,拉動控制面板上的一個開關。屋子里立刻充滿了響亮的嗡鳴聲和電火花的噼啪聲,以及許多迅速移動的微型杠桿的叮當聲;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四開的打印紙開始從控制板左邊的一個窄槽里滑出來,然后落到底下的籃子里。它們出來得很快,一秒鐘一張,不到半分鐘就全部結束,不再出紙了。

“成了!”阿道夫·奈普喊叫著,“你的小說出來了!”

他們抓起紙頁,開始讀。他們拾起的第一篇是這樣開始的:“Aifkjmbsaoeg weztpplnvoqudskigt&,fuhpekanvbertyuiolkjhgfdsazxcvbnm,peruitrehdjkgmvnb,wmsuy……”他們再看其他的,大致上全部都是這種相似的文字。波倫先生開始大聲吼叫,年輕的那個則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沒關系,先生,真的。只需做小小的調節。我們有一些連接上的錯誤,僅此而已。波倫先生,你要知道,目前在這個房間里有超過一百萬英尺長的線路,你不能指望每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十全十美的。”

“它永遠不會奏效的。”波倫先生說。

“耐心一點,先生,耐心一點。”

奈普著手尋找問題所在,過了四天,他聲稱可以再試一次了。

“它永遠不會奏效的。”波倫先生說,“我就知道它永遠不會奏效。”

奈普笑著,按下標注著“讀者文摘”的按鈕。然后他拉動開關,那奇怪的、令人興奮的嗡嗡聲再次充滿了房間。一張打印出來的紙頁從窄槽里飛了出來,落到了籃子里。

“其他的呢?”波倫先生喊叫著,“它停下來了!出錯了!”

“不,先生,不是的,它正確無誤。這是給《讀者文摘》的,你沒有看見?”

這次是這樣開始的:“Fewpeopleyetknowthatarevolutionarynewcurearevolutionararevolutionarynewcurehasbeendiscoveredwhichmaywellbringpermanentrelieftosufferersofthemostdreadeddiseaseofourtime……”

“簡直是胡言亂語!”波倫先生喊叫著。

“不,先生,沒事的。你看不出來嗎?它只是沒有把單詞斷開來,這很容易調節,但故事的確出來了。看,波倫先生,你看!除了單詞連在一起,它全在那里。”

果真是這樣。

在幾天以后的下一次試機中,每一件事情都很完美,甚至連標點符號也沒錯。他們為一家著名的女性雜志制造出了第一篇小說,是關于一個男孩的真實可信而又情節復雜的故事。故事是這樣展開的,這個男孩想博得他的闊老板的青睞,于是,男孩安排他的朋友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綁架了這個富翁駕車回家的女兒,然后自己假裝偶然經過,打落朋友手中的槍,救了這個女孩。女孩非常感激,但父親卻很懷疑,于是嚴厲地盤問男孩,男孩經受不住便承認了。然后,這位父親并沒有把他逐出家門,反而說他很贊賞男孩的足智多謀,女兒也贊美男孩的誠實和長相。父親承諾讓他擔任會計部門的負責人,女孩最后嫁給了他。

“真是太棒了,波倫先生,相當好!”

“我覺得似乎有點草率,我的小伙子。”

“不,先生,這是一個暢銷故事,貨真價實的暢銷故事!”

在極度的興奮中,他迅速又花了好幾分鐘打印了六篇小說。其中除了一篇出于某種原因,看起來有點低俗猥褻,其他的似乎都絕對無懈可擊。

波倫先生現在終于放下心來。他同意在鬧市區的一個辦公室里成立一個文稿**所,讓奈普負責。幾個星期后,這項工作宣告完成。然后,奈普把第一批的十二篇小說寄出,四篇用了他的名字,一篇用了波倫先生的名字,其他用的都是他純粹虛構的名字。

這些小說中有五篇很快就被接受了,而以波倫先生署名的那篇被退稿了,并附上了一封小說編輯來信,寫著:“這是一部制作精巧的小說,但在我們看來并不十分成功。我們希望看到這位作家更多的作品……”阿道夫·奈普坐著一輛出租車趕到生產點,為這同一家雜志迅速制作了另一篇,還是放上波倫先生的名字,并立刻郵寄出去,這一篇他們買下了。

錢財開始滾滾而來。奈普緩慢而謹慎地提高小說的產量,六個月以后,他每個星期送出三十篇小說,大概能賣掉一半。

奈普開始名噪文壇,成了一個成功的多產作家。波倫先生也是,不過名聲沒那么好,但他本人并不知情。同時,奈普還虛構了成打的潛力青年作家。諸事一帆風順。

走到這一步,他們決定把機器改裝得不但能寫短篇小說,而且還能寫長篇小說。波倫先生現在渴望在文學界獲得更大的榮譽,他堅持讓奈普立刻投入這項非同凡響的任務中。

“我要寫一部長篇小說,”他不停地重復著,“我要寫一部長篇小說。”

“你會的,先生,你會的。但是請耐心點,我必須做一個非常復雜的調整。”

“人人都對我說,我應該創作一部長篇小說。”波倫先生喊著,“各種各樣的出版商日日夜夜在我后面追著,懇求我別再去胡編亂造短篇小說,去做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們說只有長篇小說才是重要的事情。”

“我們會寫長篇小說的,”奈普告訴他,“我們想寫多少就寫多少,但是請耐心點。”

“聽我說,奈普。我要寫的是一部正兒八經的長篇小說,那將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作品。我很厭倦近來那些你署上我名字發出去的短篇故事。其實,我不太確定你是不是在把我當猴耍。”

“當猴耍,波倫先生?”

“把所有最好的作品留給你自己,這就是你所做的事。”

“哎,不是,波倫先生!不是這樣的!”

“所以這次我要確保寫出一本具有高水平、高智識的書,你明白嗎?”

“你看,波倫先生。用這種我正在組裝的交換機,你想寫什么書就能寫什么書。”

這是真的,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阿道夫·奈普的才能不僅僅體現在改裝能寫作長篇小說的機器上,而且他還創建了一套絕妙的新控制系統,使作者能夠預先選擇他所希望的任何類型的情節和寫作風格。那臺機器上有如此多的刻度盤和杠桿,看上去像是某種巨型飛機的儀表板。

首先,在一系列主按鈕中按下其中一個,讓作家做出他的基礎選擇:歷史學的、諷刺性的、哲學的、政治的、浪漫的、色情的、幽默的,或者嚴肅的。然后,在第二排(要素按鈕)選擇想要的主題:軍隊生活、先鋒日、內戰、世界大戰、種族問題、狂野西部、鄉村生活、童年回憶、航海和海底世界等許多許多。第三排按鈕是文學風格:古典的、怪誕的、猥褻的、海明威式的、福克納式的、喬伊斯式的、女性化的等等。第四排用于選擇人物,第五排是字數選擇……共有十排預選按鈕。

但這還不是全部。機器還可以在實際寫作過程中(每部長篇小說大約花十五分鐘)進行控制,為了做到這點,機器工作時,作家必須坐在操縱座椅上拉動(或推送)一連串帶有標簽的制動器,它們就像風琴上的音栓。這樣做的話,他就能夠連續地調整或合并五十種不同的、可以變更的格調,比如緊張、吃驚、幽默、同情和神秘。面板上有大量刻度盤和儀表,它們可以隨時準確地告訴他,他的工作進行到了什么程度。

最后,還有“激情”的問題。通過對過去一年暢銷書排行榜榜首書籍的精心研究,阿道夫·奈普把“激情”確定為一個最重要的因素——一種神奇的催化劑,至少在經濟上——它或多或少能把最枯燥乏味的小說變得很成功。但是,奈普知道激情是強有力的、令人忘乎所以的東西,所以必須慎重地運用——要適時、適量;為了確保這一點,他設計了一個獨立的控制裝置,由兩個靈敏的、腳踏開關操縱的滑動調節器組成,類似汽車的油門和剎車。一個踏板控制激情注入的百分比,另一只踏板調節它的強度。當然,毫無疑問,用奈普的這臺機器寫作一部長篇小說,宛如又開飛機、又駕汽車、又彈奏風琴,需要三管齊下,這是唯一的美中不足。但這難不倒這個發明家。當一切準備就緒,他驕傲地護送波倫先生進入機房,并開始解釋這個新奇跡的操作程序。

“天啊,奈普!這一切我永遠也做不到!該死,伙計,用手寫這東西會更容易。”

“你很快就會習慣使用它的,波倫先生,我向你保證,不出一兩個星期,你就能不假思索地操作它,就像學開車一樣。”

當然,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在練習了很多小時之后,波倫先生有點開竅了。終于,在一個深夜里,他告訴奈普他已經做好準備,要打印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了。這是個緊張的時刻,這個胖乎乎的小個子男人提心吊膽地匍匐在操縱座椅上,那個齜著牙齒、個子瘦長的奈普則在他的周圍手忙腳亂。

“奈普,我打算寫一部重要的小說。”

“我相信你會寫出來,先生,我肯定你能。”

波倫先生用他的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下一個個必須按的預選按鈕:

主按鈕——諷刺性的

主題——種族問題

風格——古典

人物——六個男人,四個女人,一個嬰兒

長度——十五章

同時,他的目光非常明確地落在三個類似管風琴音栓的按鈕上,它們分別標記著:力度、神秘性、深度。

“先生,準備好了嗎?”

“是,是的,我準備好了。”

奈普拉動開關,這臺大機器嗡嗡地響起來。

五萬個抹著油的齒輪、連桿、杠桿運動著,發出一陣深沉的颼颼聲。然后,接踵而來的是快速電子打字機的敲打聲,那是一種刺耳的、幾乎令人無法忍受的咔嗒聲。打好字的稿紙紛紛飛進籃子里——每兩秒鐘一張,但是由于噪音和興奮,又必須要按動按鈕,還要看著章節計數器、速度指示器和激情計量器,波倫先生開始慌張起來。他的動作活像一個開車的新手——兩只腳死死踩住踏板,讓它們固定在那個位置上,直到機器停止轉動。

“恭喜,你的第一部小說誕生了。”奈普從籃子里撿起一大疊打字紙說道。

波倫先生的整張臉滲出了微小的汗珠:“我的小伙子,這的確很辛苦。”

“但是做成了,先生,你做成了。”

“讓我來看看,奈普,讀起來怎么樣?”

他開始瀏覽第一章,把讀完的每一頁交給這個年輕人。

“天哪,奈普!這是什么!”當波倫先生喃喃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那張又薄又紫的魚嘴微微地抽動著,臉頰開始慢慢膨脹。

“你看看這里啊,奈普!真是豈有此理!”

“我只能說這是有點奇怪,先生。”

“奇怪!完全令人反感啊!我不可能把我的名字放上去!”

“相當不錯,先生,相當不錯。”

“奈普,這是你對我耍的什么卑鄙把戲吧?”

“噢,不,先生!不是的!”

“看起來就是這回事。”

“波倫先生,難道你不覺得可能是因為你沒有用力踩下激情控制踏板嗎?”

“我親愛的小伙子,我怎么會知道。”

“你為什么不再試一次?”

于是波倫先生又印出了他的第二部小說,這次是完全按計劃進行的。

在一周之內,書稿被一位熱心的出版商審閱并接受。接著奈普以自己的名字寫了一部,然后又額外地“寫”了一打。很快,阿道夫·奈普的文稿**所,因為擁有一大批前途無量的青年小說家而名聲大振。金錢又開始滾滾而來。

這個舞臺讓年輕的奈普開始展現他經營大生意的真正才能。

“聽我說,波倫先生。”他說,“我們仍面對很多競爭,為什么我們不去吸收國內的其他作家?”

波倫先生此時招搖地穿著一件深綠色天鵝絨夾克,頭發蓋住了耳朵的三分之二,他對自己的現狀深感滿意。“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我的小伙子,你不可能就這樣吸收作家。”

“當然能,先生,就像洛克菲勒對待他的石油公司那樣,直接把它們買下來,如果他們不賣的話,就把他們排擠出去,這是舉手之勞。”

“要謹慎行事,奈普,千萬小心!”

“我列了一份名單,上面是國內最成功的五十名作家,我想做的是,給他們每人提供一份終身的帶薪合同,他們只要承諾從此不再寫一個字,當然還需要授權在我們的作品上署他們的名字。怎么樣?”

“他們是絕不會同意的。”

“你不了解作家,波倫先生,你等著瞧吧。”

“那么創作沖動呢,奈普?”

“這純粹是瞎話!他們真正在意的是錢——就像世界上其他人一樣。”

最后,波倫先生勉強同意試試看,奈普口袋里放著那份作家名錄,坐進一輛由專職司機駕駛的大型凱迪拉克里,準備去一一拜訪他們。

他首先走訪了名列表首的人,那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優秀作家。他毫不費力就進了屋,他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并拿出一個手提箱,里面裝滿了小說的樣本,還有一份要此人簽名的合同,保證他在有生之年每年可獲如此多的收益。這個人彬彬有禮地聽著,認定自己碰上了一個瘋子,請奈普喝了杯酒,然后二話沒說就把他送到了門口。

名單上的第二位作家,在見到奈普時動了真格,竟然用一只碩大的金屬鎮紙襲擊他,于是這位“發明家”不得不退到花園里,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他此前從未聽到過的謾罵和侮辱之語。

然而,要讓阿道夫·奈普灰心喪氣,遠沒有這么容易。他的確失望但并不灰心,他坐上他那輛大車去找他的下一個客戶。這是一位知名且廣受歡迎的女性,她那部厚厚的浪漫巨著在全國的銷量達百萬本之多。她和顏悅色地接待奈普,給了他一杯茶,聚精會神地聽了他的故事。

“這聽上去非常吸引人,”她說,“不過當然啦,我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夫人,”奈普回答,“您可以跟我去親眼看看,我的車正在外面等您。”

最終,這位吃驚的女士被領進了這個在持續生產奇跡的機房。奈普迫不及待地解釋它的工作機制,過了一會兒,他甚至允許她坐進操縱座椅,用按鈕練習。

“對了,”他突然說道,“你想寫一本書嗎?”

“哦,是的!”她喊道,“那太好了!”

她很能干,似乎非常清楚地知道她要什么。她自己完成了預選,接著迅速寫出了一部充滿浪漫色彩和激情的長篇小說。她瀏覽了第一章,胸中熱情洋溢,然后在合同上簽了名。

“拔掉了他們中的一個釘子,”奈普后來對波倫先生說道,“還是非常大的一個。”

“干得好,我的小伙子。”

“你知道她為什么簽約?”

“為什么?”

“不是因為錢。她富得流油。”

“那又是為什么?”

奈普翹起他的上嘴唇,露出了上排蒼白的牙齦,他咧開嘴巴笑著:“只是因為她看見機器制作的東西比她自己寫的要好。”

從那以后,奈普做出明智的決定,把重點集中在二流作家身上。比這些人更好的作家顯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引誘,不過數量也太少,所以沒什么大不了。

終于,在努力了幾個月之后,他說服名單上差不多百分之七十的作家簽了約。他發現,那些年紀大的人、缺乏主見的人,以及好酒之徒,是最容易被掌控的。而年輕的作家比較難對付,當奈普接近他們時,他們很容易出口傷人,有時甚至會使用暴力。在奈普的巡訪中,他不止一次受過輕傷。

但是總的來說,這是一個令人滿意的開始。在去年——機器運行的第一個整年——據估計,市面上所有用英語發表的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阿道夫·奈普用自動小說創作機生產出來的。

這讓你感到吃驚嗎?

我不相信。

更糟的還在后面。今天,當這個秘密傳播開來,更多的人匆匆趕來與奈普先生聯系。同時,對那些躊躇著不肯簽約的人來說,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此時此刻,我坐在這里,聽著我那幾個挨餓的孩子在另一間屋里號啕大哭,我能感覺到我的手離桌子對面那份金色的合同越來越近了。

上帝啊,請賜予我們力量,讓我們的孩子去挨餓吧。

首次發表于《像你一樣的人》 1953

[1]Roget’s Thesaurus,一本英語單詞和短語詞典。1852年由英國醫生、自然神學家和詞典編纂者羅格特編纂出版。

[2]Earle Gardner, 1889-1970,又譯為賈德納,美國律師、偵探小作家。

[3]Kathleen Norris,1880-1966,美國小說家和報刊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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